第1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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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從哪里又聽來這一套? 嚴清怡樂不可支,“你要真的做上三四品的大官,首先是給你媳婦封誥,要是朝廷恩典,會給娘加封誥命,jiejie卻是指望不上的,自古以來沒有這個例?!?nbsp;說完便意識到自己說太多了,趕緊換過話題,“誰跟你說的考武舉立軍功?” “林大哥,”嚴青昊面色赧然,支支吾吾道:“林大哥說男人應當頂天立地殺敵報國,說我不該說那些閑言碎語?!?/br> 嚴清怡頓然了悟,她是女子,玩些勾心斗角的小心思沒什么,如果教得嚴青昊只會在內宅瑣事里打轉,那才真正是毀了他。 一念及此,連忙道:“是姐的錯,姐沒想那么多,就只看見眼皮子底下這點事兒,那個林大哥說得對,好男兒志在四方……對了,林大哥叫什么名字,是什么人?” 嚴青昊眼中頓時流露出仰慕與嘆服,“他叫林栝,不是寬闊的闊,是一種樹,聽說是知府老爺的親戚,反正就管著我們,有時候教頭也得聽他的?!?/br> 一種樹? 以樹為名,那就是栝了。 嚴清怡莞爾,“栝是檜樹,二郎廟門前不就種了兩棵?檜樹經霜不墜壽高千古,是個好名字?!?/br> “林大哥功夫也很好,我們十幾個人聯手都打不過他,教頭說他是經過高人指點的……就是太嚴厲了?!?/br> 嚴清怡鼓勵道:“嚴師才能出高徒,你好好跟他學,將來打敗他?!?/br> “我打不過他,”嚴青昊絲毫沒有底氣,“能在他手下堅持一會兒就行?!?/br> 嚴清怡笑嗔,“你這個沒出息的?!?/br> 姐弟倆嘻嘻哈哈,其樂融融。 傍晚歸家的嚴其華臉色卻不太好,神情木木的像凝了一層霜,看向嚴青昊的目光頗為不善。 嚴青昊心里發憷,低著頭只顧扒米飯,連燉的rou骨頭都不敢動。 想必,小寡婦已經把田二胖在府衙被罵的事情告訴了嚴其華。 現下就等著嚴其華為私生的兒子討公道了。 嚴清怡鄙夷一笑,夾起兩塊rou放進嚴青昊碗里,“別光吃飯,多吃rou才能長得壯實,不怕被人欺負?!?/br> 嚴青昊感激地瞥眼嚴清怡,三口兩口把rou吞進肚子里。 收拾完碗碟,嚴青旻照例在飯桌旁看書,薛氏繼續糊袼褙,嚴青昊則在旁邊蹲馬步。 嚴清怡見燈光暗淡,又點了一盞油燈。 嚴其華“噗”吹滅了,不悅地說:“點那么多燈干什么?家里有多少錢由得你糟蹋?” 嚴清怡低聲道:“一晚上點不了半兩油,費不了許多錢?!?/br> “頂嘴?”嚴其華“啪”拍在桌子上,嚴青旻猝不及防,哆嗦了下。 嚴清怡本待開口,見薛氏搖頭便沒作聲,嚴其華卻愈加來勁兒,又拍下桌子,“仗著能掙幾個臭錢膽氣壯了是不是,是不是還想飛?連老子都敢頂撞?!?/br> “就點燈油,你想哪里去了,生這么大氣?”薛氏溫聲勸道,朝嚴清怡使個眼色,示意她回屋,又給嚴其華倒了杯熱茶。 嚴其華卻不領情,怒道:“還不都是你慣的?”手一推,茶盅的水盡數潑在薛氏手上。 薛氏“哎喲”一聲,手背已紅了大片。 嚴清怡手腳快,立刻絞了涼水帕子覆上去,又要打發嚴青昊尋郎中要燙傷膏子,薛氏止住她,“不用,外面冷,灌一肚子涼風,我手不要緊……你們不用在這杵著了,收拾下早點睡,明兒早點起?!?/br> 嚴青旻迅速合上書溜回北屋。 嚴青昊擔心地看眼薛氏,跟在嚴清怡身后回了屋。 屋里冷清清的,北風呼呼拍打著窗扇,順著窗縫絲絲縷縷地鉆進來。 嚴清怡放下窗簾,擋住了些許冷風,又將屋里的棉布簾子拉好,褪去了外衫。 簾子里頭,嚴青昊悄聲問:“姐,娘不會有事吧?” 不知是說薛氏的手,還是別的什么。 嚴清怡同樣低聲答,“不會,你快睡,明兒早些起來把屋子院子掃一掃?!?/br> 嚴青昊答應了。 沒多久,就聽見悠長均勻的呼吸聲,伴隨著微微囈語。 這兩人,頭一沾枕頭就能睡著。 嚴清怡無聲地笑笑,掀開簾子見兩人被子蓋得嚴實,又掩好簾子,蜷縮在被窩里,全無睡意。 南屋有說話聲傳來,先是竊竊低語,后來聲音越來越大,只聽得薛氏道:“你低些聲,孩子都沒睡,聽見了笑話?!?/br> “你怕笑話我不怕,”嚴其華拔高聲音, “爭吵幾句怎么了?堂堂當家爺們手里一文錢都沒有,要想出去打點酒還得從娘們手里要,傳出去你就不怕被人笑話?” 薛氏仍是溫言溫語地道:“我手里也沒有錢,上個月從箱子底兒找出匹花色過時的府綢換回一兩銀子,新做了四床被子,給阿昊和阿旻各添了身衣裳,再買了些米面還有墻根那些蘿卜白菜,余下三百文沒敢動,打算留著過年……今兒燉的骨頭是阿清去買的,阿昊在府衙清水寡湯地吃,回家若不添點油水補補,身子受不住,阿旻也正長身子?!?/br> “無知娘們就會敗家!”嚴其華罵一聲。 嚴清怡分辯不出這是在罵自己還是罵薛氏,只覺得可笑。薛氏識文斷字,而自己前世算不上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至少能夠吟詩賦詞彈琴作畫。 嚴其華斗大的字認不得一籮筐,還有臉說別人無知? 默得片刻,南屋又有了聲音,仍是嚴其華,“阿清可是攢下不少銀錢,我前幾天聽元壯提起才知道,大勇竟然能把小小一籃桃子賣到五十文……阿清賣杏子肯定沒少賺,這滿樹杏子都讓她賣了,得來的錢我可是一文都沒見到?!?/br> 薛氏嘆道:“還哪里有余錢,阿旻的紙筆花費大,阿昊每月要十五文,還時不時買些rou食,又給你打酒,都填補到這個家里了?!?/br> “還有絹花呢?今天經過小倉特意打聽了,阿清做那些最少五文一支,我看她最近沒閑著做,至少也能賣出百八十文?!?/br> 薛氏解釋道:“她就往外賣過一回,這個月家里針線活兒多,她沒做出幾支來?!?/br> “你就別跟著推三阻四了,”嚴其華突然兇狠起來,“老子好吃好喝養她十幾年,花她幾文錢怎么了,不應該?” 嚴清怡立刻猜測到嚴其華的意圖。 她早有預感嚴其華要打她銀錢的主意,還以為會趁她不在家的時候動手,沒想到竟是現在。 她要繼續裝睡只作不知,還是假裝被嚇醒,驚呼幾聲? 尚未拿定主意,就聽南屋的門開了,說話聲便愈加清晰。 是薛氏有意壓低的勸阻聲,“阿清都十一了,這么大的姑娘誰不戴個花兒朵兒的,就她身上一點首飾沒有,她攢點私房錢不容易,你何必……” “你少跟著摻和,要不是你整天慣著,老子早就把錢拿到手了,你給我讓開?!眹榔淙A不耐煩地斥責幾句,接著又聽到重物的撞擊聲,夾雜著薛氏的低呼。 想必是薛氏被推倒了。 那沉重的腳步聲卻絲毫未停,仍是漸行漸近。 嚴清怡心頭火蹭蹭地往上躥,伸手從床頭針線笸籮里摸到剪刀,塞在枕頭底下。 不過數息,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外間的燈光晃進來,影影綽綽的,照出個高大的黑影。 嚴其華根本沒往床上看,直接彎腰將床下的柳條箱子拖了出來。 嚴清怡悄悄握緊了剪刀…… 第14章 說破 等到嚴其華搬著箱子直起身,嚴清怡咬咬唇,抖著手將剪刀刺過去。 好像剛觸及嚴其華身體,就被他閃身躲開,緊接著傳來箱子沉悶的落地聲,伴隨著嚴其華的怒吼,“小兔崽子找死?!?/br> 薛氏舉著油燈過來,“怎么回事?” 嚴清怡顫著聲兒道:“睡得迷迷糊糊的,見床邊站了個人,以為是小偷……” 不等她說完,嚴其華一巴掌揮在她臉頰,發出“啪”的脆響,“孽畜,想捅死你老子?” 這一下甚是用力,嚴清怡只覺腮旁火辣辣地,腫脹酸麻,眼淚立時盈滿了眼眶。 薛氏根本沒料到嚴其華有此反應,因忙著給嚴清怡絞帕子,又端著油燈出去。 屋里霎時暗下來。 嚴清怡抬袖擦掉臉龐淚珠,低聲解釋,“我真沒想到會是爹?!?/br> 嚴其華“哼”一聲,“你眼里還有老子?”抬腳將箱子踹翻了個個兒。 “又怎么了?”薛氏聽到響聲,忙不迭地端著油燈跑過來,見只是東西灑了,松口氣,把油燈放在床頭,回廚房將打濕的帕子取了來。 帕子用冷水浸過,涼得刺骨,剛覆在臉上,先前那股熱辣立刻消弭而盡。 嚴清怡沉默片刻,開口問道:“大晚上的,爹怎么想要搬箱子?” 嚴其華不回答,伸腳不斷踢著地上散落的衣物。 燈光搖曳,照在他白凈的臉上,有種說不出的猙獰可怕。 嚴清怡所刺那一剪刀根本沒傷到他,就只將棉襖表面劃破道口子。 適才出手時,嚴清怡尚猶疑不決,現在卻是后悔,如果準頭再強點,力道再足點就好了。 終于找到盛錢的小布袋,嚴其華俯身撿起來,俯視著嚴清怡,目光狠絕,“老子缺錢?!?/br> 嚴清怡冷笑,“爹手頭緊,開口說聲就是了?!?/br> 何至于跟做賊似的,半夜三更跑到閨女屋子偷錢。 可見他本身就心術不正。 嚴其華梗一下,氣急敗壞道:“老子養你這么大,吃我的,穿我的,有了錢不趕緊孝敬過來,還用得著老子開口?白眼狼!” 說罷,大踏步離開,進了南屋,用力將南屋門關上。 聲音之大,如同響雷。 薛氏無聲地嘆口氣,蹲下~身把衣物歸置到箱子里,重新塞到床底下,又在床邊坐下,對著燈光看看嚴清怡的臉,“也不知明兒能不能消腫……你爹他……”思來想去找不出為嚴其華開解的話,再重重嘆聲,“你快睡吧,被窩里都是冷的,我燒點水給你灌個湯婆子?!?/br> “不用,”嚴清怡攔住她,“我穿著夾襖,不冷,娘也早點歇著,都這么晚了?!?/br> 薛氏端著油燈走了出去。 簾子那頭卻傳來嚴青昊低低的聲音,“姐,我的被子暖和,你換了我的被子吧?!?/br> 不知什么時候,他竟然醒了。 也是,嚴其華鬧出那么大聲音,不被吵醒才怪。 嚴清怡嗔道:“別瞎折騰,折騰出風寒還怎么去府衙,趕緊睡覺明兒早起?!?/br> 嚴青昊噤聲,過了好一會兒才再度開口,“姐,以后我會護著你,再不讓別人動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