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
“老師同學哪里會管這么多?我舅舅他們就看了一眼,兩個舅舅總共給了三百塊錢?!?/br> 柏冬青有些無奈地扯了扯嘴角,安慰道:“反正沒事了就好?!?/br> 女孩低頭失落了一會兒,忽然又抬起頭道:“冬青哥哥,我想吃黑森林蛋糕?!?/br> 柏冬青想了想:“行,待會送你回家路過蛋糕店的話,我下車給你買。不過你傷口還沒完全恢復,這種東西只能吃一點,知道嗎?” 女孩開心地咧嘴笑開,用力點頭。 許煦看著兩人慢慢走出去大廳,沒有上前叫住他,只是有些無力地捧了捧臉。 雖然不想承認,但也不得不承認,原來他對自己的好,真的只是習慣使然,換做任何一個人,大概都不會有區別。 他對她的接受,不過是從不會拒絕。 她最愛他的一點,便是他對這個世界的善意,但是當她發覺,自己與這個世界融為一體,對他來說,也許毫無差別,也毫不特別,他對她的好,只不過是他對這個世界善意的方式,她再沒辦法高興起來。 那顆懸了許久的心,一點一點跌落了下去。 人,真的太貪心了,對你好還遠遠不足夠,還必須要這種好是獨一無二的。 許煦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到了家也是呆呆地坐在沙發上,她太難受了,可是這種難受卻不知如何發泄出來。因為她知道,柏冬青沒有任何錯誤,他其實也是一個受害者,一個被自己強行卷入這段感情的受害者。 錯誤的大概從來都只是她。 這晚柏冬青回來的還算早,不過八點多就到家了,看到許煦坐在沙發,喚了她一聲,大概是終于忙完一件事情,語氣有些輕松:“小玲出院了,明天終于不用再去醫院了?!?/br> 許煦轉頭看他,臉上透著些略帶古怪的神色,明明面無表情,卻又好像是在努力壓抑著什么,她一字一句問:“你也覺得挺麻煩的吧?” 柏冬青點頭:“是挺麻煩的,這段時間正在準備晉升合伙人的材料,每天晚上去醫院,耽誤了不少事?!?/br> “那為什么不拒絕?” 柏冬青愣了下,走進客廳看到她的臉,才發覺有些不對勁,低聲道:“小姑娘挺可憐的,開口找我幫忙,我怎么忍心拒絕?” 許煦道:“是不是只要開口,你都不會拒絕?” 柏冬青抿抿唇,走到她跟前,想要握住她的手:“你怎么了?” 許煦抬頭對上他那雙帶著關切的黑眸,默了片刻,冷不丁開口道:“冬青,我們結婚吧?” 柏冬青愣了下,眼底露出一絲笑意,點頭:“好?!?/br> 許煦面無表情地看著她,默了片刻,又道:“還是不要了,咱們還年輕,晚幾年再說吧!” 柏冬青臉上的笑意僵住,眼中的黯然一閃而過,猶疑了下,還是點了點頭:“也行?!?/br> 許煦蹭地站起身,像是有什么東西終于被點燃了,對著他幾乎是歇斯底里般大叫出聲:“你是不是從來不會拒絕別人?!是不是別人要求你做什么,你都會說好?!你就不能依照你自己的意愿嗎?!” 她臉色漲得通紅,連帶著眼角都有些發紅,積聚了這么久的情緒,仿佛在這一刻一下子爆發了出來。 柏冬青從來沒有見過她這副模樣,兩個人在一起從未鬧過哪怕一次矛盾,互相也沒有說過半句重話。她在自己面前,總是溫和體貼的。乍然看到她發怒,他完全不知所措,臉色發白地站起來,握住她的手,小心翼翼問道:“是不是因為這幾天晚上我去醫院照顧小玲很晚回來,你不高興了?他一個人在醫院害怕,我就去陪他,給他輔導一下拉下的功課。她就是個十幾歲的小姑娘,你別多想?!?/br> “她只是個小姑娘,可是別人呢?不是只有這個小姑娘不是嗎?還有很多你沒拒絕過的人對不對?他們呢?” 柏冬青道:“我有分寸的!” 許煦沒有荒謬到去吃一個十五六歲小女孩的醋,只是今天醫院的那一幕,忽然讓她如夢大醒,心中的憋了多時的疑竇和郁氣,終于找到了去處。她覺得自己這一刻恐怕有點像個失心瘋,好像渾身都在忍不住顫抖,只想狠狠地將那些積郁的情緒,狠狠發泄出來。 她口不擇言地叫道:“你要是有分寸,當初就不會不拒絕我的靠近!” 柏冬青睜大眼睛,怔忡地看著她,嘴唇翕張了片刻,卻沒能發出任何聲音。 是??!如果真得有分寸,他當初確實是應該推開她的。當自己的好友從云端跌到泥濘被迫離開自己喜歡的女孩,在國外過得水深火熱時每次在視頻里,訴說著對她的想念,他全都看在眼中,可是卻將那個女孩悄悄據為己有。 許煦沒有發覺他神色的古怪,繼續發泄著這么久無處安放的情緒,紅著眼睛吼道:“你是不是永遠都不會對人說不?我現在說分手,你是不是也會點頭說好!” “分手”兩個字將柏冬青從怔忡中拉回神,臉色像是被驚嚇過度般,驀地變得灰白,他緊緊攥住她的手,猛得搖頭:“不是這樣的!” 許煦吼完這一通,整個人像是xiele氣的皮球,頓時委頓下來,重重坐回神沙發,有氣無力道:“冬青,對你來說,我和你善意以待的那些人是不是也沒有什么區別?” 柏冬青隨著她的動作,半跪在她跟前,將握在自己掌中的雙手,湊到嘴邊吻了吻,抬頭用有些發紅的眼睛看向她:“你怎么可能和別人一樣?你對我來說,從來都是獨一無二的?!彼D了頓,聲音有些哽咽,“對不起我錯了,我不知道你對這件事這么介意,以后不會了,你不喜歡的事,我都不會再做。你別再說那兩個字?!?/br> 許煦看著他誠惶誠恐得幾近卑微的樣子,心中不由得有些難受。 他應該從來沒有和人吵過架,所以面對自己莫名其妙的憤怒,第一時間想到的是自己犯了什么錯。 其實他能有什么錯呢? 他不過是一直在用自己的善意對待著這個世界,錯的是她,不應該這么貪心。 她抽出被他握著一只手,摸了摸他的臉,低聲道:“對不起,剛剛是我在無理取鬧,最近心情有點不好,跟你沒關系?!闭f完,站起身繞過她,邊往浴室走邊道,“我有點困了,今天早點睡?!?/br> 猶半跪在沙發前的柏冬青,看著她的背影,黯然地垂下了眼睛。 許煦洗漱后上床沒多久,柏冬青也跟著摸了上來,從她身后將她抱在懷里,邊輕輕吻著她的臉頰和嘴角,邊低聲道:“你別生氣了!” 許煦無奈地扯了扯唇角:“我沒生氣?!?/br> 柏冬青抿抿唇,又道:“以后別再說那兩個字了?!?/br> “什么?”許煦不明所以。 柏冬青遲疑了片刻,低聲道:“別說分手,如果我做錯了,你罵我打我都可以,但是別說這兩個字?!?/br> 許煦默了會兒,在黑暗中點頭:“嗯?!?/br> 身后的男人,似乎是重重松了口氣,將她緊緊抱在懷中,含住她的唇吸吮了會兒,翻身褪了她的睡衣將她剝光,一點點往下,用唇舌撫慰討好著她的身體。 在一起這么久,彼此對對方的身體,早已經再熟悉不過,他知道她身體的每一處敏感的地方,所以許煦躲不過這樣的沉淪。 只是身體被撫慰被充斥被填滿,心里卻始終空了小小的一塊。明明這個人就是屬于自己的,用盡全身心在討好著她,可是為什么她還是不滿足? 她長到這么大,在愛情中仍舊沒能從容。 貪心,還矯情! 第37章 隔日上班,雜志社有個出差的工作, 本來分在趙昊頭上, 但他臨出發前忽然家里有急事, 許煦正好想冷靜幾天認真想想自己和柏冬青該何去何從, 便接替了趙昊這份出差的活兒,訂了當天傍晚的機票。 她下班前給柏冬青發了條信息, 兩人幾乎是前后腳到的家。 “去多久?”大概是回來得有些急, 站在臥室門口看著她收拾行李的柏冬青, 開口時氣息微微有些喘。 許煦抬頭看他一眼:“這次是一個深度調查,會比較久一點,大概兩個星期吧!” “哦!”柏冬青點點頭, 默了片刻,“你別忘了帶點常備藥,要是水土不服, 有哪里不舒服, 及時對癥下藥吃點。衣服帶兩件厚的,這陣子很多地方還會變天?!?/br> 許煦笑了笑:“我知道的?!?/br> 柏冬青嚅囁了下唇, 默默看著她沒有再說話。 去機場, 自然是他送的, 一直到送到了安檢處, 許煦排了隊, 見他還沒走的打算,不由得有些失笑:“行了,你趕緊回去休息吧, 我又不是第一次出差,搞得跟十八相送似的?!?/br> 柏冬青道:“你到那邊估計得九點多,下了飛機直接去酒店,這么晚了就別出去逛了,到時候給我打電話?!?/br> “知道知道!”許煦推推他,“你趕緊走吧,站在這里我有壓力?!?/br> “行,那我回去了!” 許煦點頭,目送他轉身邁步。 他走了幾米,又轉過頭看向他,欲言又止,最終只是沉默地對她揮了揮手。 許煦也抬手朝他揮了揮,然后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川流不息的機場大廳,微微嘆了口氣。 雖然工作經常出差,但往常都不過兩三天,這一回半個月,對許煦來說也是頭一遭。習慣了那個也許還稱不上家,但足以帶給他安心舒適的房子,在外頭這些日子的顛沛流離,確實不是什么美好的體驗,尤其是到了晚上,孤身一人躺在冷冰冰的賓館床上,夜晚都仿佛變得漫長了許多。 她不得不成承認,幾年的相處,柏冬青已經成為自己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然而,只要想到自己卻可能是他生命的可替代,就算他對自己再好,也意難平。 兩個星期的夜晚,除了在賓館整理采訪資料寫稿,許煦就是在思考這件事。 可是愛情從來是一個沒有標準答案的玄學問題,所以她根本思考不出任何,唯一能想到的便是,兩個人必須留出一點距離,從這段太理所當然的關系中稍稍跳出來,讓他能看得更清楚,真正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也讓自己想清楚到底愿不愿意將就。 雖然聽起來有些荒唐,但這是她唯一能自我安慰的方法。 * 當她出差回來的隔日早上,將這個梗了許久的問題,終于當面問出來后,雖然知道柏冬青給不了她答案——因為此時的他自己也不可能有答案,但她心里頭還是有種如釋重負的輕松。 屋子里只剩下她一個人,回了程放的信息后,手機變得安靜。 她第一次收到這個號碼發來的信息,是前幾天出差的時候,當時忙得不可開交,腦子里又都是和柏冬青的事,敷衍地給他回了說自己在出差很忙,有事回頭再聯系。 她其實也就是客氣一下,壓根兒沒打算主動去聯系對方。 程放,真的是好久遠的名字,以至于她要努力回憶,才能想起他的樣子。她自己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書上都說初戀刻骨銘心,可不過六年,她的初戀已經模糊不清。 大概是因為柏冬青已經將她所有的感情占據,以至于她都分不出一丁點心思緬懷往事和故人。 她瞅了眼手機屏幕,對方約莫是看出了她這是婉轉又冷淡的拒絕,識趣地沒有再發過來。 她起身揉了揉臉,準備出門去赴和馮佳今天的聚會。 雖然在同一座城市,但各自有各自的生活和工作,這幾年許煦和馮佳聚會的次數,越來越少,上一次見她已經是年前。不過不見面并沒有影響青春時代積累下的情誼,每次見面并沒有生疏和隔閡,彼此仍舊是對方最重要的朋友。 許煦不想自己那點小情緒影響和朋友的會面,到了約定的餐廳見到已經先抵達的馮佳,笑嘻嘻拍了她一下:“親愛的!想死你了!” 馮佳抬頭笑著看她:“看樣子最近過得還不錯??!” 許煦笑容斂了幾分,在她對面坐下,聳聳肩道:“見到你心情當然好??!”她挑眉看著她,卻發覺好友憔悴的臉色,妝容都不太擋得住,精神看起來明顯不太好。她眉頭微微蹙起,問:“佳,你怎么了?看起來好像很疲憊的樣子?” 馮佳苦笑了笑:“工作太忙了!” 許煦道:“要說剛進去那會兒忙還能說得過去,如今你都是經理級別的了,怎么還這么忙?再說了公司法務又不是在律所,有這么忙么?” 馮佳嘆了口氣:“如果光是我自己的工作,倒是還算輕松,主要是還得幫著郭銘忙他公司的事?!?/br> 許煦扯了扯嘴角:“他要創業就他自己做,你這么拼命干什么?現在男女事業還是不要混為一談?!?/br> “道理是這么個道理,但是看他這兩年做得這么艱難,我不幫忙怎么辦?” 許煦想了想:“那你們準備什么時候結婚?你也不算小了?!?/br> 馮佳比她大了一歲,二十七歲在都市中雖然不算大,但兩人畢竟在一起將近十年了,真是應了久戀不婚這句話。 “再……說吧?”馮佳垂眸,攪拌了下面前的咖啡,有點不太確定道,“我現在有點猶豫了?!?/br> 許煦皺眉問,半開玩笑道:“怎么?你有別人了?我跟你說,感情這種事就是要忠于本心,只要沒結婚,移情別戀不是什么大事,坦白告知就好,一面移情別戀,一面又隱瞞才是不道德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