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
至于這熱度是罵來的還是怎么來的都不重要。 網絡上大部分言論都在討論關心蕭悅的身體,還有一部分在討論蕭悅的字。 華盟的書法賽事是從華國時的“蘭亭杯”脫胎而出。 面向全世界書法愛好者的全世界最大書法賽事稱為蘭亭杯,面向全世界青年書法愛好者的被民間稱為小蘭亭杯。 這次就是“小蘭亭杯”。 在蕭悅生活的那個時代,書法已經走入一個尷尬的境地。 一方面,一些書法家開始想要突破古法進行創新,他們希望從字體架構、書寫方法等方面下手,將書法藝術進行創新。 這就衍生出許多“現代水墨藝術”,和人民群眾口中的“丑書”。 這些書法家是值得敬佩的,他們的“創新”不管是能不能被人民群眾認可,不管最后是被歷史銘記還是被歷史淘汰,但出發點是好的,創新也是基于自己雄厚的書法功底,從“丑書”的一筆一劃,也能看出他們是在認真寫字,認真創作。 但另一方面,一些書法家為了經濟利益或者名聲,開始嘩眾取寵,標新立異。他們隨手涂抹,就說這是藝術,你等看不到是因為你們是俗人。他們不再練字,不再反復錘煉基本功,一天天就在紙上亂摸亂畫,吹噓著自己這是創新,這是藝術,這是新潮流。 甚至一些字寫得不怎么樣的人,讓他寫楷寫行寫草都不會寫,就隨便拿著毛筆,像是剛學寫毛筆字的孩子一樣,隨意在紙上寫幾個字,就說自己這是創新字體,這是和大書法家們一樣的丑書,居然也能被媒體炒作后賣出高價。 人民群眾是不懂,但不是蠢。他們用抽象畫來類比,但是誰都知道,那些抽象畫大師們在畫抽象畫之前,都會從寫生開始,就是畢加索當年畫動物,也是先畫骨骼肌rou,然后才是皮毛,就為了盡可能逼真。 他們是在自己技藝大成之后,才會研究用色彩和線條表達心中情感的抽象藝術。而且那些線條和色彩,也不是亂描的。每一筆描畫,每一塊色彩,都是凝聚了畫家的心力,都是經過了深思熟慮。 就像是最先創作“丑書”的那些人,他們每一次提筆,每一次著墨,都有自己的想法,都從節奏、架構、著色上下了很大功夫,而且每個字筆劃拆開來看,也是能看得出他們雄厚的書法功底。 可就像是國外隨便在畫布上潑顏料,在罐子里放大便,就能稱為現代藝術,被一群文藝的人從各個方面解讀這顏料潑得鬼斧神工,這坨大便表現出多么強烈的諷刺,你們看不出藝術是你們不懂,它們賣出高價就是表現了它們的價值一樣。國內隨便一涂鴉,就能被稱為現代書法藝術,被一群人吹噓得跟當代王羲之似的。 對此,人民群眾只對他們說一句話,先寫個楷書看看。 楷書雖不是漢字最初的字體,也并不是學不好楷書就學不好其他字體。但楷書是目前最規范的字體,是包含筆法知識最豐富的字體,是普通大眾都能從中看出基本功的字體。 如果一個寫“創新字體”搞“現代水墨藝術”的書法家,寫了多年丑書搞了多年藝術,然后一寫他們認為最不屑最簡單的楷書,卻連橫平豎直都做不到,自可以看出他們所謂的創新是創個什么鬼了。 可書法協會不帶普通大眾玩,連蘭亭獎在第六屆的時候都收緊為只有書法協會的人才能參加。 一邊國家想要讓全民普及書法藝術,弘揚傳統文化;一邊書法協會孤高自賞,不屑于帶普通人玩,動則就是“你不懂”“我不聽”。這強烈對比不止引起了普通民眾的憤慨,連許多書法協會會員都有些看不下去。 第六屆蘭亭獎參展人數1148人,獲獎人數70人,金獎空缺。無論怎么挽尊說這一屆評選寧缺毋濫,都掩蓋不住這超低的參與率和超高的中獎率。十八個國家級文藝獎項之一,和戲曲金梅、電影金雞、電視金鷹一樣,作為華國藝術門類最高獎的中國書法藝術最高獎蘭亭獎,其公信度成了群嘲的笑話。 但即便是有評委炮擊蘭亭獎退出評委會,眾多書法家以“文無第一”為由委婉拒絕參加蘭亭獎評選,那些書法家們仍舊指著質疑他們的廣大人民群眾說,這是藝術,你們不懂。 蕭悅的養父是個書法愛好者,也是當地書協會員,對此也經常長吁短嘆。 華國的書法藝術不是西方世界有錢人的自娛自樂,而是扎根于整個社會的實用藝術。在古代,從酒樓的記賬先生,到街上識字的走卒,全都會寫毛筆字。 毛筆字寫得好看那叫循規蹈矩媚古守舊,寫得所有人都說難看那才是創新是藝術是陽春白雪,這大概是最先扎根“丑書”研究的書法大家門都不會認同。 幸運的是,經歷了這么多年,華國的書法藝術最終撥亂反正,沒有走入歧途。 如今書法是書法,現代水墨藝術是現代水墨藝術,已經區分開來。 前者是寫字,后者是通過水墨為載體進行藝術創作,本就是不同的東西。學習的人可以不重合,但研究和分類不能重合。 而書法創作和書法比賽也得到了新的規范。 自己書法創作的時候,寫什么字體都是自己說了算,只要周圍人欣賞得來,字體再怎么歪曲扭斜都沒問題。但書法比賽不一樣?!拔臒o第一”,但基本功可以看出深淺。不同的字體放在一起比較本來就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誰也說不服誰的事。因此比賽的時候,要求統一字體。 青少年比賽,即小蘭亭杯必須使用楷書,看的就是你的筆劃功夫深不深;大蘭亭杯則分為“楷”“行”“草”“隸”“小篆”“古體”“新體”七種分類,各設名次。前五種是傳統書法自不用說,“古體”包括小篆之前所有字體,比如甲骨文、銘文等等?!靶麦w”則是創新字體,也就是包含現代“丑書”。 因此,蕭悅寫得最好的是行書,但現在拿出來字幅的仍舊是楷書。 楷書也不是千篇一律,沒有變化。比如初唐的楷書殘留極少的隸筆,結體略寬,橫畫長而直畫短;而趙孟頫的趙體則是行楷。 獅子搏兔亦用全力,即使明白自己的書法造詣在這次青少年書法大賽中就是碾壓,但蕭悅仍舊揚自己長處,選擇了行楷,而且,他寫的還是飛白。 行楷比楷書多了一分隨意靈動,蕭悅的行楷少了一分唐書的“纖”,但保留了唐書的“致”;少了一分宋書的“獷”,但發揚了宋書的“雄”。即便是對書法藝術沒多少研究的普通觀眾,第一眼看到那字就感覺到“舒服漂亮”,再一觀,只覺雄偉大氣,豪情壯志撲面而來,似乎能從字里行間讀出書寫者此時洶涌澎湃之情。 就像是逛古人書畫展似的,即使詩歌千年百年,圍觀者仍舊能從泛黃的自己,看出書寫者是瀟灑是落魄,是高興是傷心。 所謂書法并不僅僅是形,更重要的是意,意深了就成了魂。 參賽者書法作品一字排開,鏡頭先放遠再拉近,最后依次從哪些書法作品上掃過。即使是看不見落款,觀眾的視線仍舊牢牢被蕭悅的字所吸引。他的字好似會發光一樣,將周圍字襯托得黯淡五色??赐晁淖衷倏雌渌?,只覺他的字活靈活現,仿佛有著自己的精神氣,而其他字一對比,就成了死物。 連旁觀者都能看出來,評委就自不用說了。 只聽評選開始,一群評委就跟餓狼撲食似的,紛紛朝著蕭悅那副字沖去。那氣勢洶洶的模樣,仿佛這不是評字,而是在搶字,誰第一到了就能將蕭悅的字揣兜里帶走似的。 第43章 “穩了穩了?!币粋€評委滿臉紅光,“這次交流會穩了!” “不愧是老高非要找的,這字,嘖嘖,我一把年紀活狗肚子里了?!币粋€評委感慨。 “聽說蕭小友從小寫的就是毛筆字,雖說年紀不大,他寫的字不一定比我們少?!币辉u委道,“本來看著蕭小友好像身體不好,還以為會影響他的字。結果你看,這字的氣勢啊,實在是太足了?!?/br> “為萬世開太平!狂!字狂人也狂!”一個評委手忍不住往上摸,被人打了一下,“我就摸摸,又沒說把它收走!” “你還能不能好了?看見幅好字就想往兜里揣的德性怎么還沒改?” “別說他,我都心動了。雖然老伙計們的字都不錯,但畢竟都老了。同樣是氣勢,咱們是老當益壯,這就是朝氣磅礴。唉,這句話,現在我是不敢寫了?!?/br> “我覺得我還是能寫的。人老心未老嘛。不知道這字小友賣不賣?” “你覺得他那監護人肯賣?” “樂正元不是商人嘛,他哪看得來字?!保氛铧c打了個噴嚏:蠢貓做夢還在念我?) “樂正元看不來,他外公可是最愛收集書法了?!?/br> “唉,對哦,我都忘記簡賦那小子了?!?/br> …… “喂喂,你們別老圍在這里,還要評比其他作品呢。金獎定下來了,還有其他獎項沒定下來!”負責人開口趕人了。 評委們訕訕的散開,去評其他作品了。 媒體們高興的不得了,覺得自己有好多可寫。而其他參賽選手則心里委屈之余,又很是自豪。 和酒鬼貓一屆比賽,可以吹一輩子,這不是蓋的! “別說評委,我都想對著貓大的字流哈喇子了?!币贿x手小聲對同伴道,“他這字不僅僅是有意境,大概已經神魂具備了吧?” “可不是。貓大的簽名還看不出,這字才是高人的字?!蓖樾÷暤?。 另一人湊過來道:“因為寫的內容吧。貓貓給咱們簽名肯定不會太認真寫。只是我有點擔心貓貓的身體啊,你們誰知道貓貓現在身體如何?” “我們都在這,誰能知道?不過樂正元陪著酒鬼貓,應該是沒問題吧?!币蝗送茰y,“說不定酒鬼貓已經提前回家了?!?/br> “回家了就好,我瞧著酒鬼貓身體真的不舒服?!?/br> …… …… “蕭悅,蕭悅,醒了?!睒氛州p輕拍了一下蕭悅的臉,“評選快結束了。洗把臉,準備參加頒獎?!?/br> 蕭悅皺了一下眉頭,嘴里嘟囔了幾聲,艱難的睜開眼睛。 樂正元湊近道:“懶貓,起床,頒獎?!?/br> 睡迷糊了的蕭悅伸手抱住了樂正元湊近的臉,在樂正元臉上舔了一口:“喵~~” 樂正元愣住了。 這一聲帶著傲嬌的、不耐煩的小顫音的“喵”好像一下子撞到了樂正元的心底,撞的樂正元心底一陣發顫。臉上被蕭悅舔過的地方明明涼颼颼的,但是樂正元卻感覺好似有一股熱度從他被舔過的地方衍生開來,好似他整個人都快燒了起來。 “咳?!睒氛煽攘艘宦?,擰了自己手臂一下,把自己的不對勁壓下去,故意板著臉道,“蕭悅!你現在是人不是貓?!?/br> 蕭悅:“……” 蕭悅:“?。?!” 蕭悅打了個激靈,睡意立刻煙消云散。 他一個翻身滾到了地上,樂正元伸手都沒撈住。 “哎喲!”蕭悅結結實實摔在了地上。 樂正元忙站起來拉他,結果他給蕭悅當膝枕當久了腿麻了,自己差點跟著摔了。 經過這么一樁丑事,兩人之間尷尬曖昧情緒消散了不少。 蕭悅摸著自己的后腦勺,干笑道:“啊,哈哈哈,睡迷糊了。反正我還是貓的時候舔你也舔習慣了,你就……” 臥槽!這話從人嘴里說出來,怎么這么羞恥!什么叫做舔習慣了!雖然他的確有點便宜不占白不占的小心思,但是并不想表現出來??! 總覺得自己瞬間從一只普通的討好飼主的貓,變成了一只咸濕大叔猥瑣貓…… 蕭悅忍不住抱頭蹲到了地上,遮住自己通紅的臉,頭頂跟有蒸汽往上冒似的。 樂正元挑了一下眉。 雖然他對某些事并不敏感,但是這只貓好像有狀況? 不過現在并不是追究的好時刻,馬上就要頒獎了,人還在外面等著。 樂正元活動了一下四肢,感覺被壓麻的腿的知覺回來后,就將抱頭蹲著,跟被抓的嫌疑犯似的蕭悅拉起來,道:“整理一下衣服,馬上要頒獎了?!?/br> 蕭悅眼神有點飄,看天看地,就是不肯看樂正元的眼睛。 樂正元給蕭悅整理好衣服頭發,然后狠狠捏了一下蕭悅的臉。 “哎喲……”蕭悅捂著腮幫子,“飼主你干什么!” 樂正元故作黑臉道:“給我振作點,第一次出現在公眾面前,別給我丟臉!” 蕭悅委委屈屈揉著自己的臉:“哦?!?/br> 被飼主這么一訓斥,蕭悅終于不是特別尷尬了。只是他臉上的熱度還是沒能消退。 等走出去之后,工作人員一看滿臉通紅的蕭悅,嚇了一跳,忙道:“你還是先去醫院吧?” 蕭悅故作平靜的搖了搖頭,道:“我沒事,頒獎的時候缺席不好。就一會兒,我沒事?!?/br> 他知道這些人以為他發燒了,就講究這個借口掩飾他的失態吧。 可惜飼主是不會信這個借口qaq。 工作人員見蕭悅堅持,又見樂正元也沒說什么,只要讓蕭悅回賽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