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娃兒他爹啊，想不到你居然比我周大娘走得早?！敝艽竽餃I光閃爍，難受著低斥道，“你怎么就那么急著走，就不能等你家沈娃兒回來么！”

    “開門，快開門！”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響起傳來。

    “大寶，是大寶的聲音，大寶帶大夫回來了！也許沈娃兒他爹還能有救！”周大娘聽到后頓時一喜，馬上跑出去開門。

    不一會兒，全身濕透的沈大寶就拉著一個大夫喘著氣沖了進來。

    蘇子青抱著最后一絲希望道，“大夫，麻煩你快過來看看，老人家他……”

    “好?！贝蠓蛞差櫜坏貌寥ツ樕系挠晁?，忙上前去為沈老伯把脈?？梢惶桨l現脈相已經沒了任何動靜，就搖頭嘆氣道，“唉，老人家他去了，老夫也無回天乏術?！?/br>
    “爹！”農婦竟已經從床上爬了起來，正吃力地趴在門上，聽到此話就奔了過去撲在老人身上。這短短兩日內，昨日才知喪夫的消息又接著喪父，整個人都崩潰了地嚎啕大哭起來。

    “云桂啊，這剛生了孩子的女人不能起來，不能哭??！”周大娘進來叫道卻也忍不住跟著哭。

    “云桂嫂子，我已經是快馬加鞭加速趕回來了……”沈大寶用濕透的衣袖抹著眼淚，自責道，“很快很快……生怕晚了，可我還是遲了一步，嗚嗚嗚嗚……”

    “哇哇哇……”床上老人身旁的女嬰仿佛也被他們的哭聲感染了一般，又哭了起來。

    “將軍……”蘇子青把女娃抱起來，低垂著眼簾咬住下唇，不曾想老人家會就這么走了。

    望著農婦失聲痛哭幾乎暈厥，他是最清楚不過失去至親的痛楚，眸里也漸漸染上一絲悲痛，心情也變得沉重不已。宇文飛站起走到他身邊攔過肩膀無聲地安慰著。

    此時，外面的天空漆黑一團籠罩著天地，下了兩日的雨還一直瀝瀝地下個不?！?/br>
    第77章

    沈老伯的突然去世, 還有當他兒子被處決的消息傳了回來后，村里的人就更加不愿意幫忙。

    宇文飛二人就拿出銀子，讓沈大寶去外村請了人來置辦, 才將老人后事辦了。

    下葬那天, 下了幾日的雨到底停了，但天空還是陰沉沉的仿佛隨時都會壓下來一般。云桂嫂子披麻戴孝地跪在墓前燒著紙錢, 平靜的臉上已看不出悲傷。

    “云桂啊，你爹他只是年紀大了去了該去的地方, 你也莫太難過了?！敝艽竽镏郎蛲迌旱氖潞? 她年歲已大也沒有什么好顧及的, 只是村上的人都如此冷漠，不得不嘆這世態閑涼，再見地上因連日下雨濕漉漉的, 就忙道，“這坐月子的女人可受不了涼的，還是快些回去吧?！?/br>
    然云桂猶如未聞一般，周大娘就扯了扯旁邊的沈大寶的衣襟。

    “云桂嫂子……”而沈大寶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 憋了半響才道，“這千萬別太傷心了，不然沈大哥泉下有知一定會擔心的?！?/br>
    蘇子青看她依然置之不理, 就抱著女娃走到她身旁蹲了下來，希望她能為了自己的孩子把話聽進去，“云桂嫂子，為了你的孩兒, 你千萬要保重身體?！?/br>
    “孩兒？”云桂頓了一下終于抬起頭望了過來，眸里有了一絲絲的波動。

    “是啊?！碧K子青將包片打開了些，讓對方看到女娃的小臉蛋，“你還沒有見過你女兒呢，她前兩日已經睜開眼睛了……不知道多可愛?！?/br>
    “對，女兒……若不是她是個女兒，爹他就不會氣死?！痹乒鸢杨^別到另一邊，閉上眸子又流下眼淚自責地道，“我相公也被狗官害死，都怪我肚子不爭氣，不能為他們家生下男丁?！?/br>
    這幾天，蘇子青對女娃多少有了些感情，對她的話甚是不滿，擰緊眉頭道，“你怎會也有這種想法，不是男孩兒，她不也是你辛苦懷胎十月生下來的么?！?/br>
    可無論怎么勸說，云桂都不再看自己孩兒一眼，但幾日下來的悲痛加上身體的虛弱，在她想到什么站起來時卻承受不住，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云桂！”

    “云桂嫂子！”

    ……

    午后，太陽難得撥開云層灑下暖暖的日光，蘇子青坐在院子里搖著撥浪鼓逗女娃。

    細數手指，她已出生了八日，小臉沒有那般皺皺的，現在也完全睜開了眼睛。大大的杏眼，眼珠子特別黑而明亮，偶爾笑起來的時候彎彎的。

    但是到了夜里總要拉著蘇子青的手指才能睡著，不知道是不是害怕，讓蘇子青格外心疼。

    這時，宇文飛從屋里走了出來時，就看到他低垂著眼眸望著懷里女子娃，目光里泛著無比的溫柔，手中的撥浪鼓一甩一甩的，而腳下圍繞著十幾只兔子，淡淡的陽光將他們籠罩其中。

    “將軍?！彼坪跏歉袘奶K子青抬頭見他站在門口處，就問道，“云桂嫂子她怎么樣了？”

    宇文飛慢慢地走了過來道，“大夫說她是悲傷過度傷了身子，還需要好好調養?！?/br>
    “如今，希望她能想開些?！碧K子青嘆了口氣，低頭看著打了個哈欠還不知世事的女娃，從出生到現在她娘親都還沒有抱過她也只能吃米湯，心里不由一酸，“只是娃娃……太可憐了?！?/br>
    “每個人自有命數，她遇上你又何嘗不算幸運?！庇钗娘w怕他幾日也太過勞累，就為其按摩著肩膀。

    蘇子青搖了搖頭，“我并沒有幫助她什么?！?/br>
    “誰說沒有幫助，若不是你，她恐怕沒有辦法出生?！庇钗娘w繼續說道，“一切皆因果，就如子青所說的，這孩子生來就與你有緣份?！?/br>
    “將軍……”蘇子青知他是安慰自己，唇角露出淺淺的笑意，“不如我們先給娃娃取個小名吧?！?/br>
    “這叫娃娃不是挺好的么?！庇钗娘w一說，就被對方斜來一眼，就只好改口道，“子青你讀書較多，還是由你來吧?！?/br>
    蘇子青沉思了下，方道，“雨兒怎么樣？她出生雨天，也希望她能如雨水一般純凈無邪，以后不管遇到什么煩惱也如下雨般稍縱即逝?！?/br>
    “嗯?！庇钗娘w點著頭，“雨兒滴答響，她那么愛哭的確適合?！?/br>
    “將軍……”蘇子青被他還有心情曲解含義弄得啞口無言。

    ……

    “二位公子，求求你們現在帶我去告涼州縣令吧！?！痹乒鹦褋砗笙肫鸫耸?，知道他倆二人能助自己，又下床跑了出來。

    “云桂，你這樣身子要壞的！”周大娘跟在身后，都不知道該怎么說她。

    而宇文飛看著她，問道，“你想怎么做？”

    “……我還不知道?！痹乒鸲读硕洞?，但對害她家破人亡的涼州縣令已是恨之入骨，“我要讓狗官和他的兒子償命！”

    “你若想告涼州縣令，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此事還需要從長計議?！庇钗娘w為她分析道，“何況民告官，按照律法上是先要被杖則三十大板?！?/br>
    “懇求二人公子能為我家做主?！痹乒鸸虻降厣?，把唯一的希望放到他們身上。

    宇文飛道，“你還是先起來吧?！?/br>
    這時，蘇子青再次蹲下來，讓她看看女娃，“我給她取了個小名，叫雨兒，不知道你覺得怎么樣？”

    可云桂依然不愿意看，蘇子青便道，“你畢竟是她親娘，你若還是如此不認她，我們該怎么幫你？”

    “雨兒……”云桂終究抱過自己的女兒，女娃到了她懷里竟無意識地笑了一下。

    她全身一顫，可想到她爹已經不在人世，摟著她小小的身體又控制不住地哭了起來。

    蘇子青安慰著道，“云桂嫂子，你現在身體還虛弱，要告涼州縣令一事不如還是先做了月子再去吧……”

    “我相公已經死了?！痹乒鸨翘闇I流著，“如今尸首還在亂葬崗，你讓我如何還能安心坐月子?！?/br>
    “好?！蓖蝗?，宇文飛道，“既然如此，后天我們便啟程?！?/br>
    “可是……”蘇子青不明他為何答應下來。

    “謝謝公子，謝謝公子！”云桂臉上一喜連忙叩謝著。

    宇文飛知道蘇子青有話要問他，就向旁邊的周大娘道，“周大娘，外面風大，你先扶云桂嫂子回房休息?！?/br>
    “哦哦?！敝艽竽飸?，就扶起云桂，“來，咱們進屋去吧?！?/br>
    等她們進去后，蘇子青就道，“將軍，為什么？”

    蘇子青幾日照顧女娃，宇文飛只覺很久沒有與他單獨共處，現在娃娃被她娘領了回去，便馬上捧著他的手放在嘴邊親著，“子青，此事越拖著真相越難翻出來，因為所有的證據都會被清除得一干二凈，所以明日我讓大寶雇輛馬車，再花些銀子請個丫頭來照顧云桂嫂子就是了?！?/br>
    “好吧……”

    第78章

    雨天剛剛過去, 一輛馬車轱轆轱轆地行駛在官道上，駛過一個泥潭濺出無數的泥花。

    由沈大寶駕著馬車，數人坐在車里, 不知是不是顛簸得太厲害, 雨兒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因云桂一開始沒有喂奶, 母乳早就退了回去，加上身子還未全部恢復過來, 亦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雨兒該不會是餓了？”蘇子青看著她哭得小臉通紅便抱了過來, 但喂準備好的米湯就是緊閉著嘴巴不喝, 也不管怎么哄都停不下來。

    “她到底怎么了？”蘇子青不免擔心地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在旁邊請來照顧云桂的十幾歲丫頭肖靈道，“公子, 我曾聽老人說孩子太小出門會容易被不干凈的東西煞到?！?/br>
    “還有這種說法？”蘇子青從不迷信，但現在不知不覺中也不得懷疑，“那有沒有什么辦法？”

    “這個……”肖靈想了想，“好像得找個八字比較硬的人給孩子鎮住就行了?！?/br>
    “八字比較重的？”蘇子青把視線移到宇文飛身上。

    隨著他的目光, 肖靈也望向戴面具的公子身上，嘴里繼續說道，“是啊, 就是煞氣比較重的，那些東西也就不敢靠近娃娃了?！?/br>
    宇文飛被他們目不轉睛地盯著，心頭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你們為何都看著我?！?/br>
    “就由你來抱抱雨兒吧?！碧K子青不容他拒絕地將女娃放到他手里。

    “……”那種軟軟無骨的觸覺讓宇文飛頭皮發麻, 僵直了身體。偏偏又是奇跡一般，女娃兒竟然慢慢停止了哭聲。

    肖靈捂嘴笑道，“這位公子的煞氣很重呢，這樣不干凈的東西估計不敢靠近雨兒了?！?/br>
    “看來雨兒挺喜歡你的?！币娡尥拚娴牟豢蘖?，蘇子青也不禁嘖嘖稱奇。

    “真是麻煩二位公子?！弊芍脑乒鹛撊醯匦α诵?，一邊道謝，“雨兒丫頭從出生以來就多虧你倆多加照顧?！?/br>
    蘇子青忙罷罷手，“云桂嫂子你千萬不要這么說，雨兒很可愛我十分喜歡她，所以并不覺得辛苦?！?/br>
    想到他與將軍這一生都沒有子嗣，但是雨兒卻讓他似乎體會到一種為人父母的感受。

    ……

    夏季易乏加上舟車勞頓，用過午膳重新上路。云桂嫂子睡過去后，小靈也趴在旁邊打起盹來。

    “你怎么一動不動的？”蘇子青有些好奇問身旁的眼觀鼻，鼻觀口坐著的宇文飛。

    宇文飛眼珠子往下動了動指著懷里的女娃，說道，“她也睡著了?！?/br>
    第一本看到他這般模樣，蘇子青忍不住噗嗤一笑。

    “子青為何笑？”宇文飛不明地皺起眉頭。

    蘇子青就在他耳邊輕聲地道，“原來將軍也是很喜歡雨兒呢?！?/br>
    “……”宇文飛被他的話噎住，下一瞬間將女娃遞過去，“還是給你抱吧?！?/br>
    蘇子青把手往后放沒有去接，“萬一她又哭怎么辦？所以還是勞煩將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