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再說了！”蘇子青猶如一震，揮出一掌。

    疼痛讓蘇子容也瞬間清醒過來，他望著臉色發白的蘇子青，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子青……我……”

    “出去?！?/br>
    “子青，我……”蘇子容正想上前。

    蘇子青怒視著他，“出去！”

    “好好，你先消消氣，明天我再來與你解釋?！币娞K子青情緒激動，蘇子容只好先行離開。

    待房門被關上，蘇子青如力氣都被抽走一般滑落在地上，他默默地抱住全身顫抖的自己，絕對沒有想過蘇子容對他抱著那種心思，但讓他更加無法接受的是，他不是爹的孩子……

    如果他不是爹的孩子……想到此，蘇子青抖了抖唇，眼睛生澀漲痛得厲害，而臉色在搖曳的燭光下越發慘白……那他一直以來承受的是什么，他絕對不相信，不會承認的……

    猛然，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爬起來打開衣柜瘋狂地翻出里面的衣物，從最里頭暗屜中拿出一副畫，他咽了咽口水，緊張地把畫展開，火紅的牡丹叢中，一個穿著水青色紗裙的女子背對而立。

    當初，娘說這是爹送給她的，說的時候，低著頭，眉間萬分柔情。

    因娘去世后，他便收了起來再沒有拿出來過，他將畫底處慢慢展開。

    一枚血紅刺目的印章蓋在上頭，蘇子青的垂著眼，睫毛輕顫著，他扯了扯唇，卻比哭還難看，喃喃地念道，“百里公子……”

    就在這時突然之間，一陣狂風大作，拍開了窗戶卷了進來，吹滅了蠟燭，畫也從蘇子青的手中飄落在地。

    “轟隆??！”外面的黑夜，一道閃電雷鳴，便毫無預兆地下起了傾盆大雨。

    第10章

    一大早，昨夜的雨仍在下，空氣中氤氳著一些濕氣。

    宇文飛將在京城最好的裁縫店連夜趕出來的衣服擺放在面前。

    一件是玄色窄袖蟒袍，袖口繡了暗紋，這種款式的確他最喜歡的，可顏色太深沉，只怕襯得自己太過嚴肅。

    一件是淺藍內袍配白色紗衣，這件衣服穿起來必定顯得飄逸，若與子青出去逛逛街是不錯的選擇，但今日下雨似乎不宜外出。

    一件是深藍圓領錦袍，看著還行，這種據說現下比較流行的新款，但不知道會不會不適合自己。

    就在他手指抵著下巴思量著到底穿哪一件時，一旁的常安看了看他，看了看衣服，見自家將軍都想了半天了還未決定哪件，一臉的納悶，便抱拳問道，“將軍，這每件不都挺好的，你為何還要挑這么久？”

    “唉，你不懂?！庇钗娘w瞥了他一眼道，“要想入得子青的眼，就得下點心思?！?/br>
    “將軍可是我大晉國的大將軍，他蘇家二公子雖長的貌美，可也不過是一位庶出的小公子，他配您是綽綽有余，也是他上輩子修來的福分！”打探過蘇子青的底細，對那種手不提，肩不能抗的紈绔子弟心中多少不屑，卻越發弄不明白將軍怎會看上個公子爺，而且為了迎合那人的喜好，將軍都下足了功夫。

    “常安，這你不懂了?！庇钗娘w笑了笑，想了一個無比恰當的比喻，“這討媳婦就好像是領兵打戰?！?/br>
    “打戰？”常安更加納悶了，只覺得這是八桿子打不著的兩件事，怎么能說到一塊？

    卻見宇文飛頷首道，“嗯，你我常守邊疆都明白想攻打下一座城池，就得循序漸進?！?/br>
    “這……”常安越聽越糊涂了，不明白地道，“這是沒錯，如果帶兵打戰的話沒有萬全之策當然是急不得，可此事皇上都已下圣旨賜婚，不管那蘇家二公子愿不愿意，他也是將軍你的囊中之物啊?！?/br>
    “哈哈哈?！庇钗娘w拍了拍他的臂膀道，“這戰固然知道最后能贏，但想打個漂亮的戰，讓對方一個措手不及，束手無策，手到擒來才為上上計?！?/br>
    想不到自家將軍居然能把成語一個比一個溜，常安聽得目瞪口呆，望著自家將軍半響，甘拜折服地道，“屬下終于知道為何您能當將軍，我是屬下了?！?/br>
    “那就學著點?！?/br>
    “是?！背０矐?，但依然有些好奇，“將軍，但為何一定是蘇家二公子？”

    宇文飛瞇起眸子，負手望向窗外，表情淡淡地道，“茫茫人海中，會有那么一個人，只一眼就讓你覺得是他了?！?/br>
    常安一臉茫然地看著自家將軍的背影，下意識地抓了抓頭，“這……實在是有些深奧了，屬下有點理解不來?！?/br>
    這時，一個黃裳丫鬟走到門口，垂眸施禮道，“將軍，外面有個婦人領了幾個姑娘上門求見，說是禮部尚書家的大公子帶過來的?！?/br>
    “哦？蘇子容?！弊蛉找蛞岩娺^一面，對方對他的態度讓宇文飛記憶猶深，眼見天色還早，雨還在下，也不知道蘇子青會不會躲他而偷偷跑了出去。

    但是蘇子容讓她人上門找他，想必事情沒那么簡單，所以還是先解決好再會佳人。

    “走吧，去瞧瞧他想玩什么?！毕攵酂o益，宇文飛一甩衣擺，就踏出房門。

    來到了正廳，就看到一個妝容夸張的婦人和幾名波濤洶涌，裝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在等候。

    “哎喲?！币灰姷接钗娘w，那婦人猶如慣性地搖著手帕就要上前，就被常安橫穿過來擋住。

    瞧這將士一臉兇神惡煞，婦人馬上嚇退，但想起自己的儀態，便忙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跪下來叩拜，“小人見過大將軍?！?/br>
    然后回頭喊著身后的幾名女子，“你們幾個還不跪下?！?/br>
    “哦哦?！碑吘故堑谝灰姷絺髡f中殺人如麻的大將軍，幾個女子緊張無措了半會，才反應過來跪下，“小女子見過大將軍?！?/br>
    常安一見她們的衣著暴露，和故作發嗲的聲音就知道不是好人家的姑娘，兇巴巴地問道，“你們找將軍有何事？！”

    “哦，是這樣的?！蹦菋D人怯怯地縮了縮脖子，雖有些懼他，但已接下這莊生意，不得不道來原由，“小人是受禮部尚書蘇大人家的大公子所托，他說大將軍常年在邊疆征戰，保家衛國實在辛苦，估譴小的獻上幾位美人來服侍您?！?/br>
    “嗯，蘇家大公子倒真是有心了?！庇钗娘w表情淡淡地走了過來，似不經意地問起，“你是哪家的？”

    “小的是翠紅樓的……”老鴇一個順口說了出來，就差點悔恨得想咬斷自己的舌頭，尷尬地咧著朱紅的大嘴“嘿嘿”兩聲。

    但見宇文飛并沒有生氣的樣子，就壯著膽保證道，“但是將軍你放心，小的今個兒帶來的這幾個絕對是雛的，而且可都是京城里數一數二的美人?！?/br>
    “的確都是美人兒?！庇钗娘w彎下腰挑起一個女子的一巴，左右瞧了瞧，唇角輕勾，“看來這蘇子容倒下了功夫?！?/br>
    那名女子本怕得要死，現在見到他面目并不如傳言般可憎，而且靠那么近，可以看出臉型輪廓剛硬，宛如天神般俊美非凡，雖戴了一半面具，但那淺淺的一笑，就足已吸走了她所有魂魄，直到宇文飛放開她，還沉浸在其中。

    “行了，美人本將已經看過了，就送回去吧，告訴蘇大公子，他的心意我領了?！庇钗娘w毫不留戀地道。

    “什么？”老鴇聽到他的話，簡直無法相信世間還有男人不喜歡送上門的姑娘，不過歡場上的事情見得多了，她馬上反應過來道，“大將軍，你若不滿意這幾位，我那還有姑娘，公子也有……”

    宇文飛大笑，“哈哈，想必蘇家大公子是下了血本，回去告訴他，我宇文飛非蘇子青不可，這些美人無福消受，讓他自個留著吧?！?/br>
    想到這些姑娘若沒有送出去，這銀兩可是拿不到手的，老鴇頓時心急如焚，“大將軍……”

    “常安，送客?！庇钗娘w直接打斷了她，不想再說廢話，直接轉身離去。

    “唉~大將軍！”老鴇不死心地站起來想追上去。

    “嗯？”邊上的常安將別在腰間的大刀拔出一寸成功嚇退了她，然后掃了一眼那些跪著的女子，露出鄙夷之色，“就你這些胭脂俗粉連給將軍提鞋都不配，還不快滾?！?/br>
    老鴇眼睜睜地看著手的銀子就這么飛走了，一時無法接受，急火攻心之下，兩眼一翻就昏了過去。

    “唉呀，mama！”幾個女子忙奔過去接住她，見剛才被宇文飛挑下巴的女子還捧著手，一副春心蕩漾的模樣，都不由推了她一把叫道，“蘭兒，你還發什么呆?！?/br>
    “啊，將軍收了我們沒有？”女子嚇了一跳回過神來，趕緊用手帕掉唇角流出來的口水，眨著無辜的大眼問道。

    另外幾個女子一致鄙視地看著她，“你就做夢吧，回去了啦！”

    聽及此，那女子一陣失落，然后瞥見她們扶著昏迷的老鴇好奇地問道，“咦，mama怎么了？”

    ……

    終于等她們這些燕燕鶯鶯離開，常安才晃著腦袋道，“嘖，和她們一比，蘇家的二公子的確是人間絕色?！?/br>
    一邊感嘆一邊回去找將軍，卻在走廊見他家將軍站著邊上，伸手去接屋檐上滑落下來的雨水，就忙走了過去稟報道，“將軍，她們都走了?！?/br>
    “蘇子容?！庇钗娘w扯出一下唇，蘇子容千方百計想阻止他與蘇子青成親，而且回想起昨夜他看子青的眼神，恐怕可不是兄長那么簡單，他收斂起笑容，“回房更衣，我要出去一趟?！?/br>
    “是?！?/br>
    第11章

    蘇子青生了一場病，所謂病來如山倒，他躺在床上，頭腦昏沉沉，身體就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氣。

    他不停地做著噩夢，夢里的天空陰暗得仿佛隨時都會壓下來，而他自己在一個無人的小鎮里奔跑，尋找著出路，卻總是回到原點。

    就在他驚慌無措下，突然山崩地裂，一陣天旋地轉，他就跌入了萬丈深淵。

    等他在黑暗中睜開眼睛，發現自己竟變成了孩童的模樣。

    “子青我兒?！币粋€無比熟悉的聲音在低低

    地叫喚著他。

    他一個激靈猛然抬起眸子，看到前面一片光中，他娘坐在花叢里。

    “娘！”他面上露出喜色，就要上前，一個看不清面目的陌生男子走了過去。

    那兩人一個低頭，一個抬頭，眼中只有彼此，仿佛誰都不能插足進去。

    也讓他不自覺地退了一步。

    “賤種！”一個凌厲的叫罵聲在背后響起，他瞳孔緊縮，恐懼地回頭一看，果然是大娘。

    然后一張張認識，不認識的面孔浮現在眼前，都在對他說著，“你是多余的！你是多余的！賤人！賤人！……”

    “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說了！”他捂住耳朵蹲了下來，一聲聲如針刺入胸口，讓他疼痛得無法呼吸。

    望向他娘那處求救，但他娘卻對他笑了一下，便與那個男子轉身離去。

    “娘，不要走！別不要孩兒！”他想去追，可是一站起就撲倒在憑空出現的泥沼里，沾上一身的污水。

    “哈哈哈哈?！彼械穆曇舳甲兂闪舜潭男β暋?/br>
    “娘，別不要孩兒……”他趴在地上，眼眶一熱，再也忍不住讓淚水滾落下來。

    突然，一陣馬蹄聲從遠處奔來，驅走了黑暗，空中飄來無數純白的梨花，一個戴著半邊鍍金面具的男子騎著高頭大馬來到他身旁，唇角微微翹起，向他伸出了手，“子青，上來?！?/br>
    ……

    窗外的雨聲嚦嚦，院子里一地落花，一處洼坑中積了水，倒映出走廊上來來回回的下人們。

    蘇二公子生病，本是稀松平常之事，誰知大將軍來到府上的時候，發現沒人在跟前服侍，大發雷霆之下，讓蘇家上下都聚集到二公子的院內。

    兩個年紀相仿的丫鬟守在屋外頭，好奇地從微開的窗縫偷偷望進來，里頭的氣氛似乎緊張的很。

    大將軍宇文飛穿一身玄衣坐在床榻邊，目光冷冽讓所有人都都低著頭，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二人對了一眼，長相憨厚的丫鬟忍不住道，“平日里老爺對二公子不聞不問，夫人更是不喜歡他，這次終于有大將軍為他做主了?！?/br>
    聽她聲量有些大，面容清秀的丫鬟推了她一下，挪了挪眼神提醒她，門口處站著大將軍帶來的將士，手指豎在嘴邊低聲道，“噓，小聲點，我們可是在蘇府做事的，若被夫人聽了去，有我們好果子吃的?！?/br>
    憨厚點的丫鬟撅起嘴道，“嗤，人家為二公子打抱不平嘛，二公子長得多好看啊，不就是因庶出的身份，但是才學相貌哪里比大公子差，我覺得大將軍與他成親不見得不是好事，而且那個將軍長相剛正，一看就不是會告密的人?！?/br>
    清秀的丫鬟嚇得頭皮發麻，“哎呀，你還說，嫌命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