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初希為了和小混混搶奪遙控器而露出狠色,卻因為這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勁在校門口的小賣部站穩腳跟。后來很多人提起的時候都說,那個愛看劇的小姑娘又來了。當初那個和初希搶奪遙控器的人就是周然。 初希對于家庭倫理劇的喜愛,源自內心深處的向往,她自幼和外婆兩個人相依為命,身邊再沒有多余的親人。這聽起來似乎有些凄涼,可在初希的記憶力,外婆在世的那段歲月,是她最為幸??鞓返臅r光。雖然她經常不愛回家,可她知道家里永遠會給自己留一盞燈。 校門口的小混混不過是五六歲的年紀,最大的或許成年。也不知道為什么,別人見著這些小混混都害怕,初希卻一點點都不怕。 有一次正是初??磩】吹萌朊缘臅r候,身邊是兩群在火拼的人。圍觀者只看到一個女孩坐在一個圓凳子上樂呵呵地看電視,而她腳邊還有血。有人喊初希,初希才意識到旁邊太吵了,于是轉過頭大喊:“你們煩不煩!再打一下試試!” 那兩幫人頓時就石化了。 后來有人親切地稱呼初希為大歌,初遠歌的歌。于是,初希莫名其妙地成了女混混的一員。 大多時候初希都是解決矛盾而不是制造矛盾的那位,她是和平主義者??梢姷讲还降氖虑橐矔床贿^去,但不同的是,她敢一個人拿著酒瓶朝對方腦門上砸。 初希和周枕夢的認識就是因為一次面對面的針鋒相對。 那天下雨,周枕夢渾身濕漉漉地跑到小賣部對著一個女孩就是一頓打。一耳光子下去那女孩頓時臉就白了,可周枕夢根本不打算善罷甘休,拿起一旁的凳子就打算往人家女孩腦門上砸。當時初希就在一旁,她見不得那么血腥的場景,一把按住周枕夢的凳子,讓她住手。于是周枕夢把矛頭指向了初希,兩個人在所難免的交鋒。幸虧周然來得及時,不至于讓兩個姑娘鬧得太過火。 這事后來初希經過了解才知道那看似乖巧的女孩不僅挖了周枕夢的墻角,還故意陷害周枕夢對她步步緊逼,差點沒讓周枕夢被學校開除。 一向以拳頭解決所有事的周枕夢當時就發話了:“男人被搶我無話可說,但騎到老子頭上來耀武揚威的不給點顏色看看真當我周枕夢是吃屎的?” 這事初希跟周枕夢道歉,周枕夢卻感謝初希。得虧那時候初希攔著,不然那凳子砸下去,周枕夢還付不起醫藥費。 眼下初希在校門口的排檔找了個位置,點了啤酒烤串,她還沒吃晚飯。 不遠處的于冬榮只身一人坐在車上,他一路尾隨。巧合的是,前天晚上于冬榮也坐在初?,F在坐的位置上。 雖然周末放假,但因為學校就在住宅區旁邊,附近還是有三三兩兩的學生。不難看出這些學生是洲南市中學的,因為他們穿著校服,而校服的背后寫著洲南市中學四個大字。 這幾年洲南市中學的校服形式變了又變,但依舊還是死氣沉沉的運動服款式。于冬榮記得初希以前就不愛好好穿校服,她總是喜歡把寬松的校服改成修身的,尤其褲子。那時候的初希個頭已經定型了,細長的腿配上寬松的校服上衣,看起來弱不經風的。 正想著,身旁的電話鈴聲響了,于冬榮連忙接起。相隔那么遠,他卻怕自己這邊的動靜被發現。 于冬榮剛將通話鍵按開,只聽電話那頭大喊:“榮爺!我想你!” 那人說完,于冬榮又到那頭的嘈雜聲和嬉笑聲。 “皮癢了?”于冬榮問。 “真想了,你這突然說走就走的,也不給個思想準備??!”電話那頭是于冬榮部隊上的戰友鐘核丞。 “嗯,忘了敲鑼打鼓?!庇诙瑯s說。 “嘿嘿,嫂子呢嫂子呢,我們要看嫂子?!蹦穷^的鐘核丞被一幫人鬧騰著,大伙兒都想看看能治住榮爺是到底是何方妖孽。 于冬榮看著不遠處的初希,對電話那頭說:“叫奶奶?!?/br> 電話那邊估計開著擴音,聽到于冬榮的話后哄堂大笑。 “我們榮爺就是那么可愛!乖,快把嫂子照片給弟兄們發過來!” “滾!”于冬榮啪地結束了通話。 這些年的部隊生活對于冬榮來說收獲最多的就是這幫戰友,他們之間沒大沒小,幾乎無話不說。自幼被禁錮在家當乖乖牌的于冬榮到了部隊之后可以說完全釋放了天性,他幾乎是“無惡不作”。 電話那頭的鐘核丞被一幫人鬧騰著,又不死心地給于冬榮打了一個電話,開篇就是:“說好的患難與共,情比金堅,可你卻為了一個女人拋棄我們!” 于冬榮準備再次掛斷電話,那頭的鐘核丞有心靈感應一般連忙言歸正傳:“我們一幫人都等著你帶嫂子來請客,您老可別讓我們失望??!該出手時就出手!” 于冬榮勾了勾唇角,說:“好的?!?/br> 于冬榮的那點小秘密,那幾個兄弟都知道。剛來部隊的那會兒,于冬榮誰也不愛搭理,后來一伙人干了一架醉了一次,他也就絮絮叨叨說了自己還戀著一個姑娘,說自己是被逼著來部隊的。酒后的話暈乎乎的不成章,可明白人也都知道這家伙有情傷。 掛斷電話后于冬榮下了車。他其實不敢向前,可他又太想坐在她的身邊。于是腳步就是這么不聽使喚地走到了她面前,等看到初希一臉驚訝的表情,于冬榮也就不再隱瞞,理所當然地說:“我沒吃晚飯?!?/br> 初希也習以為常了,不多說什么拿了一旁的一次性紙杯倒了一杯啤酒放到于冬榮面前。 校門口的大排檔味道馬馬虎虎,不過初希最喜歡吃這種于冬榮口中嫌棄的垃圾食品。其實很多食物原本的味道好像真的吃不大出來,都是孜然的味道。以前于冬榮倒還很挑剔,久了之后初希愛吃什么他也就愛吃什么。 兩個人之間話少得可憐,初希只是埋頭吃,于冬榮則看著她吃。這情形倒像極了以前,于冬榮總說要讓媳婦先吃,他么就吃剩下的。大少爺不是沒錢吃東西,只是他很享受這種感覺,這種被初希戲稱為自虐的感覺。 可今時不同往日。 終于,初希忍不住對于冬榮說:“你吃啊?!?/br> 于冬榮喝了一口酒,說:“你先吃?!?/br> 兩杯酒下肚,于冬榮臉頰已經紅撲撲的。他喝酒就容易上臉,酒量從來不及初希。人的體質如此,即便是這些年在部隊里死命狂喝,但還是比不上她。初希卻是天生能喝酒的,倒也是因為這樣在酒吧唱歌的時候沒有吃虧。 “少喝點?!痹挸隹诔跸R庾R到自己有些多管閑事。 可接下來于冬榮便沒有再沾杯。 ☆、第 9 章 = = = 于冬榮是喝不得酒的,因為喝酒,他出過很多洋相。初希印象深刻的是兩瓶啤酒就能讓于冬榮倒地,這事毫不夸張,而且那兩瓶酒還是她灌的。醉酒的于冬榮倒還算老實,不吵也不鬧,只是乖乖睡覺。這點初希不同,她喝醉了之后話就多,嘴巴跟個機關槍似的。 如今的于冬榮酒量顯然好了許多,起碼在部隊那會兒他可以喝六瓶不倒,可再喝下去就不行了。 初希讓于冬榮少喝點,自己卻一瓶接著一瓶。雖然她酒量好,但再好也不能當水喝。于冬榮想制止,卻私心想讓她醉一次?,F在的初希沒了陽光,沒了活力,于冬榮知道周枕夢的離世對她的打擊頗深。她大概憋了一肚子的話,卻誰也無法訴說。 酒對初希來說是生命中不可或缺的東西,她純粹是因為習慣,這個習慣和她離世的外婆有很大關系。 洲南市每年楊梅成熟的時候,初希的外婆總會泡一個玻璃罐的楊梅酒,等來年帶著果香的酒甜甜特別醉人。初希從小就被培養著吃泡了酒的楊梅,七八歲的時候她就能吃上五個。有一次嘴饞初希吃了大半罐的楊梅,等外婆回來的時候只見小孫女醉醺醺地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嚇得老太婆以為這小娃娃是要把腦子吃壞了。那一覺初希睡了一天一夜,幸好醒來沒事。此后外婆便不準她吃酒罐子里的楊梅,可初希哪里那么聽話,每次趁外婆不在家了就偷偷摸摸打開酒罐吃上一兩顆。再大一點后初希就不再滿足吃楊梅,她開始嘗試喝酒,這一喝就是那么多年了。 初希在西黎酒吧工作之后愈發能夠喝酒,常常一個星期里有好幾天是醉醺醺的。以前她在外喝酒要錢,在酒吧工作之后都是隨便喝。都說喝酒誤事,她卻因為幾杯下肚后興奮異常,唱歌時也格外帶勁。不過也有一次是真的差點出了大事,初希因為喝酒被車給撞飛,在醫院一躺就是兩個星期。此后西黎酒吧的老板蘇三柳就不讓初希再喝酒,他大老板發話了,可不想初希這顆搖錢樹因為喝酒喪命。這話蘇三柳說得是夸張了,初希心里明白,蘇三柳是個好老板。 喝酒這件事周枕夢也是喜歡的,跟初希不同的是,周枕夢更愛抽煙。 學生時代能偷偷溜出去擼串喝啤酒是初希和周枕夢最快樂的事,那會兒她們都沒錢,只能攢。后來于冬榮的出現,他成了大財主,大少爺一句話,那是想吃什么就有什么。每每跟著于冬榮混吃混喝,初希心里就會有一種罪惡感。不過于冬榮也總會有辦法讓初希消除心里的罪惡感,私底下里他都是無賴地求吻求抱抱,跟外人眼里的冷漠形成鮮明對比。然后初希借著還債的名義就逐步走向了犧牲色相的不歸路…… 今天的夜星空璀璨,初希望向遠處天際,突然被辣椒粉嗆到拼命咳嗽。她下意識就是拿起杯子喝酒,咕咚咕咚又是一大杯。一旁的于冬榮緊鎖眉頭,看著桌上七七八八的酒瓶,終于忍不住按住初希的杯子。 初希呆呆的,抬頭看著于冬榮,眼里好像有一個問號。 于冬榮幾不可聞地嘆了一口,柔柔地說:“不喝了?!?/br> 初希搶回杯子,笑了一聲,調侃道:“我又不是你?!?/br> 說完又是一杯下肚。 她是真的很清醒,這點酒對她來說根本不算一回事??山裢硭坪跤行┎粚こ?,以往這點酒不過是給初希墊肚子的,眼下她突然有點上頭,腦袋暈了一下??伤挪还?,醉了才好。 隔壁桌一群高中生模樣的學生也在吃燒烤,有說有笑的好不快樂。 轉到初希和于冬榮這邊,旁人只感覺兩人之間怪怪的。于冬榮那副冷冰冰的樣子好像全世界欠他一個女朋友,而自顧自喝酒的初希一臉的沒心沒肺。 終于,初希喝醉了。 于冬榮判斷初希喝醉是因為她開始說話了,她看著天空,說:“今天晚上好多星星?!?/br> 于冬榮不看星星,看初希。 初希又說:“別人說人死后就是星星,我以前是不相信的?!?/br> 于冬榮不確定初希這話是不是在對他說,因為很有可能她是在自言自語,而現在他也不知道該怎么接她的話。 初希把頭轉向于冬榮,問他:“你信嗎?” 于冬榮看著初希,反問她:“你呢?” “我現在還是不信?!背跸Uf著,又準備喝酒??涩F在于冬榮真的不讓她喝了,他奪走了酒杯,一副大男人模樣。 “切,小氣?!背跸`洁?。 如果可以的話,這個時候的于冬榮是很想抱抱初希的。 “初希?!庇诙瑯s叫她,第一次叫這個名,不順口。 初希嗯了一聲,等了等,沒等到下文。 于冬榮其實有一堆的話想說,可是話到嘴邊,他說不出口。因為很多事情和答案他都知道,再問,不過是多余。 于冬榮不說話,初希倒開始說了。 “如果人死了變成了星星,那流星又算什么呢?”初希一直想不通。 于冬榮嗆了一口。 初希歪著腦袋一臉疑惑。 “大概是……” 于冬榮還未說完,初希立馬接道:“算了,我也不想知道?!?/br> 酒后顯然可以帶動氣氛,眼下于冬榮面對初希的時候也更加明目張膽,無所顧忌。他搬起凳子坐到初希身邊,沒什么特別的想法,就是單純地想挨她近一點。 初希當然注意到于冬榮的行為,板起臉,說:“你做什么,離我那么近干嘛?” 她在酒吧的時候就很注意,凡是有人靠近她就會豎起渾身的刺,深怕有人對她動手動腳。倒不是怕自己吃虧,可是怕自己控制不住出手打人,那影響就不好了。 “我不可以坐這?”于冬榮挑眉反問。他知道她醉了。 “不可以!”初希嘟著嘴巴,瞇著眼睛。 “為什么不可以?” “不可以就是不可以!沒有什么為什么不可以!”初希低頭在桌上點啊點,手指點地越重越表達她激動的情緒。 于冬榮想看初希的臉,坐在對面倒能看得清清楚楚,坐到旁邊來反而看不到了。于是轉過初希的臉面對自己,說:“我都不可以嗎?你看清楚我是誰?!?/br> 初希的兩邊臉頰被于冬榮用雙手捧著,她也不鬧,呆呆愣愣地看著于冬榮。 見她沒反應,于冬榮忍不住問:“知道我是誰嗎?” 只見初希二話不說眼淚從臉頰上滑落。 初希這一哭于冬榮立馬就慌了,又是幫她擦眼淚又是哄她:“怎么哭了?哪里不舒服嗎?還是心里難受?” 可初希還是哭。 原本哭得悄無聲息的,在聽到于冬榮的誘哄聲音之后一下子哇哇大哭。 隔壁桌一群高中生見這邊的動靜,紛紛把頭轉過去看熱鬧,其中還有人調侃于冬榮:“是個男人就別惹女人哭??!” “抱住親一親哄一哄就好啦!”有一個人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