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節
分別是東廠掌印劉能、錦衣衛指揮使鄧進,以及司禮監掌印太監鄭寶。 三人后頭跟著一眾廠衛屬官護衛。 貞元帝問道:“都聽清楚了么?” 三人躬身應是。 “那把方才所見所聞都仔細說道說道,也讓他聽個明白?!必懺劭聪驑s王。 榮王此時又有什么不明白的。他的計劃不知怎的泄露了出來,然后桓澈告訴了父皇,隨即將計就計,父皇讓他身邊幾個親信潛在暗處,把他的一舉一動看在眼里,并保障桓澈的安穩。 唯一可能知曉這件事的人就是他的好大哥。 榮王難以置信地看向正漠然立在父皇身側的蘄王,死死盯著,目眥欲裂,卻是說不出話來。 蘄王這廝居然倒向了桓澈?何時的事? 榮王梗著脖子道:“兒子不知罪從何來。兒子倒是想起一事,兒子從前被七弟陷害,就是戲臺倒塌那回——”榮王突然抬頭,“兒子不信英明如父皇,會瞧不出個中貓膩?然而父皇一意包庇七弟,兒子因此不知受了多少折辱!今日七弟這般,父皇又偏幫七弟,兒子倒是想問問父皇,為何被問罪的總是兒子?” 貞元帝聲音冷沉:“犯了錯還不知悔改,那就再往詔獄走一遭?!?/br> 一場秋獵被榮王攪了,貞元帝也沒了興致,就此起駕回宮,眾人跟從。 桓澈沒有回宮,入城之后,徑直往王府折返。 今日雖則事成,但握霧一直提著心,也知鏖戰時有幾回確實兇險,路上問桓澈可曾傷著。 桓澈坐在馬車窗邊,道:“群毆怎可能全不受傷,不過都是小傷而已,不打緊。我倒是急著回去看王妃?!?/br> 握霧笑道:“王妃有拏云護著,必是無虞?!?/br> 王妃此番本也要跟去南郊,但殿下怎會允她犯險,這便讓她稱病留在王府。 一行人入了一條胡同。主仆兩個正說著話,忽聞四周異響紛起,雖則細微,但兩人耳力極佳,瞬間便留意到。 握霧面色陡變,抬腕抽刀。 然而等了片刻,卻不見冒出什么人來。 他正困惑,就見幾縷青煙順風飄來。幾乎是下意識的,他迅速跳下馬背,放下桓澈馬車兩側的簾子,讓他盡量屏息。 桓澈面色冷郁。 他不能在封閉的地方久留,而且留在馬車里就是坐以待斃。 車夫被戮,握霧等人被后面冒出的一伙刺客纏住。 桓澈用汗巾圍住口鼻,掀簾下車,借力躍上墻頭,隱沒身形,等再度現身,從墻上踢下了幾個身著茶色勁裝的人。 待他從墻頭上跳下,一陣煙起,握霧等人隱沒在他的視線中。 剎那之間,一道破空聲呼嘯而至,他側身避開,余光里瞥見襲擊他的是一把流星錘。 他與身后幾個偷襲者纏斗在一處。他帶的隨行護衛不多,大部分被煙幕彈隔絕開,剩下十幾個親衛欲來應援,但又被另一撥刺客阻截。 與他打斗的那幾個刺客的功夫尋常,近身rou搏更顯左支右絀,但勝在出手迅捷,手中兵器千變萬化。 十分熟悉的路數。 桓澈欲速戰速決,手上發狠,在接連扭斷幾人的脖子后,回身一劍把最后一人刺了個對穿。 然而那人倒下之前,竟然拼著最后一口氣力,斬斷了桓澈此時身處的棚子的柱子,頂棚坍塌,將他困在了里頭。 這對于桓澈而言本算不得什么,但他方才出馬車時吸入了少量煙氣,方才不顯,如今藥效上來,突然失了氣力,只能拄劍勉強站立。 這棚子不大,一面靠墻。刺客應當是想讓棚頂砸死他,但只來得及在打斗中與死前斬斷三根柱子,棚頂并未完全砸下,只坍了一大半。 形成了一個狹小的、密閉的空間。 不致窒息,但足以令他發病。 握霧等人不知何時才能發現他,如果最先找見他的是前來策應的刺客,而他當時正好病發,可謂毫無還手之力。 桓澈凝神聚力,但毫無效用。又欲拿劍自刺,以痛覺刺激自己,可他眼下連抽劍的氣力都無。 他坐到地上歇息,等著藥效過去。這種藥一般不需要特定解藥,過了時辰自然會恢復體力,且他吸入不多,問題不大。只是在這之前,他最好不要發病。 怕什么來什么。 一刻后,他開始頭暈,感到面前這個逼仄的空間似乎正在縮小,四面都朝他壓來。 不規則的四壁不斷迫近,收攏,最終將他擠壓窒息。 坍棚內的空氣仿佛越發稀薄。 空間愈加狹小。 他很快會被擠壓致死。 …… 他不斷告訴自己那些不過是他的錯覺,可收效甚微,心中恐懼仍舊迅速發酵。 心跳驟疾,呼吸艱澀。 冷汗直沁,胸悶難當。 仿佛有只無形的手正緊扼他咽喉。 容容與他說發病時只要用水擦臉擦身,讓身體降溫,就可緩解癥狀,這法子他從前也試過,確實有用,但眼下無處尋水,他也沒那個氣力。 若是不能脫離此處,持續發病說不得會令他昏死過去。 桓澈靠在棚壁上,面色煞白,目光卻戾如兇獸。 顧云容這一下午總覺得心慌得厲害。她再三詢問南郊那邊的狀況,拏云都道殿下事成,很快便回。 可她等到日落西山也沒瞧見桓澈的人影。 拏云委婉表示是她過憂了,他已得著消息,皇帝將榮王下獄,榮王的一應手下也盡皆落網。 “可殿下至今未歸總是事實,”顧云容沉容道,“我得出去找找。你現在就去調集二百護衛,隨我出門?!?/br> 拏云道:“殿下是隨陛下一道回來的,被陛下順道叫到宮里,盤桓的時候久些,也是常事。王妃再等等……” 顧云容怒道:“那你去著人問問殿下在不在宮中!你隨我帶著護衛去尋殿下!” 拏云看了看時辰。 已將至酉時。 殿下此前吩咐過,若他酉時未歸,就即刻去打探他的去處。 雖則他覺著王妃不過是胡鬧,但思及王妃是殿下的心頭rou,違逆了她怕是沒有好果子吃,這便點頭應下。 大不了就是隨王妃出去溜達一圈。 顧云容越發蹀躞不下,坐在出發的馬車里也不安穩,恨不得跳下去飛奔去尋桓澈。 她勉力耐下性子,拿著京城地圖琢磨片刻,一時犯難。 從南郊回王府的必經之路有好幾條,她不能確定桓澈走的是哪一條。 正此時,前往宮里打探的長隨折返,報說殿下并未往宮里去,入城后就回了王府。 顧云容手指驀地蜷緊。 心慌意亂,她目不轉睛盯了輿圖片刻,指尖一點:“走這條路?!?/br> 她做了計算,這條路最近。若是這條路尋不見他的蹤跡,只能再換一條。 車轔轔,風颯颯。 顧云容一顆心幾乎要從喉嚨里跳出來,不住詢問外頭騎馬跟隨的拏云可瞧見殿下了,后頭顧不上許多,自己掀著簾子往外瞧。 途經一條胡同時,拏云目光一掃,命眾人停下。 胡同內地面潔凈,但拏云憑借多年臨戰經驗,一眼就看出這里被人特特清理過,果然搜尋一圈,在墻縫內發現了些許血跡。 血跡半干,應當染上不久。 拏云又仔細查看一番,發現了隱約的車轍印,雖然不一定就是王府的馬車,但也算是一條線索。 拏云倒抽一口氣,吩咐手下順著車轍印追擊。 顧云容早已下了馬車。她眼下惶遽難當,幾要瘋掉,聽拏云說可能遇見危險,要護送她回府,她登時厲聲吼道:“回什么府!他生死未明,我回去了也要跑出來尋他,你們誰也攔我不??!”她吼出這番話,眼圈漸紅。 拏云也是心急如焚,妥協說讓顧云容上車,與他們一道追擊過去。 顧云容卻忽道:“你怎知他在馬車上?” “這是唯一的線索,縱然殿下不在馬車上,尋見馬車,也基本能知曉殿下的狀況?!?/br> 顧云容陰著臉:“我不回馬車,我自己徒步找?!?/br> 拏云對于這個任性的王妃自來束手無策,勸了幾回無用,又怕她出事,只好道:“那小的隨您一道?!?/br> 顧云容心里火急火燎,沒頭蒼蠅一樣在周遭轉了一通。 她遠遠瞧見一個坍塌的棚子,走過去看了看,指著角落的一小攤血道:“這里曾有人打斗,說不得他就來過這里?!?/br> 拏云覺著漫步四尋根本就是大海撈針,心思不在這上面,只點點頭。 正此時,有護衛來稟說尋見了殿下馬車的蹤跡。 拏云即刻對顧云容道:“王妃若不回府,便請上馬車,一道過去看看?!?/br> 顧云容又對著棚子看了眼,猶豫著朝馬車挪,走到一半,又回首看了一眼。 第九十四章 拏云看顧云容步子頓住,暗嘆女人就是麻煩,做事沒個麻利勁兒,優柔寡斷,又總愛由著性子來,恣意胡鬧。 他上前道:“還請王妃快些,殿下那邊如今還不曉得是何狀況?!?/br> 顧云容卻是恍若未聞,竟然在少頃的凝滯之后,再度折了回去。 拏云心如火焚,見狀一口氣堵在胸口,爭奈對方是王妃,他不能也不敢來硬的。 他快步上前,正要再苦口婆心地勸,卻見顧云容繞著那個破敗的棚子轉了半圈。 “把這個掀開?!鳖櫾迫輰傇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