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節
衡王一個大男人,難道還要守身如玉不成?他明面上沒有姬妾,但焉知就沒在背地里跟宮女丫鬟廝混過? 顧云容實覺劉氏太不了解桓澈,當年曾試圖爬桓澈床的多少宮女后面都銷聲匿跡了,在這上頭,他是真的嚴格。 若是易位而思,有丫鬟勾引徐通,劉氏知曉了非扒了那丫鬟的皮不可。 年初六,顧云容與徐家眾人作辭,跟桓澈一道北上返京。 餞行宴上,徐婉月、徐通并劉氏都沒來,也來不了。 顧云容出了大門,待要上馬車,回頭間,卻遠遠瞥見了正往這邊張望的梁嫻。 梁嫻見她被發現了,踟躕一下,從馬車上下來,疾步上來,依依不舍跟她道別。 臨了,招呼丫鬟上來,從其手中取過兩個大包袱。 那兩個包袱加起來有她半個人那么高,她拎著費勁,卻笑得眉目彎彎:“哥哥前陣子去了臨近的休寧縣,這是哥哥帶回的土產,jiejie一道帶回去——小年那日中途生變,沒能送成,哥哥一直惦記著此事,今日特特隨我一道來,讓我將禮奉上。jiejie千萬收下,這是對jiejie當初接濟的酬謝?!?/br> 顧云容想起小年那日確實有這么一檔子事,猶豫一下,收下稱謝。 她抬頭跟梁嫻話別時,瞧見了正坐在馬車里盯著她這邊看的梁峻。 桓澈跟徐山客套罷,一轉頭就瞧見了這一幕,臉登時拉下。 待到上了路,他冷不丁道:“此番行囊過多,梁家女給的那兩個包袱還是扔了的好?!?/br> 梁峻那廝賊得很,怕是知曉若是自己親自來送,顧云容恐不會收,這便讓meimei代勞。 他忽然發覺他的這幫情敵一個比一個賊,還一個比一個會討姑娘歡心。 謝景會討好賣乖,會送精致的小玩意兒。 梁峻會挑地方四處郊游,會創設時機調情引逗。 宗承更厲害了,不僅前兩位會的他都會,還獨辟蹊徑,又是杏林吹塤,又是直攻要害,以周游海外為餌挖墻腳,還利用顧云容與他的嫌隙,直接在婚前把人給誆跑了。末了連成親了都不肯罷休,洞房夜還送來兩門大炮放煙火添響兒。 他至今都懷疑宗承那么干是想嚇得他不舉。 桓澈回頭看看安安生生坐在他身邊吃果子的媳婦,長出口氣。 還好他從前雖然有點軸,但長得比他們都要出色,這便是天大的優勢。 這般想想,上天也算待他不薄。 現下他比以前開竅得多,有時把顧云容逗得面紅耳赤,心中總是禁不住雀躍。 顧云容看桓澈總瞥她,問他可是想起了年初一那日的事。 那日下午,依照桓澈的吩咐,劉氏領著徐婉月來請罪。 劉氏言語之間不斷強調自己是她舅母,徐婉月是她嫡親的表妹,暗示桓澈放徐婉月一馬。 桓澈知她看重徐家這門親戚,當真有些不確定,抬頭看她,以眼神詢問她的意思。 然后她以口型告訴他,該如何如何。 桓澈遂賞了徐婉月五十篾片。 徐婉月覺得自己會被打殘,當場就嚇得癱跪下來,語無倫次,沒口子亂說,竟還喚桓澈作姐夫,直道姐夫容情。 顧云容瞧著她那說話期期艾艾的模樣,幾乎都要以為她受了天大的委屈。 桓澈實則已是容情了,若非看在徐山的面上,徐婉月會是何等下場實不好說。 后頭徐固又領著徐通前來賠罪,徐通與徐婉月兄妹兩個一起領罰。劉氏似是唯恐一雙兒女斃命當場,在一旁哭得幾乎斷氣。結果落后被徐山知曉,說她教子不嚴竟還不知錯,被架去跪祠堂思過。 桓澈搖頭道不是,轉了話茬:“一會兒往東,我還要去蘇州府那邊看一看,順路帶你去錢塘縣的祖宅看看?!?/br> 顧云容大略算了算,她已有五年沒回過錢塘縣了,一時倒生隔世之感。 她回到顧家祖宅故居重游時,迎頭跟曹氏碰了個正著。 曹氏大駭之下難以置信,后頭確認是她,就要跪下行禮,被她阻住,又叫自己兒子出來,讓他快快拜見顧云容。 宋文選還道阿母誆他,一頭往外走一頭笑嘻嘻揚聲道:“什么王妃不王妃的,阿母從前不一直管人家叫顧家小囡囡么?還說人家兩臀渾圓挺翹,一看就是個好生養的……不是我吹,當年若非兜兜跟著雙親入了京,我早把她娶回來……” 他一句話未完,抬頭就對上了桓澈那莫測的目光。 宋文選大驚失色,這不是當年在吹牛上頭令他甘拜下風的王公子么?他多年海侃無敵手,最后居然敗在個斯文小白臉手里,飲恨至今。 桓澈嘴角微扯。 他竟忘了這里還有一個。 宋文選望見顧云容時,目中驀地迸射出一簇驚喜的明光,再三要請她入內吃一盞茶,但被顧云容婉言拒了。 宋文選赧然撓頭:“我忘了你如今是王妃,不可與往昔同日而語……” 顧云容笑道:“不是因著這個,是因我們行程緊,還要轉去蘇州……” 桓澈立時杵在顧云容面前,遮住宋文選的視線,又沉容讓顧云容再去顧宅內轉轉。 他回頭看向宋文選,生硬轉題,問起了所謂衡王犒賞三軍之事。 他忽然想起宋文選就在衙門里做班頭,萬事靈通,若是此事傳到杭州,宋文選必知曉。 宋文選此刻也能猜到桓澈的身份,又是尷尬又是惶恐:“小民曉得此事,當時小民聽聞,還跟衙門里的幾個班頭說,衡王殿下真是慷慨,若非我家有寡母放心不下,也去跟在衡王殿下手底下殺敵。非止小民,三街六市的街坊都知曉此事,對殿下稱贊有加?!?/br> 桓澈冷笑。 果然傳得快。 他這回又要在濱海揚名了,還是一幫烏合之眾沆瀣一氣為他買的名聲。 可憐那群鄉紳還妄圖以此籠絡他,卻不知他們自掏腰包大出血,到頭來里外不是人,被人利用個徹底。 桓澈在蘇州府各處巡視一圈,待到真正啟程北上歸京,已是二月末的光景。 下月就是萬壽圣節,他能趕上還是要盡量趕上的,畢竟他已離京大半年,再慢慢悠悠晃回去錯過了父親的生辰,不太妥當。 兩人一路日夜兼程,緊趕慢趕,終于在萬壽圣節前兩日抵京。 顧云容入城時,悄悄掀起簾子往外看了幾眼。 歷經了崇明島上的那一段之后,她再度看到燕京的富貴祥和,總有一種恍惚之感。 兩人才入府,未及喘口氣,便有內侍來宣召。 桓澈奇道:“公公倒來得快?!?/br> 內侍笑道:“萬歲爺吩咐了,讓這邊看著,您一回來,就來傳召?!庇挚戳搜垲櫾迫?,鞠腰施禮,特特補道,“王妃也一道入宮?!?/br> 第八十五章 桓澈問可有何急事,內侍道:“老奴也不甚清楚,不過老奴瞧著,萬歲神色如常?!?/br> 這話便是說,約莫不是什么壞事。 桓澈命人送走內侍,回頭對顧云容道:“一會兒若是父皇讓你去謁見皇后,你就去做個樣子,但不必在她宮里盤桓過久,坐上片刻表個意思就成?!?/br> 顧云容問他可是猜著了什么,他道:“統共就那么些事,也沒甚好猜的。你只需記住,你身后始終站著我?!?/br> 顧云容微抿唇角。 桓澈有一點十分得她的心,就是能讓她生發出一種莫名的安全感,無論前世今生都是如此。 兩人拾掇妥當,齊齊入宮。 到得御前拜見一番,貞元帝果轉向顧云容:“你離京也有大半年了,皇后十分惦念你,我且留七哥兒在此說話兒,你去往皇后宮里走一趟?!?/br> 顧云容暗誹,皇后惦記她什么,惦記她許久沒去看她擺譜兒了么? 她心里這樣想著,面上卻一絲不顯,恭恭敬敬跟皇帝施禮告退。 貞元帝見顧云容出去,這才看向兒子:“你可真是福澤深厚之人,那般兇戾難纏的惡徒,你竟擺平了,朕看你的捷報上說,此番斬首有一萬之眾?” 斬下首級一萬,實際斬殺的倭寇數目應在三萬以上,堪稱戰功彪炳。 桓澈應是。 貞元帝似笑不笑:“怎么,眼下不怕木秀于林了?從前問你事情,不總是一問三不知么?交給你個什么差事,一張臉能拉得比驢臉還長,仿佛朕逼你去上吊一樣?!?/br> 桓澈垂眸道:“父皇說笑了,兒子有時是當真魯鈍。至若臨危受命,父皇每予重任,兒子皆誠惶誠恐,深怕綆短汲深,誤了大事?!?/br> 貞元帝鋒銳目光從桓澈身上掃掠而過,微哂。 他這小兒子有個本事,就是睜著眼睛說瞎話的時候,從來滿面正色,仿佛他所言每一字皆是肺腑之語。 桓澈知他父親看穿了他的鬼話,但也并不懼怕。他父親喜歡聰明人,此間所謂聰明人,即知道自己何時應去辦何事的人。 先前蘄王還在儲位上坐著,眾親王也都較為安分,他自然不能出風頭,但眼下局面已到了這個地步,他沒必要藏頭藏尾的。 不過此番他請纓南下,并非打著出風頭的主意,只是因著何雄冒名,他必須親自處置此事。 貞元帝的話茬仿佛跟著他的思緒一般,轉而提起了宗承,說他得信,知倭王也去了蘇州,問倭王親至,可是有旁的企圖。 桓澈想了一想,說了何雄冒宗承之名的事。 貞元帝笑道:“照你這樣說,你對??茴^子之間的事知之甚多,那不知,你可是放了他們的血去犒賞三軍的?” 顧云容坐在添額宮里吃茶時,還禁不住慨嘆桓澈料事如神。 他在路上就與她說,皇后約莫會跟她打聽南下期間他們逗留何處,以及為何會回得這樣晚。 結果馮皇后果然是在反復問這些。 她照著先前跟桓澈商議好的說辭一一答罷,就跟馮皇后透出了要回府的意思。 馮皇后搭她一眼:“才來就要走?我已命人下去預備著了,你今晚就在我這里用膳,一會兒老七那頭回罷話,也將他叫來——你且安心坐著,我還有好些話要問?!?/br> 顧云容一路舟車勞頓,眼下只想作速回去浴了身好好睡一覺,不想跟皇后磨。 但馮皇后并不打算放過她,甚至還轉而問起了她這陣子的月事,這是又要關心起她的子嗣之事了。 顧云容忽道:“兒媳此番南下,得了個養顏秘方,本是要呈于母后的,但今日進宮匆匆,忘記帶在身上了。不如這樣,兒媳而今先回,規整一下,明日連著方子跟所要用到的物料一并帶來,母后以為如何?” 她生來音嬌聲軟,又久慣輕言細語,即便是忽然岔題,也聽來如春風拂煦,又兼她微微垂首,瞧著只覺她柔順乖覺,看不出半分不耐的意思。 馮皇后一時被噎,卻偏生說不得她。 因為她竟忽然對顧云容所言的養顏方子生出些興致。若是旁人來跟她說這一茬,還勾不起她的興致,但顧云容卻是不同。 馮皇后的視線不由在顧云容臉上流轉一番。她這兒媳婦,雪肌玉骨,外間天光傾瀉在她面上,宛若順膚淌下一般,直令人驚嘆,幾乎禁不住伸手試探一番,看是何等細膩柔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