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
“你回來的正好,將你們家房門上的符篆全都揭掉?!?/br> “揭掉?” 李成蹊點點頭:“照我說的做就是?!?/br> 那衛老板將信將疑,可還是跑過去將家里所有的符篆都揭了下來。李成蹊立在庭院內,手指微動,念了幾句咒語,衛家人也不敢多問,只看了看胡綏,胡綏道:“你們放心,我們李部降妖除魔的本事天下第一,沒有他降服不了的邪祟?!?/br> 李成蹊朗聲叫道:“凌塵宇?!?/br> 凌塵宇在鄰家應了一聲,跑到墻根上,李成蹊說:“讓分局的人查一下,二十年前左右死的女人當中,有沒有叫、春櫻的?!?/br> 凌塵宇打電話讓人查了一下,說:“沒有?!?/br> 衛清時說:“就連名字也是假的么?她這個女人,還有什么是真的?!” 李小酒隔著墻頭說:“不是女人,是女鬼!”他說罷便抓著陳婆婆的手說,“您別怕,有我在,那鬼東西不敢現身?!?/br> 陳婆婆裹緊了頭巾道:“這鬼原來是衛家的么?” “您跟衛家比鄰而居,他們家鬧鬼的事,您都沒聽說過么?” 陳婆婆有些嫌棄地說道:“我不喜歡他們家的人,做生意的,都沒良心?!?/br> 墻頭那邊,李成蹊道:“衛老板,你們玉石店對門的王家,是不是也在這附近???” 衛老板點點頭,說:“不過他們家的人現在都不在家,今天失火,他們家的姑娘被困在里頭出不來,燒的奄奄一息,剛被救護車給送走了?!?/br> 胡綏心里頭那個念頭就一下子跳了出來:“李部,剛才凌學長說,鬼會趁著受傷的人陽氣衰微附身到她身上。這附近都找不到那鬼的身影,會不會她附身到王姑娘身上去了?” “你這小子,倒是聰明了一回,”李小酒在那頭說,“我說怎么到處都不找到她的蹤跡呢!叔叔,咱們得趕緊去醫院一趟!” 衛清時一聽,立馬驚道:“王雪?她受傷了?” 李小酒道:“那個王雪,是你的新情人么?為什么你聽到她受傷了,這么激動?怪不得那鬼東西燒了王家的鋪子,只怕還想把王雪給燒死呢,真是可憐的姑娘,被你們這些孽緣牽扯,反倒搭上了一條命!” “我們現在就去醫院將那個女鬼捉回來,”李成蹊道,“不過我再最后問你一次,如果我們捉到那女鬼,你當真希望我們把她殺了么?人死了還有魂魄,鬼死之后,可就煙消云散,什么都沒有了?!?/br> 不等衛清時說話,衛老板就道:“這種害人的惡鬼,不死還留著她害人么?!” 他說著便抓緊了衛清時的手,衛清時紅著臉道:“我跟她緣分已經盡了,她是死是活,與我無關!” 李成蹊點點頭,說:“好?!?/br> 胡綏見他要走,趕緊跟了上去,李小酒在鄰院說:“我們兩個也要去!” 陳婆婆抓著他的手顫抖道:“小伙子,你們都去了,那女鬼回來可怎么辦?” 李小酒小聲說:“婆婆,那衛家里里外外貼的符篆都被揭掉了,那女鬼就算回來,也會去他們家,不會再來您這里了。不過您考慮的也對,是該留個人陪著?!彼f著便朗聲叫道:“胡綏,你留下來陪著陳婆婆吧。反正你沒什么本事,跟著也是拖累我們!” 胡綏看了看李成蹊,李成蹊點點頭,低聲說:“你有符篆護身,邪祟傷不了你,若有異動,喊我名字?!?/br> 胡綏捂了捂胸口的口袋,點點頭說:“那行?!?/br> 他便進了陳家,看著李小酒和凌塵宇走了出去,衛清時在隔壁又咳嗽了起來,他爸媽慌忙扶著他進了屋里,一邊走一邊在說他們這些人管不管用之類的,胡綏說:“婆婆,咱們進去吧,外頭冷?!?/br> “小伙子,你道術怎么樣,那女鬼回來了,你制服得了她么?” 胡綏訕訕地說:“老婆婆,說實話,我才剛開始學,什么都不懂呢。不過你別怕,那女鬼來了,我肯定盡我所能保護你?!?/br> 陳婆婆拉住他的手拍了拍說:“好孩子?!?/br> 胡綏只覺得陳婆婆的手有些冰涼,大概是天冷的緣故,也未在意,跟著陳婆婆進了屋內,這一回沒有了李成蹊他們,這屋子更顯得陰冷了,那燈泡也顯得更加晦暗,陳婆婆問:“小伙子,喝茶么?” 胡綏搖頭說:“不用了,您歇著吧?!?/br> 陳婆婆扶著腰在床沿上坐了下來,咳嗽了幾下,露出幾分痛苦的神色,說:“年紀大了,真經不起折騰了,我歇一會?!?/br> 她說著便側著身體坐了下來。胡綏眼睛一直盯著門外,心里有點發毛,想那女鬼要突然回來,他該怎么辦。 他胡思亂想了一通,只覺得夜更靜了,外頭烏云擋住了月光,庭院里更黑,隱約能看見遠處的三清觀。他吁了一口氣,回頭去看陳婆婆,見她坐在那里一動不動,自己便也放松了一些,轉頭又盯著門外看,心里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猛地扭過頭來。 陳婆婆似乎一點呼吸都沒有了。 他心里一驚,叫道:“陳婆婆?” 陳婆婆一動不動,他便站了起來,朝她走了兩步,試探著拍了一下陳婆婆的肩膀。 陳婆婆頓時倒在了床上,嘴巴張的老大,胡綏嚇得后退了一步,喊道:“李成蹊!” 緊接著就聽見隔壁衛家一聲恐怖的尖叫,胡綏沖到門口,正猶豫著自己是留在這里還是去跳墻過去,院門就被人給撞開了,是李小酒,直接朝他跑了過來,他急忙喊道:“陳婆婆她好像出事了!” 李小酒一句話沒有說,直接沖進屋子里,伸手探了一下陳婆婆的鼻息,說:“還有氣?!?/br> 他說罷便默念了幾句,伸手在陳婆婆的額頭畫了一道符,然后將她往胡綏懷里一推:“看著?!?/br> 胡綏都沒看清他是如何跑出去的,一溜煙就沒了蹤影,隔壁傳來女人的慘叫聲,胡綏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忽然感覺到一陣陰風鋪面而來,房門咣當晃了兩下,便見一團黑影似有若無,只有半個成年人大小,直朝陳婆婆身上撲去,卻仿佛受到了什么重擊,痛吟一聲,地上便出現一個女鬼。 說是女鬼,因為那人臉上一團霧氣將散未散,露出森森白骨和血rou,胡綏趕緊護住陳婆婆,道:“你……你跑不了了,還不束手就擒!” 那女鬼掙扎著爬起來,要往屋外走,一轉身就對上了李成蹊,李成蹊對著那女鬼的天靈蓋便點了一下,那女鬼晃蕩了兩下,便倒在了地上,身形盡現,竟然不著寸縷,半是皮rou,半是白骨森森,胡綏抓起床上的一件衣服便扔了上去,落在那女鬼身上,蓋住了她。 第20章 癡鬼(四)┃小副本刷完啦 “她竟然附身到陳婆婆身上了!”胡綏驚魂未定地說。 “鬼東西,以為自己附身到老婆子身上,我就看不出來了?”李小酒頗為囂張地說,“要不是怕強行驅打會傷了這陳婆子的性命,只能哄你自行離身,看我不直接打的你形神俱散!” 胡綏問:“你們早就看出來啦?” 凌塵宇搖頭,也有些慌張神色:“我沒有?!?/br> 陳婆婆已是暮年之人,身上精氣衰微,才給了這女鬼有機可趁,這樣的人,身上的陽氣對鬼來說不至于太灼熱,又能很好地掩蓋她的鬼氣,所以凌塵宇都被瞞過去了。只可惜,這女鬼遇到的人,是李成蹊叔侄兩個。 抓住之后,便是要審。 李小酒雙手插在兜里,往門上一靠,道:“鬼東西,一五一十都交代了吧,如果你有什么冤屈,說給我叔叔聽,說不定他會幫你說句話,留你一條鬼命!” 那女鬼氣息已經十分衰弱,趴在地上,胡綏只看到一件衣服在晃動,他以前也聽說過,新鬼大,舊鬼小,只是沒想到這女鬼的身形,竟然如此嬌小,甚至不如一個幾歲的孩童。 “說,叫什么名字,生前住在何處,因何成鬼?” 女鬼身上的衣服滑落少許,露出滿是森森白骨的胳膊:“我叫蘇瑩,本地蘇河鎮人,留在這里,只因為不舍前世情緣,并非為了作惡,大師饒命啊?!?/br> 凌塵宇道:“相信這世上的妖魔鬼怪,沒人不知道李部的名字,你大概也猜出我們是什么人了,知道自己難逃一死,所以我們前腳剛走,你后腳就到衛家去了,你去那里做什么?” 那叫蘇瑩的女鬼身體一縮,說:“我雖然是個野鬼,可是李部的名號怎么可能不知道。我今天一時腦熱,闖下大禍,自己也知道命該絕矣,還試圖蒙混過去,實在該死,我過去只是想見衛清時最后一面?!?/br> 她的聲音粗啞,與先前尖叫的女聲截然不同,好像身上的陰氣已經連她的聲音都要支撐不住了一樣,但那語調凄婉,聽起來十分老實可憐。 “真是搞不懂你們這些鬼東西,死了就是死了,人命自有天定,不去好好投胎,非要留在人世上,以為就能再續前緣?古往今來,留在人間不肯走的鬼,有幾個有好下場?說是癡情,我看就是蠢!”李小酒說。 蘇瑩匍匐在地上,說:“我并不是一心想要留在人間。鬼在人間,每七日都要受一次生死之苦,如果不是有不得已的原因,我也不會留在世上受苦?!?/br> “說吧,你有什么執念?” 蘇瑩抽噎了一會,露出一個骷髏頭來,直看的胡綏毛骨悚然。她那語調卻很奇怪,遮遮掩掩又戰戰兢兢。 原來這個蘇瑩,是個感情上很極端的女人,談過很多戀愛,對方都受不了她,以至于三十多歲了還沒嫁出去。她的要求說簡單也簡單,說苛刻也十分苛刻,她不求對方是不是帥,有沒有錢,就想找一個一輩子只有她一個的男人,說白了就是控制欲和獨占欲極強,性格比較極端,她的男人,即便跟別的女人多說一句話,多看別的女人一眼,她也受不了,一旦懷疑自己的男人出軌了,就會特別痛苦,有時候甚至會把對方綁起來,嚷著要和對方一起死。 她自己也知道這樣不好,但性格使然,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對于一般男人來說,這樣的有些歇斯底里的女人,就算再漂亮再愛自己,也還是要敬而遠之,所以她情路上一直不順,可她偏偏又是個情、欲極重的女人,活著沒有愛,對她來說無異于行尸走rou,這樣經過了幾段痛苦的感情,直到她在南方打工的時候認識了一個叫趙志耀的男人。 提到趙志耀這個名字,蘇瑩的語調瞬間變的哀傷又溫柔,說:“我們感情很好,我們倆在一起,每天都滿足的很,他愛我到死,我愛他到死,所有別的男人覺得我變態的地方,他卻都喜歡……后來我們就回老家來結了婚,誰知道結婚三天之后我們一起出門,回南方打工,路上卻遇到了車禍……死了以后,約好一起去投胎,下輩子還做夫妻??墒撬懒酥蟛胖?,人死之后,根據這輩子的業報各有去路,有些人死了之后可以去投胎做人,有些因為罪孽太多,會墜入畜生道,還有些入鬼道受折磨。我們倆以為可以下輩子再續前緣,誰知道我丈夫被分配去投胎做人,我卻被分配入鬼道,要受那無盡折磨?!?/br> “一旦一世錯開,再同時投胎做人,機會渺茫,所以你就不肯了是吧?”李小酒問。 蘇瑩就嗚嗚地哭了起來,聲音既難聽又傷心:“我們倆真心相愛,這世上再也找不到比他更適合我的男人,他也找不到比我更適合的女人,這世上男女千千萬萬,但像我們倆一樣情投意合的能有幾個,本來以為我們愛的那么深,可以生生世世都做夫妻,突然讓我們就這樣分離,我怎么能接受?!” 她的聲音突然拔高,不復剛才的哀傷溫柔,多了幾分戾氣:“所以我就逃了出來,我與他商量好了,等他再世為人之后,我們再續前緣??晌疫@形體支撐不住,連四十九日都等不到,不得已,才開始吸取男人的精氣……” 但是人投胎之后,不但記憶全無,就連相貌也會改變。蘇瑩一個孤魂野鬼,又去哪里尋找他丈夫在來世的蹤跡呢。 ”不知道等了多少年,我都找不到,都找不到……”她從地上伏起來,聲音嘶?。骸拔颐刻於荚谙?,我是不是不會再遇見他了,這世界這么大,也不知道他投胎到哪戶人家了,我就這樣一直找,一直找,直到有一天,我看見了清時,他跟我的丈夫長的真像啊,別人都怕我,他也不怕,我說我是鬼,他也不怕,這不是命中注定的緣分么?” “所以你認為他就是你丈夫的轉世?”胡綏問。 “我不知道……我……”蘇瑩說,“我一個人,過的太苦了,苦了幾十年,不想再苦了?!?/br> “人鬼殊途,這是常識,難道你還期望跟衛清時一輩子?”凌塵宇嘆息一聲,說,“你因為前世情孽留在世上,或許還情有可原,但你做鬼這些年,不知道吸了多少人的精氣,損耗了多少人的壽命,卻是犯了陰律,今天你又縱火殺人,引起軒然大波,更是罪加一等。以你的罪孽,你該知道你會是什么下場。只因為貪戀人間的情愛,就落得魂飛魄散的下場,難道就是你想要的么?” 蘇瑩也不說話,只伏地痛哭,外頭傳來了說話聲,胡綏朝門口一看,是衛家三口人,衛老板夫婦攙扶著衛清時,一同進來了。 蘇瑩立即伸向衛清時道:“清時,你真要我魂飛魄散么?” 李成蹊剛才問衛清時的話,她在李小酒身邊也都聽到了。 衛清時嚇得一哆嗦,衛老板急忙護住自己的兒子說:“你這個惡鬼,害人性命,蠱惑我兒子,如今還妄想他救你?!” 蘇瑩還不肯死心:“衛清時,我并沒有要害你的心,你我兩世的情分,難道你都不顧及了么?你就算忘記了你前世說的話,難道這輩子說的也都忘記了么?!” 衛清時哆哆嗦嗦地不敢去看她血骨駭人的臉:“那……那你又為什么又放火燒了王家的鋪子?” “因為那個王雪!”蘇瑩有些激動起來,“你看到我那個樣子,心生畏懼,不再愛我,我也能夠理解,可是沒過多久,你就和別的女人打成一片,我嚇走了一個,又來一個,尤其這個王雪,她是有多賤,你都病成這樣了,她還說她喜歡你!你們以為我進不去你家的院子,我就什么都聽不到了么?!為什么你對她,比對我還要好?你知不知道你跟她說的每一句情話,都像在拿刀子剜我的心!你說過的,這輩子就屬于我一個人,只愛我,只和我上床,可是我去以后,你難道還會一輩子不娶妻生子,我一想到你將來會另有新歡,就覺得胸中像火燒一樣難受!你只能是我一個人的,只能是我一個人的!” 她身上的衣服陡然漂浮了起來,好像有一股很大的氣息撐著,李小酒冷冷一笑:“你可算撕破臉,露出你的本來面目了!” “人如果不能守信,和畜生有什么區別!”蘇瑩似乎已經魔怔,憤怒說,“我要他信守諾言,一輩子只愛我一個,又有什么錯?!” “難道你還要求我兒子一輩子打光棍么?你……你真是個神經??!”衛老板說。 “神經病么?”蘇瑩冷笑一聲,“你去問問你兒子,他當初是不是就愛我這個神經病,說像我這樣癡情的女人少見,說他愛死了我愛他如癡如魔的樣子,他摟著我的時候,是不是說過要與我一起生,一起死!” “床上的話你也信,又一個相信男人的蠢貨?!崩钚【普f,“行了行了,你的緣由也說的很清楚了,依我看不過是又蠢又固執的鬼東西!” 他說著就走上前去,蘇瑩哆嗦著看向衛清時:“我要死了,恐怕這一次要灰飛煙滅,你也不替我說句話么?!你知不知道我平生最恨的,就是背叛我的男人!” 李小酒卻突然暴躁了起來,道:“蠢,蠢,真是蠢,你越是癡情,我越是覺得你蠢!行了行了,廢話少說,趕緊跟我走吧?!?/br> 他說著雙指一并,就探向蘇瑩的天靈蓋,蘇瑩卻飛身一撲,骷髏頭便咬住了衛清時的肩膀,頓時撕咬下一塊rou來,衛清時哀嚎一聲,李小酒眼疾手快,直接掐住了蘇瑩的喉骨,蘇瑩叫道:“衛清時,我不會放過你的,你等著,你……” 話未說完,形體俱散,落在地上,成為一片沾著血水的碎骨。 第21章 癡鬼(五)┃小副本原來還有呢 衛清時面如土色,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李小酒冷笑地看向他說:“現在好了,永生永世,她都不會再來糾纏你了?!?/br> “多謝道長,多謝道長?!毙l老板忙不迭捂住兒子肩膀上的傷口,趕緊和老伴扶著他回去了。衛清時走到一半忽然又回過頭來,看了那地上的碎骨一眼,他媽拉著他說:“走吧走吧,這下可以心安了。這個挨千刀的惡鬼,下手怎么這么狠!道長道長,這被惡鬼咬傷的,不用打什么防疫針吧,要緊么?” “當尋常傷口處理就行?!绷鑹m宇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