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
待適應黑暗后,更深的恐懼襲上這幾人的心頭。 傳言不虛,謝容禛即便身受重傷,也能沖破xue道連殺他們數人,而他們在眨眼功夫里竟毫無還手之力。 有人回過神來,立即道:“都跳水!去搬救兵!” 話說得簡短,其他人卻瞬間了明白了他的用意,謝容禛此時正是警惕的時候,他們想像之前那樣得手是絕無可能了,甚至硬拼的話他們所有人的命都有可能要交代在這里,謝容禛受了傷不能碰水,他們卻精通水性,四面撒網,總有人能逃出去傳遞消息,接應的人就在岸邊不遠處,到時大批人馬追過來,謝容禛縱使有天大的本事也逃不掉。 念頭轉瞬既逝,他們在那人出口的瞬間就縱身往江中跳,墨遠卻比他們更快一步,身形化影,抬腳踢飛船槳,先后連中兩人,剛勁的力道將那兩人打得口噴鮮血,而墨遠已經沖出去拽回另外兩人扔回船倉,同時反手甩出匕首,匕首射向另一頭即將入水的人,從背后沒入,直中心口,匕首另一端不知何時已纏上他從船上扯下來的帳幔,他手中用力一收,將匕首拽回,那人撲通一聲落入水中,瞬間沉下去。 此時還剩四人,船艙內兩人充滿忌憚地盯著他,徒勞地握著兵器企圖與他拼個你死我活,另有被船槳打出內傷的兩人落入水中,正費力掙扎,墨遠飛過去俯身貼近水面,伸手將他們撈出來,一手擰斷一人的脖子,將他們重新丟進水中,又飛快地反身跳回船上。 僅剩的兩人控制不住顫抖起來,他們自認在江湖中也算高手了,不然上頭不會讓他們接手如此重要的差事,可此時面對一個身受重傷的謝容禛,他們竟然毫無還手之力,難道他們今日注定要命喪于此? 墨遠腳下未動,人已瞬間欺身靠近,對面有一人眼尖地發現他左腳上竟然沒有穿鞋,而是裹著厚厚的棉布,心神一動,突然提劍猛刺過來,卻在下一瞬虎口劇痛。 墨遠那只腳雖裹著,卻并不是廢了,當即迎上來一腳將他的劍踢飛,劍脫手,那人捂著手飛快地后退,墨遠踢起他的劍接住,飛身過去狠狠扎進他心口,同時一腳將他踹飛,拔出的劍帶著鮮血橫劈向旁邊另一人。 那人一屁股坐在地上,劍鋒壓在他頸間,劃破皮rou的刺痛讓他抖了抖,額頭瞬間滲出大顆大顆的汗珠。 墨遠立在船頭,微明的天色在他臉上映照出一層青白,江風將他凌亂的發吹得飛揚起來,他如厲鬼般看著面前的人,嗓音沙啞冰冷:“你們要帶我去哪里?接應的有多少人?從實招來,饒你不死?!?/br> 那人瞪著眼不敢亂動,顫顫巍巍道:“上頭要我們帶你去衛縣,那邊有百十個人藏在山腳林子里等待接應,最后要帶你去哪里我們并不清楚……啊大俠饒命!真的不清楚……我沒有說謊!” 墨遠將劍鋒的力道收起一些:“你們上頭的人是誰?” “是……是前朝太子……”那人生怕他不信,又補充道,“我沒有說謊!真的是前朝太子,他沒有死!他還活著!” 墨遠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劍壓下去割破他的喉嚨,在他不可置信地瞪直眼時一腳將他踹飛出去。 “噗通——”最后一人落入水中,船上終于清靜下來。 此時天邊已經透出一絲微光,墨遠側頭看過去,閉上眼急促地吸了口氣,在身上連點數道xue位,飛快地撕開船上的帳幔,解開衣衫將撕下的布條繞著肚子收緊力道裹在腰際,最后打結時手已經開始微微顫抖。 他將衣衫重新穿好,踢起船槳伸手接住,幸虧船槳足夠長,他不用坐下去就可以劃船。 此時船已經在大江中央,前后左右俱是茫茫江水,南北兩岸都離得不近,他抬頭看了看,慢慢走到船尾,一陣風吹來,他打了個寒噤,忽然一陣頭暈目眩,忙將船槳撐在船上,閉了閉眼,一絲鮮血自唇角溢出,他忍了忍,終究沒忍住,扶著船槳俯身吐了一大口鮮血。 半晌后,他抬起頭,神色如常地擦了擦嘴角的血跡,調轉方向將船往北岸劃去。 第80章 【蘅澤】今日你落到我手里,別說活,就是死也休想死得痛快! 密林外燃燒著大片火把, 火光將夜空映照出一片血紅色, 連慕楓將攔路者斬殺,策馬沖入密林中, 在他身后, 鏢師們也速戰速決, 與來路不明的敵人奮力廝殺,最后扔下滿地尸身舉著火把緊跟上來。 一路追蹤到這里, 他們仍不能確信有沒有找對方向, 對方顯然有著周密的部署,先是將守衛陸續引開, 再將人劫走, 又安排人斷后遮掩蹤跡, 更派出無數高手沿途干擾阻攔,如此一來,即便他們能發現蹤跡也被拖延了時間。 連慕楓心急如焚,目光在林子里四處搜尋, 忽然定在一片樹葉上, 神色微動, 飛身而起,眨眼間移到那棵樹旁,舉著火把湊近了看,又將樹葉摘下來聞了聞,眸色一沉:“有血跡!” 四處搜尋的鏢師立刻圍攏過來,開始順著這棵樹往前搜查, 不一會兒就聽見就有人喊:“這里也有!” 連慕楓沖過去,看向那邊地上的樹枝,目光落在半干的血跡上,手指顫抖起來。 對方雖極力掩飾,卻仍不可避免地遺留下蛛絲馬跡,只是他們一路找過來從未發現過血跡,這時卻突然看到了新鮮的、尚未干透的血,連慕楓一顆心瞬間墜入谷底,他將樹枝撿起,飛快地沉聲下令:“這里是他們劫走阿容的必經之地,放令箭,叫所有人放棄搜尋,盡快趕過來!” 緊接著又道:“邢六,快回去將阿容養的蟲子帶過來!你知道在哪兒吧?” 邢六飛身上馬,掉轉馬頭:“知道!” “多帶幾個人,路上小心,速去速回!” 邢六應了一聲,帶上幾個人飛快離開。 馬蹄聲急,同時一支令箭從林子里飛出去,呼嘯著沖向夜空,耀目的煙火將夜空照亮,遠處往各處搜尋的鏢師收到命令,飛快地翻身上馬,從四面八方趕過來。 一直在連慕楓胸口沉睡的孩子被驚醒,“哇——”一聲大哭起來,連慕楓飛快地將他抱出來揭開尿布,等他尿過了又匆匆塞回兜里,見他仍哭鬧不止,忙對身邊一名鏢師吩咐道:“陳慶,去附近農家討些羊奶過來!” 陳慶領命而去,身邊其他鏢師又發現了幾處血跡,連慕楓邊輕拍安撫孩子邊飛快地跳上馬背,夾緊馬腹順著血跡延伸的方向沖過去,同時喝道:“孟虎,給邢六他們留下記號!其他人快跟上!” 孟虎應了一聲,其他人紛紛上馬,匆匆跟上連慕楓,他們一路追蹤出了林子,卻再次失去了線索,顯然這一路都有人故意掩蓋蹤跡,之前林子里因為光線昏暗才有疏漏讓他們察覺。 連慕楓勒停馬跳下去,舉著火把目光巡視一圈,鞋尖在泥地上蹭了蹭,催動內力抬腳一跺,地上迅速浮開一層灰土與枯草,他蹲下去,火把往四周照了照,目光凝?。骸坝凶阚E?!?/br> 另一頭有鏢師喊道:“這邊也有足跡!” 連慕楓蹙起眉,起身往四處看了看,終于在一塊碎石上發現血跡,立即道:“往左!” 所有人再次縱馬疾馳,只是到下一個岔路口又不得不停下,尋找蹤跡又花去一番功夫,連慕楓面色緊繃,不敢想墨遠身上的傷口究竟流了多少血,也不敢想這么找下去究竟來不來得及將人救回來,更不敢分神去悔恨痛苦,此刻他全副身心都緊繃著,唯一的念頭就是一定要盡快將人找到。 這時身后傳來隆隆馬蹄聲,在他們尋找蹤跡的時候,大批人馬陸續追上來,邢六與陳慶也先后趕到。 邢六沖到近前,將帶來的罐子交給連慕楓,惴惴道:“這蟲子有用么?” “不確定,試試?!边B慕楓說著飛快地打開蓋子,將里面一只養得油光黑亮的甲蟲放出來,一邊防備,一邊滿含期待地緊緊盯著。 這只蟲子正是墨遠曾經拿出來嚇唬過宣王的蠱蟲,墨遠當玩物養了許多年,偶爾會放出來遛遛,墨遠說它性子還算溫順,從未咬過人,它是用墨遠的鮮血喂養大的,興許在此刻能派上用場。 連慕楓不確定這方法行不行得通,見陳慶遞過來一壺羊奶便伸手接過,想著這么小的孩子不會自己喝,自己的手又不干凈,只好隨手折了一截樹枝遞給陳慶:“把皮削了,磨得光滑些?!?/br> 陳慶接過去,連慕楓目光一直注意著甲蟲,見蟲子原地轉了幾圈突然開始往前爬,忙抬腳跟上。 蟲子走了一會兒停下來,觸角亂舞著,顯得有些急躁,連慕楓飛快地將那一處的草屑扒開,面露驚喜,捏住蟲子放回罐中,翻身上馬:“走!” 陳慶策馬趕上來,將削好的圓頭木棍遞給他,連慕楓馬未停,接過木棍沾了羊奶塞進孩子口中,孩子終于不哭了,吮了片刻又張嘴哭起來,連慕楓再次沾了羊奶喂他,雖騎在馬背上,握著木棍的手卻穩穩的,邊催馬疾馳邊低聲安撫:“阿十乖,我們去找阿爹!” * 晨曦灑在江面上,波光粼粼。 墨遠將船劃到岸邊,人已經累到幾近脫力,他將自己挪上岸,不敢在此地停留,打算找個安全的地方先行療傷。 雖然知道對岸衛縣附近有不少謝冀的人藏在林中,他卻暫時不打算過去,一是自己傷勢太重,即便用上計謀有將對方一網打盡的可能,但最后自己也會元氣大傷,他不想因為逞能讓連慕楓與師父等人擔心,二是謝冀的根基在豐凌城,他此刻就算有本事將衛縣那邊的人屠盡,也不可能撼動到謝冀的根本,那就沒必要在受到重傷的時候去硬碰,免得得不償失。 酈城就在不遠處,他雖然傷得重,撐到那里卻無礙,他可以去城里歸義堂求助,李山對連家堡忠心耿耿,他去了那里就可以讓李山去找連慕楓,自己也能安心療傷,只要到了那里,他就安全了。 在江上時已經斟酌妥當,墨遠上岸后立刻在附近隱密處留了記號,又找了幾塊不起眼的石頭,催動內力飛快地在上面刻下模糊的“義”字,接著將幾塊石頭看似隨意地丟棄在不同的地方,做完這些后他停下來喘了口氣,身子開始劇烈顫抖。 身上沒有帶藥,傷口再次滲出血來,徹骨的寒意將他籠罩,他抬手捂住腹部,視線竟有些模糊,耳中也開始嗡嗡作響。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在附近響起,他心頭一跳,渙散的意識迅速聚攏,眼前又清晰起來,此時一陣腳步聲在周圍響起,越靠越近,聽氣息竟有不少高手圍攏包抄過來,他猛然抬頭,目光落在一張意外眼熟的面孔上。 來人驚訝地看著他,眼底的驚訝迅速被憤恨怨毒取代:“原來是你!你就是謝容禛!” 墨遠挺直腰身,除了面色蒼白,瞧著似乎與常人無異,他面色冷淡地看著來人:“蘅澤?你沒死?” 蘅澤似乎忌憚他的身手,面上是恨不得將他碎尸萬段的瘋狂恨意,人卻沒有靠近,瞄了眼他腹部的血跡,反而退開幾步站到同行的兩人中間,那兩人立刻上前半步將他護住。 墨遠雖有疑惑,卻沒精力與他廢話,閉上眼默默調息,蘅澤卻自顧自冷笑著開口:“沒想到吧?明明死了的人竟然又活了。怎么,你會隱藏內力,我就不會金蟬脫殼了?” 墨遠突然抬手,兩枚針射出,銀光乍閃,擋在蘅澤面前的人被射中喉嚨,驚駭地抬手捂住,踉蹌著后退兩步。 蘅澤驚得瞪大眼,在那兩人倒地前飛奔至另一人身后。 墨遠冷冷看向他,想抬腳走過去,腿卻突然定住,眸色微變。 左腳上的冰層突然發出極細微的“咔嚓”聲,接著一股酥麻與痛楚交織著開始在被包裹的那只腳上亂竄,冰層迅速融成水,將棉布打濕,聚集在冰層上的寒意驟然滲回皮rou,凍得他的腳瞬間刺痛,他抬腳,變得沉重松弛的棉布自腳上脫落,寒意開始順著小腿往上蔓延…… 墨遠心知不妙,忙調息運功,企圖壓制開始亂竄的毒素。 蘅澤敏銳地捕捉到他的片刻凝滯,面露喜色。 墨遠怕他們立刻動手,搶在他開口前道:“你為何沒死?你會易容術?” 蘅澤頓了頓,想著他如今已成囊中之物,便冷笑道:“我知道你去探查過,實話告訴你,當時躺進棺材里的確實是我,被下葬的也是我,我不會易容術,也確實沒什么內力,我唯一會的就是龜息功,能閉氣足足七天七夜,在你們陸續探查后,我自己從墳墓里爬出來了!” 墨遠又問:“你似乎對我有恨意?” 蘅澤眼眶瞬間紅了,咬牙切齒道:“是!你出現后,宣王眼里就再也沒有我了,他眼珠子時時刻刻落在你身上,而你呢?你害他慘死!我恨你!今日你落到我手里,別說活,就是死也休想死得痛快!” 墨遠對他的話沒什么反應,甚至是左耳進右耳出,他不過是在拖延時間,運功壓制體內的毒素。 蘅澤說完猛然發現自己上當了,大怒,指著他喝道:“他傷勢很重!快將他拿下!前面那些廢物讓他逃脫了,眼下正是你們立功的時候!” 這群人跟著他一路斷后,盡做些掃尾擦屁股的事,早就心生不滿,此刻聽他這么一說,頓時精神抖擻起來,他話音一落,眾人立刻就圍攻過來。 墨遠忍受著陡然竄遍全身的寒意,悶哼一聲,睜開眼旋身而起,險險避開四面掃過來的兵器,他轉頭看向蘅澤,本想抬手對他張開五指,手卻被寒意蜇了一下,忙落到旁邊的樹上緩了緩,提氣飛身離開。 蘅澤驚魂未定,見他跑了,知道他快撐不住了,大喜道:“快追!” 墨遠卻只飛出去數丈遠就撐不住了,落到樹上差點沒站穩,只好跳到地上,隨手折下樹枝當劍橫在身前。 體內的毒素開始肆虐,原本與他融為一體、井水不犯河水,此刻卻瘋了一般開始攻城略地,似乎因被壓制了十個月生出滔天怒氣,意圖趁著他最虛弱的時候將他徹底吞噬。 師父早就說過,淬煉毒血就如豢養猛獸,自身強大時自然能馴得住,可一旦弱了,猛獸就會反咬一口。 四周的兵器反射出凌亂的寒光,紛紛刺入他眼膜,他抬起樹枝,手卻猛然一沉,忙將樹枝撐在地上,他虛弱地站著,強行催動全身內力將四周的刀劍彈開,這一下卻耗盡他所有精力,他抬起頭,只覺得天旋地轉。 “咔嚓——”樹枝斷裂,墨遠終于撐不住,合上眼猝然倒地。 作者有話要說: 二寶不會有事的,也不會留下病根,這一段很快過去,以后都不虐二寶了,專虐狗子,你們就別罵狗子了,要罵罵我吧qaq……或者罵反派?_(:3」∠)_ 我的虐點一直都是感情上的虐,就是那種我愛你你卻傷了我的心你這個人渣那種……可能我虐點和你們不太一樣,看得難受的就養肥或者棄文吧,不要為難自己,虎摸大家~ 感謝一路支持鼓勵我的你們!比心! 第81章 【出魔】我是誰?我怎么會在這兒?……殺了……全都殺了…… 連慕楓帶著人追到江邊, 卻堪堪遲了一步。 江邊有著極其明顯的打斗痕跡, 足跡凌亂、荒草橫臥、血跡未干…… 連慕楓跳下馬,沖過去探查墨遠離開的方向, 在水邊碎石下發現一塊熟悉的衣角, 衣角拿開, 露出下面淺沙上形跡凌亂的六個小字——衛縣,山腳, 樹林。 連慕楓抿緊唇, 抓著衣角的手猛地握緊,抬起頭將沉沉的目光投向江邊幾艘小船, 見其中一艘小船上有打斗痕跡, 又跳上去查看了一圈, 發現船艙里有一只染了血的麻袋,眼底瞬間染上一片赤紅。 “老大,這塊石頭上面有字!” 連慕楓跳下船疾步走過去,接過鏢師手中的石頭, 唇動了動:“義?!?/br> “老大, 這里也有, 也是寫的義字?!?/br> “這里也是!” 接連幾塊相似的石頭被發現,連慕楓將這些石頭的方位連起來看,發現正是從江邊指向遠處城門的方向,他看向手里的石頭,神情并沒有輕松:“義,歸義堂?!?/br> 邢六激動道:“公子應該是去了歸義堂!” 連慕楓將石頭扔掉, 壓下心底強烈的不安,看向附近一灘血跡,意外地發現有幾只蟲子僵在那里,目光頓時凝住,他彎腰在草叢中找到一只活蟲,大步走過去將活蟲扔到血跡旁,這只蟲子立刻朝著血跡爬過去,卻在碰上的那一刻突然僵直不動了。 連慕楓咽下喉嚨里涌出的血腥,一顆心急速下墜,烈烈江風吹在臉上,他豁然起身,看向手里的衣角,抬起另一只手,狠狠一巴掌甩在自己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