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表白（二）

    “少爺，要坐車嗎？我可以為你……開一輩子的車?！?/br>
    和光也不知道為什么, 聽到這句話, 就忍不住的開始臉紅心跳。

    明明就是句再普通不夠的話，可是被大哥這樣子說出來, 就是，好開心啊。

    和光紅著臉, 就動作僵硬的坐上了他家大哥拉著的黃包車。

    晏鈞墨就拉著黃包車, 黃包車上坐著他的心上人，往尋雨苑跑去。

    ——若是旁人想要他彎下腰身, 降下.身份, 去屈就, 那定然是萬萬不能的。

    可是，誰讓這個小混蛋已經跑進了他的心里呢？自然是只要小混蛋喜歡, 他就可以隨時隨地的放下.身份，去為小混蛋做各種事情。

    和光就一路臉紅紅的, 被晏鈞墨拉著往尋雨苑去。

    只是他再也不曾想到, 此刻的尋雨苑，卻已經布置成了戲院的模樣。

    而剛剛調.戲他的黃包車夫, 這次不拉車了, 反而朝著他蹲下.身子，微微笑道：“小少爺雙足金貴, 不如小的背少爺去看戲？小少爺的雙足……自然該被好好珍惜?！?/br>
    黃包車夫·晏鈞墨意味深長的瞧了和光的腳一眼。

    和光頓時就覺得自己現在不只是臉紅了，就連腳上，也已經燒得通紅。

    可惜黃包車夫·晏鈞墨卻沒有容許和光遲疑太久, 立刻就趁著和光不如意，將和光給背到了背上，然后就往尋雨苑里布置好的戲臺下的座位上坐去。

    等到將人放在了座位上，黃包車夫·晏鈞墨又沖著和光一笑，然后就轉身離開了。

    整個尋雨苑里，就開始“滴答滴答”，似是響起了落雨之聲。

    尋雨苑之所以叫這個名字，其實就是尋雨苑里種了許多的芭蕉樹，下雨時候，雨打芭蕉，可不就是最美的景致？

    然而和光聽到雨打芭蕉的聲音，第一時間就是迅速掐算一番，算出今日無雨后，立刻站起來就要往外看，然后就看到了正在那里“人工造雨”的晏鈞燦。

    和光：“……”

    晏鈞燦：“……”立刻給和光比了個“噓”的手勢，臉上五官都扭曲了起來！

    話說，如果大哥知道了和光這么快就看穿了這場人工降雨，會不會來打他？

    好在和光與面目扭曲的晏鈞燦互相看了沒一會，就聽到了雨打芭蕉之外，戲臺子上仿佛又響起了什么聲音。

    和光驀地轉頭，也不坐下，就站在椅子旁，看著戲臺上。

    然后就聽到戲臺上不知道哪里來的樂聲響起，隨即就是一個生角粉墨重彩的登場，口中還唱到：“都道那夕水湖畔三生石靈驗，今日某便背著家中情郎，祈求三生石果真通靈，許某今后生生世世，能與情郎得以長相廝守！若能得償此愿，某愿傾盡此生家財萬貫，生生世世之好運，亦不悔矣！”

    爾后又開始唱了起來，這次是完全對著和光開始唱。

    四目相對，和光就呆住了。

    原來臺上那個粉墨重彩的生角，竟然是他家大哥。

    他家大哥正在臺上唱《三生緣》?！度墶菲鋵嵤敲駠鴷r期才出現的戲，相當有名。它的名氣，一部分是源自這個戲的的確確的好看出彩，但大部分卻是因為，《三生緣》是作者自己根據自己的感情寄托，因此寫出來的戲。而《三生緣》的作者，戀上的就是戲臺上面，一直在唱戲的一個戲子，還是一個……男戲子。

    只是花國彼時國情如此，又是戰亂年間，二人的戀情維持的相當艱難?！度墶返淖髡邜鄣缴钐?，便寫了《三生緣》，戲里便是一個古代大家少爺，喜歡上了戲臺子上的一個戲子，只是彼時戰亂不斷，二人身份有別，最后因為種種緣故，不得不暫時分開。只是戰亂時候，這一分開，或許就是永別。那戲子便與那少爺約定，于夕水湖畔三生石旁相見，一來是為告別，二來是為約定來日必要相見，若是今生不能，也要約定來生、來來生再續前緣，只是二人都要擅自珍珠，不可移情別戀。

    《三生緣》這場戲里的戲子與少爺一同再三生石旁相見立下誓言，十載后重逢，果真各自守著各自的承諾，充沛世俗的道德約束，以男子與男子之身成就良緣。

    可是現實里面，當《三生緣》的作者真的不得不面臨和戲里面的少爺一樣的選擇時，少爺卻并沒能前去赴約，與那戲子見最后一面，只留了一封書信，然后便被家人“相迫”，遠去異國他鄉，待花國戰亂結束時才再見。

    直到二十年后，二人終于相見時，卻是一同被批.斗打壓，被分到了一個牛棚時候。

    只是彼時，戲子依舊孑然一身，只有兩個徒弟和愛他戲的人愿意為他打點，那親手寫下《三生緣》的作者，卻已經有妻有子，只是因為海外關系而被處分，其妻其子已經和他斷絕了關系。

    那作者彼時或許是有些想法的，但那戲子卻始終不肯原諒。

    待到十幾年后，戲子終于再次登臺，唱的還是《三生緣》，可是這《三生緣》的末尾，大家少爺卻沒有來與戲子立誓約定，只有戲子一人孤零零的在三生石邊立下種種誓言，以為他的心上人即便沒有來，也會守著那個諾言，最后仍舊孤獨一生，只收了幾個弟子，卻只教他們生存，不教他們唱戲；那大家少爺卻是在與戲子失散后，迎娶嬌妻，生兒育女。很多很多年后，二人再次相見，戲子年邁，好在有孝順的弟子奉養，那少爺家敗中落，成了普普通通的老頭子。

    二人在路上擦腳而過，隨即，各自停下腳步。

    少爺已經成了個再普通不過的老頭子，戲子也就是個好看的老頭子。戲子原本激動的想要上前，隨即就聽到了那少爺的兒子跑了來，對著少爺很是不恭敬的推搡著，就為了問少爺要他的棺材本。

    戲子眼中的激動和深情瞬間退去，重回三生石邊，只求三生石能忘記他曾經的愿望。

    那少爺也回到了三生石旁，卻是什么也沒說，死在了三生石旁。

    而真正的《三生緣》的作者，也死在了當年《三生緣》的“粉絲”弄來的三生石的旁邊。

    也就因著這樣的緣故，《三生緣》這場戲才會這樣的傳奇，被無數人或推崇或諷刺，常常就有人提到這個戲。

    現在晏鈞墨站在戲臺上，唱著的就是戲子在戲臺上唱著的戲，恰好是戲子發誓那一場戲。

    晏鈞墨唱罷，就朝著和光伸手，微笑道：“小少爺，你可愿與我一同立下誓言？我愿生生世世與你相遇相知相愛，你可也愿意來立下個誓言？不必生生世世，三世足矣?！?/br>
    原來在這里等著他！

    和光心里默默地嘀咕了一小下，別扭了一小下，可是看著大哥那樣溫柔和煦期盼的看著他，和光……默默地捂了一下自己砰砰直跳的小心臟，然后，上了戲臺，握住了晏鈞墨伸出來的手，然后真的發了個三生三世的誓言。

    晏鈞墨的臉瞬間黑了。

    他都發了生生世世的誓言，這個小混蛋，竟然真的只發了三生三世！

    估計如果他不提讓和光發個三生三世的，大概只會這輩子在一起，不對，是他的這輩子在一起，等他死了……呵呵。

    這個小混蛋！

    和光：“……”大哥怎么跟女人似的，脾氣變化快的比更年期的女人還快！

    明明他都發誓了來著……

    和光于是就想要湊上去討好的親親。

    可惜“被更年期”晏鈞墨直接躲開了，微笑道：“小少爺，某該去換衣服卸妝了。小少爺若是真的心悅某，便去琳瑯閣等某?！?/br>
    然后一甩長袖，就走了。

    走了。

    和光：“……”

    qaq，但是，他是真的不能騙人的??！

    三輩子就已經很長很長的啦！

    可惜暴躁期的大哥根本不聽他說話，轉身就走。和光也只能默默地走到黃包車旁，想了想，又想了想，覺得不可能有人來給他拉黃包車了，只能自己在尋雨苑里找了又找，最終找到了晏鈞燦旁邊停著的一輛小電驢，騎上就跑了！

    后知后覺聽到動靜的晏鈞燦：“……”他真的好想去揍這個小混蛋！可惜小混蛋有大哥護著，他、他根本不敢揍的好不好？

    和光于是就往下一處走去。

    等到了地方，和光才發現，這里有著好多好多的風箏。

    晏鈞墨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竟然已經卸了妝，換了一身清朝富貴人家的公子裝扮，錦衣華服，正撩起衣裳下擺，坐在這條小路中間，正在做風箏。

    一只很大很大的風箏。

    似乎是聽到和光來了，還抬頭看了和光一眼，然后像是不認識和光似的，輕輕點了下頭，不說話了。

    和光看了看周遭的那些風箏，就隨手扯了個老鷹的風箏，然后也坐在了晏鈞墨對面，擺弄著老鷹風箏看了半晌，道：“大哥，這些都是你做的嗎？”

    晏鈞墨也不看和光，只淡淡地道：“我不知你是何人，但請你離我遠一些，我在做一件大事?！?/br>
    和光：“……”不就是沒好好發誓嗎？怎么卸個妝換個馬甲就不認他了？這還有道理沒有？要知道他原來可是想著，大哥若是……走了，他傷心上幾年，還打算找下家來著……現在三生三世的誓言都發了，他這下家也找不了了??！

    可憐他的一片“癡心”，大哥全都看不到！

    現在還不認他了！

    和光被氣得臉頰鼓鼓的，說不出話來。

    半晌，才氣呼呼的問了一句：“你不就是在做風箏嗎？這算什么大事？”難道還能大到讓你不搭理我了？

    晏鈞墨這次輕輕地看了他一眼，道：“我傾慕一人，正欲以此風箏向他表白，你說，這是否是大事？”

    和光眨了眨眼，等理解了這句話的意思后，登時臉上一紅。

    他剛想要說甚么，就聽晏鈞墨一面做著那只大風箏的最后的收尾工作，一面輕輕嘆了一聲。

    “我心慕他，只愿此后生生世世，都與他結為夫夫，恩愛兩不疑。我欲將我的愿望說與他聽，你覺得，他能答應嗎？”

    和光：“……”不，三輩子就已經很長了??！沒必要生生世世的！真的太麻煩了！而且他還要修成仙來著！這生生世世的誓言里下來，他還怎么成仙??？

    要知道，報恩完成承諾什么的，在成仙路上簡直就是天大的阻礙！

    晏鈞墨見和光不說話，抿了抿唇，也不說話了，只繼續低著頭做風箏。

    等終于將這個大風箏做完，才站起身來，拉著和光道：“去放風箏?！表槺氵€要搶和光隨手拿著那只老鷹的風箏，然后放回原位。

    和光：“……”所以，大哥是真的喜歡他嗎？連個隨手拿的風箏都不要他碰！

    晏鈞墨還不只這樣過分，他還逼著和光，再去換衣服。這次換的是與晏鈞墨的衣服差不多的衣裳，都是清朝時候的富貴公子的裝扮。

    就差一個半禿的鞭子了！

    和光不太情愿，奈何晏鈞墨堅持，和光也想看晏鈞墨究竟想做什么，于是就換了衣裳裝扮，走了出來。

    他出來的時候，晏鈞墨手里的大風箏已經飛上天空了。

    和光也是這個時候，才終于看到了那個大風箏是鳳凰的形狀，張開翅膀的大鳳凰，下面正好寫著他的名字。

    和光正發呆，心說這字寫的真大。以及，有一個大鳳凰的風箏，風箏下面再寫個他的名字，然后，就是表白了嗎？

    好像有哪里不對？

    然后那個很大很大的大鳳凰風箏，就“生”了一個小鳳凰風箏。

    小鳳凰風箏的一根線在大鳳凰風箏上，小鳳凰風箏就飄啊飄啊，最后就飄到了和光面前。

    和光：“……”

    他看向遠處的正在放大鳳凰風箏的晏鈞墨，見晏鈞墨似乎已經不生他氣了，正含笑看著他，似是在鼓勵的看著他，讓他將小鳳凰風箏撿起來。

    和光就乖乖聽話的把小鳳凰風箏撿了起來，研究了一下，就發現小鳳凰風箏的夾層里面，正夾著一封……情書。

    還是完全古言版的情書。

    和光登時呆住，隨即，將那情書看完之后，臉就立刻紅了。

    “和光吾愛，吾心傾慕汝，久矣……”

    和光臉紅紅的將這封文言文版的情書來來回回的看了好幾遍，才終于發現，這封情書是不需要他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