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節
魏昭從窗子里看見徐玉嫣和書香跑回來,徐曜步子大,兩人一路小跑也沒追上徐曜,徐玉嫣住的地方偏遠,跑到東院來避雨。 兩人跑到廊蕪下,繡鞋都濕透了,收了雨傘,走進來,徐玉嫣嚷著,“二嫂,你繡鞋不穿的,借我一雙,我先換上?!?/br> 萱草取出一雙新鞋,“夫人的繡鞋二姑娘看能不能穿?!?/br> 徐玉嫣試了試,正好合腳,“新鞋?” “還能拿夫人的舊鞋給姑娘嗎?” 萱草把徐玉嫣的舊鞋拿走,準備刷干凈。 魏昭說:“下雨了,你穿新鞋踩水又臟了,今晚你就住在這里?!?/br> 徐玉嫣瞅著她,忽然明白了,“二嫂?!?/br> 徐曜擦著頭發,從凈室走出來,“玉嫣要住這里?” 魏昭隨便的口氣說;“玉嫣meimei住這里,你去東跨院住?!?/br> 說完,頭也沒抬。 徐曜怔了一下,頗為意外,半晌對徐玉嫣說;“你陪你嫂子?!?/br> 魏昭站起來,面色平靜地說:“玉嫣meimei,我去沐浴了?!?/br> 她快步走進凈室,徐曜轉身,看著她的背影,她腳步有些慌亂。 魏昭沐浴出來,丫鬟們在擺飯,徐玉嫣進凈室洗手,徐曜接過魏昭手里的巾帛,替她擦頭發,擦得很仔細,擦干了,把她秀發笨拙地挽起來,插上一支碧玉簪。 徐玉嫣洗手出來,挨著魏昭坐,徐曜坐對面,三人用飯。 徐曜不時抬頭看魏昭的臉,魏昭偶然抬頭,兩人目光對視,魏昭避開。 吃完晚膳,丫鬟撿桌子,徐玉嫣的貼身丫鬟找來,“奴婢猜到姑娘一準在這里,直接奔東院來了?!?/br> “外面雨停了嗎?”徐玉嫣問。 “雨停了,姑娘?!?/br> 這丫鬟略尷尬,她等雨停了才來找姑娘。 “你回去,我今晚住在二嫂這里?!?/br> 丫鬟應聲,回去了, 魏昭拉著徐玉嫣,“玉嫣meimei,你來看我新畫的盤子?!?/br> 兩人就去了西間屋里。 把徐曜冷落在屋里。 兩人研究工筆畫,徐玉嫣對瓷畫感興趣了,魏昭畫了幾個,琢磨出點門道,提點徐玉嫣畫。 徐曜走了進來,拿著燒制出來的一套白瓷茶具,茶具是荷花圖案,潔白雅致,拿起欣賞,魏昭指導徐玉嫣畫,也沒同他說話。 “阿昭畫得真好!”徐曜欣賞著。 魏昭跟徐玉嫣的頭湊在一起,給她講解,沒抬頭,淡淡地說;“侯爺過獎了?!?/br> 不叫曜郎了,改稱侯爺了。 “馬家窯出品的瓷器別具一格?!?/br> “聽說章先生給你介紹了兩個畫工怎么樣?”徐曜問。 聽提到章先生,徐玉嫣抬起頭,“章先生給二嫂介紹的畫工二嫂說極好,好的畫工很難找?!?/br> 魏昭沒抬頭看他。 徐玉嫣說完,繼續跟魏昭學瓷畫。 徐曜待了一會,沒人理他,走出西間,到東間里,隨手拿過自己每日看的書,翻翻,看不進去。 金橘束手恭立在珠簾后。 二更天,西屋里的燈熄了,魏昭跟徐玉嫣睡在南炕上,魏昭跟徐曜睡的床,魏昭有個小心思,不想別人碰,徐玉嫣是徐曜的meimei,也不行。 徐曜放下書,走出東屋,書香從西屋走出來,掩門,徐曜從門縫看西屋兩人熄燈了,大概要睡了。 書香規矩地站著,徐曜低聲問;“夫人歇下了?” “夫人跟二姑娘歇了?!?/br> 徐曜站了一會,書香不知侯爺有何吩咐,不敢走,等一會,徐曜也沒說什么,走出房門,朝東跨院走去。 魏昭跟徐玉嫣躺著,熟悉的腳步聲離開西屋門口,隨即聽見堂屋開門聲,知道徐曜已經走了,對于徐曜這種人,有明確的目標,想做的事情向來很堅定。 魏昭望著屋頂,睡不著,徐玉嫣小聲說;“二嫂,你沒睡?” 魏昭嗯了聲。 “二嫂,我二哥走了,去東跨院了,我們說說話?!?/br> 黑夜是人最脆弱的時候,徐玉嫣跟她講小時候的很多事情,孤單寂寞,徐府人的冷漠。 魏昭跟她比起來,覺得自己兒時其實并不苦,她有桂嬤嬤,書香和萱草,還有宋庭像兄長一樣護著她, 兩人說到半夜,基本都是徐玉嫣在說,魏昭聽,徐玉嫣長久孤獨,總算有個人可以傾吐心事。 徐玉嫣困了,說著說著,就睡著了,魏昭沒有睡,傍晚下了一場急雨,雨早停了,四周寂靜,聽見屋檐下啪嗒聲,雨珠滾落在外面窗臺上,魏昭的眼前出現東跨院窗扇上大紅喜字,床鋪大紅被褥下壓著一個紅紙剪的喜字,床上的人,胡思亂想起來,揮之不去,怎么也睡不著。 窗外天空透出一點亮,魏昭起來,悄悄的下地,怕驚醒徐玉嫣。 書香值夜在東屋睡,輕輕地一聲門響,她醒了,起身,披上衣裳走到堂屋,看堂屋門開了,書香走出去,外面天還很黑,書香朦朦朧朧看見夫人的身影朝院外走去,趕緊跟在后面。 天蒙蒙亮,三爺徐霈早起練劍,走到花園小池塘,突然看見一個熟悉的背影,坐在池塘邊的石頭上,早晨涼風拂過,魏昭背影單薄、凄清。 徐霈往前走了幾步,停住腳步,二哥昨晚去了東跨院,二嫂一大早在花園池塘邊坐著,心想,她也許不想要別人打擾,他轉身欲走,一回身,看見侍女書香站在左側離著幾步遠,淚流滿面。 徐霈心里一澀,快步離開,離開花園,他都沒敢回頭看這主仆倆。 天大亮了,東跨院正屋門外,高芳華陪嫁的丫鬟站在門口,候著主子起身,國舅府陪嫁四個貼身大丫鬟,和兩房家人,外加常婆子,按照侯府妾的標準,侍候兩個丫鬟已經超了,超出的仆從,月銀不走公賬,高芳華自己支付,侯府就不管了。 四個丫鬟聽屋里有了動靜,里屋門開了,侯爺走了出來,幾個人退過一旁,不敢抬頭看,徐曜走了出去。 迎面碰上積善堂一個老嬤嬤,老嬤嬤是徐老夫人的心腹,看見侯爺,急忙退過一旁,恭恭敬敬行禮,“奴婢給侯爺請安?!?/br> 徐曜站在廊蕪下,沒說話。 老嬤嬤道:“侯爺,奴婢奉了老夫人之命來取元帕?!?/br> 徐曜手里拿著一折疊工整的元帕,遞給這個嬤嬤,這個老嬤嬤就是侯爺娶侯夫人時,來取元帕的那位老嬤嬤,一向做事認真,頗得老侯夫人信任。 老嬤嬤展開元帕,看見白底上面星星點點的紅,滿意地收起來,恭恭敬敬地行了一個福禮,告退,回積善堂復命去了。 老嬤嬤回到積善堂,把取回的元帕給老夫人看,徐老夫人點點頭,道;“你帶著兩個人把那個東西送去,讓她喝了?!?/br> 老嬤嬤領命帶著兩個丫鬟走了。 高芳華醒來時,身旁床鋪是空的,徐曜不在,她招呼丫鬟,門外侍候的丫鬟進來,服侍她梳洗,高芳華問;“侯爺什么時候走的?” “侯爺走了有半個時辰?!?/br> 這時,一個老嬤嬤帶著兩個丫鬟進來,恭謹地行禮,“奴婢拜見姨娘?!?/br> 高芳華看見老嬤嬤身后的丫鬟端著一個托盤,托盤里放著一個碗,碗里盛著褐色的東西,聞著刺鼻藥味。 老嬤嬤曼聲道;“老奴是老夫人派來的,高姨娘把這碗避子湯喝了?!?/br> “我們姑娘怎么能喝這種東西?” 常嬤嬤走了進來,說話的是常嬤嬤。 老嬤嬤不緊不慢地說;“這是我侯府的規矩,正房主母沒有子嗣之前,妾不能生子嗣?!?/br> “這可不行,你們侯府怎么能這樣對我們姑娘?”常嬤嬤氣道。 老嬤嬤也不生氣,“這位mama,你家姑娘現在是侯府的妾,就要守侯府的規矩,誰也不能破了這個規矩,等侯夫人有子嗣,妾才能放開?!?/br> 常嬤嬤怎么能讓姑娘喝下這種東西,國舅府里也是有規矩的,可也沒有這種規矩,國舅爺的第一個孩子,就是庶長子。 常嬤嬤剛要據理力爭,被高芳華攔住,“mama,既然侯府有這個規矩,我們不能壞了規矩?!?/br> 看著老嬤嬤,又看眼丫鬟端著的碗,平靜地說;“不過,我不用喝這種東西?!?/br> “可是…….” 老嬤嬤剛要說話,徐曜走了進來,對老嬤嬤說:“不需要喝?!?/br> “侯爺?!崩吓罾戏蛉嗣?,不敢違背。 “母親那里我自己說?!?/br> 徐曜抿了抿唇,淡漠的語氣。 老嬤嬤帶著兩個丫鬟走了,徐曜對高芳華說:“一會你過正院,給夫人敬茶?!?/br> 說完,徐曜走了出去。 常嬤嬤納悶,侯爺這么好說話,這是向著我們姑娘的。 徐曜走去正院,看見丫鬟金橘提著一壺熱水,往正房走,問;“你家夫人醒了嗎?” 金橘搖搖頭,“夫人不在屋里,夫人早起練劍去了吧?” 天剛亮時,徐曜過來一趟,看堂屋門開著,西屋門關著,心想大概魏昭和徐玉嫣還沒起來。 他朝后院走去,走進竹林,沒看見魏昭的影子,也沒看見昨晚值夜的丫鬟書香。 他反身回到前院,走進堂屋,看見徐玉嫣從西間屋走出來,打著哈氣,頭發蓬亂,顯然剛睡醒,問:“你二嫂呢?” 徐玉嫣迷迷糊糊,“我不知道,我醒了,就沒看見我二嫂?!?/br> 徐曜看著她睡眼朦朧,這個meimei年紀小,靠不住,讓她陪魏昭,人沒了,她都沒看住。 徐曜正要出去找,魏昭同書香從門外走進來,徐玉嫣這時清醒了,“二嫂,你練劍去了?!?/br> 徐曜心說,這什么腦子?魏昭手里哪有劍。 “你去哪里了?” 他看著她的臉問。 魏昭笑笑,“我出去走走?!?/br> 徐曜看魏昭面色有點蒼白,烏黑的大眼睛暗淡沒有一點光亮,秀發潮濕,這是清晨的露水,心想,她在外面呆了多久,秀發被露水打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