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
兩人說話聲音小,門上家仆沒聽見。 離開角門,主仆往回走,書香不解地問;“姑娘何曾派人找過他,他自己找了來?!?/br> “我是沒派人找孔家公子,可是有人替我把他找來?!?/br> 魏昭意味深長地說。 “姑娘真要跟孔公子見面嗎?”書香問。 “當然見?!?/br> 桂嬤嬤沒在屋里,魏昭悄悄叮囑書香和萱草,“記住在桂嬤嬤面前別說漏了孔公子的事?!?/br> 桂嬤嬤知道,一定要攔著不叫她去,兩個丫鬟不解其意,看見桂嬤嬤進來,兩人把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桂嬤嬤說:“姑娘定親了,嚴將軍那邊是不是派人告訴一聲?” “叫常安跑一趟?!?/br> 魏昭沒再說什么,半晌微嘆一聲,“舅父對朝廷忠心不二?!?/br> 桂嬤嬤也沒在意,叫萱草去告訴常安。 “嬤嬤,我明天上街,買些小東西?!蔽赫颜f。 “姑娘回萱陽有些日子,還沒出過門,上街逛逛,太太不是給了銀兩,缺什么添置?!?/br> 桂嬤嬤沒懷疑什么。 魏昭吩咐書香去告訴朱氏一聲,自己明日出門。 午時初,魏昭帶著萱草出門,走出堂屋門,沿著西面抄手回廊往前走,走到魏昭住的西廂房門口,門突然開了,魏萱從屋里走出來,“四妹,要出門嗎?” 魏昭極其不自然地笑笑,“我回萱陽后沒出過門,上街逛逛?!?/br> “那meimei早去早回?!?/br> 魏萱看著她的背影,露出得意的笑容。 云水茶樓,進門往右側,靠窗邊一張桌,對面坐著一男一女,年輕公子樣貌文秀,書生氣十足,少女穿紫衫素白羅裙,明凈若秋日晴空,對面公子看呆了。 直到少女清凌凌喚了聲,“孔公子?!?/br> 孔方之醒過神,有些緊張,兩手在桌下搓著,“魏姑娘,你走了為什么不告訴我一聲,害我著急?!?/br> 今年適逢大比之年,秋闈放榜,孔方之中舉,單等明年進京參加會試,看不見魏姑娘,他無心念書。 魏昭心說,我與你沒有任何關系,我走了為何要告訴你,出口話卻是,“孔公子,我家人來接我走得急,街坊四鄰沒告別,孔公子說我派人通知你,請問我派去的人你還有印象嗎?” 孔方之緊張地盯著少女看,聽問,心里想了想,“是個中年男人,黑紅臉膛?!?/br> “怎么,魏姑娘,有什么問題嗎?”孔方之有點清醒。 “那人不是我派去的?!?/br> “不是姑娘派去的人,那是誰?” 書生一臉呆像。 北門大街,臨街一家酒樓,二樓靠窗坐著一個穿玄色銷金云玟錦袍的男子,面色沉斂,望著對面的茶樓。 魏昭透過窗扇看向外面,這一條街好像比方才來時熱鬧,人徒然多了起來,目光定住,落在對面酒樓門口,似無意朝酒樓上一瞟,二層窗口坐著一個男人,隔著一條街道,距離較遠,看不清五官。 孔方之絮絮地說著什么,她沒仔細聽。 良久,看見對面酒樓二樓窗口位置空無一人,她轉過頭,“孔公子,我說了不是我派人找你,我跟孔公子是街坊,男女大防,以后不方便跟孔公子見面,??坠咏鸢耦}名?!?/br> 說完,魏昭站起來,把一錠銀子放在桌上,抬腿朝外走,孔方之在身后急忙招呼,“魏姑娘,我話沒說完?!?/br> 他想說如果杏榜高中,去魏家提親。 魏昭回頭,正色說:“孔公子,我已經定親了,不日將完婚?!?/br> 孔方之傻愣在原地,嘴張了兩張。 第16章 魏昭擺脫孔方之,快步走到茶樓門口,萱草把手里的斗篷給姑娘披上,主仆剛走出茶樓大門,一個侍衛模樣的人,攔住去路,“魏姑娘,燕侯有請?!?/br> 魏昭也沒多問,隨著侍衛朝對面酒樓走去。 徐曜慵懶地靠坐在臥榻上,看屏風后閃過窈窕的身影,少女身形中透著些許青澀,可細碎步履從容沉穩。 魏昭轉過屏風,低眉斂目,屈身行福禮,“民女魏昭拜見侯爺?!?/br> 徐曜抬手,聲音微沉,“都下去!” 屋里熱,魏昭解開斗篷,遞給萱草,萱草擔憂地看了主子一眼,跟著眾人退出去。 徐曜看著眼前少女微垂著頭,露出一小截頸項,纖細柔白,一副溫順模樣。 “抱歉魏姑娘,我退聘你為妻?!?/br> 寂靜的屋里,猝不及防,清醇淡漠的聲音傳來,魏昭抬了一下頭。 徐曜看見少女眼底劃過一絲驚喜,只極短的一瞬,少女復又垂頭,看不見表情,徐徐跪下,叩首,“魏昭謝侯爺不責之恩?!?/br> 徐曜看少女起身,他走下臥榻。 魏昭垂眸,視線下一雙健碩的長腿朝她走來,行走帶起輕風,繡金衣袍角微揚,他一步步逼近,步伐沉穩有力。 一雙石青緞靴出現在眼皮底下,魏昭不由后退,身子抵在一張桌邊,徐曜沒停下腳步,高大偉岸的身形籠罩住她,遮擋住陽光,清淡的男性體息索饒在鼻端。 魏昭退無可退,手撐在身后桌子上,身體朝后傾斜,仰頭對上黑黢黢的眸,他眼底卷起一片暗沉,突然伸出手臂,攬住她的腰,把她往懷里一帶,兩人身體緊貼上,一硬一軟,魏昭感受到他身體的熱度,輕薄的氣息,拂在臉上,她本能的雙手推他,卻被扣在腰間有力的手臂禁錮住,一動不能動彈。 他嘴角噙著笑,眼底卻是冷的,低頭,雙唇擦過她耳廓,似耳語一般,“如你所愿?!?/br> 溫熱的氣息鉆入耳孔,魏昭心尖輕顫,酥酥麻麻,耳畔又一聲輕笑,掐在她腰際的手又加了幾分力道,“聽說你在佛祖面前立下重誓,清修五年,我成全你,今晚你先侍候我,然后去侍候佛祖?!?/br> 猶如三九嚴冬兜頭潑下一盆冷水,魏昭渾身剎那如冰凍。 “不是那樣?!蔽赫逊直?,此刻她不敢拂逆他。 他輕輕地咬下一下她耳廓,與她耳鬢廝磨,“那是什么?要挾魏家出一萬兩銀子?” 以婚事為持,敲詐萬兩銀子,你對我可有感激一分,還算計我。 他唇角微彎,極溫柔的聲音,“私相授受,行為不檢,作為懲罰,降妻為妾,你jiejie降為侍妾,姊妹一同抬入侯府?!?/br> 他看著懷中之人,手指輕捻著少女腰間敏感,懷里的身子越發軟了,她仰頭,瓷白清艷小臉,柔弱無助,長睫微微顫動,聲兒綿軟微顫,“我錯了?!?/br> 一雙浸了水黑琉璃珠,泫然欲滴,徐曜冷硬的心軟了一塊,他慢慢伸手,輕輕撫上她的眼睛,一種漫不經心的輕緩,“別哭?!?/br> 少女一只小手扯住他衣袖,似乞求,他薄唇微抿,半晌,柔聲說:“下不為例?!?/br> 然后松開手,魏昭腿一軟,差點跌坐在地上,雙手撐住身后桌子,才不至于滑倒。 萱草看見姑娘從房間里出來,緊走跟在姑娘身后,不敢問,主仆二人走出酒樓,魏昭駐足,抬起頭,秋日晴空,幾縷似煙一樣的白云飄過,緩步淡定地朝停在街口馬車走去。 同禧堂 魏老太太手里拿著侯府退妾書,一臉怒容,朝著三爺魏廉,“蠢貨,萱丫頭糊涂,我本來指望她姊妹二人互相扶持,真是丫鬟養的,爛泥扶不上墻,險些壞了昭丫頭的婚事?!?/br> 魏廉氣惱地說:“薛貴這個混賬,枉我信任重用他,竟然干出這種事來,兒子打了他三十板子,攆出魏府,不是顧忌魏家的名聲,送官府查辦?!?/br> 魏老太太氣未消,“那個薛氏送去尼姑庵,以后永遠不許接回魏家?!?/br> “是,母親,兒子照辦?!?/br> 魏廉也深恨薛氏兄妹。 魏老太太對身邊的丫鬟說:“把三姑娘找來?!?/br> 薛貴挨了打,攆出薛府,魏萱已得了信,在房中急得團團亂轉,聽說祖母找,嚇得六神無主,薛姨娘已經叫丫鬟稍信,說罪名她已經替她頂下來,囑咐魏萱咬死跟自己沒關系。 魏萱走到同禧堂門口,膽怯硬著頭皮走進去,看一眼屋里父親和祖母,心虛地規規矩矩走上前,“祖母喚孫女?!?/br> 魏老太太把退妾書扔在她腳下,“你看看,你這是損人不利己?!?/br> 魏萱蹲下,拾起地上的紙張,一看,臉色大變,咕咚一聲跪下,“祖母,為什么燕侯把我退了,而不是四妹,明明是四妹不檢點,私會外男……” “住口?!?/br> 魏老太太怒喝,“你想壞了你meimei的婚事,我魏家怎么生出你這樣惡毒之人,壞了你meimei的婚事,對你有什么好處?她嫁不成燕侯,你就能坐上侯夫人位置,我當初高看了你,以為你明白事理,沒想到連自己meimei你也害,薛姨娘那個賤人,帶壞了你?!?/br> 魏老太太數落魏萱。 魏萱說話不過腦子,沖動之下早忘了薛姨娘交代的話,跪直了,拼個魚死網破,“祖母,孫女有什么錯,錯的是魏昭,魏昭在榆縣不跟男人勾搭,就算是舅舅找到孔公子,他能跟來嗎?” “孽障,休要渾說?!蔽毫娝f得實在不堪,出言呵斥。 魏老太太直搖頭,“你以為燕侯跟你一樣是糊涂蟲,你太小瞧你四妹了,我問你,她犯錯,為何你被退親而不是她?你以為她為何去赴孔公子之約,你中人圈套尚且不知,你這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br> 魏萱傻了。 魏老太太擺擺手,“去,自己跪佛堂?!?/br> 次日,魏廉叫人把薛姨娘送到尼姑庵。 入冬,下了頭一場雪,魏昭叫廚房送來一個暖鍋子,要了些新鮮的牛羊rou,青菜,下到鍋子里,主仆三個人圍著一張炕桌吃。 桂嬤嬤家去回來,進門看東間屋里一團白霧,魏昭和書香、萱草趕緊起來,“mama上炕一起吃?!?/br> 桂嬤嬤數落書香和萱草,“你們兩個小蹄子,跟主子姑娘一個桌上吃飯,越發沒規矩了?!?/br> 魏昭趕緊笑說;“是我讓她們一起吃,吃鍋子人多熱鬧,我一個人吃怪沒意思的?!?/br> 桂嬤嬤方不說什么了,“姑娘,常安回來了?!?/br> 萱草不等姑娘吩咐,穿鞋下地,“奴婢去叫常安過來?!?/br> 一會,常安棉衣上披著一層薄薄的雪花進門,魏昭第一句話就問:“舅父舅母知道我的婚事怎么說?” 常安據實說了,“嚴將軍聽說姑娘要嫁入侯府,一個字也沒說,嚴夫人倒是說姑娘定親是好事,姑娘有了婆家,他們也可以放心了?!?/br> 魏昭咬唇,舅父什么都沒說,看來不太贊同她的婚事,當年魏嚴兩家翻臉,老死不相往來,她的婚事,舅父沒什么資格說話。 魏昭看常安肩頭的雪化了,棉衣潮濕,關切地問;“還沒吃晚膳吧?” “還沒吃,奴才急著來回姑娘?!?/br> 魏昭叫萱草把rou菜拿些給常安,另外朝廚房要一個鍋子,常安下去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