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
然而…… 看清楚題目后,翟躍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了。 接到了陸執命令的攝影師也適時給了翟躍一個特寫,將他手中的題目放大,投射在了導演組這邊的顯示屏上。 趙導的表情也凝滯了。 筆記本之上謄寫的題目并非翟躍等人以為的高中試題,而是一道非常偏門且難的力學計算題目。 高中物理學得東西并不算多,看著貼在筆記本上的一張打印出來的復雜渦輪結構圖,翟躍想罵娘的心都有了。 這是個鬼的高中試題??! “呵呵,同學,這題目真是你們平常的作業?”翟躍笑得臉都僵了。 男學生點了點頭:“是啊,怎么,翟哥做不來?我還以為能當上總裁的,都是學霸精英呢……” 翟躍:“……” 這學生是故意的!他頓時想到。 男學生確實有意刁難他。 因著真人秀的爆紅,他們班上的大半女生課下的討論話題都成了《和霸道總裁談戀愛》。甚至不斷將其與班上的男生對比,言語之間都是對同級生的不屑。 這個年紀的少年本就是爭強好勝的性子,看不得有人比自己厲害,現下真人秀的節目組居然把拍攝地選在了他們學校,男學生自然是變著法地想讓霸總們出糗。完全不知道,就算干掉了大熊貓,也會有新的明星偶像站出來,成為話題國寶。 就在翟躍拿著筆記本,尷尬得有些不知所措時,站在一旁抱手圍觀的邢北都卻突然探出手,輕飄飄地從翟躍手中把筆記本拿了過去。 他看著題目,微微側頭,沖著身邊的學生喊了一句:“拿支筆給我?!?/br> 男學生頓?。骸靶细??” 邢北都擺了擺手,示意他閉嘴。接過身旁的女學生殷切遞來的簽字筆,邢北都隨意地掃了一眼題目,便開始奮筆疾書。他就靠著桌邊站著,將筆記本撐在手臂內側解題,態度輕松寫意,仿佛在做的并非什么力學計算,而是簡單的1 1。 不到三分鐘的功夫,邢北都便已寫完了解題步驟和結果。 把筆記本丟給男學生,邢北都懶散道:“寫完了?!?/br> 男學生詫異:“寫完了?” “不然呢,”邢北都聳肩,“找你們老師對答案吧,肯定是對的?!?/br> 男學生一時有些說不出話,用看外星人一般的眼神上上下下地打量了邢北都半天。這道題是他專門去找身為物理系教授的舅舅弄來的,網路上搜索不到答案。別說高中老師了,就連物理系的在讀研究生做起這題來都夠嗆。 但。 邢北都就這么簡簡單單地做完了? 他再次狐疑地看了邢北都一眼,便接下筆記本,想著邢北都估計是亂寫了一通。然而看到邢北都給出的答案后,男學生卻徹底傻眼了。物理題的解題步驟繁瑣,他記不住,在舅舅給出題目后只依稀記住了最后的答案。 現在,姑且不提解題步驟是否正確,筆記本上的答案…… 和正確結果沒有一絲偏差。 “不用去找老師了……”男學生深呼吸了一口氣,有些挫敗地感覺到了自己和邢北都的差距,“邢哥,你做的是對的……”見周圍的學生們都用一種看熱鬧的表情盯著他,被臊得有些面紅脖子粗的男學生老老實實地道歉,“這題不是學校的作業,是我為了想整你和那位翟總才專門找來的題……對不起?!?/br> 翟躍和趙導同時松了一口氣,錄制過程中的岔子就這么被邢北都輕輕松松地揭了過去。 揮了揮手,示意攝影組抓緊時間繼續趕進度,趙導便招呼著邢北都進行下一個環節。 唯有陸執一人面色陰沉。 他覺得自己的頭頂有點泛綠。 · 為了不耽誤學校的正常作息,在保證質量的前提下,僅用了一天時間,節目組便將真人秀所需的原片錄制完畢。 原本趙導還以為錄攝原片得花上兩天時間,特意在學校附近給節目組的成員們安排了招待所呢?,F在提前結束錄制,不少有事、或是從群萃市調來的本地職工們都三三兩兩地先行離開了學校周遭。原本會住無虛席的招待所一時之間空了大半,甚至連趙導自己都約了在群萃市的熟人喝酒,去享受夜生活了。 邢北都在群萃市沒什么熟人,也沒什么朋友,便獨自回了招待所休息。 為了幫他進一步優化日程通告,簡略也陪著趙導一塊兒喝酒去了,似乎是指望靠著趙導這條線再結交一些導演,以便有朝一日,能搭上這些導演們的綜藝節目和視劇拍攝。 在自個兒的房間里會見到陸執,對邢北都來說算個不大不小的意外。 他站在門口,正準備摸出房卡打開房門呢,就頗為驚愕地發現房間的門并未合上。 還以為是簡略回來了的邢北都推門走進房間一看,一眼就瞧見了坐在標間床上的陸執。 趙導給邢北都安排的房間是一處標間,不大不小的標間里擺著一里一外兩張單人床。陸執就這么翹著腿,大馬金刀地坐在外側的床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邢北都。 如果眼睛里的晶狀體可以像透鏡那般聚焦光線,邢北都覺得自己能被陸執給盯得起火燃燒。 對方的視線過于灼熱,讓他有些不大自在,又覺得莫名其妙。 “陸總,你怎么在這里?這里是我的房間?!毙媳倍紗栔?。 “你的房間又怎么了,還不讓我進???”陸執沒好氣。 邢北都沒吭聲。 陸執坐在床上,總覺得自己不僅在海拔上矮了邢北都一截,就連氣勢也比對方低了一半。 因著先前邢北都幫翟躍解圍這一茬,陸執總覺得自己哪哪兒都不舒服,有種綠意盎然的感覺。 他專門找趙導問了邢北都的房間號,又在前臺拿了備用房卡,搶在邢北都之前坐在房間里等著邢北都回來,就是想找邢北都興師問罪一番。 可惜現在邢北都站在他跟前了,陸執卻又什么質問的話都說不出來。他捫心自問,雖然兩人看起來是在談戀愛,但不管是邢北都也好還是他陸執也罷,其實雙方都沒把這事放在心上。 他與邢北都之間只不過是兩個飆車競速的玩家,誰又能把誰當真? 然而現在。 陸執覺得他翻車了。 他當真了。 話憋在肚子里憋了半天,良久之后,陸執才咽下了心中的不爽,僵硬地轉移話題,道:“你到底是怎么回事?那道題趙導身邊的場務事后才說,那應該是物理學的難題。我怎么不知道,你還是個物理學家了?” 邢北都走到了陸執旁邊的床上,雙手一展,便直直地倒在了上面。 “其實我是數學家,”他睜著眼睛說瞎話,“你可以叫我邢景潤?!?/br> 陸執:“……” 第43章 見陸執面上揣著一副“你tm是在逗我”的表情, 邢北都散漫地牽了牽嘴角,道:“你那算什么表情?我可沒驢你?!?/br> “沒驢我?”陸執狐疑。 躺在床上的邢北都雙腿一蹬, 鞋尖勾著后跟,便利落地將腳上的學生皮鞋踢掉了。甚至那鞋也仿佛長了眼似的, 四平八穩地落在了地上, 甚至擺放規整得像是用手整理的一般。 陸執瞥了他一眼,見邢北都動作干脆迅速,便也學著邢北都的動作踢了鞋子。 然而他勾了好些會兒, 才堪堪將鞋子踢掉, 且踢掉的鞋子也未像邢北都的鞋那般擺放整齊, 一左一右地陳尸在地板上, 看得陸執尷尬地咳嗽了一聲。 邢北都打了個哈欠:“陸總, 你也太菜了吧,踢鞋子都不會?” 陸執垂著頭,有些煩躁地撓了一把頭發。他平常喜歡梳大背頭, 似乎大背頭是霸總標配發型?,F下已是傍晚, 他頭上抹著的發膠早已變軟, 此時一揉頭發, 讓他的發型登時全毀, 亂成一團,猶如鳥窩。 “不會踢鞋子怎么了, 我剛才是頭一次做這么不文明的動作!等我熟練了就好了!”陸執辯解。 邢北都口氣縱容, 宛如任由熊孩子胡鬧的從容家長:“嗯, 沒事, 陸總練多了就會了,我以前也踢不好,后來做這個動作的重復次數多了,也就熟能生巧了?!?/br> 陸執抬頭:“你練這個作甚?” “為了快速脫鞋子唄,”躺在床上的邢北都困倦地翻了個面,烙煎餅似的在床上滾了兩圈,“以前跑黑車時,有時候要跑拉力賽,每跑完一個賽段只有很短的一段休息時間?!?/br> “我最開始的時候是穿著鞋子在車上睡的,后來發現穿鞋睡覺起來之后會影響腳感,就練了練快速踢鞋。把鞋子踢在車外邊,等睡得差不多了,伸腿就能把擺好了的鞋子穿上,然后開車?!?/br> “會踢鞋子了之后,從休息結束到再次發車,我的起步時間縮短五秒左右——要知道,有時候這五秒就是生死攸關的事啊?!?/br> 陸執:“……” “是不是覺得很無聊,還要專門練怎么踢鞋子?”邢北都又煎了一面。 “為什么五秒會關系到生死問題?”陸執卻問。 邢北都縮了縮腿,他人高腿長,在窄小的單人床上并不能自由地舒展身軀:“因為跑車的時候,每一秒都需要計算啊……” “計算?” “對,我先前說我是數學家其實也不算驢你。錄攝真人秀的時候,那男生拿過來的題正巧是一道有關渦輪壓強的,如果不是和汽車相關,我也許還做不來?!毙媳倍奸]上眼,似乎在追憶著以前的事情。 明明只過去了五年的時間,他卻覺得宛如隔世,仿佛那段與死亡飚速的日子是上輩子的事了。 “過彎需要幾秒,起步又需要幾秒,在哪個路段可以嘗試超車,而超車的可能性與危險性又如何,都需要在腦子里進行大量的計算?!?/br> “有時候為了超車,需要在短時間內飆過三百。時速三百千米,意味著一秒鐘,跑車就能沖出去83米的樣子。提速的這五秒,意味著我能多跑小半公里。拉力賽的過程中會短途休息很多次,累積下來的數據可不小呢?!?/br> “再則,以眨眼的速度為0.1秒計算,一眨眼的功夫,跑車就能沖出去8米。在動輒數十個轉彎的連續彎道上,一個彎道總共也就幾十米長的樣子,如果沒辦法精準計算,一次失誤,就可能讓車手葬身崖澗了?!?/br> 聽罷,陸執倒抽了一口冷氣,光是想象了一下就覺得有些毛骨悚然。 可旋即,他又蹙眉道:“用時速三百公里的速度過彎?你瘋了吧!你過彎不減速?” 邢北都也沒脫衣服,就這么裹著學生制服,卷起單人床上的棉被便準備睡覺:“不然呢?在分不到性能最優的跑車的情況下,跑直道只會被別的車無限制超車??梢該屌艿牡胤?,也就只有彎道了?!?/br> 陸執的眉梢蹙得死緊:“你不怕自己會……死?” “怕啊,怎么不怕,怕得要死呢,”邢北都笑了一聲,似乎是覺得這句話有點好笑,“不過怕又能怎樣?輸了比賽也會死呢?!?/br> “怎么可能?”陸執費解。 邢北都嗤笑:“看來陸總是忘了我究竟是從什么地方出來的啊……我還以為,陸總已經知道我來自哪里了。沒想到,陸總你還是什么也不知道啊?!?/br> 陸執抿唇:“你可以告訴我?!?/br> “又不是結婚查戶口,干嘛告訴你以前的破事?更何況,那些事情也不是什么愉快的回憶,”邢北都卷著被子,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樣,“陸總,我們只是在談戀愛呢?!?/br> 陸執莫名覺得心里憋屈得很,想要反駁邢北都,但卻又不知道該怎么反駁對方。 邢北都說的沒錯。 可是,他就是聽著不爽??! 他不僅僅想和邢北都談一場隨時可能分手拜拜的戀愛。 陸執忍不住揣度著,最初的時候邢北都究竟是怎么逼迫自己學習數學以便進行計算的。對方曾透露過,自己并未接受過系統性的教育。陸執也是讀過書的人,自然知道在沒有專業老師教習的情況下自學是一件多么困難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