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
他所待過的地下停車場,可沒有眼前這處車場那般光鮮亮麗,聲色浮華。 “在想什么,嗯?”陸執上前一步,貼在邢北都便悠悠開口。 兩人離得很近,陸執溫熱的唇幾乎要貼到邢北都的耳廓上了。 這過于曖昧的姿勢讓汪霸忍不住有些錯愕,心中揣測連連。而被陸執這般調情著的邢北都卻是一言不發,只直勾勾地盯著蟄伏于夜幕之中盤山賽道。 “我在想,如果有別的車手突然加入,贏過了其他車手會如何?”邢北都涼涼道。 他的語氣雖然是冷的,可胸中卻灼熱地厲害! 有個聲音在叫囂著:給這些自以為是的家伙們一點無傷大雅的教訓吧! “怎么突然想跑車了?”陸執順口問了一句。 邢北都懶散地應了一聲:“沒有特別的原因……只是想告訴你和他們,地道的地下賽車可不是拿命換錢啊……” 陸執道:“那是拿什么換什么?” “自然是……以命搏命,只有勝者,才能活下去?!?/br> 陸執的神情突然出現了一絲龜裂,他心中復雜至極,曾經在地下賽車場搏命的邢北都過著怎樣的生活?他本以為也就那樣,卻不曾想,邢北都所面對過的生活,恐怕比他想象得更為惡劣與危險。 打了個響指,示意正忙著收賭客們打賞的一名兔男郎給自己尋來一副防滑用的賽車手套,而后便輕笑一聲,請汪霸幫他安排一下中途加入的事。 汪霸雖然是山莊的???,但在這方面也做不了主,只好求助性地看向陸執,指望著對方幫自己勸下突發奇想的邢北都。 結果陸執非但沒有阻攔邢北都,反倒昂起下頜道:“汪霸,幫北都安排賽車?!?/br> 汪霸:“……” 雖然滿腹牢sao,但汪霸還是老老實實地去找車場的負責人,硬著頭皮去問對方能不能給邢北都插個隊,安排一輛跑車加入競速戰局。 他雖然和陸執是同黨,都算帝都的太子黨,然而就算是太子也長幼有別。陸執是嫡子,他汪霸卻只是個依附對方的冷宮皇子。雖然表面上兩人和和氣氣,但陸執真要發號施令,汪霸還真不敢違抗他。 不多時,汪霸便去而復返,告知邢北都和陸執車場的莊家同意了。但是想要加入競速,必須讓邢北都成為車場的臨時掛牌車手。也就是說,得讓邢北都加入賭車體系,并有人為他下注才行。 陸執二話不說,竟是掏出一張黑卡,在邢北都面前晃了晃:“北都,你說,你想讓我壓多少在你身上?” 汪霸看得眼睛都直了,這邢北都是個什么來頭,陸執竟對這人如此重視?想起先前兩人曖昧的動作,汪霸頓時抽了個激靈:這邢北都……不會是陸執新看上的小……大情人吧? 陸執不是只喜歡那些身嬌體弱易草的小妖精么,怎么換口味了,還、還這么特別,看著比陸執氣場還強……來不及驚詫陸執的口味變異,汪霸又打了個激靈。 而且看情況,陸執貌似還沒拿下這位邢少……還得想方設法地討好人家……汪霸有點如魔似幻。 邢北都掃了一眼他手里的黑色卡片:“黑卡?” 陸執勾唇,有些張揚道:“認識這個?” “以前在車場見過刷黑卡的人,而且車場的老板也有用過黑卡?!毙媳倍嫉?。 陸執面色微冷。 有資格獲取黑卡的人非富即貴,且獲取卡片時還會接受嚴格的身份考核,和他那臺限量版超跑一樣,有錢也不一定能弄得到。邢北都曾經所待的那處黑道禁區,其背后的掌控者必定身份煊赫,權勢滔天。 陸執難得的沉默了。 邢北都想了想,不著痕跡地把遞到他面前的黑卡推還給了陸執,道:“陸少想壓多少壓多少,不過,個人建議你多壓一點?!?/br> “為什么?” “因為我不可能會輸,”邢北都昂首,傲慢而自負地吐出一句話來,“穩賺不賠的買賣,陸少不想多賺一點?” 旁聽的背景板汪霸:“?。?!”這人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他忙道,“這個……這個……邢少!來車場跑車的人可都是鉆錢眼里的亡命徒啊,他們跑車的時候可能還會使詐,直接拿嵌了鋼板的車頭撞你。而且里面還不乏退役和在役的專業級賽車手,而且邢少你也是頭一次來這里吧,你沒有那些老油條們熟悉賽道。你,你……”頭別這么鐵??! “那又如何?”邢北都習慣性地將手抬至了戴著無指防滑手套的右手,指尖撩著扣帶,隨意地撕扯了一下。他漫不經心地走向邀請他去選車的兔男郎。路走到一半,邢北都卻又猛然回頭,眼神中充溢著不正常的狂熱與興奮,“我的字典里可沒有失敗?!?/br> 明明是土到掉渣的一句裝b經典用語,然而這會兒話由邢北都說出來,卻莫名地沒有一絲違和感。甚至對方那自信到自負的神色,也讓人下意識地想要無條件信任他。 光彩奪目,英氣逼人。 陸執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他本以為是自己在不留余力地撩撥邢北都,想要征服這頭看似無欲無求,實則侵略如火的兇獸,然而卻未曾想到,他早已被兇獸迷住了雙眼,成為了對方利爪之下的可悲獵物。 陸執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來吧,他知道自己是在玩火自焚,邢北都雖然足夠有趣,又足夠的勾動人心,但也危險至極。稍有不慎,等待著他的,便是墜入萬丈深淵,永世不得翻身。 然而越危險,就越是讓他靈魂戰栗!恨不得剝下邢北都兇惡的外皮,把這個人盡數拆吃入腹。又或者一敗涂地,成為邢北都的腹中食糧。 此時。 邢北都已然開始在賽車場的停車處挑選著自己的跑車,準備中途橫插一腳,加入賽事了。 因著他的出現,留意到停車處這邊動靜的賭客們開始議論紛紛,似乎在討論這位突然出現的青年打算作甚。 沒有人注意到,一名挽著一位高挑美艷的女人的中年男子在看到邢北都出現時驀的變了臉色,似乎是有些難以相信自己的眼前所見。 這人正是邢北都之前問詢過陸執一番的地中海企業家。 “王總,怎么了?”摟著他手臂的女星羌薇關切地問著,情真意切至極,仿佛深深地愛著地中海一樣。 地中海擦了把額頭,才發現自己居然被嚇出了一身冷汗。 他喃喃自語:“這不可能啊……邢一已經死了這么多年,怎么可能突然在這兒詐尸……” 地中?;瘟嘶晤^,無視掉羌薇,伸手曖昧地在一個路過二人的兔男郎屁股上摸了一把,引得兔男郎嚶嚶笑著。 羌薇心中疑惑,她才跟了這位王總沒多久,不過聽說過對方的一些風流韻事。這人似乎沉迷地下賽車,以前曾經是一處規模極為驚人的黑道禁區的???,一有空就泡在賽車場里。 她看向王總留意的那名青年,本來心中還猜忌著這名青年的來歷,但卻在看見青年的容貌時狠狠地怔了一把。 對方面容英俊而冷淡,一雙銳利的瞳眸宛如不化的堅冰,可偏生那冰里燃著烈焰,讓人心神顫抖,下意識地便雙腿一軟,想要臣服在對方的腳下將其仰望。 難道這位長得很像王總以前看上過的人?羌薇想著,但旋即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王總根本就是癩蛤蟆想吃天鵝rou嘛。 這樣高不可攀的人,別說王總了,敢問世間,又有誰能與他比肩? 第28章 將那些賭客們的紛紛議論當做耳旁風, 邢北都微微收斂心神,便挑了一輛在剩余的跑車里算是性能最好的一輛超跑, 將其開上了賽道。 在他加入之后, 主持競速的司儀也開始廣播喊話, 解釋說明突然加入的邢北都的來歷,稱其為收到賭客特約贊助,想要臨時加入賽車的車手。 那些原本就已經下好注的賭客們自是對邢北都的橫插一腳而倍感不愉, 只是見對方長得高挑英俊,又氣場十足, 便揣測這人是有錢有閑, 想要體驗一把黑車競速的大家少爺。他們壓根就不認為邢北都可以獲勝,心中的不滿也轉為了對邢北都的嘲弄。 將車開上賽道起跑線, 邢北都的心中了無情緒,面上的神色近乎冷酷。距他上一次開真正的地下賽車已過去了整整五年,邢北都本以為自己已經快忘記了以前的那段瘋狂歲月, 卻沒想飚速早已成為了烙印在他靈魂深處的本能。 他始終沒有忘記過去的憎惡, 甚至會因為這里的地下賽車手們僅僅是為了錢財便肆意地出賣自己的性命而感到憤怒。 在黑道禁區,在真正的地下賽車場,光是想方設法地活下來,便已耗費了車手們的全部心力。為什么這些人明明已經有了地下車手們最渴望的東西了卻還不知道珍惜, 膽敢肆意出賣靈魂? 他只覺胸中一口郁氣積怨不散, 許久沒有波動過的情緒也劇烈地起伏了起來, 變得宛如一個陌生人。 邢北都握著方向盤的手忍不住收緊了一些。 他一向冷淡, 對什么事物都興致缺缺, 即便是之前徐文迪來挑釁陷害他時,他也未曾感覺到憤怒過,只把徐文迪當成跳梁小丑。 可現在,他怒了。 邢北都知道自己這是在遷怒,那些拿命換錢的車手會如何都和他沒有半分錢的關系,可他心中就是意難平。 ……不過偶爾意氣用事也不壞。 反正他也不是什么五講四美的良民。 正如自己之前所想的那般,太過無欲無求難免不似正常人類,偶爾遵從內心的惱恨張狂行事,也許才更像是活著。 有開在邢北都側面的車手搖下了車窗。 和其他開著普通超跑的車手們不同,這人所乘的車型是標準的賽車車型,車體扁平且呈流線形,是最為適合加速的結構。車手身高體壯,剃著個锃亮的光頭,身上還刺著幾條紋身,看起來就像是混黑的莽漢。 他是這個車場里的常駐車手,跟著莊家混日子。光頭開的車是賽車場里最好的車,而且本人也是退役的職業車手。平常車場跑車的時候,基本都是他力壓眾人,拔得頭籌,獲得勝利后讓莊家通吃賭資,算是車場的老千暗樁。 這會兒突然來了個在光頭眼中有些“弱不禁風”的斯文青年加入到競速里,他自然也和其他賭客們一樣,將邢北都誤認為了一名不知好歹,想要體驗一把競速狂飆的富家少爺。 嗤笑一聲,光頭挑釁道:“喲,這是哪家的小少爺???是不是開車走錯路了?要玩碰碰車,得去游樂場哦?!?/br> 邢北都抬了抬眼皮,不著痕跡地掃視了一圈光頭的跑車:“車場的托?” 光頭面色一沉,獰笑起來:“這位小少爺在說什么胡話?我可不認識車場的莊家,怎么可能是托呢?!?/br> 邢北都卻頷首:“別掩飾了,我看得出來?!彼郧熬褪擒噲隼习迨窒碌陌禈?,怎么會不懂賽車場的那點歪門邪道? “你聽不懂人話?” “人話當然聽得懂,我只是聽不懂狗吠而已?!?/br> 光頭登時大怒:“你!” 邢北都卻是冷淡地搖起了車窗,阻斷掉光頭那張因挑釁不成反被罵而猙獰扭曲的臉:“回頭記得告訴你的狗主人,今天莊家是沒辦法通吃了,因為……” 邢北都散漫地悶笑了一聲。 “他的狗碰上跑車的老祖宗了?!?/br> 言罷,邢北都便直視前方,靜靜地等待著司儀搖旗,開始競速。那光頭被邢北都損得暴跳如雷,但因著邢北都根本不屑與他繼續爭辯而搖起車窗,一腔怒火無從發泄,差點沒氣得搶跑。 實際上邢北都并非無的放矢,光頭與他直接的互相詆毀,算是地下車場里的常見“問候”。 一切現實世界的廉恥禮儀與規則法律在地下車場里都行如虛設,發車之前用言語干擾對手,導致對手狀態下滑跑車時出現失誤只能說是常規戰術。 失去了規則束縛,人性中最丑惡的一面被便無所遁形地暴露在外。 邢北都還算比較“守規矩”的地下車手了,比他過分的人大有人在。以前在黑道禁區開黑車時,他清楚的記得,有一次跑車的時候他的一名對手為了給另一個車手使絆,甚至誆騙對方自己睡了對方的老婆……像他與光頭之前的那番罵戰,只能算是干擾中的輕度戰術。 此時! 站在車道旁測的美艷司儀吞咽了一下喉嚨,即便發了那么多次車,看著一眾虎視眈眈、躍躍欲試的兇悍跑車佇立在她的跟前摩拳擦掌,她還是有些難以自已地緊張不已。 做了個深呼吸,她揚起手中的旗幟,準備揮下。 “預備……跑!” 隨著她的一聲令下,數臺盤踞在賽道之上的跑車頓時宛如離弦之箭,彈射起步后直直沖了出去!站在觀眾席上的賭客們紛紛臉紅脖子粗地叫嚷起來,為自己投注的車手諸位吶喊,剛一開始,整個車場的氣氛便陡然燃至了最高點! 陸執和汪霸一同站在觀眾席上默然注視著那些已然沖出起點的跑車,和咋咋呼呼地看熱鬧,一會兒瞧這兒一會兒瞧那兒的汪霸不同,陸執的視線一直停留在邢北都的車上。 因著夜色深沉且距離遙遠,他無法看見那輛跑車車窗后的情景。陸執側頭,正在開車的邢北都面上是什么表情呢?是興奮,還是冷漠?亦或者……有些不屑一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