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節
想起小時候總喜歡賴在這位看起來嚴厲的老人家身邊,上輩子她一直都怕她,也敬重她,這輩子卻發現了祖母其實很愛她,只是看起來嚴厲罷了。 如今她長大了,她已經漸漸老去,雙手綿軟無力地垂在身邊,顧云瑤從被褥里抓到她的手,握在手心里,這種感覺就好像在捧住流沙,怕一點一滴地在手心中全部流逝。 顧云瑤每天都盼著顧老太太能回應一聲,一開始大夫說,多則一兩年,少則三五月,叫他們顧府隨時準備好辦喪事,是在她不懈的努力下,每天過來替老太太推拿筋骨,陪她說說話,才稍有好轉,大夫都覺得是神乎其神的一件事。 這段日子顧老太太的氣色變得好一些了,起碼看著臉色有點紅潤,顧云瑤笑著說:“祖母,你知道嗎,紀大人要回來了,我知道你們都不太看好他,但是他一直在通過自身的方式在努力,他救過我好幾次命,乃至以前……” 實際想說,乃至前世的時候,就已經救過了。從梁世帆的手里,可能就已經和他結下了不解之緣。 顧云瑤又道:“他如今打了勝仗回來,皇上肯定會賞賜他許多東西,應該會加官進爵吧?!?/br> 顧云瑤說了一堆以后,天色漸漸黑了。 她走到院子里面,安喜堂的院子很大,曠野之上的墨藍深空里,都是星子在眨眼。 從山西鎮回大同鎮,一路經過宣府鎮,抵達土木驛、懷來衛、榆林驛等地,過了居庸關就可以慢慢抵達京城了,本不需要耗費太多時日,只不過帶出了幾萬人馬的部隊,還有繳獲的輜重和沒有用完的糧草都得重新搬回來,神機營那邊的火器則是巨大的工程,行軍路線很慢。 一路上蘇英心有戚戚然,時不時瞪一眼騎馬在前面慢步而行的紀涼州。 一大幫人浩浩蕩蕩地穿過許多地方,等到了京城,過了快有一個月。京城里已經連下了好幾場雪,十二月的天氣驟寒,一路上他們也是風餐露宿,為了快點見到家人,每當離京城近一點,再近一點的時候,大家不覺會加快腳步。 隆寶早于幾日前得到了他們班師回京的消息,即將要抵達的時候,組織好儀仗隊,天不亮的時候,文武百官跟著他一起出列,過金水橋,出午門,一群人也浩浩蕩蕩地從內皇城走到外皇城。百姓們更是高興,還有人準備了炮仗,在路邊放。 顧云瑤也在人群里,城門已經大開,她站得很前,想要馬上見到紀涼州,那么久看不到他了,也不知道他瘦了沒有,邊關氣候條件那么差,他們只能睡在帳篷里面,晚上說不定還要行軍打仗,沒有吃好喝好,那是很正常的事,顧云瑤還是擔心,怕他生過病,也怕他……快要認不出自己的樣子了。 只不過半年的時間,她長得比原來要高,錦繡坊和顧府之間長期有來往,每年的新衣都由他們來做,每次看到顧云瑤的變化,錦繡坊大娘子都感到意外,若說小時候已經生得像瓷娃娃般精致了,粉雕玉琢,冰雪可愛,那時候五官還沒有完全長開,如今她的五官是徹底長開了,眼中有流光盈盈,身嬌體軟。 走出來的時候,還吸引了路邊一些男人的眼光,跟著她一起出來的還有顧鈞書,看到那些男人帶著別樣眼神,把下流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的時候,就覺得跟著顧云瑤出來,果真沒錯。 顧鈞書狠狠瞪了那些人一眼,肖氏聽聞他要和顧云瑤一起出去看熱鬧,沒有制止,這個兒子雖然頑劣了一些,心眼不壞,凡是與顧云瑤有關的事,他都有心要護到底。若是這份有心能用到用功讀書上面就好了。 顧云瑤平時也順著肖氏的意思,會對顧鈞書勸誡幾句,望他能夠把心思著重放在讀書上面,他小時候還說過,身為顧府嫡長孫,要肩負起身為嫡長孫的責任,怕是早就已經拋到九霄云外去了。 好在今生今世和前世完全不一樣,顧鈞書一路在前面引路,帶著她穿梭于人海之間,是要便捷了許多。 若是上輩子,都沒想過,能和這位大哥有這么好的關系。 他一路小心護著,終于找到了一個還不錯的位置,讓顧云瑤站好,守在她的身邊,免得有些不軌之徒趁亂對她動手動腳。 儀仗隊已經出來了,特別的熱鬧,隆寶還是坐在八人抬的步輦上面,盛裝出行,此次皇后娘娘也跟著他出來了,同樣坐在步輦上面,跟在他的身邊?;始易罡叩亩Y儀,他們很重視此番出征一事,且紀涼州他們還打了勝仗。 皇后頭戴九龍四鳳冠,顧云瑤第一次瞧見她穿那么隆重的服飾,冠上正中有龍首,銜大珠,翠蓋上垂下珠結,大小珠花各有十二樹十二枝,臉上還貼了珠翠面花,尤為細致精貴。 城門處能慢慢聽到沉重的腳步聲,咚咚咚好像在敲擊地面,浩浩蕩蕩的軍隊終于近了,為首的是姚宗平,身后分別才是紀涼州和蘇英。 他坐在馬上,顧云瑤一眼就看見了他,還是那么俊朗神武,紀涼州正夾著馬腹,側一側身子,人群里也一眼望到了她。 顧云瑤其實很想鉆進去和他說說話,想立即撲過去,但是人太多了,而且陣仗也很大,隆寶帶來的儀仗隊,分列兩次,防止百姓們有發生上次踩踏的事故,此番還將御林軍們也帶了出來,還有錦衣衛。 隆寶以最高的將士禮儀迎接他們,把書寫歌頌豐功偉績文章的責任,交到謝禾源的手上,謝禾源出列朗讀了一番,說的什么,顧云瑤其實沒有心思聽,一直看著人群里那個騎著馬,氣質如冷冽寒風的男子。 紀涼州一路騎著馬,一路在看她,明明是很近的距離,好像隔了很遠,小姑娘果然是長大了,他以前不知道好看是什么,但就是覺得顧云瑤天上地下絕無僅有的明艷無雙。 人群里仿佛只能看見她。 隆寶突然讓人停下步輦,他也從上面走下來,走到他們三個人的面前,蘇英很緊張,以為皇上要與他說什么,三個人馬上就從馬背下來,不等隆寶走來之前,立即下跪。 隆寶卻獨獨走到紀涼州的面前,蘇英側眸看到隆寶將手放在這個更年輕的人的肩上,咬咬牙關,什么也沒有說。 “朕知道,你護國有功,不惜被眾人謾罵,也要做這當世的大英雄?!睘榱耸裁词?,他隆寶再清楚不過,無非是為了洗刷父親的冤屈,如今是名正言順了,甚至紀涼州代替了紀廣的位置,比他還要有遠見,還要能快刀斬亂麻。 所以在一些事方面,隆寶也希望他能夠快刀斬亂麻,那樣對所有人都好。 隆寶笑著回頭看了一眼皇后,皇后點點頭,算是兩個人交流過了,其實在獲悉紀涼州打了勝仗的消息之后,他真的找過皇后商量那件事。 關于楚淵的婚事,也關于楚淵的皇妹,楚歡的婚事。 楚歡曾經說過,一定要嫁給當世最有才華的男子。 其實以紀涼州的實力,他可以做榜眼,不過他生得模樣最俊,探花郎又有模樣最俊的人來擔當的美稱,這才將他親賜了探花的身份。 而今他又立了戰功,說出去別人都覺得不可思議,一個文官罷了,還能立下如此顯著的戰功,但是兵部也都是一幫文人,尚且能夠被派出去打仗,事無絕對,隆寶認為這也沒有什么好令人意外的,而且紀涼州底子好,他家里有傳紀氏刀法,若是紀廣沒能被他害死,可能紀涼州比現在還要厲害。 隆寶笑著說:“你功績顯赫,朕已經想好了如何賞賜,在殿前朕就會宣旨,也是朕和皇后的意思,將文玉公主許給你?!?/br> 空氣赫然凝結了起來似的。 顧云瑤在人群里,好似聽到皇上輕描淡寫地說了這么一句話,她不可思議地看向前方,紀涼州眉目一動,似乎也和她一樣意外。 紀涼州趕緊回道:“恕微臣無法答應,且陛下已經答應過,要將禮部侍郎家的二小姐許配給微臣?!?/br> “朕……什么時候說過?” 隆寶淺淺笑了。 八個月前的事了,誰還記得那么多? 第254章 對于隆寶態度的轉變, 其他跟著的朝臣們也沒說什么,確實八個月前的事, 已經記得不太清楚, 再說太子妃人選有言在先, 皇上模棱兩可的態度, 其實心中早有了定數, 加上幾個月前,楚淵找他說過話,好像對禮部侍郎家的二小姐,是有那么一個意思。因楚淵不好女色,突然地問了太子妃的事情, 隆寶也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眾百姓都跟著看著,隆寶也不相信,紀涼州敢當著這么多的人面違抗圣意,果然他眉目不動,也沒有答話, 保持跪著的姿勢。 一會兒謝禾源那邊已經念完了頌詞,收好以后走過來,隆寶讓幾員大將都起來說話。一個個的都說:“謝主隆恩!” 再次磕頭謝恩, 幾個人站起來。 謝禾源也走過來了,看了一眼紀涼州,這個學生向來沉默寡言, 比起他的另外一個學生謝鈺的心思, 來得還要難以揣摩, 他也覺得可惜,隆寶這個人看起來好說話,實則難以伺候。 但是這樣出爾反爾,也著實叫人意外。朝臣里面有知情的人,但都不敢說什么,皇上就是天,他說沒有說過,就是沒有說過。何況當初出征的時候,大家都太著急了,沒有人會關注這種問題,究竟誰對誰錯。 一幫人又浩浩蕩蕩地追隨隆寶前往內皇城入口。剩下那些士兵們,都被其他前來的將領們,分次帶往不同的衛所。 顧云瑤還沒從見到他的欣喜中回過味來,只能跟著百姓們集結的人潮不斷往前走,一群人簇擁著他們,紀涼州的馬被人牽走,那些儀仗隊也跟分列兩側,她追了很久,覺得腳已經酸了,人聲鼎沸,聽不清楚前面究竟是怎樣的動靜,明明覺得紀涼州他們的腳步很慢,她追不上,腳步加快了一些,還是追不上。 顧鈞書在后面追得氣喘吁吁,怕她被人群沖散了,趕緊抓住她的衣袖,顧云瑤還想往前走,他費了很大的力氣才把她拉回來。 終于止了步子,她一回頭,顧鈞書就看到她的臉上爬滿了眼淚。不知道是喜極而泣的眼淚,還是聽到那種消息之后,因傷心落淚。 他恨恨地攥緊拳頭,心里直罵:“這混賬皇帝,明明說好的事,還敢做出這樣的反悔的行為?!?/br> 但他也拿皇上沒辦法,望著隆寶他們遠走的方向,只能把顧云瑤拉著帶回顧府。 日頭漸漸升高,顧云瑤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的顧府,肖氏他們早已等在門口,腳步轉來轉去,看到兩個孩子回來了,趕緊迎上來:“怎么樣?見到人了嗎?真的是那位紀公子?” 原來肖氏很不看好紀涼州,但此人當真是金鱗豈是池中物,讓所有的人都大開了一回眼界。 肖氏也聽聞了,此次的軍功要數紀涼州最高,現在茶樓里說書人吹噓什么版本的都有,前幾個月才鬧鬧哄哄地說他是叛國賊,如今敢這么說話的人早就不敢吱聲了,剩下的許多人都在傳,宮中的那位凌霄道人,卜的一手好卦,早就說了紀涼州是降世神兵。 至于凌霄道人,自從上個月前方傳來捷報之后,隆寶已經著人于第一時間將他從詔獄里面撈了出來。 肖氏喜滋滋地打量兩個孩子,沒準明年顧府就要辦喜事了。 如今她的兩個兒子,一個是鼎鼎有名的榜眼郎,一個是秀才,都已經到了可以娶妻的年紀,她合計著,干脆在顧云瑤之前,找媒人說兩門親事,先把兩個兒子的事辦了。 誰知道顧鈞書只是看著她,別的話也沒說,只把隆寶當面的意思傳了出來:“母親,先別說了,皇上如今看中了那紀景善,想要把他召為駙馬爺呢?!?/br> 駙馬爺? 肖氏聽了之后就覺得晴天霹靂。 還有顧云瑤表哥和舅舅的事,似乎都沒有下文。 再看看顧云瑤,確實覺得她比以前還要沉默。 幾個人相顧無言,免得被人聽到什么,先進府內再說。 到了晚上,顧鈞祁從翰林院回來了,大爺和二爺兩個人也都從各自的衙門回來,幾個人也都知曉了這件事,顧德珉是隆寶的寵臣之一,他是最快得知消息的人,而且散朝之后,隆寶就叫人把顧德珉叫到乾清宮說話。 他思來想去都覺得這是一個穩妥的辦法,頭先還覺得楚淵不好美色,他有楚淵這么大的時候,都已經有太子妃了,也就是如今的皇后,若說先帝嘉歡帝這么大的時候,孩子都已經有了。 既然楚淵對顧云瑤有那么一個意思,他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過問顧云瑤和紀涼州的事,正好楚歡說過喜歡有才華的男子,紀涼州文武雙全,兩個孩子都有了著落,隆寶認為是兩全其美的辦法。 今日在御殿之內,姚宗平、蘇英、紀涼州半跪在地磚上,隆寶讓身邊的大伴何福,宣讀了他的旨意,三個人均被賞賜了真金白銀,還有良田千畝。蘇英已經襲了侯爺的爵位,爵位一共有五等,公侯伯子男,自從大孟朝經歷了兩百多年的風風雨雨,賜爵位的事情,幾乎已經沒有了。若非打了勝仗,這么顯赫的功績,隆寶是絕對不會考慮的。 但他還是想了想,沒有讓蘇英改為國公爺的爵位。至于姚宗平和紀涼州兩個人,都是普通的背景,隆寶仔細考慮一番,也就算了,但姚宗平是兵部尚書,正二品的官員,也覺得沒法提升了,隆寶干脆讓他又兼任了一個都察院右副都御史的職務。 輪到紀涼州的時候,他如今只是一個小小的翰林院編修,從七品,職位太低了。若說再給他文官做,隆寶覺得不妥,萬一再出什么事,需要派他出去打仗,文官的職位,確實不能讓人服眾。 可讓他當武官,什么職位才可以? 好在謝禾源給他出了主意,說紀涼州這次功績斐然,能打勝仗,主要還是靠他一個人,當然姚、蘇二人也很厲害,但若非紀涼州能夠深入虎xue,以己之力洞察敵情,可能兩軍交戰期間,還要持續長達半年之久的膠著狀態,且隆寶有意想把他召為駙馬爺,還是謝禾源的意思,楚歡喜歡有才能的人,這個才能還指前途,隆寶想想也是,最終御筆一揮,親自擬了旨意封賞左軍都督。 蘇英傻眼了,五軍都督府的左都督,是他夢寐以求的職務,官位正一品,比姚宗平的一個正二品官職加一個正三品的官職來得厲害,從從七品一下子提升到正一品,簡直是荒唐! 他又不敢真的說什么,咬緊了牙關干著急,但不得不服,這次紀涼州確實立了大功,著實厲害得很。 不過左軍都督只有統兵權沒有調兵權,調兵權還得落在兵部的頭上,可能謝禾源打的就是這個主意。但他的兩個學生,一個還在翰林院里熬資歷,有狀元郎的名號頂著,以后不會太差,一個如今直接位極人臣。 幾個人相繼謝主隆恩,隆寶這才把顧德珉叫過去。 顧云瑤聽后卻是一點都笑不出來,顧鈞祁也難得的愁容滿面,顧鈞書直接背著手在房中走來走去。 他現在是把皇上恨得牙癢癢,幾乎要稱對方一聲“老賊”,幸好顧鈞祁及時出手制止,才沒能讓他釀成大禍,原來錦衣衛在東廠的管控下,東廠又是閻鈺山的爪牙,萬一說錯了什么話,被記錄到無常簿里呈給皇上去看,到時候有口也說不清,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落難的可就是他們顧府全家。 顧鈞祁比較沉穩,快一年的時間,在翰林院里面熬資歷,與許多官員都有接觸,讓他對人事相處,也更加沉穩老練。 其實紀涼州被封了左都督也好,起碼以后誰也不能欺負他了,最慘的可能是閹黨那邊,偷雞不成蝕把米,顧鈞祁已經分析出閻鈺山的心態,也說給他們聽:“想當初,出征之際,閻鈺山沒有阻撓皇上,就是想著讓景善兄戰死沙場,可如今,已經出乎他們的意料,甚至皇上也已經承認了當年的過失,這些都是閻鈺山沒有預料到的事情?!?/br> 顧鈞書聽不懂這些彎彎繞繞,只明白他這個弟弟想表達一個意思,就是借刀殺人。 不過刀沒借得好,人也沒殺得死,反而讓紀涼州立了大功,可能謝禾源也有自己的思量,故意借隆寶想召紀涼州為駙馬一事,給他封了一個正一品職位的大官,差點還給他封爵,只是最后出于方方面面的考慮,有點麻煩,沒有那么做罷了。 顧鈞祁又道:“現在人是動不得了,可能會有下一步的動作?!?/br> “什么下一步的動作?”顧鈞書被挑起了好奇心,追著問弟弟,但無論如何,顧鈞祁都不愿意多說了。 顧云瑤坐在兩個人的身邊,一直聽著他們的對話,顧鈞祁沒有說得那么通透的話,她卻能明白,隆寶十五年將要過去,離太子會死的事情,可能近了。她本來沒有心思再去想什么國家大事,但這又干系到許多人的命運。 慢慢地握緊拳頭,顧云瑤還是不希望謝鈺去死,即使他如今已經不會再回顧家,作為顧家的孩子生活下去。 至于表哥和舅舅,她只遠遠見到紀涼州,沒能好好和他說上一句話,他現在是人人敬稱的大英雄,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在碰上…… 夜已經深了,家家戶戶早于傍晚時亮起了燈籠,宮中也是同樣,本想舉辦酒宴,考慮到各個將領打仗很累,路上波折不斷,隆寶打消了辦宮宴的意思,讓他們都先行回去休息。 顧云瑤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怎么也睡不著,時不時會朝窗口看看,冬日夜晚涼意極深,屋內點了銀絲炭盆,桃枝也早在一個時辰就歇下了,隔間里傳來她斷斷續續的呼吸聲。 顧云瑤聽著聽著突然覺得困意襲來,正慢慢閉了眼睛的時候,屋外熟悉的輕叩三聲響竟然來了。 她立即披上褙子爬起來,桃枝只是在屋子里翻了一個身,沒察覺出什么,繼續睡著。輕手輕腳地來到窗前,原來留了一條小縫,如今支開來一看,紀涼州一身玄色長衣,只不過外面披了一件玉狐毛領的斗篷,還是那么出塵孤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