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節
閻鈺山也直視著他,勾唇說道:“那還真是巧了,奴才近日也收了一個義女,好似和王爺的義女是同一個人?!?/br> 楚容突然捏緊了拳頭,繼續凝視他。閻鈺山居然和他搶人? 望著他越握越緊的拳頭,閻鈺山卻是笑得越來越輕松。果然楚容應該意識到什么了,還在動真格,究竟是想袒護故人的孩子,還是真的疼愛那個孩子? …… 顧云瑤休息了一夜,這幾日可能是累了,這一夜她竟是睡得很沉。 第二日一早起來,剛梳洗完畢,等不及要吃熱騰騰的早膳,她便要先去老太太那里瞧瞧。 顧老太太昨夜昏昏沉沉地睡著以后,今日依然是昏睡不醒,只半夜的時候睡在隔間的大丫鬟文蘭聽到她喃喃的聲音,估摸著是老太太餓了,半夜起來,文蘭和趙mama一同去廚房里燉了一點細軟的粥食,喂她吃下。 一屋子的丫環婆子已經夠使,顧云瑤還是怕她們照顧不來,就把老太太原先配到她身邊,用來照顧她的薛mama又安排回去。他薛mama和趙mama兩位伺候過祖母的人在她身邊,顧云瑤才能更安心。 去到安喜堂之后,文蘭聽說二小姐還沒有吃早膳就趕了過來,正巧廚房里又燉了新的粥,她倒也不講究,配了一點腌制的蘿卜就吃了起來,味道也是很香,但顧云瑤吃得食不知味。 問過文蘭,老太太今日的狀況還好,她的一顆懸著的心終于放下一點。 經過一夜的休息,顧云瑤昨日剛剛拜托過紀涼州,今日卻是又覺得昨日的做法有點不經考慮。 且不說凌霄道人究竟有沒有真本事,他只是一個道士,不是懸壺救世的醫者。之前在宮里碰見的凌霄道人,是一個真正怪人,為皇上煉制丹藥的時候,往丹爐里面不知道撒了什么粉末,還說什么:“反正他燒什么,皇上都會吃?!边@樣的人,顧云瑤怎么敢真的把祖母拜托給他? 想了片刻,她還是起身,決定去找紀涼州說說情況,祖母這里,她會繼續想辦法,會聽真正的大夫們說的話,平時替她捏捏四肢,為老太太活絡筋骨。 正走出院子,過了一個夾道,特來尋她的桃枝迎面就撞到了她。 顧云瑤被撞得往后退了幾步,被眼疾手快的桃枝趕緊扶了扶。 她這般冒冒失失的樣子,顧云瑤甚少見到,不禁問了她一句:“怎么了,又遇到什么事了?” 確實是出了大事。桃枝趕緊說道:“姐兒,宮里頭派了小公公過來,說是要請您去宮里面坐坐?!?/br> 又要坐坐? 顧云瑤也皺起了眉頭。 不知道這一次究竟是皇上讓她去坐坐,還是皇后娘娘讓她去坐坐。 莫名的,她竟然想到了那個和她年歲差不多大,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文玉公主。 桃枝欲言又止,看著她沉思的模樣,兩個人一起走在去往前廳的路上。她還告訴顧云瑤說:“姐兒,您上次去宮里頭,是受了皇上的召見,皇上他……他是不是看上您了???”他們家姐兒長得好看,入宮為妃這種事有極大的可能發生,她聽薛mama說過,皇上在登基的時候,已經三十多歲了,如今是隆寶十五年,確確實實就是快五十歲的人了。他們家姐兒年紀尚小,就要去做一個五十歲男人的妃子? 雖然只是桃枝的猜測,越想越有這么回事。否則顧云瑤為什么不想告訴紀涼州她入宮面圣的事情?不是怕紀大人擔心,還怕什么? 還有謝鈺那里,桃枝也覺得同樣苦惱。最近都沒有謝鈺公子的消息,怕是正在奮戰科考一事。 兩個人一路加快腳步,果真在前廳里看到一個面帶微笑的公公,手拿拂塵,身材圓實,長相有點憨厚。肖氏也站在旁邊,原先與公公在說些什么,有點強顏歡笑。 顧云瑤才與他對視一眼,對方就愣了一下,她也才發現對方看著極是眼熟,不是那日在煉丹房里攔住太子的公公,還能是誰? 宮里面的公公都見過不少世面,何福很快就鎮定下來,笑臉相迎地說道:“姑娘甚是面善,定是顧府二小姐無疑了。今日兒咱家就是奉了皇上的旨意,接姑娘去宮里頭賞賞花,喝喝茶?!?/br> 不等顧云瑤說什么,何福很快就擺了一個請的手勢:“姑娘,請隨咱家來吧?!?/br> 想必他已經等了很久,讓公公等一會兒沒什么,不能叫皇宮里的那些貴人們等得太久。 顧云瑤回眸看了一眼站在身后一臉愁云的大伯母,微一點頭,想叫她安心一點,還是跟著公公一起走了。 桃枝追在她的身后,想和她一起去。夏柳如今正在安喜堂內,幫趙、薛兩位mama的忙,桃枝怕顧云瑤一個人應付不來,她小時候常聽老人們說,宮里頭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上一次在午門處接顧云瑤的人就是閻鈺山,那個看上去十分面善的劊子手,桃枝怕這位公公也不是一個好人,她要跟著一起上馬車。 何福才把顧云瑤扶上馬車,看到這個大戶人家出生的小丫鬟,愣是沒規矩,他把她一攔,依然是一張和藹可親的笑臉說話:“咱家帶姑娘去宮里面見圣上,你這小丫頭確實護主心切,可連皇上都要懷疑,是不是以下犯上?” 顧云瑤才知道,此番前去皇宮,何福公公不想她帶身邊任何人同去。 剛上了馬車,還未坐定,從車簾處探出一截皓腕,上面還掛了一個翠玉剔透的鐲子,碧幽幽的顏色很是漂亮。顧云瑤掀開車簾一角,對桃枝交代道:“放心吧,這位公公我在宮里頭見過,是經常服侍皇上的公公?!闭f這話為的是叫桃枝安心,更為了讓何福不至于遷怒于桃枝。他已經開始覺得桃枝沒規矩了。 何福聽后果真眉梢飛揚了一些,覺得甚是得意,尤其說到他經常服侍皇上,就是在認可他。 顧云瑤又轉眸望著他,說道:“公公一路舟車勞頓,為了傳皇上的口諭,辛苦了?!?/br> 一邊說,一邊拔下腕上的那只翠鐲子,立即給了何福。何福的眼睛都直了。 這個鐲子掂到手心里就很有分量,成色也屬上品,不愧是大戶人家出生的小姐,出手也很大方。 “不辛苦,不辛苦?!焙胃PΣ[瞇地收下了。立即和她一起鉆進車廂里,把簾子放下,揚聲叫馬夫趕緊趕路。 顧云瑤把窗簾掀開一條小縫,看見桃枝還站在原地,久久地望著他們遠去的方向不肯離開。 車轱轆軋在地面,有滾動的很是輕緩的聲音。她收回手,放下窗簾,何福已經把玉鐲子收好,他敦實的身材占據了車廂內很大的地方,很快想起來她送玉鐲的意圖,笑瞇瞇地說道:“姑娘有什么要問的,盡管問吧,這里頭,沒有外人?!?/br> 第205章 不愧是經常在皇上面前伺候的公公, 察言觀色的本領很厲害, 顧云瑤趕緊說道:“我只是一介民女,這般出入皇宮,怕是會沖犯到圣駕?!?/br> 何福知她在擔心什么, 這三番五次的召見一個官家小姐, 確實不太和禮數,可皇上的意思,就是老天爺的意思,皇上要召她入宮,還管什么禮數?天子就是當今世上最大的禮數! 何福才收了她的玉鐲頭, 若是什么都沒有送, 就聽她問出這番話, 反而覺得她是犯了忌諱。何福笑瞇瞇地道:“姑娘不用擔心,咱家雖是奉了皇上的旨意, 來接姑娘入宮, 可實際上真正要見姑娘的人,卻不是皇上?!?/br> 原來還另有其人。 正當顧云瑤用探尋的目光看過去,何福就不再說話了。顧云瑤立即明白他什么意思, 一個問題值得一個玉鐲的價值,若是還想再問第二個問題,就得雙數奉上。 ……還真是老謀深算。 顧云芝原本要去安喜堂走走,去看看她的祖母, 昨日顧云瑤說的話提醒她了, 不管愿不愿意, 這表面的功夫還是得做。 和房里的小丫鬟正走在去往安喜堂的路上,經過前廳之時,發現顧云瑤正匆匆忙忙地跟在一個面生的男子身后。 那個男子的裝扮,看起來是宮里頭來的公公。 她慢慢咬住嘴唇,小丫鬟問她還要不要去安喜堂瞧瞧,顧云芝打算先跟上去再說。 離得遠遠的跟了一路,一直繞到影壁前面,她挨著墻角往門外張望,從她的這個角度看過去,能見到宮里頭的那個公公,對顧云瑤還算是和藹可親的模樣。那位公公竟然親自攙扶著顧云瑤登上了馬車! 顧云芝的嘴唇上一痛,不知不覺間已經將唇珠咬出了血,口中彌漫了一股甜腥味,她似乎有種搖搖欲墜的感覺。 身旁的小丫鬟趕緊扶住她,當時桃枝還在馬車跟前,想要和公公還有顧云瑤他們一起走,被何福攔住了。小丫鬟小心地輕聲問顧云芝:“大小姐,看這情形,二小姐是又要被接到宮里去了?” “我難道看不出來嗎?需要你再說一遍?”她狠狠出了一聲,那個小丫鬟頓時噤聲,不敢再多說了。 這是觸了顧云芝的逆鱗。 她本以為,本以為自己才是那個最該風光的人。 從小到大,顧云瑤都是一個沒有娘,爹不愛的孩子,唯一有的,能傍身的就是顧老太太。但那樣也夠了。那段時日,顧云芝真是過得生不如死,顧老太太三五不時就會找她和惠姨娘的茬,無非就是看不慣顧云瑤受到欺負了。 她突然感覺到,顧老太太從來不愛她,甚至連她的爹,都從來不愛她。 顧云芝的心里很慌,突然有一種會被人棄之如敝履的凄涼感,之后嫁到姚家的事,不能給她帶來安心感,甚至對前路很渺茫。什么能夠更加揚眉吐氣地活著,更加風風光光地活著,她的腰桿根本就直不起來了! 不管顧云瑤去宮里做什么,必是受了皇上的召見,自從上一次顧云瑤入宮回來以后,顧德珉的心情變得很不一樣,每日和顏悅色,府內的下人們,不管是誰都能看出來這是有好事將臨的兆頭。 相比她要做一個兵部尚書的兒媳,顧云瑤可是入了宮,沒準她以后就是什么高高在上的娘娘,或者就是哪個皇子的王妃。 一旦顧云瑤真的能夠竄上枝頭變鳳凰,她就會變成萬眾矚目的皇室成員,以后顧云瑤的孩子,孫子,重孫子,也該都是皇室成員,說不定……說不定還是將來的皇帝。顧云芝一想到這里,身子就開始止不住的發冷。顧云瑤才不是什么野鳥變鳳凰,她以前就是一個小鳳凰,是顧府的嫡長孫女,流著侯府與顧府的血脈。 不管以前顧云芝想怎么強調自己的身份,其實她也是原首輔林泰的外孫女,身份也應該很高貴,都不能忽視一點,她在顧府里面就是一個庶出的小姐。多年之前,父親就已經警告過她,叫她長點心,嫡庶終有別,別動了什么歪心思。 顧云瑤還什么都沒做,就已經把她踩進泥地里了。顧云芝的面色難看,心中越發的沉,連腳步都開始重了。 額頭上不斷地沁出冷汗! 從小到大,她都針對顧云瑤,顧云瑤也不是一個真的好對付的人,要是她將來真的能夠入了宮,還會放過她們嗎? 好幾次,顧云芝走路都有些不穩,幸而身邊有個丫鬟跟著,一路扶著她回到敬寧軒里。 更晚點的時候,顧鈞文聽說jiejie身體不適,從他的院子也趕到敬寧軒里要瞧瞧jiejie的情況。 從他才懵懂記事開始,就被抱到了另外一個姨娘那邊給養著。小孩子有時候記性好,有時候忘性也大,不在親生父母身邊久了,感情上,可能也會有點生疏。不過血脈連結還是會在那里。經過昨日在顧老太太跟前與長房兩位哥哥的相對,顧鈞文忽然就認清了一點,jiejie還是親生的好。 他走進門內,看到小丫鬟端了一碗紅糖熬的姜湯,正在喂顧云芝服下。 可能是感染了一點風寒,顧云芝有點頭昏腦漲,喝了一點熱乎乎的姜湯才覺得身體暖和起來。 看到弟弟來了,她讓他坐。他就坐在床邊,顧云芝的額上還敷了熱巾。 她從被子里伸出手,想要弟弟握住一下,只有在病了的時候,才有點軟弱。 在弟弟的面前,她才肯輕易服軟。 這是從襁褓中一路看著長大的孩子,以前顧鈞文才牙牙學語時,還是她教的。那時候顧鈞文還喜歡咬手指,她覺得那是壞習慣,就抱著他,一看到文哥兒要啃手指,就拿開他的手,軟言軟語告訴他,這樣做不對,也不知道文哥兒聽不聽得懂,眨著一雙龍眼大的眼睛望向她。但后來他還是慢慢改掉了。 顧云芝想起了好多好多往事,包括文哥兒與大房的兩個男孩兒之間的不對盤,以前文哥兒小,不懂事,搶過顧鈞書的毛筆,那毛筆好像是藺紹安送給顧鈞書的禮物,顧鈞書很寶貝它,結果文哥兒就落水了。這件事,可能會影響文哥兒的一輩子,他也能記一輩子。所以總是出言針對那兩個兄長,也在努力學習,希望日后能考取到功名,官做得比他們還要大。 顧鈞文看到jiejie的手過來,猶豫了一下,還是握住,輕聲問:“jiejie,你好端端地,怎么就病了?” 顧云芝被他這么一問,又想到顧云瑤登上馬車前,被宮里的公公小心翼翼攙扶著上去的模樣。咬一咬嘴唇,氣得說不出話。 有些人就是命好,從小到大都有貴人相助,她都不敢再得罪她了,以后也只能自求多福。 她不說,顧鈞文也能猜出七七八八。能氣到jiejie和生母惠姨娘的人,也只有顧家的二小姐了。顧鈞文說道:“定是又和二姐有關吧?!?/br> “可不是?”顧云芝嘴角斜斜一笑,心里一酸,“她以后可能都是娘娘命,或者皇后命了,我們顧府終于要出一位娘娘了,怎么敢不好好待娘娘?” 顧鈞文聽得眉頭一皺:“可二姐不是把他情郎都帶回府上住了嗎?這樣……皇家的人不介意?” 說到這個事,顧云芝就是滿肚子怨言,她以前多看了兩眼別家的公子,就被顧德珉訓話,顧云瑤把紀涼州都安排到府里做門客了,居然沒有半點事。且不說紀涼州,當年那個杜齊修又是怎么回事?好端端就被趕出府去了,連同杜齊修的父親杜名遠老先生也一并出了府。 還有顧云瑤失蹤的那段日子,竟然還結識了靖王,說什么是他的義女。 明明她的母親要帶著穩婆,和父親去查顧云瑤的身子還清不清白,結果清白不清白這事沒查出來,惠姨娘因此反倒是被送出顧府,安置在遠離京城的一處縣城的田莊里。 以前伺候惠姨娘的方嬤嬤也難逃其咎,被打了板子就扔回鄉下去了。 顧云芝想想就覺得難受,現在府里她能依賴的人,只有弟弟顧鈞文了。 她狠狠抓住了他的手,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可弟弟是男孩中最小的一個,還能如何指望他? 正當顧云芝有些泄氣,甚至覺得可笑時,顧鈞文一句話提醒了她:“jiejie不用擔心,二姐她失蹤了一段日子,還談什么清白?若是私奔,就不可能還會回來,一定是有人把她擄走,把她軟禁了起來。若是能夠知道那個背后之人是誰就好了。但是是誰,我們如今還揣摩不到,那人也定是不敢說出來。但他能夠如入無人之境一般,在夜里面,劫走一個官家小姐,一定是一個武功高強,且在府內安排了內應的人。還有,他一定和二姐接觸過,所以他的目的很明確?!?/br> 說到和顧云瑤那小丫頭接觸過的人,顧云芝腦海里當真想到了一個人,只是現在沒有足夠的證據,若是真的有內應存在,他們就可以找出來。 再不濟……顧鈞文還提道:“把紀涼州供出去,也可以。舅舅他們也會幫我們?!?/br> 顧云芝驀然睜大了雙眼:“你是說舅舅?” …… 馬車很快到了午門口,一旦到了這里,就要下馬車步行。 何福先從馬車里鉆出去,身材雖然胖,這些事已經做得得心應手。下馬車之后,他把手伸了過來,想將顧云瑤攙扶下來。旁邊卻走來一個人,似乎是等了許久,如山岳一般偉岸的身材,看起來很是高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