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
顧云瑤隨著顧老太太一起走上前, 顧鈞書一張臉已經白了, 顧云瑤注意了一下,他的手里正捏著藺紹安送的翡翠身筆桿的毛筆。 周圍棲著樹,還有幾座高矮不一的庭樓,池中心有塊獨釣臺,也安置了一處涼亭, 以往這里也是好風景的, 她還記得前世她和祖母一起坐在涼亭里面, 夏天的風拂在身上,薛mama端來了一份用井水鎮過的西瓜, 上面還撒了糖霜。 但是這里在顧府, 還是個類似于洗硯池的存在。 顧府在京中立足了多年,是書香門第之家,她的祖父顧老太爺年輕的時候就極其喜歡讀書, 獨釣臺處的涼亭成了他常年舞文弄墨的棲息之所。興起了還能忘記用膳,在池水里洗刷硯臺還有毛筆的事屢見不鮮。 近日族學的先生已經先回老家去過年了,顧鈞書閑來無事干,也想效仿一下顧老太爺年輕時候的勤勉, 跑來此處練個字。 誰想到, 就練出了事。 大太太肖氏也聽聞消息, 隨房里的丫頭婆子趕至。冰冷的池水里,府內已有下人第一時間下去打撈。安喜堂離洗硯池最近,所以顧云瑤和顧老太太是第一時間趕至。 明兒就是除夕了,整個顧府上下都在忙著掃灑裝點,還好周圍有身材壯實的家仆在,在她們趕來的一刻前,人已經撈上來,文哥兒青白著一張臉,看樣子快不行了。 方嬤嬤不斷地呼著“文哥兒”,惠姨娘走到孩子的身邊,跪下來,抱住他,已經泣不成聲。平時再能忍的性子,遇到孩子落水的情況,也是急了。 顧老太太看到這里,已經明白怎么一回事,心涼了半截。雖然她不喜歡惠姨娘,但是顧鈞文也是她的孫兒,還是二房的庶長子,如果往后顧德珉不再有所出,顧鈞文也就是二房唯一的男孩! 肖氏走過來,惠姨娘一看是她,嘴角緩緩浮出一絲冷笑:“大太太,這就是您教養出的好兒子?” 肖氏聽到后就深吸了一口氣,轉臉看向顧鈞書,想他給出一個交代。 顧鈞書只是有點犯傻,愣愣地看著面前的一切,舌頭有點打結:“母親,我什么都沒有做,是弟弟他突然過來搶我的毛筆……” “閉嘴,你這個孽子!”肖氏揚掌打了他一個耳摑子。 那響聲把其他丫頭婆子都鎮住了。 顧鈞祁在旁邊看到,上前一步走,勸慰他母親道:“我可以替哥哥作證,恰是三弟突然闖過來,要搶大哥的毛筆,多日前這是二meimei的表哥,侯府世子所贈之物,我們兄弟二人十分喜歡,也很寶貝,三弟弟也得到過世子相贈的長命玉鎖,按說不應該再有貪心了?!?/br> 顧云瑤聽他說到了重點,原來是文哥兒突然出現,鬧著要顧鈞書手里的毛筆,顧鈞書不想給,自己也很寶貝這玩意兒,兩個人爭搶的時候,文哥兒不小心落水了。 想是如今的惠姨娘,一口咬定是顧鈞書把文哥兒推下水的吧。 惠姨娘聽了以后,更是冷笑:“二公子說這話,是在針對一個才五歲的孩子嗎?” 文哥兒是惠姨娘所出的孩子,比顧云瑤小兩歲,是府上最小的孩子。因為只有這么一個兒子,平時很得顧德珉的器重。當成寶貝捧在手心里,生怕他磕著碰著哪了。 顧鈞祁知道,現在和惠姨娘說什么話,她都聽不進去,肖氏也只能依據眼見為實的情況來判斷,確實是自己的長子不對。 她對顧鈞書呵斥道:“既然文哥兒是你的弟弟,你身為嫡長孫,他若是喜歡,將毛筆讓給他又怎么了?!” 顧鈞書沒想到自己的娘不站在自己這邊,說出了這番話,心里一時難受,倔強勁又上來了。 他紅了眼眶說:“上次在祠堂里,我對各位老祖宗發誓過,我是顧府的嫡長孫,就應該肩負起身為嫡長孫的責任,可母親事事都要以我是嫡長孫來相逼,我來獨釣臺,也不過是想趁新年之際,盡量練出一手好字,寫給母親看看,也讓母親父親還有先生他多多夸獎我。我做得好時,母親從來不會以我是嫡長孫而驕傲。我做的不好時,母親次次就拿嫡長孫來壓我一頭?!?/br> 肖氏一愣,還是頭一次,顧鈞書敢這么和她叫板。 除夕前一天,本該要熱熱鬧鬧的過年,他居然在府里犯了這么大的事! 有丫頭已經拿來厚實的被褥,趕緊給落水的顧鈞文蓋起來。在此之前,撈他上來的家仆已盡量將嗆住他的水壓出來。文哥兒這才吐出好大一口水,悠悠回了神。 看情況,暫時已性命無憂。幾個人都松了一口氣。 文哥兒睜開雙眼,茫然地看向周圍,惠姨娘望著他那么無辜的樣子,眼淚如同決堤,臉上布滿了淚痕。 她抱起文哥兒,出聲在他耳側耐心哄他。 顧云芝是最晚趕到的。她和惠姨娘不在一處,聽到弟弟出事了,也是嚇了一跳。等到趕到的時候,一群人已經轉移了地方,先來到顧老太太的安喜堂。 顧老太太已經派趙mama去請郎中,還在來的路上,屋里點了炭盆,文哥兒已經在方嬤嬤的照料下,擦凈了身體,也換了一身干凈的衣裳。 惠姨娘坐在床邊,握住他冰涼的小手,以防他有什么閃失,被褥里被塞了湯婆婆,顧鈞文的一雙小手才漸漸轉熱。 顧老太太房里的丫頭婆子也忙成一團,顧鈞文雖然是二爺的庶子,二爺只有這么一個兒子,顧鈞文受重視的程度,不比大房大公子的地位差。再者大房有兩個公子,顧鈞祁比身為嫡長孫的哥哥顧鈞書要厲害,許多人只是嘴上不說罷了,論喜愛程度,連大房那里的丫頭婆子們也都更傾向為人從小就十分穩重杰出的顧鈞祁。 肖氏平時看不起二房的這個姨娘,她看似溫柔賢惠,與人講話時都撿別人愛聽的說,二爺那么風流的人物,都能栽在她手里,可想而知她的手段如何。便是因此,向來清高的肖氏才更看不起?;菀棠镌瓉淼某錾?,府內上下幾乎都知道,她是曾經官拜一品的內閣首輔林大人林泰的嫡出女兒,能做到首輔位置的人,一般都有兩把刷子,林泰也是如此。 肖氏的父親曾經與她說過,林泰其人雖有才華,能夠對老舊的制度提出變革,加以完善,對朝廷與人民是有幫助。但他爬上首輔的位置,臥薪嘗膽了二十余年,靠的也是非凡的毅力與意志,朝廷里就是個能吃人的地方,林泰成為了內閣首輔以后,還兼任了吏部尚書的官職,一度利用自己的權力,成立了“浙派”——林泰原先出自浙江的富庶之地。最終帶領一干浙派,在朝廷里為非作歹,大肆收受賄賂。 肖氏的父親也上書彈劾過林泰。 林泰后來被削官為民,皇帝對他進行了抄家,不抄不知道,最后清點了他家的真金白銀,幾百萬兩。 還有欺壓霸占平民得來的田產,近萬畝。 以上的事情顧云瑤也知道,江山易改,一個人的本性難移,惠姨娘看著是溫婉可人,沒準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老虎。 她雖只是一個姨娘,發起火來竟也很氣派,一直求顧老太太給個說法。 顧老太太閉目沉思了一會兒,看向她的這個大孫兒,也有些無奈。那一晚在祠堂外她離得最近,聽到過顧云瑤與顧鈞書的對話,這孩子最怕的就是肩負嫡長孫的責任,龐大的壓力快把他壓垮了。自從她把云瑤接到身邊養以后,與大房的兩個孫兒就親近得少了些,顧老太太忽然發現自己很失職,很想把顧鈞書拉來懷里抱一抱,告訴他,有祖母擔著。 但是床上文哥兒慘白了一張小臉,也確實是因與顧鈞書產生糾紛才起。當顧云芝前來,看到平時活潑愛哭鬧的弟弟,忽然沒了氣息似的躺在床上不動彈,她也紅了一雙眼,哭了半天。顧老太太便更不能偏心,沉思的片刻已想定了,要叫家法伺候。 肖氏聽到后,有點發懵,看顧老太太的表情,她是格外認真的,整張臉寫滿了嚴肅。這次的家法伺候絕非像上次罰二爺和文哥兒那樣輕巧,肖氏突然意識到,顧老太太說這話時意味著什么。 她的心里一堵,可又不能說什么。先前在墨池邊,已經狠狠罰過顧鈞書,她抽了他一耳摑子。如果一個耳摑子不夠的話,她可以再抽幾個!只要不是什么棍棒伺候,都好。 兩個下人已經帶了棍子過來,顧鈞書一看是兩個彪形壯漢要架住他走,眼眶都急紅了,口里一直說:“娘,我真的沒有推三弟弟,是他自己,是他自己過來搶,然后摔下去了,我也想過救,可我不敢,我不會游泳。娘,你為什么不信我?祖母,你為什么也不信我?等三弟弟醒了,叫他起來對質啊……我真的沒有做,不要罰我?!?/br> 顧老太太把手背過去,指甲狠狠掐住手心的rou。 肖氏也不敢看了,正堂將是他受罰的地方。 顧鈞祁也沒有任何辦法,他先前幫大哥說了兩句,惠姨娘就以一句“是不是想針對一個五歲弟弟”的話來堵他。 顧云芝則紅著眼看著這一切。 突然一聲“慢著!”,大家都把眼光移過來,是顧云瑤在說話。 惠姨娘看她的眼神都能生吞活剝了她,這小丫頭,關鍵時候又想說什么! 第42章 惠姨娘一聽是這小丫頭想說話, 平白生了股悶氣, 但是轉息之間,已經冷靜下來,她若是要說, 便讓她說好了, 一個孩子罷了,還能講出什么門道來? 顧鈞書被家法伺候的令是老太太下的,這頓棍棒伺候已是跑不了了,任大房太太來求都沒有用。 顧老太太卻像是上了心,居然等著顧云瑤先開口。 惠姨娘也不催她, 想聽她能說出什么來。 軟軟的, 還帶著童聲的稚音在眾人的耳邊響起, 顧云瑤慢慢地,一個字一個字挑重點說道:“瑤兒有個十分不明白的地方, 三弟弟和大哥哥搶毛筆, 祖母向來教導我們,要長幼有序,大哥哥該讓著一點是沒錯, 這方面,大哥哥是做錯了。但為什么三弟弟會跑到獨釣臺,身邊都沒有丫頭婆子們看著點,就任由他亂跑呢?” 她的話音剛落, 惠姨娘的臉色就僵住了。 肖氏深深看了一眼惠姨娘。剛才眾人的意識, 都被惠姨娘帶著跑——文哥兒和顧鈞書在獨釣臺引發了糾紛, 文哥兒落水了,有可能是顧鈞書推下去的等等想法之類,因為事關一條人命,比較著急,長輩們都擔心一個孩子的性命,卻忘了一個最關鍵的問題。 當時伺候文哥兒的丫頭婆子們在哪? 惠姨娘又在哪里? 肖氏嘴角浮出了一絲冷笑,分明是惠姨娘她們那里先看管不力! 惠姨娘房里的方嬤嬤聽得心驚rou跳,二房的這位嫡小姐,年紀是不大,句句都戳中了她們的死xue。文哥兒平時喜歡亂跑就算了,有惠姨娘還有她照看,也沒有出過什么事,如今出事了,還是大事,她們居然不在身邊?這樣看來,也太不像話了! 方嬤嬤盡量讓自己顯得很鎮定,可是顧老太太已經看出了些許端倪。 顧云瑤方才的話并沒有說完,她是準備慢慢說下去,順帶看一下惠姨娘會如何回擊。 眼下不解釋清楚,就是給自身惹一身臟,惠姨娘立刻說道:“我和方嬤嬤帶著文哥兒來墨池邊散步,正巧大公子也在那邊,文哥兒見到府內的長兄,想要上前親近一番?!?/br> 眾人都看看她,惠姨娘繼續道:“文哥兒雖小,早已會走路了,我想著,大公子在那里,應是能照料文哥兒一點,同意他去了?!?/br> 她的聲音徒然顫抖起來,柔柔弱弱的樣子:“豈知文哥兒剛去,我在遠處看到,他和大公子爭著什么,很快便落水了?!?/br> 這也就解釋了她為什么沒在文哥兒出事的時候,陪在他身邊。 床上的文哥兒聽到動靜,感覺到他娘像是快哭的樣子,睜開雙眼,探出一只綿軟的小手,抓了抓她,弱弱喚了一聲:“娘……” 惠姨娘平時交代了,要文哥兒在老太太還有大太太等人的面前喊她一聲“姨娘”,文哥兒雖然年紀小,還不懂深宅大院里的規矩,也照做了,被惠姨娘灌輸了,都是因為老太太他們不喜歡他喊生母為“娘”的想法。如今落水,燒得有點糊涂,脫口就叫了出來。 惠姨娘聽了之后,索性雙膝跪地,“噗通”一聲跪在顧老太太的面前。 顧老太太想讓她起來,皺著眉,她這是想乞憐嗎? 顧云瑤也不知道說什么好,不愧是她爹帶回來的姨娘,說跪就跪,兩個人一起朝向能屈能伸的康莊道路奮勇前進。 惠姨娘雙膝著地,還爬行了幾步,仰起臉,一張臉清麗柔弱,看上去又可憐又惹人憐惜,同為女人,連顧老太太都要被她的樣子迷惑住,好在顧老太太不是那么容易被迷惑的人,她還是想叫惠姨娘起來?;菀棠锊辉敢?,聲音有點哽咽:“老太太,文哥兒出自我的身上,我是他的生母,我怎會真的害了他?書哥兒是府內的大公子,是您的乖乖嫡長孫,我素日教導文哥兒,凡事都要以他兄長做榜樣,好好與書哥兒祁哥兒兩位公子學習。我自小也是讀書長大的,這些做人的道理,都會講與文哥兒聽。他是個聰慧的孩子,這樣小,就能認得好多字,也能背書了?!?/br> 顧老太太嘆了口氣,默然不動?;菀棠锏囊馑妓靼?,就是想讓顧鈞書得到相應的懲罰,這件事惠姨娘沒那么容易算。 在顧德珉把惠姨娘帶進門時,顧老太爺還在世,藺月柔還挺了幾年,顧老太爺卻是被顧德珉活活氣死了,原因都出在惠姨娘被帶進顧府之內這件事上。 惠姨娘原名林明惠,父親是曾經問鼎首輔的閣老林泰,在朝為官就是這么一回事,有老實按部就班等業績考核下來之后,得以升遷的,也有被伯樂相中,得到提拔,一步登天的,當然也有像林泰這樣不計手段,只要能夠得到權力,是非黑白都可以顛倒的。官做得越大,被人捧得越高,也越容易在大難臨頭時摔得粉身碎骨。 其實林泰的結局還算好,只是被抄了家,削官為民,趕出京城,命被保住了,想想一些其他人,有在林泰手里慘死的。 林泰落難以后,許多蒙他恩惠的門生都因不敢得罪閹黨,還有后來起來的浙派們,選擇閉門不見。他高臺壘筑建立起的根基,一夜之間傾塌潰敗,黨派之爭當中,暫且叫他退下了戲臺。 林泰做首輔的時候,顧老太爺已經回府養老了,但整個朝廷內的動向他全都知道,林泰雖然才華橫溢,屬于老jian巨猾的那類人,他不服閹黨的管制,將閹黨一流痛批得一無是處,還讓皇帝收回了司禮監掌印太監和司禮監秉筆太監們的權力。也算為朝廷,為百姓做了一件好事。 但他這個人連同兩個兒子,牢牢控制了內閣的權力,原來的天下雖然看上去是皇帝在掌權,實則是林泰在做主。也就不難想象當時的朝廷有多么的混亂不堪。 有清流派的官員不斷上書彈劾林泰,肖氏的父親就是其中之一。其實那些用來彈劾的奏疏,早就在轉到內閣的時候,被林泰攔下來了。林泰一個一個都把這些彈劾過他的官員記下來了,找了個機會開始一個一個地報復。 肖氏的父親好些,沒輪到他。 林泰原來得罪過不少人,內閣里當時都換成了他的人。不過也有例外,譬如有些人可能假裝與他交好,故意成為“他的人”。 林泰一旦下臺,沒了曾經的權勢做外皮撐住,那些仇家們一個個開始上門尋仇。他其中的一個兒子,就是在躲避仇家的過程中,被人逮住,一通亂棍打死了。 林泰又沒有辦法,不能替兒子報仇,只得夾著尾巴回老家先避難去了。 顧老太爺得知顧德珉要把林泰的女兒帶回來,當時就氣得臉色都白了。顧德珉也沒想過,林泰的仇家們如果知道他們顧府愿意收留林明惠,會怎么想? 是不是認為他們顧府暗中與林家在勾結,還想助林泰再東山再起? 甚至特別恨林泰的人,會不會把這份仇恨轉嫁給他們顧府? 林泰現在是躲起來了,當成甩手掌柜逍遙在外不聞不問。他們顧府因此有了窩藏包庇的嫌疑。好在林明惠是偷偷摸摸被帶進來,外府沒幾個人知道。至于他們顧府的下人,還算守口如瓶。 以前顧云瑤小,想不明白其中的糾糾纏纏,過往如何,也是慢慢地從老一輩的口中明白過來。與她說的最多的,反倒是薛mama。 她發現原來的她,看問題還是太淺了。原先只知道父親被貶,是因隆寶帝發怒,父親有什么地方惹隆寶帝不愉快,而深層次的原因,她卻不知道?,F在看到在地上跪著的惠姨娘,顧云瑤微微出神,忽而有了一個大膽的假設。當年就隱約明白和惠姨娘脫不了干系,其實有可能是因為林泰? 惠姨娘看到顧老太太在猶豫什么,明白她有一線希望,還想繼續軟磨硬泡一會兒。 顧云瑤卻說道:“祖母,大哥哥是要罰的,只不過不能那樣罰。新年里頭,見血是不好的事,我瞧著罰大哥哥進祠堂里悔過就可以,上次不也是這么罰的嗎?” 顧鈞祁聽了以后覺得有理,也求說道:“祖母,二meimei說的對,畢竟是新年了,見血總歸不吉利。身為萬民天子的皇帝陛下,在位登基時,或是立皇后,立太子,更換年號時,還會選個良辰吉日大赦天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