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節
手術室里只有兩個人,躺在手術臺上的是患者,而旁邊站著一個人,穿著白大褂,手里正拿著拍的片子。 白大褂也帶著面具,讓郁禾產生了一種滑稽感而奇秒的感覺。 這不像是劫匪,倒像是個化妝舞會。 郁禾有一瞬間,覺得自己是不是落入了一個整人游戲中,這一切其實都不是真的。 過一會兒,會有一群人進來,端著攝相機,哄笑著告訴他,這是個節目組在錄制攝節目。他不過是那個被整的倒霉蛋。 但這個念頭也只是一閃而過。 他的病人躺在手術臺上,臉上也如同其他人一樣,戴著遮住上半張臉的面具,但可以看到他緊抿的嘴唇與堅毅的下巴。 嘴唇灰白,是失血過多的樣子。 露出的胸膛,用紗布纏包了起來,但依然有血浸了出來。 郁禾向他的病人走過去的時候,發現病人是清醒的,半垂的眼簾下,視線落在他的身上。 郁禾履行公事地問:“這是怎么了?” 紗布上的鮮血,以及這么個陣勢,郁禾猜想自己是不是卷入了不法分子的伙拼中。 而這手術臺上的這個人,則是他們的老大。 對于郁禾的提問,那人卻像沒聽到,只是看著他。 明明看不到這人的表情,郁禾卻有一種被冰凍著的感覺。 倒是旁邊的醫生說:“他胸口中了顆子彈,需要你給他取出來?!?/br> 說著,把拍的片子遞了過來。 郁禾對著片子看了足足兩分鐘。 這個病人是幸運的。子彈的位置剛好卡在了心肺之間,也就是在醫學上稱之為縱隔的地方。 再向左或向右偏離幾毫米,他大概就不可能如此清醒,也不會用如此冰冷的眼神盯著自已了。 “要檢查傷口嗎?”白大褂問。 “嗯?!庇艉厅c點頭。 白大褂拿起醫用剪刀剪掉了紗布。 白大褂手上也戴著醫用手套,看來是個正經的醫生。 從他戴著的面具來看,這人應該是這群不法分子一伙的。 或者這個醫院其實也是犯罪窩點之一。郁禾猜想。 紗布被拆開,郁禾審視著傷口的位置,大小。同時心里已開始計算手術方案。雖然子彈處在心肺之間,沒有傷到心臟與肺,但畢竟離心臟太近,手術出一點差錯,或是處理不當,就會引發感染。 “中彈多長時間了?”郁禾問。 “大概……”白大褂有些不確定似的看向那人。 “五個小時?!蹦侨苏f。 聲音很低,很沉穩。與其說冷靜,不如說冷硬。 郁禾再次確定這人是這個犯罪團伙的老大。 “我現在給他做取彈手術?!庇艉炭戳搜燮A克,“你現在出去?!?/br> 皮夾克看了病床上的人一眼,身體卻不動。 郁禾又看向白大褂,“你什么科的?!?/br> “內分泌科?!卑状蠊诱f著,嘴角露出一個笑容。似乎是些不好意思。 “那你也出去?!?/br> 內分泌科的醫生是不會進入手術室的??赡茉谒麄冞€是實習生的時候,受過一些初級的訓練,但多年沒進過手術室,在一旁只會礙手礙腳。 白大褂用衣袖擦了擦額頭,“我在一邊可以給你搭個下手?!?/br> “不用?!庇艉讨皇呛啙嵉卣f。 皮夾克這時才開口,“趙醫生你出去,我留在這里?!?/br> 趙醫生看了看患者,又看了看郁禾,左右為難。 “你也出去?!庇艉陶f。 “你是不是故意的,把我們都支使出去,你一個人想干什么?”一直都和氣的皮夾克有些沉不住氣了。 “我是個醫生。你們在一邊,幫不了忙,反而會干擾我?!庇艉讨皇堑仃愂鍪聦?。 “你們都出去?!辈〈采系娜撕鋈婚_口。 皮夾克看了過去,病床上的人不再多說話。皮夾克與趙醫生又相互看了看, 趙醫生,“那這里就交給你了?!?/br> 說著率先出去。 皮夾克還想掙扎一會兒,但郁禾縱然沒有多的話,但他的態度卻是讓人無可違背的。 皮夾克最終還是離開了手術室。 郁禾迅速地檢查了一遍器械車上工具,十分齊備。還有幾盒不同種類的麻藥。 有局部麻醉的,還有全麻的。 沒有麻醉師,這一切都只有自已一手代勞了。 郁禾拿了手術用裝備,進了旁邊更衣室。 洗手,消毒,再次出來時,已換上了墨綠色的無菌隔癥衣,戴著口罩,手上是無菌手套。 郁禾先拿了全麻藥劑。拆了個一次性皮下注射針。 “這里沒有麻醉師,只能由我來給你做麻醉?!庇艉逃米⑸淦鞒槌雎樗?,說。 “我不用麻醉?!笔中g床上的人用不容置疑的語氣說。 “子彈距離心臟太近,這不是小手術,大約需要三個小時。不用麻藥,你會疼得要死,還會影響我的手術?!庇艉桃廊焕涞亟忉?。 “我說不用?!蹦侨苏f。 沒有多強烈的語氣,但話一出口,就是不讓人反駁的。 郁禾舉著注射針,冷冷地看著手術臺上的這個人。 這人的面具大約是仿了古羅馬武士的樣子,有著金屬的質感。和他混身的冷硬的氣質倒是十分搭。 “為什么?”郁禾問。 “我想一直保持清醒?!边@人說。 郁禾看了他一會兒,憑直覺,這人不會像皮夾克與白大褂一樣,會因為他的話而有所動搖。 郁禾心里迅速地換算另一種方案,“我會采取局部浸潤麻醉的方式,阻滯組織中的神經末梢,只會讓你手術區域喪失痛感。但局部麻醉維持不了多長時間,可能在手術的手半段,藥性就會減退,讓你產生痛感。但這種方式,可以讓你一直處于清醒的狀態?!?/br> 郁禾做了個折衷的決定。 郁禾看向那人的眼睛。兩人的視線,碰在一起。 對方依然冷毅的。 那人不說話,像是在評估著郁禾的方案,或是這個人。 郁禾再次開口,“我是醫生,如果你想讓我做這臺手術,你必須要做到一件事?!?/br> “什么?”那人問。 “相信我?!庇艉痰卣f。 那人的目光繼續在郁禾的眼睛里停留了一會兒,才應了一聲,“嗯?!?/br> 郁禾低下了頭,開始重新配制局部麻醉藥。抽吸進皮下注射針里。 然后舉起注射針,傾斜著,緊貼皮膚,扎入皮內,才開始慢慢地推注藥液。 郁禾又拆了無菌巾,搭在這人身上。只露出了傷口部分,但那人的手卻一動,像要掙扎著出來。 “怎么事?” “把我眼睛露出來?!蹦侨苏f。 多事。雖然郁禾已很有些受不了,卻還是把無菌巾給掀開,露出了他的整張臉。 三分鐘后,估計麻醉劑已開始發揮效力,郁禾拿起了手術刀。 一開始手術,郁禾便心無旁騖起來。 因為沒有助手,所有的事項都由自己來,子彈取出并縫,用了近三個小時。 手術的后半截,大約麻醉劑藥力開始減退,但那人的身體絲毫不動,也沒有發出任何聲音,所以,郁禾并不能確定是什么時候,麻醉劑的藥力消失的。 手術結束后,郁禾為那人掛上了消炎針后,出了手術室。 皮夾克與趙醫生守在門口等著他。 他又被蒙上了眼睛,帶出了醫院,坐上了越野車。 當眼罩被拿下的那一刻,越野車已停在了自己宿舍的大門前。 皮夾克把門拉開:“郁醫生,快回去休息吧?!?/br> 郁禾從車上下來,看了看時間,不到凌晨七點。 這一晚上的經歷,有種是是而非的不真實感。 現在,楚凌冬就站在他面前,光潔的胸膛上,留著那次手術留下來的痕跡。 郁禾的手指動了抬,差點抬手去摸那道傷疤。 現在,他明白了過來,那個趙醫生應該就是婦仁私立醫院里,楚凌冬的好友趙誠志。 而當時他做手術的地點,應該就是婦仁醫院內。 婦仁醫院主要是婦產生殖,并沒有外科醫生來做這臺手術。 所以他才會被劫持去過楚凌冬做這個手術。而劫持他的那個主犯,不用多想,必定是余勝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