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
車已候在樓下,等楚凌冬抱著郁禾上了車,呼嘯著直奔醫院。 縱然坐在車上,楚凌冬依然把郁禾抱坐在自己的懷里。 他以為郁禾的行蹤都掌握在自己的手里,才放心地讓他離開自己。但人算不如天算,這才多長時間,就給他整出了這一出。 懷里的郁禾臉色蒼白,而褲襠那個地方,卻明顯地印濕了一片。 楚凌冬的手有些發抖。 郁禾被他抱著,已漸漸地緩過氣來。車里的空調打得太高,而他又被楚凌冬抱得太緊,僵冷的身體漸漸地暖和過來,已微微地有些出汗。 但他不敢動。并不是因為肚子,而是面對楚凌冬,他不知道該說什么話。 剛才那種狀況,楚凌冬如天神一樣救他于危難之中,郁禾一時間,也還沉浸在這股大起大伏的情緒中。 從他給楚凌冬撥出求救電話,到現在被楚凌冬抱在懷里,都有些不真實的感覺。 及至感到楚凌冬抱著自己越來越急的胳膊,以及有些發抖的身體。郁禾才意識到不對頭。 “不會有什么大礙。胎兒已六個月,基本已穩定,不會輕易出事。有些出血考慮是胎盤與zigong壁輕微剝離引起的,臥床吃幾天藥就應該沒事?!庇艉痰穆曇魩е殬I的冷靜。 “你呢?”楚凌冬只是問。 郁禾怔了怔。自己好好地被他抱著,有事沒事一目了然。 “我也沒事。不過臥床一周是免不了的?!庇艉陶f。 楚凌冬這才點點頭。 不知為什么,郁禾這幾句話,讓楚凌冬迅速鎮定下來。只是又把手緊了緊。 車后座十分寬敞,座椅也很柔軟,但楚凌冬把他郁禾抱得有些氣喘吁吁的感覺。 郁禾想動一動,但可以回旋的地方有限,只有默默地承受了。 楚凌冬已事先聯系了醫院。車一停下,李誠志與產科余紅英已候在門外。因為有出血癥狀,為了確診胎兒的狀態,立即把郁禾送入了b超室進行檢查。所幸,檢查結果如郁禾所料,zigong壁有些出血,胎兒并無大礙,但也需要吃藥靜臥一周之上。 當天晚上,余紅英先開了一劑保胎針給郁禾掛上。 終于郁禾掛上了針。楚凌冬的臉色才微微地有點和緩。 醫院的vip病房,如同平常的家居臥室。有著巨大的落地窗與窗簾。楚凌冬關了大燈,只留下幾盞床頭小夜燈,才在床前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護士把針掛好后,交待了一會相關事宜,便離開了。 已近凌辰,本來就安靜的醫院,更顯得悄無聲息。 這來來回回地一翻折騰,大起大伏的,郁禾雖然累,但神經還處于興奮狀態。一只手上掛著液,半躺著。也沒什么睡意。 幾個小時前,危機時刻,郁禾第一時間,向楚凌冬發出了求救信號?,F在,他如愿以償,卻什么話也說不出口。 想想,自從他醒來睜開眼睛,看到楚凌冬的那一刻,兩人之間都沒怎么好好交流過。 縱然有交流,也是在摩擦與糾葛之余,提煉出來的奢侈品。 郁禾不知說什么,楚凌冬更是不開口。只是默默地給他掖了幾遍被子。 余紅英給郁禾開了三瓶輸液,估計輸液完了,就已到了大清早了。 郁禾猶豫了半天,才開口?!拔疫@邊應該沒事了。你老坐這兒也不是事,你先回去休息會兒。不是還要去公司嗎?” “真不想見我,第一時間不是報警,卻是來聯系我?”楚凌冬凝視著他。 郁禾把下巴往被子里埋了埋。 楚凌冬說話的風格,太直來直去,沒有點拐彎商量的意思。讓一向說話,還是待人都留三分余地的郁禾,有些無暇應對。 為什么不報警,卻聯系楚凌冬。 郁禾現在才意識到。在本能求生的那一刻,腦子里想到的,只有楚凌冬。 郁禾無言以對。 “謝謝?!庇艉讨挥姓f。 “照顧好你與肚里的孩子,本來就是我的事,有什么謝的?!背瓒卣f。 郁禾再次無言以對。 “到底是怎么回事?”楚凌冬問。 郁禾便三言兩語把事情給楚凌冬說了說。丁小錢怎么想報復楊紅,反被楊紅訛錢,然后楊紅要自己在那張欠條上簽字。 “為什么他要讓你簽字?”楚凌冬也是不明所以。不知道這是個什么cao作。 郁禾不好回答。 他總不能說,因為他們都知道自己跟了一個有錢的金主,而丁小錢不好訛,所以他們轉來訛自己。 “可能,他們覺得我比丁小錢有錢?!庇艉陶f。 楚凌冬瞬間明白了過來。唇角滑過一絲淺笑。 他的目光落到郁禾放在被子外面的手上。細細的一把。 以前他是討厭許安,怎么看怎么不順眼,現在他喜歡這個人,便又怎么看怎么喜歡。 他伸手抓住了郁禾的手。郁禾動了動,楚凌冬以為他心里不愿意,便更緊地握住了。 心力交瘁了一夜,郁禾也沒勁再跟楚凌冬消耗,便不再較勁,就讓他這樣握著。 “不就是十萬嗎?”楚凌冬放柔了聲音,“以后遇到這事兒不要逞強?!?/br> 郁禾有些歉意。雖然自己的身體狀況在他的計算范圍之內。但畢竟肚子里的孩子這次是一起擔了風險。 十萬在楚凌冬看來不過是區區一個數字,以郁禾這樣現狀,這個高利貸卻是個□□。如果要解開這個□□,只有像許安的母親一樣去求楚凌冬。 這是郁禾不愿意的。為了他那點可憐的自尊。 “抱歉?!庇艉陶嬲\地道歉,“差點傷了肚子里的孩子?!?/br> 楚凌冬凝視著他。臉色變得肅然。 “你的確不該逞強。你現在有孕在身是一方面,但在此之前,重要的是你自身的安全?!?/br> 郁禾看著楚凌冬,心里有些翻涌。 “什么情況下,保護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背瓒f。 過了一會兒,郁禾才意識到他正視著楚凌冬的眼睛,他移開了目光。 心里有點慌。 郁禾沒意識到楚凌冬說的這些,不過是一種委婉的情話。 他在向郁禾表白,在他心里,他把郁禾放在了一個極其重要的位置。 郁禾只是含糊地覺得,楚凌冬的話聽起來為什么也會這么順耳起來。 而以前,怎么聽怎么不舒服。 當然,以前他對他抱有成見。而楚凌冬不善交流,又過于強橫。 像這樣的極其普通的日常交流,屈指可數。 楚凌冬的手指輕輕他的手背上摩挲著?!袄哿税?。你閉上眼睛睡會兒?!?/br> 郁禾正不知如何是好,聽楚凌冬這樣一說,便點點頭,閉上了眼睛。 楚凌冬就站了起來,把床頭放低。 又在床前坐了下來。 但郁禾一時半會兒是睡不著的。睡不著,身下這個大而軟的床便硌得難受。 睡個一會兒,就總是要翻個身。每次翻身,楚凌冬都會給他掖掖被子。 翻身也變得煎熬起來。 然后似乎一袋輸液滴完了,楚凌冬摁了呼叫器,護士過來給他換了針。 楚凌冬一直輕手輕腳。這么大個人,做這些時,幾乎沒發出一點聲音。 郁禾的意識逐漸朦朧,漸漸地睡了過去。 不知什么時候又醒了過來,一睜眼,自己全身都裹在被子里,蓋得嚴嚴實實??磥硎菐状憾驾斖炅?。 而楚凌冬依然坐在床頭的椅子上,頭歪在一邊閉著眼睛,似乎睡著了。 從窗簾的縫隙中,外面依然是一片黑暗,屋里只亮著床頭的一盞夜燈。 楚凌冬也沒脫衣服,就那樣半歪著身體。挺闊的外套被窩卷著,便漾出了一道道的世俗的褶皺。 讓這個出處在云端上的人憑空多了幾分煙火氣。 似乎離郁禾也近了起來。 臉依然白得近乎透明,因為燈光的不完全,有了虛虛實實的效果。嘴唇倒是比以前多了些血色。但也是明明暗暗的。 現在大概已是凌辰時分。昨天的鬧騰靜了下來,郁禾想起自己的生日。 雖然過程曲折,但結局不錯。 在自己生日的這一天,有郁千里記著,還有楚凌冬陪著。 郁禾又對著楚凌冬看了一會兒,坐了起來。 雖然病床里有空調,但楚凌冬就那個睡法,郁禾心里過意不去。 他輕輕地坐了起來,就要把被子上搭的一條毯子扯下來,給楚凌冬蓋上。但他只一動,楚凌冬便立即醒了過來,睜開了眼睛。同時坐直了身體。 “醒了?”楚凌冬看了看腕表,“還早,不到四點。你再睡會兒?!?/br> 郁禾點點頭。 郁禾看了看病床。醫院的病閑比不得他們臥室的那張大床,寬闊到平坦。但卻又比一般的病床要寬很多,躺下兩個人是綽綽有余的。 雖然郁禾有些猶豫,但楚凌冬為了他忙乎了一整夜,他做出這點讓步也是應該的。 “你也睡會兒?!庇艉陶f。 楚凌冬點點頭,沒任何動作。他并沒有理解郁禾的意思。 郁禾把身邊往一邊挪了挪。楚凌冬這才明白了過來。 “嗯?!彼故菦]有半分遲疑,站了起來,只把外套脫了扔在沙發上,便輕輕掀起被子的一角,雙腿一轉,躺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