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
那小子才拿藥罐子把危險砸了,生龍活虎地跟什么一樣! 嘆了口氣,陸錦惜兩手擱在膝蓋上,失笑道:“二公子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吧。遲哥兒小霸王一個,我哪里敢動他?保管那小子比你活蹦亂跳!” “真、真的?” “真的?!?/br> 真的不能再真了。 陸錦惜給了他一個十分確定的回答。 羅定方卻還有些不敢相信。 坐陸錦惜對面的葉氏,一見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不由訓他:“你陸伯母還能騙你不成?可把一顆心放回肚子吧?!?/br> 說著,便招手叫他過來,坐在了炕沿上。 羅定方的臉上還掛著沒擦干凈的淚痕,又加之過于瘦弱,看上去像是一只小花貓。 他悄悄看了陸錦惜一眼。 陸錦惜則向他眨眨眼。 于是他一下不大好意思起來,紅著臉把頭埋了下去。 屋里的氣氛,一時好到了極點。 伺候的大小丫鬟,都是暗自擦了一把冷汗,齊齊松了一口氣,心道還好沒鬧起來。 在旁目睹了全過程的白鷺,更是快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來之前她還以為今天勢必一場硬仗,若處理不好,還不知被三奶奶衛仙糟踐成什么樣。 可誰想到,這才多久功夫? 三言兩語,烏云散了,太陽出來了,什么事都沒有了! 一時間,白鷺看著陸錦惜,只覺她人坐在南窗下面,渾身跟鍍金了一樣,閃閃地發著光。 陸錦惜還沒察覺這一道灼熱的視線,她抬眼看著自己面前。 來了兩個小丫鬟,一人端一只填漆茶盤,上頭放一只甜白釉的小蓋鐘,上來奉茶了。 她伸手端了,掀蓋一看,茶色深紅,怕是武夷的紅茶。 江南喝茶清淡,京城喝茶則講究一個“釅”字,得要泡得nongnong的,方能對本地人士的口味。 陸錦惜自己是喝不慣這種茶的,只是原身必定熟悉。 是以她也沒露出異樣,慢慢地飲了一口。 葉氏那邊也端了茶起來,剛想喝呢,一沒留神,就瞧見了對面的陸錦惜。 這一下可了不得。 別說是眼皮,她這一顆心都要跳出來了! 但見那美人一低眉垂眼,竟似藏身寺廟里惑人的妖精!更不用說薄唇輕抿,只在小蓋鐘邊緣上一沾,真是個釉色甜白、檀唇如櫻! 這哪里是喝茶,簡直是要勾魂! 到底是京城三大美人之一啊…… 別人都是年紀越大,容色越減,她倒好像反著來了。 若說往日她對這排位還有什么不服氣之處,到了此刻,便全消了。 葉氏花了好大的力氣,才把自己一顆亂跳的心給壓回了胸膛。 這時候,陸錦惜也將茶盞給放下了,主動尋了話頭,與葉氏說兩句閑話,不知怎么就提到外頭那一片雪。 這一下,葉氏倒想起一件事來:“立春剛過,這天氣可還冷著。你們家與太師府也算是固有交情的,不知聽說了沒?老太師腿疾又犯了……” 老太師? 當朝文官中一等一的那一位? 若是陸錦惜沒記錯的話,應當是叫“顧承謙”,是聽說有腿疾,不過…… “我近日人在病中,外面的消息,倒一時都沒傳進來??墒沁@里面有什么蹊蹺?” “這倒不至于?!比~氏搖了搖頭,笑道,“只是聽人說,老太師昨夜出了門,像是去了大昭寺,也不知真假。反正回來就病倒了……” 大昭寺。 陸錦惜一怔,她今個過午才從大昭寺回來,這還真是巧了。 葉氏瞧她一眼,也沒從她臉上看出異樣,便沒多說什么,只道:“我原是想著長公主與太師大人關系近些,那一位又在大昭寺,你今日正好去過大昭寺,說不準知道什么消息。若我能從你這里打聽了,也算占個便宜,能在十日后的壽宴上有所準備。唉,如今看來,是不趕巧,還得回頭自己打聽了……” 長公主,便是陸錦惜那一位嬸嬸,封號“永寧”,是當今慶安帝的jiejie。 十三年前宮變,乃是長公主與顧太師里應外合,才扶了慶安帝登上寶座,是以倒不是將軍府與顧太師關系近,而是永寧長公主與顧太師近。 這一點,陸錦惜早查了個清楚。 對這一位顧太師,她也略知一二,輔佐皇帝繼承大寶之后,他便成了滿朝文武第一。 除卻六年前因顧老太爺去世丁憂了三年,在朝中從來都是他說一,旁人不敢說二。 慶安帝很信任這個老家伙。 只是顧承謙卻很聰明,私底下并不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就連壽宴都很少辦,往往家里人一起吃個飯就罷了。 葉氏竟然說,想要在顧太師的壽宴上有所準備。 敢情,這一回是要大辦了? 而且…… 那一位? 陸錦惜只覺得這三個字說得實在是太隱晦,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眉目間便出現了一點茫然。 她呢喃了一聲:“那一位?” 葉氏聽了,卻是足足吃了一驚,頗有些不敢相信:“你……他那樣鼎鼎有名的人物,還曾與你拉得上幾分關系,你、你別是忘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 以后就改這個點更新了。 那一位~ ☆、第011章 金鱗 忘了? 她其實是真的不怎么知道啊。 如今瞧葉氏這反應,人,原身應該是認識的,只怕還有不淺的淵源。 自己一個說不好,說不定就要露餡。 情況其實有些危急,但陸錦惜也算是大風大浪里走過,應對這種情況,自有自己的一套。 當下,她竟不避諱葉氏的目光,反似有似無地微笑,故意半真半假地說道:“真忘了?!?/br> 葉氏果然中計。 她人很精明,知道得多,心思多,此刻想的自然也很多。 見了陸錦惜這似笑非笑的表情,竟結合著自己知道的舊事,看出了幾分嘲諷的味道,只覺得她是揣著明白,故意跟自己裝糊涂。 可…… 有當年那些事在,陸錦惜不想提“那一位”,也實在很正常。 葉氏捧著那小蓋鐘,一時倒嘆惋起來:“是我一時糊涂,忘了夫人您跟他們,算是有仇的。畢竟,當初衛儀那樣排擠你,偏偏顧覺非又跟她交好,您如今捎帶著不待見他也是正常事……” 這短短的一句話,幾乎立刻就給了陸錦惜想要的信息。 她竟一下想起來了—— 聽過的。 不管是衛儀還是顧覺非,她都是聽過的。 只是她聽說的是市井之中最能傳的才子佳人的軼事,而葉氏提的卻是朝堂之中的隱晦,她一時沒有聯系起來罷了。 這一位衛儀,乃是京中第一美人,遠遠蓋過原身一頭。 而顧覺非,身為顧太師的嫡長子,更是才華蓋世,聽說二十三歲就拿了探花,并且與衛儀的關系很好。 人人都說他們郎才女貌,極為登對。 可沒想到,后來衛儀入宮,成了得寵的賢妃娘娘,顧覺非也不知道因為什么原因出家去了,隱居在一個什么“雪翠頂”。 如今結合著葉氏的話來判斷,這“雪翠頂”怕正是大昭寺里某個地方。 因為這一樁事實在是太過傳奇,也有太多可以討論的地方,所以即便是五六年前發生的,到現在也有人念念不忘,時常提起。 只是陸錦惜倒不知道,原身與衛儀和顧覺非之間,竟還有過節。 她對顧覺非的了解,僅限于丫鬟們懷春時的只言片語,是以即便想起來了,面上也半點端倪沒顯露。 濃密的睫毛輕輕顫動,陸錦惜淡笑了一聲,心里已經有了底氣,便開始套葉氏的話:“都是那樣久的事情了,誰還能一直記著?世子夫人方才說,顧太師昨夜上了大昭寺,而顧大公子也恰好在大昭寺……” 她的尾音,漸漸低沉下去,像是在思考。 陸錦惜自薛況去后,便幾乎不出門。 葉氏并不知她底細,只當她是什么也不知道,或者平日沒摻和在這些事里,想不明白,便自然地接話:“這可是要出大事呢……” 誰不知道前幾年顧覺非跟家里鬧翻的事情? 顧太師氣得直罵忤逆,可顧家上上下下,又有誰能比得過一個顧覺非? 十五出門游學,十九歸京。 這四年里,他的朋友遍布整個江南士林,如今有不少都在朝中做官。 他自己又是二十三歲的探花,不管是京中寒門高學之士,還是權貴侯門紈绔子弟,無一不爭相結交,提起他莫不真心拜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