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
顧鏡于是重新往回走,這一次根本沒費力氣,走了幾步,竟然又回到了原點。 這下子她更堅信的想法,她果然就是那只被如來佛耍著玩的孫猴子! 她吭哧吭哧地往袋子外面爬,誰知道剛走到袋子口處,便覺一陣冷風吹來。 當下不免詫異,想著這一次難道不是哈士奇,而來了一只噴冷氣的鳥? 她把衣服裹緊了,吭哧吭哧地鉆出了袋子,迎頭卻是蓬松的冰冷觸感。 咦…… 下雪了?! 顧鏡震驚地望著周圍的一切,只見積雪已經覆蓋了這棵樹,覆蓋了她的黑皮袋子,而這魏云山,也穿上了晶瑩雪白的衣裳。 明明她進去的時候是春暖花開,怎么出來就成了天寒地凍。 一陣寒風吹來,她打了一個哆嗦,嚇得趕緊回去袋子里取了件外套披上——這是一件現代社會的夾克,不過現在來不及講究了,先穿上吧,免得凍死。 她穿著皮夾克跳下水,又把黑皮袋子掛在肩膀上,腦子迅速地運轉,想著這是怎么回事,細想之下,一陣恐懼涌上心頭。 她該不會又穿越了吧?? 這一次穿越到了哪里,是現代社會還是蕭鐵峰的年代……或者說,是其他時代? 種種猜測讓她心中發慌,她也不顧上自己穿著單鞋的腳踩在積雪上是怎么的寒涼,飛一樣地順著記憶中的路往她和蕭鐵峰的宅院跑去。 抓心的恐懼感懸在心頭,她不知道等待她的是什么,那里會有屬于她和蕭鐵峰的宅院嗎?還是說早已經滄海桑田之變,世人根本不知蕭鐵峰,更不知曾有個顧大仙? 氣喘吁吁地跑到了那片林子處,她瞪大眼睛望過去,只見依然有一片宅院立在積雪之中,只不過看樣子根本無人料理,以至于墻上的瓦磚都有些缺失了,屋門也幾乎要脫落的樣子。 北風怒號,積雪狂飛,她穿著單薄的衣衫站在山路上,望著那片白雪皚皚中的宅院,一種比萬年積雪還要冰冷的寒意從腳底涌上心間,讓她整個人都顫抖起來。 這是距離她進去黑皮袋子過了多久啊…… 蕭鐵峰該不會已經老了吧? 他,他是不是已經娶了老婆生了孩子? 顧鏡的潛意識里其實早就明白,這一切早晚會發生的,他終究會娶了別人生下一群次祖宗,可是她沒想到這件事竟然就發生在她打算和他過一輩子收養一群孩子冒充之后? 個人的意愿終究無法戰勝歷史發展的規律嗎? 就在這時,她聽到身后傳來皮制鞋子踩踏在積雪上的簌簌聲,心底頓時涌起一陣狂喜,是蕭鐵峰回來了嗎? 猛地回轉身,卻見一個穿著蓑衣的男子,并不是蕭鐵峰。 那是牛八斤。 她連忙跑上去,仔細地打量了一番牛八斤,只見牛八斤和她之前見過的那個并沒有太多變化,至少并沒有看出明顯的老態。 看來距離她進去黑皮袋子并沒有過去很久。 她松了口氣,急忙問牛八斤:“蕭鐵峰呢?他人在哪里?” 這大雪天的,牛八斤突然就見個人穿著奇異的衣裳站在以前蕭鐵峰的宅院外,不免疑惑。 待到那人猛地轉過身,竟然是顧鏡——就是那位大仙? 牛八斤也是驚了一跳,待到聽她張口就問蕭鐵峰,他不由得氣不打一處來。 別人都敬仰她是個大仙,他卻只當她是個狐貍精,蠱魅了他家兄弟的狐貍精! “你還有臉提鐵峰,你把他耍得還不夠嗎?你害他還不夠慘?” “你是什么意思?告訴我,蕭鐵峰在哪里?現在過去多久了?蕭鐵峰他有沒有再娶個媳婦?”她急得撲過去,拽住他的袖子直接逼問。 “呵呵?!迸0私锊慌葱α?,她還有臉提?! “求你告訴我,蕭鐵峰他到底在哪里,我要找他!” 牛八斤盯著顧鏡,他可以看出顧鏡確實急切地想見鐵峰,她甚至還在害怕鐵峰已經娶了別人。 可是那又怎么樣,這個自私自利的女人,她還不是一聲不吭地拋卻了鐵峰,一走三年! 想到這女人莫名消失后,他親眼看著鐵峰的諸般痛苦,就恨得咬牙切齒,這種女人,鐵峰還是一輩子不要再碰到的好! “你找他也沒用?!迸0私飮@著氣,故意這么道:“他早成親了,娶了我們村里的王三翠兒,王三翠兒你見過沒,就是之前常喊你大仙的那個?” “他娶了別人?”明明應該猜到的,可是聽到牛八斤這么說,她卻還是有些不能信。 她走了三年,他娶了別人,動作快的話,次祖宗已經生出來了吧…… “對?!迸0私锢^續道:“頭年娶的,第二年就生了個大胖小子,今年又得了個也是小子,兩口子恩愛得很,鐵峰疼媳婦,前幾天我碰到了,他還說要給他媳婦買點紅糖補身子?!?/br> 顧鏡覺得牛八斤的話不太可信,不過卻又不得不信。 她一直知道終究會有這么一個契機,他終究會娶別人,想的是以為自己會被他拋棄,沒想到,最終卻是自己“拋棄”了他,逼得他傷心之下不得不娶別人? “他……他有沒有提起過我?”顧鏡想起許久之前,那個對她發下誓言的男人。 他說,他知道自己不能為他生兒育女,不過他不在乎自己能不能生孩子,他可以不要孩子,至于將來,他們可以永遠兩個人這么生活,不需要什么孩子。 當時她就知道他是哄人的,不過她依然喜歡聽。 哪怕是哄人的話,聽著高興也行,為什么非要是真的呢? 可是現在,這個哄人的話,也終究煙消云散了。 “提過?!迸0私镱H為鄙薄地盯著顧鏡:“你剛走那會,他很難受,坐在這個臺子上一個人喝悶酒,嘴里還喃喃自語的,不過過了幾個月,他就重新振奮起來了。也恰好,我們村里的王三翠兒看上了他,找了趙鴨子說媒,他就應了?!?/br> 牛八斤繼續道:“他應了的那天,一個人又跑回這個院子,看了好半天。當時我還陪著他來的?!?/br> 顧鏡聽聞,怔了半響,最后頹然地坐倒在雪地里。她抓住了地上的雪,十指緊緊握住,那雪卻在指縫里溢出。 冰冷刺骨,她的手在顫。 他當時打算娶別人,想必心里也是很難過的,他最后一次來到屬于他們的院子時,在想著什么,字啊恨自己嗎?恨自己拋棄了他? 顧鏡胸口發悶,悶到窒息,她喃喃地道:“是,不怪他,我不在了,別人看上了他,他不可能一輩子這樣一個人過……我,我能理解的……” 她能理解,即使此時此刻她整個人都已經浸泡在冰冷的深淵寒潭中,也能理解。 其實她早已經猜到了結局,卻沒猜到竟然是這樣一個過程。 當初說出那哄人話的他,終究沒有騙自己,是自己辜負了他。 “行,我認了?!彼穷j廢在大雪這種的宅院,眼里泛起濕潤,咬牙道:“這就是我命,這就是歷史,我爭不過?!?/br> “你,你沒事吧?” 牛八斤覺得這女人是不是瘋了,這么大冷的天,穿著這么單薄的衣裳,還竟然不怕冷地坐在雪地里?她難道不冷? 顧鏡仰起臉,對牛八斤苦笑了聲。 她不冷,絲毫不覺得冷,她現在渾身麻木兩腿無力,已經不知道什么是冷了。 如果當時黑皮袋子里沒有發出那個聲響,如果她不是好奇心突然起來了,如果她不去鉆進那個黑皮袋子里,如果她不是在黑皮袋子里呆了足足三個小時,是不是一切就會不一樣? 可是歷史的偶然中有著必然,她和他就是這樣的結局吧。 她爭不過。 一千年的時間,有無數的姥姥祖宗正等著來接受這個歷史發展的必然性,如果自己不離開,他們就不會來到這個世上。 牛八斤看那女人仰起臉來對自己笑,清澈的眸子里倒映著絕望的痛。 他心里微頓,倒是有些歉疚。 看起來她因為失去鐵峰,真得心里很難過? “你還是先進屋歇一歇吧,興許在這里歇一些日子,就能碰到他了?” 牛八斤現在有點不知道自己剛才隨口撒下的那個謊是不是錯了,他有心彌補。 只可惜,顧鏡沒明白他話里的意思。 她搖搖頭,眼神有片刻的迷惘,喃喃地道:“不了,他已經娶了別人,連孩子都生了,這時候萬一遇到了,難免尷尬?!?/br> 她知道蕭鐵峰是怎么樣的男兒,他是言而有信的。因為以為自己永遠離開了,他娶了別人,如果自己這個時候回來,白白給他心里添堵罷了。 她也不愿意成為一個已婚男人心里的白月光,來讓另一個女人難受。 “那你也不必就坐在這里??!這天你看多冷??!” 牛八斤更加愧疚了,其實這個女人也挺懂事的,并不是那大惡之人,他剛才真不該賭氣說出那番話。 他現在甚至猶豫著,是不是干脆把實情告訴她得了。 然而顧鏡卻已經聚集力氣,艱難地從雪地里爬起來。 她彎腰拍了拍身上的土,對牛八斤道:“牛大哥,有一件事,我想拜托你?!?/br> “嗯嗯你說?” “這是青霉素v鉀片,他知道怎么用的,若以后有什么傷病,讓他用上?!?/br> “好吧……”牛八斤知道這是神藥,這個女人在以為蕭鐵峰另娶后,竟然還要為他留下神藥,牛八斤開始覺得這個女人對鐵峰也是有情有義的。 “不過你不要交給他,也不要告訴他,免得他多想。等他需要的時候再說吧?!鳖欑R頹然地這么道。 “你……”牛八斤更猶豫了;“其實你可以留下來,等著他,也許,也許事情還有轉機。他剛才還來過,他就在這里看了看你們以前的院子,你趕緊去找他?” 聽到牛八斤的話,顧鏡更確認了自己的想法。 蕭鐵峰縱然娶了別人,依然心里掛念著自己的吧? 如果是這樣,那他自始至終都沒有辜負過自己半分,自己為什么還要在他的人生中做那個幸福絆腳石的角色呢? 愛情也并不是人生的全部,她既然來到了這個時代,為什么不想著做一番事業,非要為了失去曾經的愛情而惺惺作態地難過? 況且,她從一開始就知道這個結局的,事到如今,難道還看不破? 想通了后,她輕笑了下,望著牛八斤道: “等到蕭鐵峰年邁的時候,如果你還在人世,希望你幫我告訴他一句話?!?/br> 雪花又下起來了,落在顧鏡臉上,牛八斤看著那立在雪中眉眼清朗的女子,心中微凜。 “你說,你要我轉告什么話?” “請你幫我告訴他——”顧鏡深吸了口氣,緩慢而鄭重地道:“將來他家子孫后代中,如有個愛喝娃娃哈的,就讓她喝個痛快吧!” “什么?” 牛八斤緊皺眉頭,娃哈哈那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