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
“仲安確實是知恩圖報之人,胡家那么大的家業,他都不為所動,不愧是為夫的學生啊……” 曾夫子免不得得意了一番,捋著胡子,抱著紫茶壺喝起茶來。 “你這老東西,就知道往自己的臉上貼金。你……” 夫人說著就去追曾夫子,兩人都成婚多年了,感情還是這般的好,時常大鬧。 —— “什么東西,他傅春江只是一個小小的舉人,竟敢拒了我們胡家,簡直就是可惡?!?/br> 胡老爺得知傅春江拒婚了之后,那是大發脾氣,他原本覺得此事那是十拿九穩的,畢竟胡文琦也就是他的嫡女,模樣周正,人也大氣,又是胡家的長女,他四十歲才得的女兒,從來都寶貝的很。若是傅春江娶了他的女兒,他這輩子就不愁了。沒想到傅春江竟是給拒了。 “爹爹,這有什么可惡的?!?/br> 胡文琦倒是覺得沒啥,她忙放下手中的賬本,看向正在震怒的胡老爺,忙給他倒了一杯茶:“爹爹息怒,你瞧我都沒有生氣呢,你這般生氣干什么,難道除了傅春江,你女兒我還找不到夫君了不成?!?/br> “那肯定不會了,我胡老四的女兒豈會嫁不出去,阿爹只是覺得傅春江此人太囂張了,我定然不會再資助他上京趕考,我也會撤銷對白鹿書院的資助,哼!” 胡老四抿了一口茶,依舊帶著怒容。 而胡文琦在一旁則是撲哧一笑,忙用帕子遮了一下嘴,說:“阿爹,枉你還是徽州商會的副會長,富甲一方,縱橫商場幾十年,為何今日卻是這般的短視呢?我若是你,定然會全力支持傅春江,他乃是有狀元之才的人,若是阿爹你資助他,他得了狀元,以傅春江的為人,以后阿爹若是有些不方便,他不會不幫忙?!?/br> “可是丫頭,他那般待你,還拒了你的婚事,你就一點都不惱,如今績溪好些人,都知曉你被拒了,這對你的名聲……” 胡文琦擺了擺手,坐在了胡老四的身邊,“阿爹,那有什么啊,我與他無婚約,甚至連面都不曾見過。他只是說他心里有人了,這樣的男子不是很好嘛。若是他當真是看中了我胡家的財勢,才娶了我,女兒怕是也不會幸福。這世間的男子多了去了,用阿娘的話來說,這世間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男人還少嘛?” 胡老四聽胡文琦這么一說,倒是沉思了起來。 “這倒也是。若是我因傅春江拒婚便撤資的話,其他人倒是也能理解我的行為,我為愛女出氣,無可厚非。只不過不夠大氣而已,我乃是經商之人,氣度不大,免不得被人所詬病?!?/br> “對啊,阿爹你這么想就對了。你若是能不計前嫌善待傅春江,你還愁你手下無人可用嗎?再說,阿爹你也知曉,這世間至遠至近夫妻,若是我和傅春江真的成了夫妻,這感情好那就罷了,自然什么都好。這若是成了怨偶,那不如陌生人呢。阿爹,你比女兒經歷的事情多,且不能因為一時氣憤,就耽誤了大事情。傅春江不娶女兒,那是他的損失,又豈會是我們胡家的遺憾呢?!?/br> 胡文琦一臉得意的將手背在身后,看向胡老四。 “對,丫頭你說的對。傅春江既是有狀元之才,為父可是要好生謀劃一下……” —— 傅春江拎著糕點就回到家了,他回到家,就往月牙的房間喊去,發現月牙的屋內竟然也沒有亮燈。 “嫂子,嫂子……” 他忙喊了幾聲,月牙竟是都沒有出來,他又喊了幾聲,還是沒有見到月牙的蹤影。 傅春江最終無法,只得推開了月牙屋內的門,發現月牙不在家中。如今都這么晚了,月牙不在家中,能在什么地方呢。傅春江就去鄰居四下問了問。 最終還是孫大娘說了:“月牙今早跟我說,晚些時候要去孫家送嫁衣,大丫要出嫁了,不會還沒有回來吧?!?/br> “??!” 傅春江得了孫大娘的話,就去大丫家里去尋月牙。 “月牙傍晚的時候就走了,怎么一直都沒有回去嗎?不會吧?!贝笱疽荒樀牟唤?,她明明見到月牙離開了,因對月牙做的嫁衣特別的滿意,她還得意給了喜錢呢。 “傍晚的時候走的?她走那條道,是山里那條小道嗎?” “應該是的吧,月牙說是要抄近道,害怕趕不及回去給你做飯?!?/br> 傅春江心里一沉,忙轉身就飛奔而去,朝山里的小道跑去。 第16章 心里暖暖 績溪多山,山路并不好走,尤其是晚上,加上李月牙眼神不好,傅春江此時心里那叫一個著急,忙就沿著小道找去。 月牙的眼神一直不怎么好,尤其是到了晚上那就更是不好,這和她長期做繡活貼補家用是分不開的。以前傅春江身子還沒有好的時候,傅家養家全靠月牙,對于她一個女兒家那是極為的不容易,這些年,月牙對于傅家,對于傅春江的付出,他都看在眼里。 “嫂子,嫂子……” 傅春江走在山路中,手里提著燈籠。已經入秋的山里,晚上那是極冷的也是極靜,他喊一聲,還有回音,就是沒有聽到月牙的聲音,傅春江有些著急了。 “月牙,月牙……” 他一路走著一路喊著,卻始終沒有聽到月牙的聲音。 傅春江的聲音有些沙啞,如今已經是深夜,一陣風過,傅春江緊緊身上的衣服,就繼續往前走,四周靜悄悄,他又喊了幾聲:“月牙,月牙……” “仲安,仲安!” 傅春江側著身子靜靜的聽了幾聲,發現確實是有人在回應他,他忙喊了一聲:“月牙,月牙是你嗎?” “仲安,是我?!?/br> 傅春江聽到聲音,是從下面傳來的,就忙提著燈籠往下走,終于他找到了月牙,發現月牙一個人坐在一個小峽谷之中,腳踝已經腫了,她一個人坐在石頭上面,抱著肩膀。 “嫂子,來上來,我背你上去?!?/br> 傅春江此時也顧不得男女之別了,猛地抓住月牙的手,發現她的手是冰冷的,剛才用燈籠照了一下月牙的臉,發現她的嘴唇都凍得發紫,顯然是凍得不輕。 “仲安,這樣不好吧,我們……” “都這么晚了,別人看不見了,月牙上來吧,我們回家?!?/br> 傅春江說著就蹲了下來,拍了拍后背,示意月牙上去,月牙遲疑了一陣子,咬著嘴唇,就上去了。她幫著傅春江拎著燈籠。就這樣傅春江背著月牙兩人就這樣走在山中的小道。 “你掉下去?” 山路很窄,小道很長,從這里到傅家還需一段腳程,傅春江自然要好生打聽月牙怎么掉下去了想知道她除了腳踝處其他地方有沒有傷著。 “我從大丫家里回來,就著急趕路來著,然后走的太急了,當時我還在數錢,有三文錢沒有抓好就掉下去了。然后我著急去找錢,然后就踩空了……” “月牙,你也就三文錢,這么晚了,不要就算了,下次……” “三文錢也是錢啊,存著等著你明年趕考用呢。嘿嘿嘿,我雖然踩空了,不過還是找到了三文錢?!痹卵廊斡筛荡航持?,臉貼在他背上,心里覺得暖暖的。 而傅春江在聽到月牙說這話的時候,心里卻是一陣心酸,也就是三文錢而已,月牙都舍不得,為了那三文錢腳踝都腫了,不知道有沒有骨折呢。 “月牙……” 傅春江還準備說話,后來就什么都沒有說了,只是背著她,走在山路之中,月牙則是提著燈籠,一臉甜蜜的貼著傅春江的背。她在想,就這樣多好啊,就這樣一直走到天荒地老多好。 只是凡是都是有盡頭,兩人終究還是到家了,傅春江點燃了油燈,將月牙放下,就開始檢查月牙的腳踝,用手按壓了一下。 “沒事,還好沒有骨折。 傅春江此人對醫理也非常的在行,他不僅僅可以當獸醫,這給人治病那也是一套的,月牙的傷勢不算重,只是扭傷了腳,需要的就是靜養。 “月牙你還沒有吃吧。我帶了好吃的給你吃?!?/br> 傅春江簡單的給月牙處理一下之后,就將糕點拿出來了,遞給了月牙,還有蜜餞,蜜餞是他今天才買的,他瞧著女兒家都喜吃甜口,想著月牙應該也喜歡。 “二爺,你又亂花錢了,花錢買這些作甚?” “不是我買的,今天去夫子家里吃飯,師娘給的,你就嘗嘗,我都吃過了。味道怎么樣,酸棗糕也好了,我去收回來給你嘗嘗?!闭f著傅春江就出去了,就在傅春江出去那一剎那,月牙伸出手準備拿一個蜜餞嘗嘗,突然之間就被傅春江瞧見了她的手心被擦破了好大一塊皮。 “月牙,這是怎么回事?你手心都傷成這樣了?你不疼嗎?你怎么不告訴我一聲?” 傅春江看著那是一陣心疼。 而月牙看著手心上面的傷,就笑了:“這有啥啊,不就是破了一塊皮嘛,很快就好了?!?/br> 月牙都已經習以為常,這要是換成尋常人家小姐,有爹媽疼,有夫君愛,她自然也可以矯情一下,作一下說很疼??墒撬缃襁@個樣子,喊疼喊給誰看呢。這些事情也只能她默默的受著而已,就好比她今天踩空了,扭傷了腳,爬不上去。月牙也很冷靜的就在那里帶著,還特意找了一個稍微暖和的避風口,等著明天天亮了,腳傷好點,自己回去就好了。 她靠自己習慣了,這人各有命,她知道她沒有那種大家小姐的命,那就腳踏實地。只是今日讓她很是意外的是,傅春江竟然來尋她了,月牙這么多年,一直沒有被人疼過。 “月牙,你怎么哭了?不哭,不哭啊,是不是太疼了,我幫你吹吹?!?/br> 傅春江捧著月牙的手,輕輕的放在唇邊細細的吹著,今晚月牙也沒有顧忌那么多,她抬眼看著傅春江,他長長的睫毛微微的動,人人都道傅春江長得好,她都看習慣了,今日瞧了,發現他確然長得好看。 “月牙,你等著,我有藥,給你抹上很快就好了。你最近不要再沾水了。 傅春江那是一本正經的說著,月牙笑著看著他,雖說她不可能不沾水,這衣裳要洗,飯菜要做的,豈能不沾水,可是聽到傅春江這么說,她心里還是暖暖的。 有人關心總是好的,月牙八歲就被拐,隨后就被賣,對于在家中的記憶那也是模糊了,都不記得了,在李家的時候,那也是伺候人,到了傅家,日子雖是清苦,到底還能當人。 “月牙,你不要不聽話,一定不要沾水,我幫你上藥?!?/br> 傅春江說著就去從他屋內取了一些草藥回來,幫月牙上藥,他上藥很是仔細,手法也很熟練。月牙就歪著腦袋看著他,明明今天這么倒霉,可是她的心里卻是歡喜。 第二天一早,因月牙昨天太累了,就有點睡過頭了,她醒了之后,腳踝處已經消腫不少,手心也有點發癢,這是好的前兆,她就出去,想著衣裳還沒有洗。 等著她出去一看,發現衣裳都曬開了,到了廚房發現水缸都是滿得,鍋里還蒸著吃的,一切傅春江都給安排好了,月牙看著這一切,傅春江這樣的男人真好,誰要是有福氣將來嫁給他了,那肯定會非常的幸福。 自從傅春江中舉了之后,這人情往來也就多了,當然收到的錢財也不少了,其中讓傅春江頗為意外的就是胡家竟然很是大度的贊助他上京趕考。當時還有人調侃胡老爺。 “仲安乃是我們績溪的驕傲,有狀元之才,豈能因家貧不能上京赴考,那豈不是讓我們整個績溪蒙羞。至于之前小女的事情那都是過去式了?!焙蠣斆娌桓纳?,還親手將錢交付到了傅春江的手中,還鼓勵他,非常的大氣。 比起李老爺,那對傅春江簡直就是截然不同的態度,自從上次傅春江拒婚李三小姐之后,李家那邊徹底的和傅家就斷了,按理說李家可是要比胡家和傅春江近多了。 “哼,不是人人都說胡老爺疼惜女兒嗎?我看也就那樣了,你瞧瞧,他竟然還去資助傅春江,連自個兒女兒的臉面都不要了?!崩铈倘缭诩依飳χR子正在描眉。 “是啊,還是老爺疼惜三小姐呢,傅春江只不過是一個舉人,什么狀元之才,他能考狀元嗎?我瞧著這舉人他考上了,那都是瞎貓碰到死耗子了?!?/br> 月香也在一旁幫腔。 “那是當然,就傅春江那眼神,竟是拒了我的婚事,有眼無珠。胡文琦我原本以為她是個人物,什么胡家嫡女,聰慧無比,今日瞧著,也是一個蠢笨之人,自己阿爹這般待她,她也能忍得下去?!?/br> 李嫣如頗為瞧不上的說道。在績溪大戶人家的小姐們私下也時有聚會,因胡家在績溪威望極高,胡文琦經常被人推崇,李嫣如就有點瞧不上來著,如今出了這檔子事情,李嫣如就更加瞧不上了,只覺得李嫣如就是一個憋屈的主。 “三小姐,不是誰家都如同咱們老爺這般疼惜三小姐的,胡老爺怕都是做樣子的罷了,什么疼惜女兒,那都是裝出來?!?/br> 這話說到了李嫣如的心坎里面,她忙拿著一簪子比劃了一下,冷哼了一聲。 “傅春江,我看你得意到幾時?” 李嫣如將簪子插在自個兒頭上,忙對身邊的月香說:“上次讓你幫我找月牙的賣身契,你可曾找到?” “找到了姑娘,在的呢?老爺果然沒有給月牙帶過去,我這就給你拿?!?/br> 李嫣如接過月牙的賣身契,放在手上看了一下。 “月牙啊,月牙,你拿點小心思以為我看不出來是吧,你就不要癡人做夢了。我得不到的人,就是毀了也不會給你?!?/br> —— 轉眼間,半年就過去了。 月牙正在家中給傅春江收拾東西,績溪離上京遠得很,至少要留出半年的趕路時間,如今也差不多時候出發了。月牙沒想過和傅春江一起走,一般情況下,進京趕考都是學子自己一個人去,人家有妻兒的都不帶,更何況她還只是傅春江的嫂子呢,就更不沒有要跟著去的道理了。 “嫂子,你怎么就收拾我一個人的東西?你呢?你不跟我一起上京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