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節
“沐小姐不是在城郊弄了個農院,養著一群孩子么?”長念道,“她月錢不多,全花在他們身上也不是很夠。我上回去的時候,見他們實在可憐又懂事,便給了些銀子,沒想到他們那般念恩,上山砍柴換了些雞蛋,全讓沐小姐拿來給咱們了?!?/br> 紅提跟在她身后進屋,手里托著好大一盒子雞蛋。 葉將白怔了怔,側頭問她:“你給了多少銀子?” 長念眨眼,略為心虛地道:“用的是您上回給我的銀票……總歸是給我了,那便該由我處置罷?給多給少……” “多少?” “……八百兩?!遍L念左顧右盼,語氣弱弱地道,“我知道給得多了,但我一時半會兒也沒處用銀子,給孩子們都買身棉衣過冬多好啊,再說了,我也告訴他們這是輔國公的心意,不是想自個兒得好名聲……” 借口是多,但尋常人有八百兩已經是很難得的事,更別說眨眼就送出去了,此舉委實不把銀票當錢,長念料也知道葉將白會生氣,所以拼命解釋。 然而,不知是她的解釋起作用了,還是別的什么原因,葉將白不僅沒動怒,先前臉上蒙著的一層陰影反而跟著散開了,眉目柔和下來,伸手將她拉過去,抱在懷里。 “慌什么?”他道,“我難道還會為了這小事責備于你?” 長念咽了口唾沫,心想您方才那語氣可不是要責備的前兆嗎?嚇死個人了…… “往后要用銀子,都同我說?!比~將白道,“哪怕殿下送人八千兩,只要知會我一聲,國公府的賬房隨殿下進出?!?/br> 這財大氣粗的一句話,嚇得長念連連搖頭:“不必了不必了?!?/br> “嗯?”葉將白蹭了蹭她的鬢發,“別人若得我這句話,必定歡欣雀躍,殿下怎么反倒是害怕了?” 長念道:“您這樣會把我養壞的,銀子隨我花,那我大手大腳,花光了您的家底怎么辦?” 像是聽見了很好笑的笑話,葉將白莞爾,眼里都是光亮。 “殿下若有本事花光在下的家底……”他輕聲在她耳側道,“那在下就靠殿下養活便是?!?/br> 臉上一紅,長念咬唇,心里有些沖動,干脆扭過身來,正色朝他道:“養活你便養活你,只要國公安心與我過日子,再不管旁的事,就算國公每天要吃一顆天上的星星,我也一定搭了梯子去摘!” 她是認真的,若是葉將白能拋開這朝廷中事,再不謀劃什么,她把命給他都可以。 然而,葉將白只把這話當做調情,甚是愉悅地在她唇上啄了一口,聲音低啞地道:“若在下不想吃星星,想吃別的呢?” 漂亮的狐眸里閃著暗光,帶著一股子侵略的味道,長念不傻,知道他指的是什么,臉上更紅,埋頭就往他懷里鉆。 葉將白失笑,壓了她的身子與自個兒相貼,叫她感受他的炙熱,伸了舌尖輕輕舔弄她的耳廓:“羞什么?” 比起羞,更多的是怕??!長念不吭聲,心想若真有一日情難自控,這人扯開她的衣裳發現她是個女人,不知道會不會當場殺了她。 她以男兒身引他折腰,一朝敗露,必傷他自尊,令他怒不可遏。在那之前,她一定要有自保的本事,否則小命都留不住。 能騙多久是多久吧。 伸手回抱他的腰,長念小聲道:“今日要早些休息的,明日要進宮去給父皇請安?!?/br> “嗯?!睉宦?,葉將白卻是沒有要走的意思,反而翻身將她壓在茶榻上,輕輕含了她的唇,眷戀地摩挲,一手掰著她的下頷,一手扶著她的腰,極盡溫柔。 說來也怪,他不是個重色之人,但偏貪戀與她親近,恨不得每時每刻都能吻她,一旦沾上她的唇,便只想深入,再不想分開。想讓她的呼吸里有他,他的氣息里也染上她的味道,這樣便仿佛兩人是一體的,沒有任何隔閡。 長念嚶嚀,想推開他,奈何身上這人受不得忤逆,見她想推,便親吻得更用力,氣息急喘,掐著她腰的手也順勢往下。 “不……”長念猛地掙扎,抓住了他的手。 葉將白抬頭,眸子里有些委屈:“殿下與在下同是男兒,不會有同樣的感受?” “我……”長念咬唇,什么感受啊,她不是男人,真不知道! “在下沒有要侵犯殿下之意,只是怕殿下憋得難受,想替殿下紓解?!彼谒吅菤?,誘惑似的道,“很舒服,不會疼?!?/br> 長念搖頭,急得眼里又泛上水光:“我自己……自己能來?!?/br> 感覺到她身子在發抖,葉將白抿唇,即便是不甘不愿,也只能收回手,嘆息道:“殿下就這般不愿與在下親近?” “不……不是?!遍L念別開眼,不敢看他。 衣襟微松,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頸,葉將白掃了一眼,覺得哪里不太對勁,但身下的人動作極快,已經是攏好起身,坐到了旁邊。 “國公餓不餓?”她眼淚汪汪地道,“我去給您拿些點心?” 看著這副小可憐的模樣,有什么氣也沒了,葉將白搖頭,伸手替她脫了外袍,將人塞進被子里:“明日不是要早起?先休息吧?!?/br> 長念點頭,后知后覺地又問:“國公這么晚還在院子里等我,是有什么話要同我說嗎?” “本來是有,現在沒了?!比~將白輕松地挑眉,看著她道,“只愿殿下以后做事都知會在下一聲,這樣,也少些誤會?!?/br> “……好?!?/br> 長念垂眸,捏著被子想,竟然誤打誤撞逃過一劫。 不過,她要的東西越多,就會有越多的人注意到她,她的秘密,也就會越來越藏不住。有沒有什么法子,可以一勞永逸? 第82章 人怕出名豬怕壯 第二日是皇子進宮請安的日子,在京的三皇子、太子和七皇子皆穿好朝服,于盤龍宮面圣行禮。 要是以前,眾皇子行禮過后,皇帝都會留下太子單獨說話,但這次,帝王抬眼,喊的卻是:“念兒?!?/br> 太子和三皇子都是一頓,前者臉色霎時難看,后者眼眸微瞇,神色復雜。 長念受寵若驚,連忙上前兩步,眼瞧著太子和三哥退下,再拱手行禮:“父皇有何吩咐?” “這些年,朕著實冷落你了?!被实圯p咳兩聲,感嘆道,“聽朝臣說,你最近差事都辦得不錯,還在巡衛營立了功,朕覺得,對你是有些虧欠?!?/br> 喉嚨發緊,長念提著衣袍朝他跪下,磕了兩個頭:“父皇乃天,一直于兒臣頭頂照拂,談何虧欠呢?若沒有父皇,哪兒來的兒臣?!?/br> 她說的是真心話,這么多年來,她對這個父皇只有崇敬渴望,從沒有怨懟,哪怕不親近,他也是這世上與她血緣最濃之人。 皇帝是聽得出真心和假意的,他有些驚奇,自己這個七兒子為何會這般喜歡自己呢?自己給別的皇子的恩賞,比給她的要多很多,平日里也少與她見面,可她每回見著自己,都是喜悅的。 這種被人認真放在心上的感覺,皇帝是許久也沒嘗過了,心下覺得感動,眼神也跟著慈祥起來:“好了,快起身,國公說你身子不好,別總跪著?!?/br> “謝父皇?!?/br> 太子與三皇子前后出了盤龍宮,這兩人平日里交流甚少,都是各走各的,但這一回,太子叫住了三皇子。 “三皇弟近日過得可好?” 三皇子停了步子,側頭道:“殿下何必明知故問?” 丟了巡衛營的督軍之位,多少人在暗地里笑話他?趙恒旭沒辦法將這火氣發到北堂繆身上,只能怪趙長念了,本以為趙長念單純無知,誰知道竟是個扮豬吃老虎的,有能耐說動北堂將軍為她說話,朝臣還一致偏幫。 他氣得好幾日無法安寢了,始終沒有想明白,這個好吃懶做的七皇子,到底是得了什么神助? “本宮甚是替三皇弟惋惜啊?!碧訃@了口氣,“三皇弟做事還是太直了些,不懂得阿諛討好,故而讓人鉆了空子,搶了人心?!?/br> 三皇子哼笑:“愚弟學不來那一套,只能認栽?!?/br> “是啊,咱們七弟的手段,還真是誰都學不來?!碧訐u頭,嘖嘖有聲,“真不愧是秦妃之子,秦妃當年的手段也是了得,背地里不知道做了多少骯臟事,被母后趕出宮也還有本事回來……哎,說遠了?!?/br> 三皇子頓了頓,看向他。 太子笑得溫和無害:“沒什么,宮廷舊事了,如今七弟出人頭地,已經是今時不同往日,哪兒還能提那些呢。三皇弟下回小心些罷?!?/br> 秦妃與他的母妃一樣,都是宮婢出身,太子一向看不起他們的出身,趙恒旭是知道的。但聽他今日這話,似乎是在暗示什么?趙恒旭沉吟,回去自己的宮里,招來兩個侍從,吩咐他們去打聽,又給宮外的親信寫了手書,叫他們探查。 于是,長念正在懶洋洋曬太陽的時候,就聽得紅提湊過來小聲道:“殿下,宮里傳來的消息,有人在打聽秦妃舊事?!?/br> 一個激靈坐起身,長念臉色發白。 果然啊,母妃那么小心翼翼是有道理的,人一旦冒頭,背后的東西就都會被挖出來,她知道躲不過去,卻沒想過來得這么快。 當年秦妃生產,北堂華在宮里統領御林軍,借著方便,賄賂了產婆和御醫,瞞下了長念的真實身份,事后,產婆被送出宮,御醫也告老還鄉,走得遠遠的,答應了今生不再回京。 看起來沒什么后顧之憂了,但若有心人執意要翻,總能把人翻出來。 是三哥,還是太子?長念沒有多余的精力去猜,坐在躺椅上沉思良久,她低聲道:“紅提,你得替我瞞好國公府,我要去一趟定國公府上?!?/br> “是?!奔t提應下。 沐疏芳正跪在祠堂,聽自個兒的父親嘮嘮叨叨地念“女大當嫁”,耳朵都快起繭子了,卻不敢反駁,只能對著雕花窗默默地翻白眼。 翻到第十二個的時候,外頭有人急匆匆地來稟:“老爺,有皇子來訪?!?/br> 定國公一愣,問:“幾皇子???” 奴仆遞上名帖答:“七皇子?!?/br> 沐疏芳一個激動就站了起來,兩眼發光。 太好了!長念來得太是時候了,她已經快被念死了! 定國公一看自家女兒這反應,心下一喜,連忙道:“快請去茶廳,我這就過去!” “是!” 沐疏芳提著裙子也想跟著走,卻被定國公一把拉住。 “怎么?”疏芳很委屈,“殿下都來了,我還要聽您教訓么?” 恨鐵不成鋼地看她一眼,定國公道:“換件新裙子再去,就昨兒你娘給你新裁的那件?!?/br> 沐疏芳嘴角直抽。 長念剛在茶廳落座,就見定國公一邊拱手一邊進來,道:“怠慢殿下了,還請殿下恕罪?!?/br> “大人言重?!遍L念笑道,“我只是來答謝沐小姐上次贈禮?!?/br> 說著,后頭的奴仆就抬進來兩個箱子,打開一看,是兩個上好的官窯青瓷薄胎瓶。 定國公大喜,他就愛官窯青瓷,七殿下真是個體貼懂事的! “殿下客氣了?!蹦樞Τ闪艘欢渑只?,定國公道,“小女方才在習琴課,故而沒能出來親迎,還請殿下稍候?!?/br> “無妨?!遍L念頷首,端正地坐著等。 沐疏芳來得很快,裙子是換了,頭釵卻還是之前的三支金梅,看起來不華麗,但讓人很舒服。長念一見她就笑,正想說話,卻聽得定國公一斥:“你胡鬧什么!” 嚇得小步跳出了門檻外,沐疏芳扁嘴:“我哪里又胡鬧了?” “你這發髻,合規矩嗎?”定國公瞪眼,又連忙朝長念拱手,“小女在家疏忽些,還請殿下見諒?!?/br> 一邊責罵一邊替她告罪,真是一個很疼女兒的父親。 長念很是羨慕,拱手還他一禮:“沐小姐天生麗質,如何打扮都是好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