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
無奈地嘆了口氣,荊上前再次接過唐箏手里的毛巾,熟稔地擦拭起來。 唐箏試探性地抱住了荊的腰, 并沒有被推開讓她有一點點的竊喜,但心中的失落更甚, 以前可是想抱就抱的, 哪需要想這么多。 房間里一時間只能聽到屋外的大雨聲, 唐箏小心翼翼地貼著荊的腹部,荊繼續幫她擦拭著頭發,兩人狀似如常的親昵,卻是這三天以來頭一回這樣接近。固執再加固執,別扭得可怕, 可終歸是有個人要先認輸的。 頭上的動作漸漸止住,頭頂被輕輕拍了一下,唐箏知道這是擦好了讓她起身,一瞬間裝死耍賴的念頭就冒了出來,然而這樣在吵架冷戰時顯得太不合時宜,只得慢吞吞地松了手。 不敢去看荊的臉,唐箏站起來就往外走,“我去燒飯?!?/br> “家里只有最后一口鍋了?!?/br> 荊的聲音從身后傳來,不帶一絲調笑的意味,卻讓唐箏腳下一頓,迅速紅了臉。她加快腳步消失在門口,并沒有看到荊露出的一絲狡黠的笑意。 唐箏窩在廚房里簡單弄了幾個菜色,蒸上一碗蛋羹,表情嚴肅得仿佛是在做一件大事情。沒錯,她已經在考慮怎么去和解了,要不然現在這樣實在難受,看起來荊一點要服軟的意思都沒有,倒不如坐下來好好談談,當然這絕對不是她要服軟的意思! 捋了捋思路,唐箏端著飯碗回屋。 “吃飯吧?!?/br> “嗯?!鼻G將桌上的東西收拾干凈,幫忙把盤子里的菜端上桌,坐下后便端起了碗筷。 唐箏扒著飯,荊不吭聲她這會兒也不知該怎么開口,之前想的東西似乎全都派不上用場,又是著急又是郁悶地往嘴里塞米飯。 “吃菜?!鼻G夾了一筷子葉菜放進唐箏碗里,繼續眼觀鼻,鼻觀心,自顧自地吃飯。 “哦?!碧乒~悶悶地應了一聲,夾來的菜盡數扒進嘴里,拿起勺子去舀蛋羹。 勺子在半空中被攔住,荊板著臉說道:“不準拌飯吃?!?/br> 唐箏蔫蔫兒地縮回手,她吃飯快是個習慣,所以哪怕換了個身體也還是弄壞了胃,再加上喜歡泡飯吃,這胃病便一發不可收拾。年前胃疼的時候著實把荊嚇壞了,廢了好些口舌才讓她明白不是什么要命的毛病,只是平常吃飯會被嚴加看管,這兩天鬧矛盾一時松懈,習慣就又上來了。 “有話吃完飯再說?!币彩遣蝗绦目此@幅表情,荊往唐箏碗里添了一筷子rou。 心思被戳穿的唐箏耳根發熱,荊的關心讓她欣喜,嘴里的米飯也泛起了甜味兒,狼吞虎咽變成細嚼慢咽,暗搓搓地繼續在心里打著腹稿,她相信自己憑借不錯的口才一定可以說服荊的! 事實上唐箏的口才并不怎么樣,起碼到了荊的面前十分糟糕。 “說吧?!?/br> 收拾完桌子,荊好整以暇地看著坐在對面的唐箏,平淡的語調中聽不出什么情緒。 “......”張了幾次嘴,唐箏還是不知道該從哪里說起好,氣餒地垮下肩膀嘟囔道:“反正我就是不想讓你出去?!?/br> “你這是在耍賴么......”荊有些無奈,離開椅子跨坐在唐箏的腿上,這樣的姿勢讓她比唐箏還要高出一個頭,弓身蹭了蹭唐箏的臉頰略帶撒嬌地問:“為什么不讓我出去?” 摟著荊的腰身,荊的舉動一下子就讓唐箏軟了下來,“不準你出門是我過了,但打仗太危險,我不想你去......” “可是哪里沒有危險呢?”荊將額頭與唐箏的相抵,鼻尖離得極近,軟聲道:“你說是藥三分毒,但你也說因為我喜歡,哪怕擔心也允許我接著做,危險哪里沒有?為什么這次就不可以?” “這不一樣!”唐箏失口否認,想反駁又找不到理由,難不成看著荊小概率地慢性自殺比一瞬間失去更讓她容易接受么?不,都太可怕了。 唐箏收緊了手臂,偏過頭,嘴唇緩緩移到荊的耳側,聲音顯得隱忍而壓抑,“你是在提醒我連草藥都不該讓你接觸么?” 荊頓了頓,這個發展顯然超出了她的設想,心性再成熟到底還是年輕了點,開始有些慌亂,“不是,我是說......” “呵......”唐箏輕笑出聲,抬手揉了揉荊的后腦勺說道:“很快就會結束了,另外兩個會帶人幫你照看好的,你待在族里好么?” “不好?!鼻G知道唐箏說的是除了荷之外的那兩個巫族人,也有幾分本事。她掰正唐箏的腦袋,表情嚴肅,“我和她們有什么區別,為什么總阻止我出去,我也是從外面回來的?!?/br> 這一問將唐箏問住了,荊繼續說道:“你造的這圍墻讓族人很安全,大家也都很喜歡,可對我來說總覺得像是雞舍那里的柵欄,我不是你養的小動物,我已經長大了,我可以決定我該做什么?!?/br> “可我會擔心啊......”唐箏怔怔地說道,眼眶微熱,她的小姑娘是長大了,可她還是會擔心的啊。 荊被唐箏濕潤的眸子看得有些動容,撫著唐箏的臉軟下聲音,突然轉變話題問道:“你說良現在還好么?” 唐箏一愣,沒有回答,良久才嘆了口氣無奈地說:“好吧,我知道了?!?/br> 良在被養了一年多后就長得很壯碩了,體格變得魁梧,看上去相當具有攻擊性,雖然在她們兩人看來還是有些傻,但野性的外表依舊讓族人感到了恐慌,特別是后來的那些族人。 偶然有一天,她們晚上回來時看到良咬死了一只兔子,不是為了吃rou,更像是玩耍,那是一種動物的本能。良一見她們便跑過來撒歡,嘴邊的絨毛被鮮血染紅,蹭在兩人的腿上,讓她們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這件事情被兩人隱瞞下來,兔子被嚴嚴實實地關進籠子里,唐箏開始抽出時間帶它出去捕獵,直到它成為一名優秀的獵手時,被她扔在了林子里?;蛟S良是真的有靈性,也或許向往外面已久,她們再也沒有見過它的身影。 察覺唐箏的失落,荊摟上她的脖子蹭了蹭,溫聲道:“它會是最棒的對么?” “嗯?!碧乒~將臉埋進荊脖頸處,緊緊地將她抱在懷里,“你也是?!?/br> 荊一動不動地任唐箏抱著,脖子上感受到略微的濕意也不敢動彈,過了好一會兒才見她把頭抬起來,眼睛微紅,其他倒是看不出什么異樣。 “等雨停了就帶著人開始跟著跑步吧,出去也好好跟著不準做危險的事情,知道么?”唐箏捏了一下荊的鼻子,看上去依舊不太情愿,但還是妥協了。 “嗯!”荊不在意鼻梁上那些許的痛感,一口親在唐箏的臉上,“榛最好了!” 唐箏哼了一聲,“別以為這樣就想討好我,跟你講,我還在生氣呢?!?/br> “那你想怎么樣?” “反正沒那么容易放過你,我......” 說到一半的話被堵回嘴里,柔軟的唇瓣相貼,氣氛逐漸變得微妙。 唐箏仰著頭看上去顯得弱勢,很快攀上荊后腦勺的手微微用力,陣營雙方便交換了角色。 “唔......”唇齒間不可避免地泄露出一絲危急的訊號,下一刻城門便被徹底的攻陷,大軍長驅直入,行動迅猛卻不失巧勁,偶爾還能將迂回戰術發揮到極致,所到之處對方必定避讓三分。 可在這城池中卻是哪有可逃之處,逐漸被逼迫至墻角,對方似乎還想負隅頑抗,戰事逐漸變成膠著的兩軍對壘,看上去大概是一場持久戰。 滂沱的大雨有時比暴雪更加可怕,它將絕大多數的生靈都封鎖在自己小窩里,或許雨過天晴后是無限美好的生機,但此刻絕對是一場災難。 河部落的領地里迎來了一群陌生而又熟悉的客人,石部落的族長巖親自帶人前來拜訪,那可是許久不曾有過的事情了。 “你說什么?”漁發出嘲諷而又不可置信的聲音,“你讓我死了這么多的族人,被對方攆著跑,現在還想問我再借四十掌?而且,而且你還要跟我買食物?” 坐在對面的巖臉色很難看,原本就顯兇狠的面色越發陰沉,以往同河部落交易時除了皮子便是從雀那里換來的食物,可千算萬算,卻沒想到雀和獠兩人會在這個時候向她發難。 冒著大雨采集食物艱險不說數量還少,狩獵更是被擱置,可她族里的人口......奴隸可以餓肚子,族人卻是不行的,眼看族里的食物就要被消耗干凈了,實在無法,她只能來找河部落求救,哪怕落了面子。 “主要是我還得分心對付另外兩個部落,再給我四十掌我定能把他們打下來,還請漁族長你幫幫忙?!睅r沉聲道。 “呵?!睗O冷笑一聲不置可否,“先不說這個,你這缺食物是怎么回事,你又能拿什么跟我換?我現在可要不了那么多的皮子?!?/br> 附近被海島上的那個部落搞得烏煙瘴氣,形勢緊張,物資流通買賣也變得滯緩起來。再加上對方時不時地還和他們搶生意,除了食物在正常消耗外其他都被壓在了族里,誰讓那群人賣的鹽比她的好呢。 想到這里,漁的面色有一瞬間的陰狠。指腹下,大腿上的柔軟皮毛讓她心情稍微好轉,這種潮濕的天氣總讓她腿疼,今年要比往年好過不少。 對方不收皮子讓巖著實有些難辦,情緒變得焦躁起來,頗有些破罐子破摔的味道,“漁族長,我們也算是一塊兒的,要是被那些人知道其中還有你的人手,我要是敗了,接下來找的人可就是你了?!?/br> “你這是在威脅我?”漁冷聲道,“差了那么多的路,我看他們不見得會來找我吧?” 巖輕哼一聲,“你這附近的老鼠跟他們脫不了干系,怕是比我還早跟他們對上才對。天天被人盯著舒服么?倒不如把人借給我,一個個打死的好?!?/br> 漁的臉色先是羞惱的赤紅,轉而又黑了下來,嘲諷道:“說得好像你一定能打贏一樣?!?/br> “你!”巖怒目而視,多年來高高在上的尊嚴受到了嚴重的打擊,特別是回想起多日前被弓箭打得抱頭鼠竄的情形,讓她更加羞怒。 “族長?!蓖蝗挥腥藦臉湮莸拈T口伸出了腦袋,打斷兩人的眼神交鋒。 漁整理好情緒,轉頭面向她淡淡地問道:“什么事?” 那人小心地看了一眼旁邊的巖,怯怯地說道:“有個跟著一起回來的族人說他看到了對方的族長,就是上次過來賣皮子的那個?!闭f著,她還騰出一只手指了指漁腿上的皮子。 “哦?”漁回想了一下,“那個口音很奇怪的人?” “對,是她?!?/br> “那他下一次還能不能認出來?”巖激動地打斷道。 “應該可以......” 巖和漁兩人對視一眼,似乎都有了一些可行的想法,不知是不是同一個。 作者有話要說: 原來變質的牛奶會凝固,而且是苦的…… 第96章 奴隸 大雨裹挾著雷電沖刷大地, 圍墻外傳來嘈雜的爭吵聲, 豆大的雨滴都無法堵住他們的嘴。 唐箏穿著蓑衣站在圍墻上看著下方人數起碼兩百余的人群, 冷著臉眉頭微蹙。 從將近一個上午的爭執中大約可以猜出事情的起因, 石部落沒有足夠的食物供給,不斷對底層奴隸進行壓榨導致了暴動, 其中一部分被壓制,而逃出來的那些人此刻就在她的圍墻之下, 并且得到了這樣一條訊息——北方不遠處有個富足強大的部落, 擁有絕對能夠養活他們的能力。 這是自己不好過想要拖他們下水么?人數多了就能逼她就范?唐箏心中冷笑, 承認巖是有幾分聰明,解決自己壓力的同時還不忘給她整點兒事情, 下面這群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才是真的可悲。 “族長?!闭磷吡诉^來, 看上去心情不太美妙,恨聲道:“讓我帶人出去把他們都殺了吧,吵死了?!?/br> 唐箏不應他, 望了一眼依舊在朝他們哭喊的人群,這天氣, 張開嘴就能喝水倒是的確不會口干。 “族長你不會想放他們進來吧?”樟見她不說話有些著急, “他們不知道從哪里跑過來, 開口就要我們給吃的也太惡心了,我可一點都不想跟他們做族人!” “急什么?!碧乒~瞥了他一眼,朝他身后喊道:“杉,你過來?!?/br> “啊,來了?!鄙歼€在看戲, 興沖沖地跑過來跟樟的反應完全兩樣,“族長,叫我做什么?”看上去還頗有些躍躍欲試的樣子。 唐箏指了指下方的人群,“讓他們安靜一下?!?/br> 杉的眼珠一轉,賊兮兮地笑道:“好!” 就見她往圍墻前靠了靠,取下背在身后的木弓,朝著人群里彎弓便是一箭。箭矢扎進人堆里,射在一人的腳邊,讓那一片區域的人陷入短暫的驚恐和沉默。 又是幾支箭矢分別扎在不同的地方,當然不可能每一次都剛好避開擁擠的人群,伴隨著幾聲慘叫,下方總算安靜了下來。 沒過幾秒,人群里開始有人扯起嗓子破口大罵,煽動周圍的人又一次活躍起來。唐箏瞇著眼睛仔細辨認了一下,對身邊的杉說:“左邊朝兩邊看的男人,右邊那個掛著獸牙的女人,還有下面一點往后退的那個?!?/br> 杉心領神會,暴雨并未對她造成太多影響,三支箭矢快速而準確地將唐箏所說的三人擊斃,下方的吵鬧在死亡出現的一瞬間像是被扼住了喉嚨,戛然而止。 唐箏又點了幾個可疑的人,不斷增加的死亡人數讓沉默逐漸轉變成恐慌,開始有人三五成群地向不同方向逃跑,唐箏并未在意這些,很快,下方就銳減了將近一半的人數。 剩下這些人三三兩兩地擠在一起,遠離圍墻,在不遠處忐忑地觀望,留下的尸體似乎沒有人在意和過問。 “走,我們下去?!碧乒~轉身一階階地跳下棧道,身后跟著幾個不明所以的隊長,在城門打開瞬間紛紛掏出自己的武器緊張地護衛在唐箏左右。 圍墻前早已是一片空地,準備留給以后發展,亦是就近獲取木材較為方便。守在樹林和空地交界處的人群看到不斷涌出的戰士們慌張地朝后退了退,又見他們沒有要動手的意思,這才大著膽子沒立刻逃跑。 “你們怎么不跑?”唐箏在距離他們幾米外的地方停住,走的步子不快,多少也讓他們沒那么害怕。 這些人縮在一起不敢上前搭話,唐箏也不著急,等了一會兒終于有個女人開了口,“我們沒地方去?!?/br> “那在我這兒又有什么用?”唐箏又問。 “多少安全點?!迸遂乜戳颂乒~一眼,又快速地解釋道:“我們就在這兒不靠過去,不會給你們添麻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