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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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槐兄問起四年前店中失竊的情形,張掌柜一時間激動不已,問道:“莫非是諸位已完全破獲此案?還請告知小人,那神秘人當年偷去店中刁客的財物是為何故?” 聞得此言,我心中暗暗稱妙:既然此事成了張掌柜的一大心結,想必他對當年情形自然記得相當詳盡準確。 槐兄卻面帶愧色地拱手推辭,將不速之客依舊身份不明的情況以實相告。隨即又向張掌柜問起當年的情形,張掌柜著了魔似的拼命點頭,搶著答道:“當天傍晚時分,店中各家客人盡在吃飯相談,好不熱鬧。忽然,店中進了一位甚是奇特的客人?!?/br> 見我、蒲先生、王御使三人睜大眼睛,張掌柜更受了鼓舞,道:“此人身長將近七尺,纖瘦,渾身披著混黑衣裝,頭頂一蓋寬大斗笠,又垂著烏黑面紗,絲毫分辨不得面容。他撥開門簾,輕聲走進酒家內,四下張望。我問他,不答話,又見他裝束奇異,不免心中生出幾分恐懼,不敢走出柜臺相迎。那客人忽然一個靈巧的箭步向前,一把扯過一位如廁客人的包裹,轉身便往門外跑?!?/br> 蒲先生忽然打斷道:“張掌柜,此人手上可有裝飾?” 張掌柜眼睛一轉,殷勤道:“一經先生提醒,才想起此事!怪客手上并沒有飾物,只是那手背白白嫩嫩,似是佳人所有。如此說來,那人身體卻又纖瘦,恐怕若除去面紗,定會被人誤以為二八姝麗!” 經張掌柜一言,我忽然無端想起傳聞,據說古時天下無雙的謀士張子房,外形酷似麗人,走在街道上時常被人誤認為美女。張掌柜隨即繼續道:“我見他逃出門,便顧不得疑慮,起身往門外追。店內其余的客人大抵也是被怪客驚了,竟沒有一人前來相助。僅有我一人,哪里追得上那身手矯健的怪客?”張掌柜說著,戳了戳頗有彈性的肚子,苦笑道:“我一路追擊,氣都喘不上來,一直到臨近南山,那怪客卻忽然加快了步伐,一瞬間便消失在漸漸發黑的夜幕中,我無奈,只得空手而歸?!?/br> 蒲先生聞言,問道:“據說張掌柜此行雖空手而歸,卻在無意間救了馮舉人?” 張掌柜一愣,他與蒲先生相視片刻,忽然目光轉向槐兄,連聲拍手道:“正是!正是!魏名捕在為我調查間,曾透露,我竟無意間證明了馮舉人的清白?!币娀毙终_口,張掌柜連忙擺手道:“不必有勞魏名捕解釋。此事卻也是巧,我苦苦追著怪客出了村口,正看見馮舉人身背兒子往村外趕路。當即我沒有半點空閑相問。直到不見怪客的蹤影,我只得原路折返,才又與馮舉人打了照面。我見他神情慌張,低頭趕路,想他莫不是遇了變故。我與他相問,他卻只是答道有要緊事要去親家看看。我那時早已精疲力竭,便沒有多問,徑直回了本家酒館。待到喘勻了氣,我方才想起馮舉人身背孩提,夜間于山中前行很是危險。只是那時我正被怪客折磨得狼狽不堪,哪里有閑情逸致代人cao心哩!也幸虧馮舉人在南山沒遇到野獸襲擊。若有個三長兩短,我可要自責一輩子了!” 蒲先生點點頭,又問:“既然怪客將至南山的時候忽然加速遁去,那么他卻何不早一口氣甩開張掌柜您呢?” 張掌柜恍然大悟,直拍手嘆道:“先生所言有理!那怪客一路奔跑,分毫不見吃力的跡象。倘若真一早打算甩我個十萬八千里,哪里是難事!”言罷,張掌柜又托起腮幫子,幽幽道:“卻是為何如此?莫不是存心要戲耍我張宇忠?”正說著,張掌柜又是一拍大腿:“原來如此!這怪客一定是與我有冤仇,不但取了刁客的盤纏害我官司纏身,更在逃跑時施以此計耍我!不消講,他那時定是故意放緩腳步,空耗我精力,隨后更在落定時返還刁客行囊,正是向我示威炫耀哩!好一個狡詐的滑頭!” 槐兄聽得笑道:“依張掌柜所言,怪客卻也不是與我素來有冤?竟推了如此刁客與我。若不是略施小計,恐怕真要便宜了那廝!” 張掌柜大笑:“造化!造化!魏名捕那時正剛從開封辦案歸來,本當因旅途勞累,好好休憩,卻又頃刻要為此發愁。這怪客卻也是不識時務!” 我雖隨著張掌柜與槐兄一并哄笑,心中卻更警惕起來,想那刺客,不但故意誘出了樂當家,在此更是輕松將張掌柜玩弄于股掌之間,他不立刻甩開張掌柜,分明是他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馮舉人也。刺客引誘張掌柜自背后超越馮舉人一次,行至南山縱身隱去,害竹籃打水一場空的張掌柜垂頭喪氣返程時,又與馮舉人打了照面,充分留下了馮舉人行蹤的證明,可謂毫無死角。如此想來,這刺客雖然是我四人辛苦追查的狡猾飛賊,然而他手段之高明、時機把握之精準,卻讓我心中生出了幾分敬意。日后原封不動返還了店里遭竊客人的包裹,更平添了幾分豁達的豪杰意境。想到前幾日被蒲先生利用與他相同的手法,在李縣令的鬧鬼廂房中被實實在在擺了一道,幾乎被唬得魂飛魄散,我心中更加刺癢難耐,恨不得立刻與他想見,兩人過上幾招。雖然憑借他的才智,我恐怕不出幾回合便要敗下陣來,但若得結識如此足智多謀、好打抱不平之鬼才,實在不枉我廣平之行! 隨后,我們四人紛紛婉拒了張掌柜的熱情挽留,與他拱手道別,去往馮舉人行跡證明最為關鍵之一環查證:南村頭的獵戶張家。 敲開門,只見一位身長九尺、聲如洪鐘的大漢出門相迎。見了槐兄,大漢連忙拱手笑迎,道:“魏名捕,來此有何貴干?”言罷,他扭過頭大聲對屋內喊道:“娘子!速與恩公一行四人備來佳肴美酒?!闭f著直將我等四人往室內請,槐兄連連拱手推辭,稱此行只是為查實關于馮舉人證詞之故。大漢聽見,又對屋內喊道:“虎兒,快來!恩公有話相問!”隨即,他不容分說,憨笑著將我們請進屋落座,親手端上幾碟毛豆。 見此,我四人也不再推辭,與大漢一同落座。 大漢方才就坐,便連連對槐兄拱手,道:“恩公今日特來拜訪,不想家中有失接待,實在太過失禮!恩公,我近幾日想來,近些年也未曾得罪王家,他家怎恁地頑劣,竟在四年前刻意陷我?” 不等我四人提起,大漢卻已自開其口,侃侃而談。 槐兄答道:“定是王家失了牛犢,心有不甘之際,故意拉人下水訛詐。后來又見有可乘之機,更利欲熏心打算敲敲竹杠?!?/br> 大漢聽了直搖頭:“他們心急卻有幾分可憐,卻怎懷疑到我張天奇的頭上?”言畢,他手指著胸膛,滿臉無辜地問槐兄道:“恩公,你說,我張天奇哪有半點像竊人財物的小賊?” 聞得此言,我幾乎笑出聲。這張天奇,竟沒想到王家只是不分青紅皂白的栽贓,只為討得賠償。怎卻與他是何人有半點緣故? 這時,大漢卻又悲傷起來,道:“我張天奇竟在外人眼中是這等的寡德形象,高祖??!可怎讓我有顏面去泉下相見?” 見憨厚得越發迂腐的大漢,我一時哭笑不得?;毙种皇桥闹募绨?,道:“不怪你張天奇不上正道,卻只是王家見利忘義,無所不用其極!” 大漢聽了這話才又憨憨地笑了起來,取過小酒盅,連連與槐兄敬酒。 蒲先生見大漢早忘卻了我等前來拜訪的本意,便偷偷用手肘杵了杵槐兄?;毙中念I神會,與大漢道:“天奇,不妨與我同僚講講虎兒當晚所見馮舉人之事?” 壯漢一聽,連拍大腿:“這臭小子,怎還沒出來?”接著又扭過頭去,連連大叫:“虎兒!虎兒!可別要恩公久等了!” 正呼喊間,只見一少年嘭的一聲推開后門,倚住鋼叉,連連奔上前來,喊道:“爹!喚孩兒何事?” 大漢哈哈大笑,用力拍拍少年的后背,道:“虎兒,恩公要問你當晚見得馮舉人之事,可要以實相告,不要出了差池,引來恩公責備!” 少年聽得,對我們四人連連抱拳道:“害諸位大人久等,小民深感惶恐!” 我們連連笑著擺手,要他不必在意。我打量眼前少年,只見他身長八尺,約莫弱冠年紀,兩眼炯炯有神,渾身挺拔有力,斑斕虎皮纏在腰間,花白束布系于頭頂,好一副少年打虎將的派頭!想到這對父子,我禁不住暗暗稱奇。 禮畢,少年見我四人皆翹首以盼,便連忙講道:“當晚我記得清楚。爹先前與鄰人因牛起了糾紛,隔壁那廝一口咬定我爹竊了他家耕牛,竟告上衙門。爹被李縣令扣在衙門幾日不得釋放,我只好自己帶著幾位弟兄打獵。那天黃昏時分,打南山回家,我正將打來的獵物擲在院內與兄弟幾個查數,卻忽然聽見有人在院外喊話,道:‘張公子,我乃下凡之仙女。見令尊受了歹人陷害,心有不忍,特來相告。那惡鄰走失的牛正被拴在南山,速速前去領回,以解令尊之厄!’我和幾個弟兄聽到這話,一時只顧在院中面面相覷,不知真假。躊躇片刻,我才與幾位弟兄出門查看,嗅到門前一陣淡淡清香,我心中更生困惑,卻想不妨姑且一試。便與幾位弟兄幾人備上火把,往南山去?!?/br> 話至此,蒲先生問道:“如此荒唐言語,怎竟信以為真?” 但虎兒卻連連拱手道:“大人有所不知,我事后也深感此事靈異,便逮著機會有幸問得馮舉人之狐仙伴侶。她與我道:‘此是另有狐仙見你家清廉自愛,故相助耳?!衣犃?,便求她若尋著與同族相見的機會,請務必當面與我問個分明,道聲萬謝。后狐仙又見著我,與我戲言:‘幾日前偶遇姐妹說起,正是四妹見俊俏公子的父親落難,故出手相助。倘若公子有意,愿以身相許?!衣犃?,慌忙連稱不敢跑開。她卻在我身后隱隱笑哩!說來實在羞愧!” 蒲先生大笑三聲,道:“竟沒有動心?” 虎兒羞得滿面通紅,連連搖頭,忙推辭道:“不敢,不敢?!?/br> 蒲先生便不與他再尋樂子,而是恭敬道:“不必在意,至于馮舉人之事?” 虎兒正了顏色,道:“行至南山跟前,我一眾見了些牛蹄印,直往南山里去,便愈發相信狐女之言。見天色將晚,我等便點了火把,徑直往山中走去。沒走出半里地,我隱隱見得在前方疾行的人影,聽到孩提的哭聲。便連忙與弟兄幾人小跑上前查看:想在夜幕時,竟有人敢獨自上山,更無半點照亮,這堪稱自尋死路。等我一眾上前,見得是馮舉人身背福兒,正一心趕路。我問話,他也只是敷衍幾句,自稱有急事往親家去,并不肯細說其中緣故。我心中甚是驚奇,雖急著趕路,尋牛救爹,又生怕馮舉人背著兒子,在荒山野嶺遭遇不測。他本是閉門苦讀的秀才,哪知這野路的危險? “我見說不動他,只得喊老三將手中火把給了他,有些光亮,也能驅散些野獸。他接過火把,連連道謝,便繼而趕路。我沒了辦法,只得隨他去,卻又實在怕他在此間有個三長兩短。若真出了禍事,我等一眾,豈不成了見死不救?即使逃了官司,卻怎受得了一生的良心折磨?更何況,爹的性子也不能允許我為了救他而置他人于危險不顧。于是我呼喊著幾位弟兄,一邊留神腳下的牛蹄印,一邊注意身后匆匆趕路的馮舉人。一旦有失,當即刻掉頭,出手相救! “走了不知多少工夫,我隱隱聽到身后人聲繁雜。扭頭望去,見許多火把照耀。隨即,便有些官府的衙役捕快,高叫著追上前來。我眼見他們撲倒了走在身后不遠的馮舉人,押住他叫嚷著殺人兇手。我一眾好奇回頭詢問,卻被混在衙役中的宋家下仆呵斥開,命我們自顧趕路,不得插手公事。四周的兄弟與我悄聲道,莫非是馮舉人殺了惡霸宋家報仇,故此逃命?我答馮舉人始終在身后行進,被我們不斷留意著,怎可能有機會出手害人?但那些衙役下仆催得緊,命我們不要逗留,我們也只得繼續循著牛蹄印前行?!?/br> 言至此處,蒲先生連忙插話道:“可曾見得馮舉人被仆人扔下的獨子?” 虎兒聽得一愣,搖頭道:“并未?!?/br> 蒲先生憤怒地一齜牙:“這群可惡的下仆!竟是等虎兒一行離開方才丟棄福兒!這可當真是要害命!” 虎兒見蒲先生與他致意,便繼續道:“又行了幾里,我一眾兄弟幾人漸漸人困馬乏,正相互埋怨被婦人耍了個痛快時,忽聽林中傳來微弱的牛叫。借月光看去,只見路旁一棵樹邊,拴了個結實的小牛犢。我又驚又喜,連忙跳下馬,牽了小牛犢往家趕。卻不承想,走回家時天色已漸漸白了。幾位兄弟呵欠連天,紛紛告辭回家睡去,我躺在家中小憩,待著衙門府開門,連忙飛奔去,擊鼓鳴冤?!?/br> 接下的故事,便是王家見了尋回的牛,竟不相認,堅稱走失的是壯實的耕牛。卻不料被匆匆歸來的槐兄牽了自家的老牛,二牛相認,輕易拆穿了謊言,自討一頓板子。 既問了證言,我們便與張天奇、虎兒父子簡單交談幾句,打算告辭。但張天奇父子二人苦苦相勸,求我們四人留下用餐。于是我四人相互商量一番,料想既已將近中午,也更不愿再與誠心相留的張天奇父子二人推辭,便欣然應允。 席間,張天奇不住地稱贊槐兄之才,屢次直言正是因槐兄鎮守,此地的無賴地痞才不敢造次生事,久而久之紛紛無趣離開。 見槐兄應付得緊,我心中暗暗盤算起這第三件證明。定是有人早牽走了牛犢藏好,又有人哄了張虎兒前去南山尋牛救父。在尋牛的工夫,向來耿直的虎兒見形單影只,連夜前行的馮舉人必然出手相護,一路護衛的同時,卻又為馮舉人留下了完美的不在場證據。既然耕牛早在幾日前便走失,鬧出官司,便是說刺客早在行兇之前,就已為馮舉人做好了脫罪的鋪墊,真可謂心思縝密,滴水不漏。如此想來,我心中更對刺客的才能多了幾分艷羨。 第九章 案中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