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節
王表哥基本沒抱希望,他又一想,是可以試試登門拜訪,要還是不成,也盡力了。這么想著,他回去收拾了一番,半下午去了郁家大宅,本以為十有八/九見不上,沒想到,稀里糊涂就被人帶進去了。 他被帶到會客廳,管家請他等會兒,等了差不多半盞茶的時間,就聽到腳步聲,他趕緊站起來,還給了個笑臉,想給對方留下好印象。等看清楚來人是誰,他傻眼了。 “怎么是你?” 是的沒錯,這個倒霉表哥在展臺前撞上的就是臨時起意想出來轉轉的郁夏,同她一起的是郁時清。 郁時清就是個不太出來浪的,更別說郁夏。她過來南省以后極少出門,哪怕想走幾步,郁家大宅也夠轉悠了。 王小姐這個倒霉表哥也算運氣好,讓他撞上了正主不說,再加上郁夏對王家母女印象深刻,當初能順利聘上永福百貨的售貨員還是托她們的福,今兒臨時起意,想著投桃報李。 郁夏見過王小姐,知道對方喜歡什么適合什么,就不用再約見她,只是告訴這個至今還活在夢里的表哥說,她這邊會在一個月內把圖稿交給張天翔,其他部分是制衣作坊負責的,又說冬天跟著就要過了,不久就該開春,做春裝怎么樣? 她說完這人就猛點頭,春裝好啊,春秋兩季都可以穿。 托百貨公司展臺上那些洋裝的福,郁夏在三省爆紅,認識她的都在吹噓她那些傳奇經歷,不認識的都在打聽這是個什么人。 榮省這邊,王嬌嬌接到她表哥傳來的好消息睡著了都差點笑醒過來,還是她運氣好,最早認識郁夏不說,也一直很欣賞郁夏,欣賞到那段時間在永福敗活了不少錢。 有人欣喜就有人崩潰。 蔣家那頭,蔣仲澤看著拆掉紗布露出來這張坑坑洼洼的丑陋的臉,他一拳砸在鏡面上。又聽說郁夏和張天翔的合作非常成功,就感覺喉嚨腥甜,他氣到內傷,幾欲吐血。 憑什么呢? 倒霉事都是自己的,好事全讓她占了! 作者有話要說: 昨晚被窩里進了風,今天感冒頭暈,寫得費勁。 ☆、第65章 民國那個反派媽 從第一次受傷,蔣仲澤就陷入恐慌, 而當他去到南省, 經歷了后來那一連串的打擊, 恐慌就變成恐懼, 他害怕看到自己的臉, 也排斥別人好奇的眼神, 他憎恨錢雪的母親,因為人已經離省, 想打擊報復都尋她不到,仇恨自然就轉移到冷清冷心的郁夏身上。 蔣仲澤給郁夏羅列了不止八宗罪, 他從受傷以后整天什么也不干,就是回憶以前的事,折磨自己。 一月份的時候, 某生意伙伴給蔣家遞帖, 說要娶姨太太,開了幾桌, 請老朋友熱鬧熱鬧。要是從前, 蔣老爺鐵定婉拒。雖然說是“娶”姨太太, 其實就是納妾, 通常禮送到就行, 不強求人一定去……現在他沒底氣拒絕, 該說是流年不利,越到年底他越感覺處處碰壁,本來計劃得好好的, 臨到事前總生變數。 早先感覺一定能賺的投資出了問題,本來很賺錢的生意也跌得厲害,哪怕還賺,比從前遠遠不如。 對商人來說,利潤有多大風險就有多大,當蔣仲澤沉浸在痛苦之中,他爹蔣老爺也不好過,他沒聽說有誰在針對自己,可就是處處不順。想讓兒子幫忙分憂,蔣仲澤那樣誰看了都憋氣;想從太太這里得到一些關心和慰藉,蔣太太帶來的是更深更沉的壓力。蔣老爺覺得自己快要被壓垮了,尤其在家里,呼吸都費勁,總感覺喘不上來…… 生意伙伴娶姨太太,別人都嫌不上臺面,不去,他去。 人家約他出去樂一樂,他不想去,可生意談到中途,他不敢掃興。 蔣老爺年輕時荒唐過,后來就收了心,這些年哪怕免不了應酬,胡搞瞎搞是沒有的。他對那檔子事本來已經不熱衷了,想的是把生意做大,看兒子成才,再挑個方方面面都好的兒媳婦,讓蔣家再上一個臺階??扇松飞峡偵俨涣巳砺房?,一次走錯就可能讓你偏離坦途,之后很長時間都是步步驚心。 就像現在的蔣家,變故是蔣仲澤帶來的,由此還引發了連鎖反應,如今擺在蔣老爺面前的是什么呢? 生意黃了,兒子毀容破相了,兒媳婦還不知道上哪兒去找,家里不是詛咒怨怪謾罵就是哭哭啼啼…… 一個家族在發展過程中總會遇上挫折,蔣老爺原本有信心應對,他做了許多計劃,想打個漂亮的翻身仗,偏偏遇上太太和兒子可勁兒扯后腿,拽著他往底下墜,褲子都要給他扯掉了。 蔣老爺壓力太大,這種時候被人約到賭場或者歌舞廳去談生意,就難免會想順便放松放松。只一月份,他去了百樂門六七回,與舞女打得火熱的同時也談成了幾筆生意。蔣老爺嘗到甜頭,開始頻頻進出這些聲色場所,誰邀他都不拒,酒和美人以及大把的銀元能讓他暫時忘記那個糟心的家……他最近很快樂,不僅快樂,也挽救了已見頹勢的生意,哪怕不像之前日進斗金,至少也遠離了危險邊緣,不用擔心一步踏錯就掉入萬丈深淵。 要從泥淖之中爬起來須得有強大的自制和驚人的毅力,要經歷種種坎坷,這非常難。 正好相反的是,人要墮落就太容易了,不過個把月時間,蔣老爺變化之大,他不少朋友都不敢認。想著道不同不相為謀,有人不動聲色與他劃清界限;也有心善的想拉他一把,他聽不進去;看他越陷越深,還有人去了蔣府,把這一情況委婉的同蔣太太說,讓她別只顧著家里,男人也得管,再不管真來不及了。 蔣太太聽罷難以置信,起先還覺得是惡意挑唆,看別人當真一臉關切,她才去回想這段時間的經歷。兒子自不用說,老爺在家的時間也越來越少,經常午夜才回,滿身酒味。 問他上哪兒去了總說忙應酬,又抱怨老婆兒子都幫不上忙,大事小事得他親力親為。說著說著還翻起舊賬,他堅持認為家里會遭遇這些都是蔣仲澤不成器,他闖了禍自個兒還頹廢下去,讓做爹的日夜cao勞來回奔波,真是不孝子。 每一次話題都會被帶偏,他們已經很長時間沒好好談過。蔣太太憋了一肚子話,還沒開口蔣老爺就說累。 “剛談完生意回來,讓我歇會兒?!?/br> “我出去一趟,有事回頭再說?!?/br> “我顧生意都顧不過來,仲澤那邊你盯著點,能開導就開導,不能也別再給我捅婁子?!?/br> 蔣太太心有存疑,看到丈夫簽回一筆筆訂單,她又放下心來。這陣子家里的生意有轉好的趨勢,忙也是有道理的,應酬嘛,喝點酒沒什么。 她壓下心中慌亂,盡量去想好的方面,結果讓人一把撕開偽像,人家告訴她,蔣老爺并不是跟人喝酒那么簡單,他最近進出的是賭場是戲園子是百樂門,他抽大/煙捧角兒還賭錢,什么都沾上了。 “你說得不對!我們老爺是去談生意的,他簽回來的合同我看過!” …… 該怎么說? 如今同他往來的都是那種人,簡單講,也尋歡作樂也談生意。別人一般只碰一樣,他東家西家來請都應,能沾的全沾上了。 有些話說起來特別難聽,好心提醒蔣太太的都感覺難以啟齒。 蔣太太捂著胸口傻坐在沙發上,坐了半天,緩過勁兒來首先想到的竟然是老朋友們不厚道,生意場上沒人幫忙,這種時候倒是來得快,好心提醒或許是有吧,同時不也存了來看她笑話的心思? 心里這么想,倒是沒敢直說,她擠出一抹難看的笑容,跟人道了聲謝—— “這事我知道了,多謝你特地走一趟,來提醒我?!?/br> 老朋友又說:“仲澤早先受的傷還沒好全?得有兩三個月了吧?阿崇前兩天還在念叨,說有段時間沒見過他了,辦舞會請他沒來,小聚也不見人?!?/br> 蔣太太本來就是強撐著,她不想給人看笑話,結果對方說完男人說兒子,這是快很準又往她胸口扎了一刀,她感覺要撐不住了,就勉強回了兩句,起身送客,看對方坐上車,車子駛遠,她再也撐不住,一個搖晃就倒了下去。 聽說太太不舒服,蔣老爺并沒有急著回家,他早晨出門時太太氣色還不錯,怎么可能說不好就不好?想也知道是借口稱病想騙他回去,這種事也不是頭一次了。 他嘴上答應了,說跟著就回,結果轉身去赴了別人的約,當晚玩得盡興,蔣老爺過了午夜才回,回去就看見太太臉色蒼白靠在床頭等她。 “怎么的?你還真不舒服?” 這話狠狠刺激到蔣太太,她抄著手邊能拿到的東西就往蔣老爺身上砸,又歇斯底里問:“你上哪兒去了?別跟我說應酬?有誰天天去歌舞廳去戲園子應酬?人家上門來告訴我你在外頭花天酒地,不僅帶舞女出場你還捧角兒!” 事情就這么被拆穿了,蔣老爺起初還慌,讓蔣太太多罵了幾句他心里的火氣也蹭蹭漲上來。他雙手叉腰在房里踱了兩圈,跟著走到床邊居高臨下看著自家婆娘。 “有你這么個只知道抱怨的鬼婆娘在家里,誰愿意回來?還不只是你,就連兒子也是一副窩囊相,我真是倒了八輩子霉!” 蔣老爺說完又要往外走,蔣太太下床去追也沒把人攔住。 有些事在揭穿之前,大家還愿意裝一裝樣子,一旦揭穿,反而可能破罐子破摔。比如蔣老爺,自從發覺這個家帶給他的不是溫暖,而是令人窒息的壓力……他就不想回去,寧可隨便找個地方對付一晚也不想回去。 發生在蔣老爺身上的變化讓蔣太太感到恐慌,她連兒子也顧不上,又撲到丈夫那頭。 她攪和了蔣老爺不少好事,搞吹了不止一單生意,她扇腫了蔣老爺最喜歡那個百樂門舞女的臉,她給城里帶來了新的話題,蔣府鬧劇的熱度都快趕上風靡三個省的高級洋裝了。 蔣老爺不希望自己成為談資,偏偏事與愿違,自從家里婆娘鬧起來,他頻頻丟臉,本來有起色的生意又跌落回去。 老話說和氣生財,鬧成這樣還賺什么錢呢? 也就是說,蔣老爺整個已經搭進去,然后生意反而比之前更糟了。別人對蔣家觀感更差,越發不敢相信。不管做哪行的都不止一家兩家,既然不放心繼續同蔣家合作,回頭換一家就是了,蔣家這才見識到生意場上的無情。 這個時候,人在南省的喬深接到一封電報,有人通過電報問他,接下來還用不用做什么? 當晚,喬深就去敲了喬越的門,兄弟二人一個坐一個靠在桌沿邊,他們聊了一會兒。 “小越托付哥哥去辦的事已經辦成了,你說想給蔣家一點教訓,又不能讓他們輕松解脫,哥找了兩個人,帶蔣老爺去百樂門談生意,沒等人費心引誘,他自己就陷下去了……”喬深簡單提了幾句,告訴小弟說現在蔣家亂成一團,蔣仲澤頹廢,蔣太太歇斯底里,蔣老爺怨他們母子兩個拖后腿,他問喬越這種程度夠不夠? 說這話的時候,喬深還在屋里掃了一眼,他注意到桌邊矮柜上放了一疊報紙,小越平常是不看報紙的,喬深走了兩步,仔細一看,最上面就是昨天的南省日報。他伸手將那一疊報紙拿起來,翻了翻,然后好笑的搖搖頭。 這是他偷偷收集起來的,滿滿都是外界對郁夏的夸贊。 那些人都說郁夏是美的化身,她那雙手能創造奇跡。她卷起一股時尚潮流,讓不少人自愿做了信徒。 喬深翻過以后又給他疊好,放回原處,問說:“小越你搜集這個做什么?” “做睡前讀物和勇氣之書?!?/br> 看到夏夏克服種種困難,取得這樣的成就,喬越就告訴自己他也得跟上腳步,不能掉隊。 回來南省之后,喬越也做了不少事,他沒停過打靶練習,聽說大哥他們想自制炸/藥,他提供援助,并且全程觀摩。還利用自己的物理學知識儲備,同大哥手里那些能人商量著看能不能改良槍/支,提高射速和射程……最近兩年周邊還算和平,羅大帥這邊除了日常cao練就是提升武器裝備,喬越不是做這個的,但要說到原理什么的,他能講個一二三四,他經常是隨口說說,而這些隨口說出來的東西給停滯不前的研究帶來了很大進展。 喬越以前不覺得學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有什么用,比起什么都會一點,不如把已經會的練到最頂尖。 是郁夏給他上了一課,告訴他什么都會一點才能應付各種困難遭遇。 誰知道下個世界是什么,后面還會經歷什么? 喬越搜集這些報紙就是想提醒自己不要懈怠,看看老婆取得的成就,她現在做得一手好飯,又點亮了初級縫紉技能,懂醫,能辨認不少中藥材……這些都是生存技能,要是到了更原始更貧瘠的地方,她對比別人會有很大優勢。 再看看自己,到科技世界倒是如魚得水,去原始社會簡直人生艱難。好在他學了點保命技能,射擊準頭不錯,還會配個土炸/藥…… 雖然現在會的還是很少,喬越覺得自己進步空間很大。 看他又在想郁夏了,喬深笑得很無奈:“哥問你的你聽到沒有?蔣家那邊要不要再推一把?” 喬越搖頭,既然蔣老爺、蔣太太和蔣仲澤相互都有很大怨言,后面等著看就好了?;ㄌ炀频厥且惧X的,對從前的蔣家來說,這興許不痛不癢,現在他家產業縮水,這筆支出就過于巨大了。 不止是他,蔣太太每個月也要敗活不少,如今最節省的反而是蔣仲澤,也就是摔點杯盤碗碟聽響,再不就砸個鏡子。 喬越至今也沒偷偷去查過從前那個郁夏的生平,他收拾蔣家純粹是因為之前蔣仲澤來南省求醫搞出那事。他是偶然聽門房說,說在郁家大宅守了這么多年,還沒見過那么不講道理的母子。當媽的好些,后來那個臉上裹紗布的簡直囂張,說了東家不在他還讓隨行的拍門,一副天老大我老二的樣子,眼珠子都長頭頂去了…… 本來只是偶然提到,喬越順著問了問,門房就倒出大盆苦水。喬越回頭找上他大哥,說要做個交易,他倆答應互相幫對方做件事,喬越讓喬深給蔣家吃點苦頭,要足夠深刻,最好是永生難忘的。 喬深為了讓弟弟滿意,問他要何種意義的教訓。 得回復說:得讓這一家子把腸子悔青了,讓他們知道腳下踩這塊地它不姓蔣,別逮著機會就在那兒裝大瓣蒜。 只要不計后果,要搞誰其實很簡單,喬深就給蔣老爺下了個套,讓人帶著他往聲色場所去,都沒逼他跟著玩,他自己就跟上了。帶他去的老油條還知道節制,徹底淪陷的反而是他。 一月份,蔣家波瀾漸起。 二月份,等郁夏將新一季的設計圖稿交到張天翔手里,張天翔看過非常滿意,將輕輕一疊紙裝進牛皮紙袋收好,然后同郁夏閑聊起來。 “你這邊清靜,我快給人煩死了,那些人約不到你,又礙于喬越不敢說什么,一窩蜂往我這頭涌,個個都來攀交情。還不止他們,我那些堂姐妹表姐妹也跟著起哄,都說上一季的不做了,跟著要準備春裝,她們說什么那等新貨上了你把之前展示用的脫下來給我,還說不介意忍忍,熬到明年冬天再穿……按理說,我們做生意的最恨外頭那些仿品,這回我真想求她們去照顧別人的生意,別來找我麻煩!” “作坊就那么大,現在已經忙不開了,就連喬小姐和王小姐的定制洋裝都還沒做完,還讓我開后門接單,她們是要逼死我呢?” 郁夏全程沒叫暫停,耐著性子聽他抱怨,張天翔沒等來互動,說了一會兒感覺沒勁,問她:“你合作伙伴都快英年早逝了,就沒點反應?朋友你太冷淡了?!?/br> “四少爺騙騙別人就得了,我看你挺美的?!?/br> 張天翔哀怨的瞅她一眼,看這女人還是老樣子,就收起玩笑,喝口茶潤潤嗓子說:“最近有珠寶公司找上我,說希望同我們合作,給洋裝出配套的首飾,強強聯合一起占領市場?!?/br> “聽起來不錯,不過他們應該是被逼無奈吧,搶到洋裝的小姐們配不好首飾去珠寶公司折騰人了?” “……” 好吧,又讓這女人說對了。 不同的衣服就得做不同的搭配,假如配飾格調不夠,也會拉低整體。小姐們換上洋裝怎么看怎么美,美夠了就對鞋子包括首飾不太滿意,簡單的過于簡單,復雜的又太復雜,不夠精致特別,不夠優雅迷人。 人家珠寶公司也委屈,以前主要是比大小,那么大顆的寶石還能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