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節
哪怕醫院的護士小姐面對他的時候都很疏離,她們知道蔣家有錢,更知道蔣太太難纏,還有一點,哪怕為了錢年輕姑娘們也舍不得太委屈自己,只要想到蔣仲澤紗布底下那張臉——那張刮掉腐rou之后坑坑洼洼的臉——要是跟他在一起,半夜上廁所都不敢照亮,早上一睜開眼怕是能嚇死過去。 要不是工作原因必須關心他問候他了解他的狀況,護士們都恨不得躲遠些,她們反過來還擔心自己被糾纏上。 蔣家有錢有勢,萬一因為接觸過多讓蔣少爺產生被關心的錯覺,進而看到自己的心靈美,那真是倒血霉了。 …… 蔣家母子的南省求醫路走得很不順利,他們在這邊滯留了個把月,回去已經是初冬。因為接到了醫院方面的“死刑”宣判,他們沒再去郁家大宅求人,蔣仲澤因為滋生的憎恨想找上喬越,準備親手撕去郁夏美好的偽像,他想看這女人露出驚慌甚至害怕的表情,做夢都想看她后悔。 雖然會來求醫是因為錢太太,他也恨錢太太,但錢家人走了,投奔親戚去了,他就只能把仇恨轉移到郁夏身上。 是她不近人情,不肯出場,搞砸了錢雪的生日會,這才有后來的事。 她心狠手辣水性楊花,她半點不念舊情,說是蛇蝎心腸也不為過,只要想到兩三年前同她還有過一段,蔣仲澤就忍不住犯惡心。 這女人長的是很漂亮,心實在太丑陋了。 巧的是,郁夏給蔣仲澤的評價也差不多,這就是個看似深情款款實際比誰都自私的人。不僅自私,還自大,自戀,自以為是。電視劇男主角托生成他和錢雪的兒子也是倒了八輩子霉,不過就目前看來,他恐怕沒有出生的機會了,除非真有那么巧,在錢家那次就一發入魂。 蔣仲澤想報復郁夏,蔣太太怕了。 來南省之后,他們處處不順,吃了不少虧,鬧到現在滿身疲憊。蔣太太不想節外生枝,意思是先回去,回去把傷養好,同老爺商量之后再做打算。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兒子你別著急,著急就壞事?!笔Y太太盡心盡力安慰兒子,蔣仲澤還是憋得慌,他心里窩火,感覺這段時間以來他除了受罪就是受罪。再看看郁夏,作為始作俑者,她不僅認祖歸宗,并且同喬師長的兒子感情穩定,還同張天翔在合作高級洋裝,聽說那作坊早就開工了。 就由著她事事順利?蔣仲澤不甘心啊。 蔣太太伸手撫了撫兒子的后背,嘆口氣說:“之前是急著求醫,我們行事草率了,現在醫生這么說,也不用再去求郁家人,媽仔細想了想,要收拾她還得再等段時間,等她的高級洋裝擺上柜臺,那時候喬二少新鮮勁過去,對她的熱乎勁兒也降下來一些,再聽說那些舊事,郁小姐好日子自然到頭,到那時候,她同喬二少鬧翻,洋裝還賣得下去?誰敢買去?我們都不用設計安排,坐著就有好戲瞧?!?/br> 蔣太太這餅畫得好,蔣仲澤聽進去了,他們現在的確自顧不暇,騰不出手來做什么。還有一點,只要想到郁夏自信滿滿的態度,蔣仲澤難免猶豫。 總覺得要是他親自找上喬越去說那些陳年舊事,先死的說不準是自己…… 媽說得對,男人都喜歡新鮮,還是再等一等。 想想他也有段時間癡迷夜鶯,不過幾個月,溫度便降下一多半。早先恨不得天天膩在一起,后來一問一答都敷衍。蔣仲澤相信喬二少也是一樣,甚至比他還更早膩煩,那女人的個性真的非常無趣,她像溫開水一杯,沒熱度也沒味道。 人總需要自我安慰,蔣仲澤這么想著,感覺呼吸著的空氣又清新了許多,他看著管家打包行李,點清楚之后搬上車,準備跟著就動身返回榮省。 對于回家,蔣太太滿心期待,這陣子凡事都要她出面,她太累了。蔣仲澤就復雜很多,他一方面有同樣的心情,家總能給更多安全感,他想回去,同時又害怕回去。 在南省,認識他的人少,回去榮省,出門就能遇見熟人?,F在這個樣子,他怕見人。 不管怎么擔心怎么恐懼,該來的總會來。他忐忑了一路,還是回到了熟悉的地盤上,回去之后,家卻沒有給他們想要的安心,母子兩個見到的是忙得焦頭爛額的蔣老爺。 蔣老爺本來人在書房,聽說妻兒回來,他取下眼鏡捏了捏鼻梁,跟著就想去看看情況。 怎么耽擱這么久?臉傷治好沒有? 現在家里出了很多問題,他由衷希望兒子能還原那張俊臉,本省有幾個小姐一直很喜歡他,他還能利用一下。 蔣老爺一下樓就看到纏得比出門之前更加嚴實的兒子,他心都涼了半截:“南省的大夫怎么說?給仲澤治好沒有?什么時候能拆紗布?” 蔣太太把訴苦的話都噎了回去,她縮了縮脖子,不知道該怎么說。 “那要是治不好,你們還耽誤這么久?” 二管家生怕遭牽連,跟上就開始訴苦:“老爺!老爺您不知道!少爺他遭了大罪了!” 等蔣老爺把前因后果弄明白,他心冷透了。 因為早先對錢家下手太狠,老朋友們對他都有看法,至于關系一般的,只要還有選擇,都換了合作對象,就怕自己變成第二個錢家。外頭有人在散播謠言,說蔣家人太涼薄了,以前蔣家錢家感情多好?好得能穿一條褲子,錢家招惹上軍閥,大家伙兒明則保身這還可以理解,做親家的帶頭打壓是在無情。 你說那是因為錢太太動手傷人…… 她能干出那事不是你兒子吃干抹凈不負責任?睡了人家女兒不想娶,就白睡了? 你又說那都是錢家下的套,她錢雪不要臉主動送上門,連帶勾引。 誰讓你把持不??? 堂堂八尺男兒,總不會讓個女人給強了? 總結下來,錢家是病急亂投醫,蔣家也的確無情,說起來也就是半斤八兩的事。到底誰錯得更多,已經不用去討論了,總之,這種合作伙伴,誰看著都不放心,那些行事慎重的,都在考慮更換合作對象,或者已經在著手做這樣的事情了。 他們不是一夜翻臉,錢家破產遠走投親帶給蔣家的影響是緩慢的,但也不容忽視。 過去一個多月時間,危害已經逐步體現出來,蔣老爺感覺今年的棘手事特別多,伴隨著這些棘手事,他家的資產在緩慢縮水。 等于說蔣家在走下坡路,要跌落塵埃的有一段不短的時間,合作受阻產業縮水這些問題讓蔣老爺每天都沒法安睡,他忙得焦頭爛額,氣色一天比一天差,這個時候他還指望兒子能靠學識和一些小手段騙回一個不比錢雪差什么的小姐,這樣至少能得到一些援助,遇上事也有人共同承擔。他們也需要有人幫著說話,想辦法將形象洗白。 生意人,口碑和信譽同樣重要。 蔣家口碑壞了,的有人幫忙吹起來。 …… 蔣老爺還在心里列了個名單,都是對仲澤表示過好感的,他早先就盼著兒子回來,同他商量看看。 就今天,蔣仲澤回來了,他這一身裝束以及疲憊頹喪感覺讓蔣老爺心慌。心慌了也沒多久,二管家就把前因后果講明白了。 等于說,他們備了厚禮,帶了不少錢出門,說是去求醫,結果搞得傷上加傷,錢花了,情況反而更嚴重。從前那張英俊的臉保不住,他正計劃的事也無法成行。 什么強強聯合。 沒了,不可能再有了。 英俊瀟灑的時候,哪怕有些行為令人詬病,也還是迷得住涉世未深的小姐。當英俊不在,他蔣仲澤還能籠絡誰?又騙得了誰? @ 話分兩頭,南省這邊,郁夏在趕走煩人的蒼蠅之后特別感謝了喬越,她跟廚娘學做了糖蒸酥酪,親口嘗過覺得挺好,特地找了只漂亮的小碗,蒸出來以后還往上放了曬干用以泡茶的小玫瑰花,挑的最可愛的那兩朵。 郁夏親手從托盤上端下來,小心放到喬越面前,又遞了個小勺給他:“來嘗嘗,我親手做的?!?/br> 喬越并不嗜甜,可聽說是老婆做的,他已經感覺到美味。 看他翹起嘴角犯傻,托著腮幫子坐在旁邊的郁夏伸出空閑那只手,擱他眼前晃了晃。 “還看?這是做給你吃的,不嘗嘗味道?” 喬越包裹住郁夏伸出來的手,蹭蹭她掌心,另一手順從的舀起一勺,剛舀起來就發覺空氣里的香甜更濃郁了,送進嘴里去之前,他還說呢:“不用嘗就知道好吃,只要是夏夏做的都好吃?!?/br> “那你說說,是我做的好吃還是廚娘做的好吃?” 這時候喬越已經將小勺送進嘴里了,嘗到味道的同時他瞇了瞇眼,一臉幸福說:“當然是你,全世界最好吃!” 郁夏反過來捏捏他的爪子,心想當初的喬寶寶還知道害羞,幾個世界下來,他害羞的次數是越來越少,臉皮厚度在穩步上漲,并且還學會撩了。 聽聽這話,哪怕明知是謊言,還是會竊喜,忍不住開心。 在關乎老婆的事情上,喬越其實挺敏銳的,他看出郁夏心中所想,又舀起一勺,喂到她唇邊:“夏夏你也嘗嘗?!?/br> 郁夏說嘗過了,這個學起來容易,為了掌握好分寸她試著蒸過好幾回,也讓愛玩愛鬧的安平哥試吃過,說挺好,比大嬸做的還差點火候。 郁夏會想做這個就是前幾天嘗過大嬸做的,非常好吃,而她這個,味道也不錯,總還是差那么一點。 結果到喬越嘴里,這已經變成世界第一美味,郁夏偏著頭一臉好笑看著他,看了會兒才吃掉喂到嘴邊來那一小勺。 “不就是這樣?還讓你夸出花來了?!?/br> 喬越還一副護短模樣,他認真看著跟前的小碗,看著看著還漾出溫柔來:“對別人來說只是一份普普通通的甜點,對我來說它有魔法,這是夏夏你特地學了做給我吃的,里面有幸福的味道?!?/br> 郁夏聽著撲哧笑了。 眼看著情境到了氣氛也到了,他連平常說不出口的情話也說了,說完老婆笑場—— 喬越轉過身來看著郁夏,眼神是委屈連帶控訴,多看兩眼都感覺自己罪孽深重,就感覺大型寵物犬繼續順毛。 “我就是好奇這話你跟誰學的?錯了好不好?阿越別生氣了?!?/br> 看他還是一身倔強,郁夏傾了傾身子,親了親他嘴角。喬越心里甜,表情也松動一些,郁夏就貼在他耳邊,小聲央求說:“寶寶原諒我一回?!?/br> 幸好郁二爺和郁時清都不在邊上,要不然喬越就得挨揍了。 他就是作! 他故意的!得了便宜還賣乖! 親也親了,哄也哄了,他才大人有大量的表示不計較郁夏在情話現場破功。問她最近做了什么,有沒有遇上棘手的需要幫忙的事?有的話,記得要說。 喬越想的是羅女士萬一忍不住,沒準會來約夏夏。郁夏沒接收到這個信號,她想起了蔣家人。 “早先是遇到一點麻煩,都解決了,用你送給我的小可愛?!?/br> 郁夏口中的小可愛就是那只造型別致的女士手/槍,是喬越想法子弄來,給郁夏防身的,雖然裝不了幾顆子彈,關鍵時刻也能救命。 早先說了,喬越過來之后就跟著他哥練了一段時間的槍/法,要說手感和準頭還不能同常年摸槍的人相比,也不錯了。他學會之后,轉身又教給郁夏,郁夏沒怎么練,這種女士手/槍射程本來也有限,近身使用比較多,cao作熟練就行,不需要太擔心瞄準的問題。 她原先覺得拿著防身是不錯,不過應該沒太多機會派上用場。 結果就把話說滿了。 喬越催問她怎么回事,郁夏就給講了講,說錢雪那個未婚夫劃爛了臉上門來求醫,郁家拒了,他鬧過兩回,最后是讓手/槍給嚇走的。 喬越放下勺子,伸手去撥郁夏的耳發,又沿著耳背滑到耳垂的位置,捏了捏。 “怎么不早說?你早說他就不用走了……現在人還在南省嗎?” “回去了吧,這事不用管,他現在不知道多后悔,糟心日子還在后頭,你要真有興趣,等著看就行。蔣仲澤這個人最要臉面,以前在榮省有不少年輕小姐愛慕他,哪怕他同錢雪訂了婚,也有不死心的。要知道,別說訂婚,假使有心,結了婚也能讓他生出變數。這么個英俊男人毀了臉,將會迎來什么可想而知?!?/br> 小姐們原先也就是愛他的皮相,有幾個人是真正愛他這個人? 現在他引以為傲的資本沒了,往后再出門活動,別人多看一眼恐怕都嫌傷眼睛。 從備受追捧到貓嫌狗厭,這樣的落差,他受不了。 所以說,毀容只是個開始,熱鬧還在后頭。 郁夏本意想說不用為垃圾臟了手,她說完卻感覺喬越看過來的眼神不大對,那眼神格外認真,還夾帶有沉思,比平常嚴肅很多??此@樣,郁夏反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問:“怎么了嗎?阿越你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夏夏你真了解他,還能這么詳細知道他是怎樣一個人。這個姓蔣的要說就只是錢小姐曾經的未婚夫,你對他是不是關注過多?”喬越還停頓了一下,試探著問,“有沒有什么我應該知道但還不知道的事?” 郁夏在心里嘆了口氣,喬寶寶真挺敏銳的。 “是有一件事,我現在沒想好該怎么說,以后有合適的機會再告訴你?” “這事重要嗎?緊急嗎?” 郁夏捧著他的手保證說不要緊:“是以前種的因,同如今的我們沒多大關系?!?/br> 這么說就能猜到一些了,喬越有理由認為原先的夏夏同毀容的蔣先生有點什么,至于到何種程度?最嚴重的話,他就是小海的爸爸…… 看郁夏不準備繼續說,喬越沒再追問,這些事情要想知道都是可以調查的,不用選在和老婆獨處的時候提起來說,掃興。 喬越將郁夏抱進懷里,抱著她坐了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