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是的,研究所上上下下都知道喬越不吃胡蘿卜不吃菜椒,他不吃的東西多了去,但凡是他不吃的統統列入研究所小食堂的黑名單。 到這周,別的還是看不見,菜椒卻悄悄出現在了大家的飯盒里。本來以為是換了個大師傅,他們還在擔心喬越一個不痛快這大師傅干完今天就要走,萬萬沒想到,他主動點了菜椒炒rou,一口一口吃得非常認真。 事后有人嘀咕說,吃個飯而已,輕松一點嘛,怎么還吃出責任感和儀式感了?他仿佛是在完成最高領導交付的重要使命一樣。 這位同事一定沒想到他隨口一講就正中靶心。 可不就是最高領導下達的指令么? 就上周日,最高領導進女生樓之前說了,讓喬越同志不要挑食好好吃飯。 最高領導本人在干什么呢? 她在琢磨要不要寫信把處對象的事同家里說說,經過深思熟慮最終決定等等,等兩人的關系更穩定一些,最好是多攢點錢放假回家親口同爸媽講。 有些事情在信上寫不明白,藏著不說還好,讓他們知道閨女隔著千山萬水處對象了,家里不得擔心? @ 隔著幾千里路的s市農村,一群姓郁的在院子里圍成個圈,他們坐的坐站的站,等郁春給大家讀京市寄來的第二封信呢。還不止郁家人,還有鄉親們跟著過來聽。 就聽到郁夏說她羽絨服買了膠鞋買了開水瓶買了,錢還剩了不少,家里不用擔心。 又說收到這封信的時候南邊估計也在降溫了,讓爺奶多注意身體,她走之前留下那個錢,去買棉鞋買襖子來穿。 “阿姐說她學校老師很關照她,還在幫她介紹工作,她跟著就能掙錢了!我姐既然能掙錢了,那今年殺豬能多留點rou咱自家吃不?”郁毛毛開心的撲到他奶跟前,得意忘形差點挨揍。 “你姐是什么個性你不知道?她從來是報喜不報憂,遇上事就想著自己解決!” 老太太越說越覺得是這么回事,跟著就一拍大腿,“等殺了豬有你的rou吃,不過多的還是得賣出去,我得給夏夏存著錢!” 聽老妻說完,郁大貴補充道:“夏夏就是太懂事了,從小招人心疼!她信上說什么都好,那京市到她嘴里連個偷兒扒手都沒有,還不是怕我們擔心……” 一家人齊刷刷點頭,就像老爺子說的,就是這么回事! 看他們摩拳擦掌準備來年更努力種地,過來蹭聽的鄉親們都服氣了?;厝ミ€感慨說這郁夏咋能那么討人喜歡?為了她,這一家子真夠團結! 哦,這么說也不準確,這一家子里頭還是有不合群的。 郁春就從來沒為親妹子cao心過,她覺得就郁夏那種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最會籠絡人心,想她還不如想想自己。 郁春感覺到高猛她媽中意自己,想想陳素芳的作風,她籌謀的事十拿九穩?,F在就著急等著十一屆三中全會召開,就今年末的事,從明年起政策逐步開放,她只想趕緊把婚結了,回頭指點高猛做生意賺大錢去! 高猛倒是對郁夏徹底死心了,差距畢竟太大,夢都做不了。他是無所謂結婚的事,就是不大愿意娶郁春這么個啰里吧嗦愛管人的回家來。 什么做生意賺大錢? 高猛壓根沒這想法。 你說政策要開放了,問他以后有什么目標? 抽煙喝酒燙頭換個地方當混混唄。家里又不缺他一口吃,也不稀罕他勞心勞力去掙那幾分錢,一家人和和美美最重要,出去奔波個啥? 你打死郁春她也沒去想過這世上沒有誰是注定要發財或者注定發不起財的。高猛憋著口氣是能干出個人樣,假如提不起那口氣不就是個鄉間小混混么? 靠自己過上好日子還能比逼迫混混上進更難?做什么想不開非要挑戰地獄難度? 作者有話要說: 寫完飛去看大偵探,今天沒二更么么噠。 ☆、第22章 八零年,有點甜 后頭這個周末,早上八點多喬越就等在宿舍樓下了, 這個時間剛剛好, 平常六點多就會起床的郁夏只有沒課這天會多睡個把鐘頭, 她剛收拾妥帖, 想去食堂買個早飯, 就看到隔壁二零六的往她們宿舍探進一個頭:“郁夏你看窗外!你快看看!” 郁夏心里一跳, 猜到是怎么回事,就停下熨平床單的動作, 站直了往窗邊走去,低頭一看, 喬越就等在宿舍樓下。 他倒是沒傻乎乎杵在大門口前,人過來之后仔仔細細將長椅擦了兩遍,就老老實實坐那兒。中間有人壯著膽子上前來搭話, 問他在等誰, 哪個寢室的,要不要幫忙傳話……喬越都回說不用了。他就是想見郁夏, 怕來晚了錯過, 又擔心請人傳話可能吵著睡覺, 就坐這兒默念程式代碼打發時間。 左右搞計算機的平常就是規律并且單調, 別說等一會兒, 哪怕半天他也等得住, 只要想到夏夏人在樓上,喬越心里就美滋滋的。 他默念到一半,似有所感抬起頭來, 就看到從二樓某間宿舍床邊朝他看來的郁夏。 有這么個英俊的男人在樓下等,探出頭來偷瞄的真不少,喬越還是一眼就注意到女友的位置,夏夏披散著頭發的樣子也很好看! 看他注意到自己了,郁夏直接推開窗,沖站起來朝著邊走的喬越說:“你等著,我梳個頭就下來?!闭f著人就回屋去,將昨個兒剛洗過的頭發絲兒扒順,梳服帖了在后腦勺上扎成一把。 平常郁夏是六點多起床,那個點兒其實蠻冷,這會兒八點多太陽都出來了,溫度沒那么低,她就沒換外套,穿好鞋把該鎖的鎖上該拿的拿上跟著就下樓去了。 看女友小跑著下來,喬越還說她呢:“我多等一會兒沒關系,急什么?” 郁夏捏了捏他修長有力的爪子,感覺有點涼,就給他捂了一下,感覺差不多了才牽著喬越往食堂去:“寶寶你吃了沒有?我餓著呢,想啃個餅子?!?/br> “聽我媽說京醫大食堂的八寶粥很香,你愛喝不?” 郁夏偏頭想了想,回說:“我早上不太喝粥,那個喝完得到旁邊排隊洗飯盒,凍手是其一,隊伍長了還會耽誤上課。不知道其他專業的情況,我們臨床課還蠻多,撇開今兒個不算,六天里頭有四天都有早課?!?/br> 喬越回想著研究所那邊小食堂的伙食,對比女友的白面餅子菜夾饃,他這心里悶得難受,臉都皺皺的。 看他沒接茬,郁夏就扭頭瞄了一眼,這個表情……喬二哈又想多了! 他把自己當參照,自顧自心疼得不行??梢菍Ρ仍缦仍卩l下那條件,這樣已經稱得上幸福美好,就算是啥也不加的白面饃饃,也是白面做的,是精細糧食。 郁夏沒在約會現場給他科普那些,沒意思。本來嘛,喬越這個出身這個條件有些事不必知道,國家沒指望他在吃穿上節約,就希望他們團隊能更好更快的完成指標,他每一項成果都能引發圈內震蕩。計算機是不可或缺的輔助工具,他這邊有一丁點進展,都能給各行各業帶來無數便利。 郁夏總能把握住分寸,既讓喬越感覺到被關心,又不討嫌,還能適時的招來體貼心疼。 兩人處上之后,郁夏就發覺喬越他們母子缺乏溝通,想想自家也是,大姐很不愛聽媽念叨,嫌煩,可人一到歲數她就是愛說,說完轉身忘了還會重復說……作為女朋友,郁夏不能像學校老師那樣擺出說教的姿態告訴喬越你這樣不行,你應該多和你媽談談,她邊啃餅子邊琢磨,啃完將人領到職工樓那邊,帶喬越去參觀擼貓基地,順便問他有沒有同齊教授講講兩人的事。 喬越還沒接話,在附近玩耍的貓咪聽到郁夏熟悉的腳步聲,一前一后竄了出來,它倆原先是準備撲到郁夏懷里喵喵叫,三天沒見想死夏夏了!可想可想了! 結果呢,還沒撲到跟前兩只就看到那個熟悉的討厭的一身狗味兒的家伙。 “喵嗷!” 眨眼之間,兩只貓咪變得超兇,看“狗崽子”不識趣緊緊黏在郁夏身邊,它們恨不得撲上去撓死這混蛋。 “喵嗷!” “喵嗷!喵嗷!喵嗷!” 這邊喬越也臭著一張臉,看這劍拔弩張的架勢,仿佛有個風吹草動兩邊立刻就能干起來,就這時候,郁夏沒忍住噗哧笑了。 先前就感覺喬越這蠢萌模樣像極了哈士奇,現在還要近距離欣賞貓狗打架? 郁夏還是心疼家養二哈,她伸手攔住想撲上去咬死喬越的貓咪崽子,一左一右給它們摟進懷里。 “這是帶來給你們認識的新朋友哦,好孩子不能這么兇?!?/br> “友好相處聽到沒有?別鬧了不許撒嬌,寶寶聽話!” 喬越感覺有個什么東西啪嚓碎了。 低頭瞅瞅,是心。 從處上之后,沒別人在的時候郁夏就愛叫他寶寶,聽起來就很甜很寵,喬越的耳朵尖每次都紅通通的,還別扭的回說:“夏夏你別這樣,矜、矜持點兒?!?/br> 說是這么說,心里想著我就是寶寶,結果,就在這個曾經給他制造過心理陰影的地方,就在這個郁夏的秘密擼貓基地,喬越遭遇到致命一擊。 我以為我是你唯一的寶寶,結果你背著我還有小三小四! 媽個嘰好氣哦! 好不容易郁夏將懷里兩個小可愛安撫好了,轉身一看,喬寶寶不高興了…… 她第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哄著喬越在長椅上坐下,問:“怎么臭著個臉?我讓你不高興了嗎?” 喬越甕聲甕氣說沒有。 郁夏抱著貓咪往他身邊靠了靠,使兩人肩并肩坐著,回憶說:“我第一次寫信回家的時候,聽舍管阿姨說從這邊出去到郵局更快,就那一趟認識了這兩個小可愛。它倆當時也兇兇的,還在打架,后來就相處得很好了?!?/br> 喬越瞄了一眼在女友身上搶地盤的心機喵,并不覺得它倆有哪里相處得好。 看他還是悶不吭聲,郁夏哄著兩只到旁邊玩去,貓咪崽子還委屈巴巴的喵嗚起來,它倆只差沒流下不舍得眼淚……那小可憐模樣都能心疼死廣大貓奴。 類似的套路郁夏見得太多了,一眼看穿兩只在作秀爭寵,她戳戳小貓咪的額頭。 那貓啪嘰往旁邊一倒,姿勢十分妖嬈,委屈的大眼睛沒離開過郁夏,喵嗚低咽著要夏夏親親才起來,還不忘記瞪喬越一眼—— 只會啃椅子腿兒的蠢狗根本斗不過美顏盛世的男神喵! 這要是還看不出點名堂,那郁夏真愧對她的專業。 她余光瞥見喬越和貓大眼瞪小眼,就伸手抱住他胳膊,往他肩窩上靠。 “寶寶你氣什么呢?你是在和貓咪吃醋?” 郁夏說話的時候還抬頭去看喬越的表情,兩人靠得可近,溫溫熱熱的呼吸都噴到脖頸邊了,喬越感覺有點癢,聽郁夏用軟乎乎的語氣調侃他,他心里蜜罐都打翻了。 心里美,美不說還甜津津的。 喬越又要嘴硬,郁夏就捏他一把:“說啊,到底在鬧什么?” “……”喬越摸摸鼻梁,“也沒什么?!?/br> “上次給我媽送文件過來,在這邊讓它倆堵了個正著,拖著不讓走還兇我?!?/br> 郁夏還真沒想到事情是這個樣子的,她愣了一秒,笑問:“那后來呢?” “后來我送完文件特地換了條路走,就怕再遇到它們?!?/br> “什么時候的事?” 喬越還想扳起手指頭算一算,因為心里噗通噗通的腦子不太好使,算不過來,就說了個大概:“九月底還是十月初我忘了,是個周四,周四下午?!?/br> 聽他這么說,郁夏“誒”了一聲。 “周四怎么了?” “周四下午我都會來這邊坐一會兒,可能剛好錯過了吧?!?/br> 郁夏想起來她那時也經常去齊教授的辦公室,周四仿佛也是有的,也沒想太多,還瞇著眼感慨來著,說從前不覺得,回頭一看處處都是緣分,竟然那么晚才認識,也不知道錯過了多少回。 旁邊的喬越就僵硬了一下。 他這周都是甜過來的,也沒仔細琢磨這些前塵舊事,這會兒才轉過拿到彎,心想送文件那次她媽想撮合的總不會就是夏夏吧?還有詞典…… 他心里想著,嘴上還說出來了,郁夏就問他什么詞典,喬越回想起自己干過的蠢事就害羞,既然女友問起,他還是鼓起勇氣說了:“我不是告訴過你,我第一次見你是在新華書店,當時你向店長打聽醫學專業詞典,我當時就很喜歡你,都不知道你是誰是哪個學校的就回去幫著打聽。那個東西來路窄,我后來想起家里有一本,特地回去拿,結果就不見了?!?/br> 郁夏整個笑倒在喬越身上,用額頭在他肩上蹭了蹭:“齊教授是不是告訴你她借給別人了?” 喬越點頭:“我去京醫大接你那次也是,我媽想起你要過去,大清早就忙著里里外外收拾屋子,非要我過來替她接人?!?/br> “……怎么你不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