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
知道喜歡的那一刻,就知道此生和jiejie無望,周府為了面子寧可他孤獨終老, 也不會讓他娶一個曾經的奴婢為妻。 就算他有機會出人頭地, 也沒法左右自己的婚姻, 更何況有錢氏和父親那樣的長輩, 他不想拉jiejie進入泥沼。更何況jiejie有了訂婚對象,更何況jiejie只拿自己當弟弟。 “jiejie,不過一天時間,我會照顧好自己的?!?/br> 周清貞抬起頭任春花給他整理衣領,少女幽幽的馨香沾了點煙火滲入心肺,涼涼的纖指碰到他的喉結。 jiejie前兩年還說男女大妨,這兩年倒像是忘了般,一直習慣性幫他整理衣服鞋襪。悄悄的吸一口氣,把jiejie的味道一一記在心里,就這樣吧,讓jiejie平凡安康的生活,自己用一生去守候她的平安。 “姐給你裝了四串錢,紅繩那個是封卷錢,另外三串是買熱水的錢?!?/br> “嗯” 兩名認保人,一個請的是馮先生另一個是先生的故交,先生沒有隱瞞周府的事情,那名稟生不愿意攬這種瞞天過海的事情,是jiejie十兩銀子生生砸開路。 “走了,早早吃完飯,姐陪你去排隊?!?/br> “嗯” 春花整理好周清貞忽然伸手比了比他的個頭。 “哎呀,阿貞只比姐矮一指了?!?/br> “嗯”周清貞平視jiejie,臉上帶出笑意,去年他的個子開始猛長,終于快和jiejie一樣高了。 院子里馮先生披著棉袍寬慰周清貞:“你的水平第一場穩過,不必憂慮?!?/br> “是” “你且先去,唱保的時候就能見到為師,不必害怕?!?/br> 周清貞深深鞠躬揖手:“學生曉得,天寒地凍先生還是先回屋休息,為了學生,先生不知添了多少勞累煩憂?!?/br> “也是你我師徒的緣分?!瘪T易寬感嘆一聲自回屋去了。 春花照顧周清貞吃完飯,給他披好斗篷挎著籃子,提著燈籠去轅門排隊。 “jiejie我來提籃子?!?/br> “別,姐帶袖筒不冷,倒是你別凍了手到時候寫字打顫?!?/br> 周清貞沉默的跟著jiejie,寒冷的夜晚只有姐弟兩‘嚓嚓嚓’的腳步聲。 轅門黑越越矗立在平地上,這會兒還沒有一個人,石階上籠著薄薄的白霜,沒有發芽的樹枝上結著星星點點霜花。 春花嘴里哈著白氣:“阿貞冷不冷?” 周清貞看著jiejie挎著籃子抱臂瑟瑟,他不能把厚實的棉披風解下來給jiejie。那不是體貼那是不知輕重,糟蹋自己和jiejie這七年的辛苦。 他猶豫了一下,撐開胳膊支起斗篷:“jiejie……”你介意嗎? 春花打了個哆嗦左右看看,路的盡頭只有黝黑的房舍。她把籃子和熄滅的燈籠放到地上,悉悉索索鉆進斗篷下,周清貞立刻放下胳膊合籠斗篷。 心從沒有這樣安定過,兩三顆寒冷的星子,無盡的天穹,滿世界的寒霜,斗篷里的jiejie。 “都怪周清文沒用,考了幾次過不了縣試,為了避開他,咱們半夜來排第一?!贝夯◤亩放窭镢@出半張小臉,都都囔囔抱怨。 周清貞笑笑沒說話。 春花又說:“這樣站半晚,阿貞腿累了咋辦?都是姐忘了給你拿張小板凳?!?/br> “jiejie我不累,你別出來我有風帽你沒有,小心凍傷臉……”周清貞頓了一下,忍著心疼開玩笑“到時候傳糧哥該心疼了?!?/br> “放心,誰知道下次什么時候能看見他?!贝夯ú辉谝獾恼f“再說里邊太悶,而且我還得貓著腰不舒服。你再長高些,我貓進去就不用彎腰了?!?/br> 周清貞嘴角掛著淡淡的笑容,jiejie,我再長高些,你還會到我斗篷里來嗎?不會了…… 轅門處慢慢有三三兩兩的人來,考生排起隊伍,和送考的家人分成兩撥。春花把考籃遞給周清貞,又把手上的袖筒也給他。 “jiejie我不冷?!?/br> “拿著,萬一中午熱了你取掉斗篷時戴著?!?/br> 周清貞默默地接過來套在手上,有點窄暖暖的:“jiejie你回吧?!?/br> 為了避免被周清文認出來,春花要早點走。 “jiejie曉得,你要顧好自己?!?/br> “嗯” 春花走了一大段路,又折回去躲在遠遠的墻角處張望,黑漆漆一堆人,她其實看不清哪個是阿貞,只是不守著她沒法安心。 冷冷的寒氣浸透骨血,眉梢發尖慢慢結出霜白。天色還沒有轉亮的意思,那幾顆孤零零的星子慢慢西移,轅門外考生漸漸多起來,排成長長的隊伍。 忽然縣衙那頭傳來燈籠火把,春花知道要開始了,先搜身后點名。 那些燈籠火把越來越近,人群影影綽綽動了起來。搜子們分成幾隊,考生們一個個經他們的手,進入縣試第一場考試。 隊伍越來越短,東方的天空變成灰白色,春花最后看了一眼轅門那里,所剩無幾的考生,抱著胳膊狠挫了一下,一路跑回南陽書館。 周清貞提著考籃走在隊伍最前邊,率先進了院子,本縣的父母官程縣令,手持花名冊一一點名,周清貞靜靜的聽著無悲無喜。 為了這一刻他蟄伏多年,甚至從去年開始就三五不時,以游玩散心為名去春花家小住,多則一月少則半月,這一次也是借口去春花家玩。 好在錢氏現在,眼睛都盯在剛生了兒子的孫姨娘身上,根本不管他。 點過名到中廳大堂雙手接過試卷,周清貞平直向前,對堂上考官和保稟生們揚聲唱到:“馮易寬稟生保~~~朱培文稟生保~~~” “稟生馮易寬保~~~”不必確認先生的唱和聲隨即響起,略一刻另一道聲音響起“稟生朱培文保~” 悄悄舒口氣總算沒有意外,退出中廳周清貞按著卷上的‘生字一號’入座,過了些時間衙役舉著牌燈巡場,這次的考題貼板也開始巡回展示,周清貞神色淡漠執起毛筆,他人生的起點從這里開始。 縣試五場越到后邊人越少,周清文不知第幾場被淘汰,總之周清貞并沒有見過他。 前四場稱作發案,縣衙前的八字影壁上一張大大的淺黃紙,一個個座號被內外圍成兩大圈,圈著一個大大的紅色‘中’字。圈內是過關,出圈是淘汰。 前四場為了避開周府的人,都是馮先生的兒子去查號。最后一次是長案,這一次出的便是名字。春花一早就跑到衙門前,焦急的等待。 過了這一關,才有資格去參加府試,過了府試還有院試,三場下來才是秀才,然后才有資格參加鄉試。 張榜的人還沒有出來,已經有許多人圍在衙門前,有的竊竊低語有的東張西望。 兩個穿著黑衣紅邊的衙役,手里疊著大紅榜單從衙門里出來,人群潮水般讓開路,又像潮水聚攏。春花顧不得自己是個大姑娘,拼命的擠到最前邊,被人群擁擠的差點撞到衙役。 “干什么的!后退、后退!”衙役虎著臉,拍拍腰間的垮刀。 春花討好的笑笑,使勁把后邊的人往后壓:“急什么?好不好的都成定局了?!?/br> “哎呦,姑娘不急,擠那么前干嘛?”人群里不知誰懟了一句。 不過很快就沒人關心,衙役們已經刷好漿糊,慢慢展開榜單準備貼上去。 春花一雙眼睛焦急的往榜單上看去,榜單從中間緩緩拉開……沒有、沒有、還是沒有!春花的眼睛快速的掃過一點點打開的榜單,依舊沒有,她的心越跳越快。 忽熱不知是誰在后邊擠了一下,春花一個踉蹌眼睛一花,不知道自己看到了哪里,她憤怒地回頭:“擠什么擠,差這一時半會?” “你不差,你擠到最前邊?” 春花知道自己理虧,不再吭氣轉過頭,繼續焦躁的尋找,一定要有??!密密麻麻的幾十個名字,春花再一次快速掃過,從中間往兩邊看的眼睛發花。 終于,有了! 那大紅榜上第一個醒目的位置。 春花眼里瞬間涌出淚花,她抬起手腕使勁擦干眼睛,用力去看,不會錯,阿貞中了! “哎呦,周清貞是誰???沒聽過?!?/br> “是啊,這案首是哪的?” “沒看上邊寫著周家村周清貞……” “呀……周家村……那不是周府嗎!”叫周家村是因為周府在哪里,一個村只有周府一家。 春花已經聽不到別人說什么,只是眼淚不停的流下來:“阿貞中了,阿貞中了,阿貞是案首……” 案首啊……她悄悄的做過這個夢,案首可以直接取得生員,也就是秀才資格,當然如果還要進一步,就必須繼續過府試、院試…… 可是有了這個秀才身份,阿貞就能在周府立住腳跟,不會被人隨意輕賤。 “阿貞……”春花擠開人群往南陽書館跑去。 看榜的人無不羨慕“嘖嘖不愧是樊縣的周府,就是厲害?!?/br> “阿貞,你是第一!”春花砰的推開門沖進客廳“阿貞你是案首!” 靜靜等待的周清貞慢慢笑了,他的期盼成真。 “好!”一邊的馮易寬把桌子拍的山響。 喜悅過后馮易寬突然說:“咱們必須馬上去周府,縣案首是有捷報的?!?/br> 原本他們是打算過了縣試,由馮先生出面,留周清貞住在南陽書館直到四月的府試,免得在周府被錢暗害。 如今中了案首這樣榮耀卻不回去,怕周府的主子會很不高興,認為周清貞忘恩負義。 歡快的嗩吶、響亮的鑼鼓從縣里過來,周府的幾個門子探頭探腦的看。 “哎呀,這像是衙門的捷報?!?/br> “像什么像,本來就是,那衣裳你不認識?” “算時間,這是給案首家報喜呢?!笨h試只有案首一家有資格報喜。 “不知道誰家這么好運?” 幾個人嘰嘰喳喳的說,有一個一拍腦袋驚喜道:“不會是來咱們府吧,四少爺不是參加了縣試?” “你快閉嘴吧!”另一個狠狠低聲呵斥“四少爺今年連第二場都沒過,老爺正惱火呢?!?/br> “嘖嘖,也不知道誰家祖墳冒青煙了……” “就是”感嘆的聲音,全縣第一,厲害了。 然后他們目瞪口呆的,看著那隊人馬停在自家府門前,震天的鑼鼓停下來,一個報子滿臉喜色,大聲唱報:“貴府令公子周金名清貞,高中辛卯月樊縣縣試第一~~~” 報子臉上的喜色是真的,周府那是樊縣響當當的人家,這一趟少不得銀子到手,就是不知道是五兩還是十兩…… 幾個門子呆呆的看著報喜的人,報子滿臉喜色的看著門子,鞭炮呢、打賞呢? 一方呆、一方喜,兩方人馬面面相對,慢慢變成互相瞪眼。 一陣涼風刮過,一個門子終于開口:“幾位莫不是報錯地方了,我們府里的少爺……只過了第一場?!彪m然有些不好意思,話還是要說的。 “怎么會報錯地方?”報子把捷報展開給他看“諾諾,你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