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目愕然——不是妖？

    是了, 當時孫悟空就說過，如果說蘇馳是妖怪的話，是把她拉低了太多檔次……可不是妖的話，她是什么呢？

    “我是神，歷經數萬年光陰，修行在人間以維持人間善惡平衡?！碧K馳語氣平淡地好像在說什么電視劇情:“不能昭雪的冤案我來平反，不能被正法的惡徒我來收割，位列上古正神之一，可說是凌駕在眾生之上了?！?/br>
    “?。?！”夏目退了一步，用難以置信的眼神看著蘇馳:“神？！”

    蘇馳也并不在意他震驚的表情，自顧自地說:“人間有法律，天界自然也有戒律，但凡人神結合，總是要付出代價的，就算我也不能例外?！?/br>
    “代價就是……雷劫？”

    “不疼不癢的打幾個雷罷了，渡劫的時候也不是沒受過，家常便飯的玩意兒不值一提?！迸雍苁强床簧系仄擦似沧?“你怕了？”

    夏目搖了搖頭，露出一抹淺笑:“你不怕，我就更不怕了。大不了是一死，被雷劈一下也就結束了?！?/br>
    “呸，大好的日子，說什么呢？我不會讓你死的?！碧K馳驀地揪住了夏目的衣襟，銀藍色的眸子緊盯著他，一字一頓地重復:“有我在，你不會死的?！?/br>
    “嗯，夫人我錯了?！毕哪啃Φ酶鼮槿岷?“我不會死的?！?/br>
    “……”蘇馳這才松開他，撫平他衣襟上的褶皺，隱約還能聽得她嘟囔著說什么“無師自通”“又栽一次”什么的，夏目也沒明白，但這都不重要——他覺得現在這個場景令人非常愉悅，嘟著嘴抱怨的蘇馳半點沒了以往睥睨眾生的距離感，更像是一個普通的女孩，會臉紅也會撒嬌，可愛的讓人想抱在懷里。

    “……你干什么呀？”蘇馳忽然被人抱住，周身都是一僵，下意識地用手推拒著，臉紅得要滴血，哪里還像是之前能眼睛都不眨一下挑逗的場靜司的情場老手？

    “嗯……想要抱抱你，不喜歡嗎？抱歉?！毕哪吭谒呥@樣說著，就要松手，結果又被蘇馳給拉了回去:“沒說讓你松開?！?/br>
    少年笑得像一只偷腥成功的貓，眼睛都笑瞇了起來，在女子頸窩蹭了蹭，撒嬌似的:“吶，蘇馳……”

    “你還要叫我這個名字嗎？”蘇馳輕輕地在他耳朵邊吹氣:“難不成剛才的告白是假的？”

    “當然不是！”少年瞬間直起身子來看她:“我、我很認真的！可是……我要怎么叫……嗯……馳醬？？”

    少年的聲音溫暖，叫她名字的時候稍微有些停頓，顯得幾分俏皮

    “叫我敖凊，或者你自己給我起一個昵稱豈不是很好？”

    emmm……

    夏目陷入了糾結中，而蘇馳已經從他的臂彎中脫離出來，攏了攏裙子坐在了山崖的邊緣，腳下萬丈深淵，黑壓壓地看不見底。

    她撣了撣自己的裙擺，又輕松地拍了拍了拍身邊:“先別想了，坐下來聊聊天，或者看看滿天繁星，別站在那兒了?！?/br>
    夏目乖巧地挨著她坐下，今日是中秋節，山上有一點涼，山崖上的風把他的衣衫吹得微微擺動。

    “嗯……神明是住在哪里呢？”他想了想，還是沒能給蘇馳起一個滿意的昵稱，實則他還有點兒害羞，把距離拉近地太快，他自己反倒不適應了，只好避重就輕地換了另一個話題來聊。

    “陰府有十八層地獄，上界有三十六重天，每一重都有仙人統轄，仙府也都建立在那兒?！碧K馳仰頭看著天:“我的位置，約是在大羅天，比所有人都住的高些……畢竟上古正神多有自己的府邸，但在天上的許是只有我自己?！?/br>
    “誒？為什么？”

    “興許是我喜靜又勢利，總不肯跟旁的小神小仙打交道，所以干脆住到誰都來不了的地界兒吧？”蘇馳玩笑道:“只有我自己去別人仙府串門兒，他們想上來可是沒那么容易，我又不肯帶人進門，是以仙府清靜地很?！?/br>
    “才不會呢，你分明是……”夏目想反駁蘇馳的自嘲，她明明就是很溫柔的人，跟誰都能友好相處的，怎么會勢利？

    “噓——”蘇馳把手放在他唇上:“開玩笑嘛，不要當真了?！?/br>
    “那也不許你這么說自己了?！毕哪孔プ∷氖值乜棺h。

    “哈哈，好?！碧K馳眨了眨眼:“夫為妻綱，你說什么就是什么?！?/br>
    她從三十六重天都住了什么人物，南天門是什么，講到了十八層地獄的光景兒，只是舍去了特別可怕的，就算夏目好奇追問也是含含混混地說了點兒十殿閻羅麾下相對來說不值一提的小地獄。

    “十八層地獄外還有一重，是無間地獄。世人總說得格外兇殘似的，但實際上那兒什么都沒有，一片虛無，非黑即白，茫茫地一片，看不到前路亦尋不回過往，瞧不見希望，腳下也是踩不到實處似的空虛。被下到無間地獄的人永世不能超生，在那自然也就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然后從絕望到麻木，最后被虛無吞噬?！?/br>
    所以，才是叫無間地獄，并不是無間斷的受苦，而且無間斷的絕望。

    蘇馳說完，卻聽不見旁邊人的回應了，偏頭看過去，卻發現少年不知什么時候已經睡著了，挨在她肩上，神情平靜，發出均勻的呼吸聲。

    也難怪了，畢竟今日為了找她消耗了那么大體力，又陪她逛了許久，早該累了。這會子又纏著她講故事，那些事兒清醒的時候聽聽還有些滋味，本來就疲乏了，聽著就跟睡前故事似的，蘇馳好心好意順著他往下講，他倒睡得快。

    她看著夏目的睡顏，輕笑了一聲，轉頭看著黑沉沉的天幕和遠處燈火，手中拿著的走馬燈慢騰騰地轉動著，暖黃色的光映在她的臉上，印出睫毛的陰影。

    天光微熹的時候，夏目緩緩睜開了眼睛。睡得意識朦朧，他一時沒想起來昨天發生的事，但是懷里一片溫熱，他揉了揉眼睛，才發現蘇馳正貼在他胸口安睡，發出均勻的呼吸聲，羽睫輕顫，長發披散，睡顏單純地可愛。二人身下是沾了朝露發出清香的草地，軟軟的，有點涼，睡著時還不覺得，清醒過來就禁不住瑟縮了一下。

    山頂好冷……

    他看著衣裳單薄卻睡得一片安然的女子，自己解開衣襟，直接就把她包進了衣服里，青春期的少年身體火熱，就算早晨的涼風也沒能把他的體溫降下去一點，此時倒成了最好的暖爐，挾裹著剛剛表露愛意的心上人，生怕她被凍到哪怕一點。

    而蘇馳卻在被包裹進去的那一刻就醒了，她微張開眼睛，感覺到少年的手臂正壓在她的腰上并微微收緊，但并沒有冒犯的意味，更像是在呵護。

    夏目的胸膛雖然單薄，但是經過長久的訓練總算也看得出成型的肌rou，額頭抵在上面還有點兒彈性，隔著衣衫透出人類少年的熱度，還有一開始就吸引她的甜味，讓她忍不住深深嗅了一口，然后勾起唇角，假裝懶睡地將手繞過了他有點瘦削的腰肢，發出一聲隱秘的笑。

    至于原本要看的日出？

    管它呢，金烏來來回回飛了數萬年，從未有一日爽約，他們總是能看到。

    無論是過去，現在，還是未來的。

    這樣想著，她一直賴到太陽完全冒出來，天光也完全亮了，才假裝剛剛醒的樣子，懶洋洋地轉過頭去，看著已經離開地平線的太陽瞇了瞇眼:“唉呀，睡過了?！?/br>
    聽起來有點兒沒誠意。

    “沒關系的?！毕哪看鬼粗紤械臉幼?，心里仿佛有一塊地方被填補起來，滿滿的都是喜悅:“睡得好么？”

    “嗯，”蘇馳抬起頭，蜻蜓點水般在他光潔的下頜上啄了一下，語帶笑意:“可以說是這么多年以來睡得最好的一覺了?！?/br>
    少年被突襲之后露出了小鹿一樣茫然的表情，然后就看一抹紅色順著脖頸上的皮膚漸漸蔓延上臉頰，然后又沒入額頭發際，好像被放在鍋臺上蒸的螃蟹，體溫也升地更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