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最終，為了讓楊昔月快點接受治療，她撇了下唇，轉身走出醫務室，關上門，雙臂交叉背靠在門上，在走廊里耐心等待起來。

    看到門關上的那一刻，楊昔月暗暗松了口氣，終于不再“扭捏”，脫掉了上衣。

    然后，正在準備藥水的醫務老師，抬頭的那一刻，驀地愣住，眼中全是不敢置信。

    楊昔月早知道她會是這個反應，無所謂地聳了下肩，輕聲道：“沒事，都是小時候受的傷。不要讓她知道?！?/br>
    他口中的“她”，顯然指的楚汐。

    這下，醫務老師算是知道了，楊昔月之所以不想當著楚汐的面脫衣服，根本不是害羞，而是不想讓她看到他身上的陳年舊疤。

    也不知道是不想讓她知道自己的過去，還是不想讓她擔心。

    抑或都有。

    人們對于碎裂過的物品，總是會輕拿輕放，小心對待。

    對受過傷的人也一樣。

    看到楊昔月背后交疊的疤痕，醫務老師的態度一下子溫和了很多，一邊幫他擦干凈背上的血跡，為他的傷口消毒，一邊皺眉詢問：“這傷怎么弄的??？”頓了頓，或許是覺得剛才的話有歧義，便又加了一句，“我是問這次的?！?/br>
    楊昔月沒有在意，淡淡地回應：“超市里的購物架倒了，被架子上的鋼絲劃的?！?/br>
    “??？”醫務老師愣了一下，顯然沒想到會是這樣，“那我估計學校的架子要換了，不然總是個隱患?！?/br>
    “嗯?！?/br>
    醫務老師幫楊昔月處理完傷口，為他貼上創口貼后，大功告成般地拍了下他的背：“行了，把衣服穿上吧?！?/br>
    在他穿衣服的時候，她輕描淡寫道：“傷口不深，就出血量看著有點嚇人，其實沒什么。不過以后可能會留疤?！?/br>
    其實她還有句話沒說——不過看你也不會在乎會不會留疤，畢竟都這么多了，不差這一條。

    開門的時候，醫務老師把同樣的話跟楚汐說了一遍，楊昔月安慰地拍了下楚汐的肩膀：“我說了，沒事的?！?/br>
    楚汐“嗯”了一聲，似乎是放下心來了，神情卻絲毫沒有松懈。

    雖然她沒有聽到楊昔月和醫務老師的對話，但是，一個人站在門外，她想了很多。

    她想起高中的時候，在辦公室門外不小心看到的情景，想起了當時楊昔月掀起衣服后，老師們臉上的驚愕和心疼。

    和楊昔月認識到現在，楚汐一次都沒聽他提起過自己的父母，她不笨，結合那天看到的情景，加上老師們讓她多照顧點楊昔月的話語，她一下就什么都明白了。

    或許，就是因為她明白，老師才讓她和楊昔月做了整整三年的同桌。

    座位一直都在換，可唯獨他們彼此的同桌，從來都沒有換過人。

    “怎么了？”楊昔月疑惑的嗓音喚回了楚汐的意識。

    她驀地伸手，環住他的腰。

    楊昔月身子一僵，有些受寵若驚。

    還沒反應過來，就聽抱著他的人輕聲開口：“我會保護你的。不想再看到你受傷了?！?/br>
    她想對楊昔月說謝謝，謝謝他保護了她，可她覺得，以他們關系，說謝謝太生疏了，只會覺得尷尬。

    所以她只能用行動表達感激。

    “感激”完，她的腦袋在楊昔月胸口蹭了一下，語氣變得稍稍輕快起來：“欸，抱著還挺舒服的?！?/br>
    楊昔月原本還有些無措，聽到這句話，忍不住笑了一聲，然后，幾乎是本能地，抬手摸了下楚汐的腦袋。

    做完這個動作，兩人雙雙愣住。

    楊昔月有些窘迫地收回手，咳了一聲，試圖轉移話題：“你東西還買么？”

    然而，楚汐無視了他這句話，對他剛才的行為做出評價：“我出生到現在，除了我家老爹，還沒人敢摸我的頭?！?/br>
    下一句：“你居然敢摸，有勇氣，我敬你是條漢子！”

    楊昔月哭笑不得，不知道該說她啥好。

    *

    兩人回去的路上，發現超市的門鎖了，門口掛了張牌子，說要修整，預計下周一重新開放。

    今天是周五。

    沒想到學校的動作還挺快的。剛出了問題，就開始解決了。

    不過，如果能提前預防就更好了。

    離開超市往寢室的方向走，2號樓要更近一點，楚汐讓楊昔月不用送她，直接回去休息。

    這一次，楊昔月找不到理由拒絕，卻也沒有馬上答應。

    于是楚汐又說了一句：“不送這一次我也不會跟別人跑了，你擔心個鬼？”

    楊昔月愣了一下，好半天才反應過來，笑著裝傻：“說得好像我跟著你是在監視你一樣?！?/br>
    “哦，那倒沒有?！背€真沒想到這一層，“不過……”她踟躕了一下，最終還是鼓起勇氣，問出了一個很早就想問的問題，“昔月，我們這樣，算不算是在交往??？”

    聽到這個問題，楊昔月一陣失神。

    當然算——他很想這么回答，但如果真的這樣回答，是不是就默認了他們早已不只是普通朋友關系，而是男女朋友？

    換言之，他們在談戀愛？

    他確實喜歡她，在一個連自己都沒意識到的時候。

    一開始甚至以為，友情就是這樣的。不是有句話叫“為朋友兩肋插刀”么？他覺得為了楚汐，他能做到這一點。

    可是，高中快畢業的時候，他開始質疑自己的判斷，覺得他對楚汐的感情已經不僅限于友情這么簡單。畢竟，他的朋友不只楚汐一個，可他對其他朋友的感覺，都沒有對楚汐來得強烈。

    直到上了大學，隨處可見一男一女出雙入對，他才恍然大悟——對啊，感情不只有友情，還有愛情。

    或許，他對楚汐，是愛情吧。

    那……楚汐對他呢？

    因為自己的“后知后覺”，所以楊昔月理解楚汐的“按兵不動”，可能她也把愛情錯認成了友情，也可能，對她來說，這就是友情，畢竟她對每一個和她關系好的人都挺好，也不只為他出過頭。

    所以，他耐心等了大半個學期，默默陪在她身邊，等她做出選擇。

    然后現在，她對他說：

    ——不送這一次我也不會跟別人跑了，你擔心個鬼？

    ——昔月，我們這樣，算不算是在交往??？

    心，被觸動了一下。

    楊昔月和楚汐對視，看著她眼中的認真，有那么一瞬間，真想直接略過回答，低頭親吻她。

    而他的視線，也確實往她唇上瞄了一眼，然后抿了下自己的唇。

    可最終，他還是沒有這么做，而是用認真的語氣回應了她：“你覺得是，那就是了?！?/br>
    作者有話要說：

    給，你們要的“戳破”_(:3」∠)_

    第28章

    楚汐回到宿舍后，神情有些恍惚。

    楊昔月沒有直接承認，可他的語氣已經說明了一切——他們確實在交往，至少，在他眼里，他們一直在交往。

    只是，他知道她并沒有意識到這一點，所以給了她充足的時間和耐心，等她自己反應過來，給他一個答復。

    然后她給了。

    ——在和楊昔月分別的前一秒，她踮起腳尖，吻了他的臉。

    這場后知后覺的戀愛，說不清是誰先挑起的，一切都是那么順其自然。

    自然地相遇，自然地相互吸引，自然地習慣彼此的陪伴。

    楚汐不知道別人談戀愛是什么感覺，只知道，直到這一刻，她都有些不敢置信——她居然已經談了，還談了這么久嗎？

    要說關系挑明前和挑明后有什么區別，在情感上，楚汐還真感覺不出來。但是，在行為上，她明顯感覺楊昔月對她的小動作變多了。

    走在路上，會試探著去牽她的手；坐在椅子上，會突然勾過她的脖子，親吻她的發；一旦她說了什么好笑的話，他會笑著摸她的腦袋；然后分別的時候，低頭親吻她的額頭。

    一開始，楚汐還真有些不習慣。

    無論是初中還是高中，她的朋友都不算多。一來是因為她性格耿直，容易得罪人，二來是優越的家境和名列前茅的成績，給了她極大的自信，導致她的氣質和氣場總給人一種高高在上的感覺，讓人不愿接近。

    所以，沒有人保護她。

    初中，那個被她激怒的男生，當著全班的面揪著她的頭發，把她按到墻上的時候，全班沒有一個人站出來為她說句話。

    她只能自我保護，只能鍛煉自己，讓自己變得強大。然后變強的她，不自覺地擴大了保護的范圍，不僅保護自己，還保護著身邊的每一個人。

    換言之，一直以來，在同齡人中，都是她寵別人。

    可現在，她似乎被人寵了。

    楊昔月沒有表白過，他從來都沒有明確地說過自己喜歡楚汐，可他的每一個小動作，都表達著對她的寵愛。

    楚汐不是很理解他為什么會有這么多小動作，但她不討厭。

    這種能時刻感覺到被愛著的感覺，讓她覺得安心。

    *

    臨近寒假，s市的氣溫驟轉直下，學生們都陸陸續續地換上了保暖的衣服。

    楚汐穿著過膝的白色羽絨服坐在s大超市門口的休閑區，雙手捧著個熱氣騰騰的紅薯在啃。

    沒過多久，一個穿著黑色大衣的男生走到她對面坐下。

    不知不覺中，楊昔月又長高了不少，比楚汐高了足足一個頭。

    不過，開始習慣穿高跟鞋的楚汐，和他并排走在一起的時候，還是能勉強和他維持在半個頭的身高差。

    楚汐看著坐在自己對面的楊昔月，他的膚色在黑色大衣的襯托下顯得更加白皙，眉眼如畫，薄唇微抿，睫毛長得有些犯規，在燈光的照射下投下撩人的陰影。

    她越看越順眼，忍不住笑了一下：“你現在回sinking night，會成為頭牌的?！?/br>
    “嗤——”楊昔月笑著看她一眼，“你舍得讓我陪別的女人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