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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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九十九宮,我背著你?!?/br> 明長宴乘其不備,竄起身體,往他后背上一跳。 懷瑜被他這樣一跳,也沒晃動身體,只是說道:“你是用腿打架的嗎?” 明長宴賴皮道:“腿么責任也十分重大,要用來走路?!?/br> 他嘴上用的是商量的語氣,雙腿卻果斷迅速地纏著懷瑜的腰,趁著懷瑜背著他,明長宴趕緊將臉埋進了對方的后頸,深吸一口氣。 “方才在桃花林里發生了什么?!睉谚げ活櫵谧约罕澈笞鍪裁?,直截了當地問道,想必是在問剛才的那一聲巨響是怎么回事。 “那邊離得跟我有點遠,是其他人打斗發出的聲音,不關我的事?!?/br> 剛才那聲音出現的時候,明長宴已經快要出桃花瘴了,身后就算是再大的變故,他都不大關心。 “這兒沒人吧?!泵鏖L宴雙手環住他的脖子,唉聲怨載地將頭砸在懷瑜的肩膀上,“我今天遇見了一個人?!?/br> 懷瑜問道:“誰?” 明長宴道:“一個瞎眼的和尚,我不是第一次見他了,他好像知道我很多事情?!?/br> 懷瑜立刻察覺出了一點東西,當即問道:“他是不是跟你說了什么?” 明長宴道:“他攔住了我。但是沒有和我說什么,只是跟我約定了一個時間,要我再去找他。我現在正在想,他到底要和我說什么?!?/br> “他到底是什么人?!鳖D了一會兒,又道:“瞎眼睛的和尚,并且身手不凡,我感覺以前聽說過。有這么一號人物嗎?” “有?!?/br> “大寒寺曾經的方丈,下落不明,可能是死了,也可能是失蹤了,失蹤之前,他的一雙眼睛瞎了?!睉谚さ榔艘幌骂^,明長宴的呼吸總是打在他的脖子上,讓他有點不自然,又道:“既然他和你另外約定了時間,那你就不用多想,等時間到了,自然就知道他要說的東西了?!?/br> 明長宴嘆了口氣,右手閑得無事,又把玩起懷瑜的發尾來。他對這一縷頭發愛不釋手,握在手中繞圈打結。 “說起來,要不是他耽誤了我一會兒功夫,本少俠說不定半柱香都不用,就能從里面出來!” 他看著懷瑜,活像邀功似的,身子微微向前傾,笑嘻嘻道:“怎么樣,我是不是很厲害?” 懷瑜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明長宴看他越冷淡,他就越來勁。 “難道你就沒什么想對我說的嗎?” 懷瑜道:“你想聽什么?” 明長宴立刻做捧心狀,發嗲道:“哇!長宴哥哥!你好厲害!我好崇拜你!” 懷瑜懶得理他。 明長宴耍起賴來,在他背上作怪,動來動去,不讓他安生。兩條腿也不肯老實的放在對方手中,晃蕩起來,“懷瑜,你真的不說嗎?半柱香誒,我可以保證接下來不會有人比我的速度還要快?!?/br> 懷瑜不理會他。 明長宴折騰一陣子,把自己折騰累了,又癱在懷瑜的背上。 “算了,不說便不說,我要睡了?!?/br> 懷瑜道:“不準在這里睡?!?/br> 冬日溫度驟降,明長宴若是在戶外睡著,依照他現在的這個身體,免不了大病一場。 可惜,明少俠此人,向來是我行我素,獨斷專行,誰說話也不聽的。 他累了,就摟著懷瑜,閉上眼睛:“不會的。你那個九十九宮,比外面還冷,索性我在這里睡著,一會兒就是再冷我也不怕?!?/br> 說罷,明長宴還不死心,補充道:“主要是我身體冷也就算了,現在心也冷了。你怎么不問問我為什么心冷?” 懷瑜道:“你為什么心冷?!?/br> 明長宴捉住他的發尾,輕輕地搔了一下自己的下巴,又去撩閑懷瑜的臉頰。 “行吧,這次,我是真的要睡了?!?/br> 明長宴手中還握著他的頭發,昏昏沉沉地就要睡去。 半夢半醒之間,聽到了一句:“不錯?!?/br> 只可惜,明長宴已然沒有氣力去分辨這兩個字的意思是什么,下一秒,他的呼吸聲均勻,儼然已經昏睡過去。 懷瑜一路回到九十九中,走在宮廊上,兩旁宮女太監見狀,紛紛背過身,面對著宮墻,不敢多看。 九十九宮的溫度比外面低了不少,一踏進去,明長宴本能地瑟縮一下。 他果然睡得很熟,懷瑜將他放在床上,他軟綿綿,毫無防備的睡著。蓋上被子,對方抿了抿唇,把自己縮成了一團。 懷瑜燃上火爐,屋內的溫度相較之前高了一些,同時,明長宴也不堪受熱,索性一腳踹開了被子,滾到了床沿。 懷瑜替他蓋上被子,明長宴抗拒不已,被子沒在他身上待多久,就被他全數給推去了一邊。他不但要推開被子,迷迷糊糊的,開始解開自己的衣服。 明長宴清醒的意識不說,與其說他是解開衣服,倒不如說,他是在心口處亂扯一通。將自己衣服扯得亂七八糟,外衣脫了打扮,內里的貼身衣服也蹭得皺巴巴,扯到腰帶處實在解不開,索性就這么胡天胡地地睡去。 懷瑜當然不會任由他這么晾著自己,順勢替他脫了衣服,又將鞋襪脫去。他的腳十足的白,皮膚也極其滑膩,鞋襪脫去之后,凍的明少俠一個激靈,連忙將自己抱成一團。 抱了一會兒,明長宴牙齒打架,終于清醒了一下,嚷嚷道:“我要沐浴?!?/br> 聲音軟綿綿的,沒什么震懾力。懷瑜微微一愣。 今日明長宴在太微廟時,萬人討論,萬人憧憬。此刻,這位天下第一,褪去了一身的殺意,滾在他的床上,柔軟的身體順從地任他擺弄,溫順得像一只收了利爪的貓。 懷瑜低頭,扯開他肩上的衣物,靜下心來,檢查起他前幾日的傷口。 明長宴肩上的傷口好了大半,已經結了痂,正如他所答應懷瑜的,進去桃花瘴一趟,連皮都沒蹭破。明長宴被他扯著衣服,不怎么樂意,翻了個身,睜開眼,回了好久的神志,才開口:“懷瑜,我要沐浴?!?/br> 懷瑜道:“你醒了?!?/br> 明長宴艱難開口:“能堅持一炷香,我洗完便要馬上睡覺?!?/br> 他大約是受不了自己剛打完架就躺在床上入睡,愣是強撐著睡意爬起來。懷瑜吩咐下去之后,不過一會兒就有熱水候著。明長宴邊洗邊睡,整個人跟夢游一般,等沐浴結束,幾乎是閉上眼睛,一邊摸索著一邊往床上爬。 他滾了兩圈,找了個舒適的位置,一動不動。 等懷瑜洗漱完畢之后,便看見他四仰八叉的躺著,被子被踢到了地下,領口的衣服敞開了大半。 懷瑜拾起被子,將他身體展平,蓋上之后,為了防止他亂動,于是自己也上了床,將明長宴連人帶被子,全都摟在懷中。 似乎聞到了熟悉的暗香,明長宴手指動了一動,枕著這股異香入睡。 同一個夜晚,明長宴睡得香甜,但是有些人卻睡不著。 一個少了一只耳朵的男人,正打著燈籠,走在回家的路上。 因為缺了耳朵的緣故,認識他的人都叫他一只耳。這些年,他的妻子、兒子、朋友,不知為何,全都因為各種各樣的事故,死的死,消失的消失。 不過,按照現在這個世道來看,消失的人,估摸著也已經死了。 他的親朋好友死了個干凈,于是,他的真名也漸漸地被人忘記。大家都開始叫他一只耳。 一只耳在京都沒有住處,直到昨晚,才找到一個無人使用的破廟,作為自己的新居所。他成日里無所事事,偶爾偷點兒東西,養活自己。 今天,是大宴封禪的第一天,一只耳見到如此盛事,心中叫好不已。這種場面,就是越大、越亂、越嘈雜,他偷東西才會越肆無忌憚,越順手。 一只耳滿載而歸,將偷來的東西拿去當鋪里換了一些銅錢,買了一壺燒酒吃。 一路吃,一路晃悠。 他不由想起自己人生中最風光的幾年,那時候,一只耳才二十五歲,正在大楚的軍隊里,為自己國家的榮譽而征戰四方。后來,他受了重傷,再也無法行軍打仗,將軍給了他一些銀兩,跟打發叫花子似的,就把一只耳打發回了老家。 “我呸!” 一只耳破口大罵:“用得到老子的時候,老子就是你爹!用不著老子的時候,就把老子一腳踹開!” 他猛地灌了一口好酒,恍惚間,回到了他意氣風發的那一年。 要說最難忘的,還是在軍中的時候。每當打敗了一個國家,那個國家的漂亮女人,就會被抓來軍中,供兄弟們享樂。 一只耳活到現在,見過無數的女人,但是無論見過多少女人,都沒有當年見到的那名少女絕色,事到如今,一只耳已經想不起她的樣子了,只知道,這個人很兇,很不好對付,十幾好手聯合在一起,都不是她的對手。 這世上,竟然還有這樣的女人。 后來,是將軍一箭扎穿了她的左肩,又挑斷了她的四肢,否則,誰敢動她。 一只耳癡癡地笑了起來,又灌了一壺酒。 他退出軍營之后,就混在江湖中,成了一個二流子。江湖的事他都愛去湊熱鬧,江湖的人他都聽說過,當然,同樣的,江湖的廝殺,也從未遠離過他。 一只耳如果想要走回自己的破廟,就必須再穿過一條長長的巷子。 他抬腳,剛走了一步,一陣陰寒古怪的風,突然從背后刮起。 一只耳的醉意被刮走了大半,他打了一個寒顫,冷不丁,眼前多了一片紙錢。 緊接著,兩片,三片,無數雪白的紙錢,洋洋灑灑,從空中飄落。 一只耳猛地瞪大眼睛,急急的往后退去,他拔腿就想跑,卻不料,一轉身,整個人便再也不能動彈。 距離他不過二十步距離的地方,一個鬼魅非常的女人,輕飄飄的落在地上。 紅嫁衣,白喜事。 一只耳目眥欲裂:“……嫁、嫁、衣閻羅!” 夜半三更,閻王設宴。鬼門大開,黃泉不留人! 嫁衣閻羅手中,一本厚厚的書籍,隨著陰風,兀自翻動。 一只耳曾在江湖上聽過,這一本書,就是生死簿。 但凡她要殺人,便在生死簿上勾選名字,若是把人殺了,就將這個名字劃去。 一只耳已經多年沒有聽人叫自己的名字,此刻聽見嫁衣閻羅死寂冰冷的聲音,如同墜入無間地獄,駭得神志不清。 “你要殺我!”一只耳大喊:“嫁衣閻羅!我與你無冤無仇,你、你為何殺我!” 嫁衣閻羅殺人從不廢話,一只耳突然被數百跟銀線絞緊了身體,他的七竅被擠出濃血,人還來不及發出慘叫聲,就聽得“噗嗤、噗嗤”兩聲,一只耳從一“個”人,馬上變成了上百“快”人。 殺人時,細線是慢慢沒入身體,但是腦袋上卻不纏繞任何兇器。 一只耳眼睜睜的看著自己身體被切割成無數塊,終于,被削得越來越細的脖子再也支撐不住他的腦袋。 只聽一聲悶響,頭砸落在地上。 鮮血橫飛,嫁衣閻羅緩緩地在生死簿上劃去了此人的名字。 簿上,一只耳九族以內的親朋,皆被劃去了名字。 一陣風過,巷子中,只剩下一灘爛r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