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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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認真同他解釋道,“你在云安也待不了多久,我一個人在你的府邸住著難免有些孤獨?!碧热粑以脔r活鬧騰一些,便會與他開玩笑多說一句“這個理由您看看合適了嗎”。 “孤獨……”他的手松了些許,我能感覺到他指尖在輕顫。 凜冽的風聲過耳,我依稀聽見他無措地呢喃著,“我也很怕它?!?/br> 語畢時,他總算放開了我??磥磉@個理由很合適。他因不想我孤獨而放開手。我料他對孤獨也深有體會,才能感同身受。 孤獨,果真是人人都害怕的東西。他此時落寞的神情告訴我,這些子年里,他吃盡了孤獨的苦。而我作為與他重逢的故人,不僅不安慰他,還走得干干脆脆。 不過我實在不明白,來回才半個時辰的路而已,若是想同我敘舊,坐著馬車來找我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并,他說過會去陳府教彈琴作畫。 總歸不是再也不相見。不曉得他方才聽到消息那一瞬為何第一反應便緊握住了我。 從前我每日跑去解語樓找他,一來一回間同樣將近半個時辰。 想來上天還是很眷顧我,冥冥之中安排我也體驗一回被他親自找上門的感覺。我果真不虛此行,目前來說,了斷塵緣的路還算圓滿。想到此處,我哀哀嗟嘆了聲。希望他不要聽見。 見他無話與我再說,我抱著小包袱轉身要爬馬車。 “我送你?!彼破届o下來了,對我說道,“明日我會來找你,一起任教?!?/br> 我一愣,直言道,“其實我原本想的是,我們任教,是不是應該分個單雙比較好?” 垂眸間,正對上他緩緩微蜷起,逐漸緊握的手。 我不敢再多言。說多是錯,我從前常因說多惹他生氣,如今好像還是這樣。上天,我究竟怎么才能討他歡心一回? “你不必送我了,外面冷得慌?!蔽业吐暰芙^了他的好意,扭頭鉆進馬車里。 雙轅滾走,發出寂寞的吱嘎聲。兩壁上的簾子被風刮起,我心惶惶,不自覺時已轉頭回望,看見他還站在原地,目送我乘坐的馬車和我。 他一身白衣好似與蒼茫大地融為一體。唯有眼角猩紅我能看得清。許久,我見他忽然蹲下身,緩緩捧起一把雪,掩住自己的臉。 我想起孤傲的紅梅。梅骨被風雪摧折時,仍十分不舍它枝頭墜落的細雪。 我將腦袋倚在車壁上,想到當年抱著一去不回的決心離開云安時的事,想著想著,也就睡了過去。 分明是睡了過去,眼角那滴由燙到涼的淚還是多情得令我心驚。 我睡著了,卻還能感受到一滴眼淚從我側頰滑過時留下的痕跡,你說可笑不可笑。 我覺得很是可笑,竟流著淚笑了起來。 好罷,我根本沒有睡著。 畢竟我不過是去個來回半時辰的地方,矯情成這樣,也不知還能惹誰心疼。 只是看著他如我夢中才會出現的那般凝望我遠去的模樣,我隱約明白了些東西。明白了這兩日我不敢想的那些東西。 興許阿笙小meimei說得沒錯,當年,真是我誤了。我這些年,過得太冤枉。 可在他有了妻室之后,上天又告訴我,是我誤了。他須得是有那么一點點情分在里頭,而今才會待我不錯。那情分大概不多,但若當年我乘勝追擊,興許也就成得明明白白了。 我此刻不知應不應該怨我自己那時太過蠢笨。 上天是當真踏踏實實地贈了我一場無疾而終,圓滿了我了斷塵緣的路。我很感謝它。 馬車外風聲喧囂,這回我是真的睡了過去,再清醒時,耳畔傳來的是誰在撥弄算盤珠子的聲音。 這個聲音我很熟悉,自我十五歲起,便十分喜歡撐著下巴看酸秀才幫敏敏jiejie算她店里那些子糊涂賬。 第32章 我要學寫你的名字 “噼啪、噼啪——” 算盤珠子被酸秀才撥響。 他坐在橋邊一顆柳樹下,面前擺著一沓厚厚的賬本。圓滾滾的黑色珠子在他指尖上躥下跳,敏敏jiejie撐著一把芙蓉花傘,立在一旁似懂非懂地點頭。 春風拂過柳梢,催落綿綿柳絮,隔壁學堂里稚子悠悠慢慢的讀書聲,于耳畔脈脈緩流。 我和小春燕趴在橋頭上啃梨,遠遠地瞧著他們。周遭都是富有生機的青翠之色。 敏敏jiejie年初時開了一家花傘店,生意不算太好,勉強不會虧著。 她尋常編好花傘,就會來找酸秀才作畫題字,并將賬本算盤一道拿來,讓酸秀才幫她核對賬目的同時也教一教她如何準確且高超地撥弄算盤珠子。 她學這撥弄珠子至今已有四個月,還沒學會。我已經猜到,她與我當年從景弦手底下學琴比起來,必將不遑多讓。 至于她為什么要開這家花傘店,也要從年初說起。 敏敏家里給她找了一門親事,遠在金嶺。聽說那戶人家和敏敏有些親戚關系,不過該關系歸于遠房,尋常不怎么聯系。 那是個有房有田的殷實人家,唯有一點不太好,男方是個鰥夫。我不太懂“鰥夫”是什么,但我覺得對方家境再慘,也當慘不過我陸大哥??擅裘裟莻€傻姑娘依舊愛陸大哥愛慘了。 敏敏jiejie一時間陷入被七大姑八大姨催婚并逼婚的怪圈,她很惆悵,專程跑來花神廟里問我該怎么辦。 我唯有搖著頭,同樣惆悵地告訴她:是這樣的,因為我是孤兒的原因,壓根兒就沒有人會逼我婚,所以實在不知道該怎么辦。我倒是希望景弦能逼我,但你看我這里目前也還是沒有苗頭的事情。 她的眼淚花瞬間被我催發出來。我頓時驚慌失措,為了顯示我也同樣悲傷讓她心底稍微有些慰藉,只好吸著鼻子準備陪她一起哭。 我倆的多愁善感成功擾醒了平日里雷打不動的小春燕。 他翻過身坐起來,向敏敏jiejie提出了開個小店暫時自食其力以逃脫被擺布的命運這個辦法。 這個辦法很有道理。敏敏的父母只不過希望她后半生有個著落,不被人戳著脊梁骨說嫁不出去。倘若敏敏自己找到了著落,有好容貌又有好本事,問題就將迎刃而解。 只不過,尋常大多都是寡婦才會去開店,不知道她愿不愿意。 敏敏jiejie為了酸秀才當然什么都愿意。 于是,在小春燕的鬼主意下,敏敏jiejie絕食三日抗婚,在與她爹娘僵持不下時將開店的想法和盤托出。因她餓暈過去昏迷兩日成功嚇住了她的爹娘,便從他們手里拿到一間小鋪子。 那個時候的我并不知道,酸秀才在此之前已勸過她數次。他說:“敏敏,你嫁了罷。別再等我?!?/br> 說來說去,敏敏的爹娘和她都沒什么錯,算起來敏敏jiejie還要更叛逆些。但我曉得,喜歡一個人,就是不斷地為他叛逆。她已經為酸秀才做到了極致。 唯不知后來故事結束,再想起這些的時候,會不會后悔。 現在倒還是萬事心甘情愿。至少我和小春燕趴在橋頭看到的是這樣。 敏敏jiejie說她不會算賬,但我分明經常在她的店里看見她背著酸秀才自己把算盤珠子撥得噼啪響。jiejie她果然渾身都是戲。 我認為那是敏敏jiejie借口去找酸秀才的一種手段。我為她的聰穎而驚嘆。 當然,這個手段也十分值得我去借鑒與學習。 想來我不會的東西那么多,完全沒有必要找些借口。概因我渾身上下都是借口。譬如,我頭一次為我不會寫字感到異常慶幸。 丟了梨核,拂過垂柳,我將自己和景弦未來三天要做的事情安排得明明白白。 他在指點幾個小樂師彈琴。我同他說了我的想法后,他一邊按住小樂師的弦重新撥弄,一邊殘忍地拒絕了我,“教你一次太費事了?!?/br> 我承認我不太聰明,但《離亭宴》或許是個意外。畢竟我相信人各有所長,我不可能在各個領域都沒天賦得整整齊齊。 他覺得八成大概差不多就是整整齊齊。并說,“但凡你能找出一個你擅長的東西,我便教你寫字?!?/br> 纏住他哄騙他甚至死磕到底,都是我這么五年來練就的一身本事。我問他這算不算我擅長的? 他沉默許久。我料想他無言以對。 隔桌一名小樂師彈錯了音,他走過去,蹲在小樂師身邊,手把手教導。我追著他問,“這樣是不是就算你答應了?那我們什么時候開始?需不需要我準備些什么?” 那名小樂師看了我一眼,鼓起腮幫朝景弦露出“她的問題真多”的表情。 景弦接收到小樂師的表情,竟垂下眸勾起唇角淺淺一笑。我看得清清楚楚,不可置信地睜大眼:須知他當年教我彈琴的時候可不是這幅溫柔模樣的。 “你太鬧騰了?!彼麛科鹦σ?,轉過頭看我。 好的罷,我訕訕地閉嘴,躲在一邊靜等了小半個時辰,他才將他的徒弟們擱在一邊,轉而想起了我。 鋪開一張被他草稿過詞曲的廢紙,他遞給我一桿毛筆,自己也拿了一桿。我搬來椅子坐在他身旁,盡力學他握筆的姿勢。 毛筆是正經的毛筆,紙也是正經的紙,唯有我的心和手統統不正經。我一顆心全在他身上。 說來羞澀,我一雙手也全在他身上。 “……”他垂眸盯住抱著他手臂的一雙手,抬眸漠然道,“你這樣抓著我,我怎么寫?” 我頗為不好意思地松開他。盯著桌案上的紙。默了片刻后道,“我今天,要學寫‘景弦’這兩個字?!?/br> 他提筆的手腕滯了滯,隨即落筆,“先學你自己的名字?!?/br> 我想以我的精力和悟性來看,每日學寫兩個字已是極限,倘若學了“花官”,未來三天都不必再學別的了。于是我固執地說,“我的名字我會寫一些。我要學你的?!?/br> 他低頭凝視我片刻,沒有再多糾結于此。 當他將這兩個字明明白白寫出來那一刻,我感到有些后悔。似乎,他方才寫的“花官”二字要簡單許多。 “景弦……”我悄聲對他道,“既然這樣的話,那還是學好‘花官’這兩個罷我覺得?!?/br> “既然哪樣的話?”他抓住我話中漏洞,面無表情地問我。 既然你的名字這么難的話。我頓了頓,“既然你方才堅持要我學‘花官’的話?!?/br> 他將紙挪到我面前,漠然道,“我現在不堅持了?!?/br> 我抓著筆,心情些許復雜。刁難,這是刁難。面對心上人的刁難,要迎刁而上。 我沾了沾墨,埋頭一筆一劃模仿。字我是寫過的,我送他的書封上就寫過,只是對不對的問題。 隨著我寫出來的筆畫越來越難看,房間的氣氛壓抑得緊。這個時候就需要我沒話找話來救救場了,“你平日里都看些什么書?怎么會的字這么多?我覺得都寫得很好看。你是怎么寫得這么好看的?” “你的確太鬧騰了?!彼四?,忽輕聲道,“我其實,本不喜歡鬧騰的女子……” “……”我總不能為他立時變得溫婉賢淑。我想我唯一能為他做的就是閉嘴。 “平日看《策論》?!彼龅?。 我瞄他一眼,“那你看話本子嗎?” 他搖頭。似是覺得那玩意十分侮辱他這個有些學識的文人。 這樣的話,我們的共同語言又少了一個。為了不讓我們的對話卡死,我怯聲對他道,“你可以聽我講。聽著聽著就喜歡了?!?/br> 他偏頭瞧我,“你倒是講一個出來?!?/br> 我一噎,搜刮盡腦子里所有的通俗話本,愣是一個也講不出口。原來酸秀才這個職業這般不好做,我怕是小看了他這么多年。 “那你講給我聽罷,我是愿意聽的?!蔽姨撔耐?。 他似是嘆了口氣,我察覺是被我的鬧騰擾得心煩,“我不喜歡讀話本子,更不喜歡給人講?!?/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