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節
“這個不大好說,”沈瑜倒是被他給問住了,想了想,慢慢地列舉著,“至少不能再納妾,我并不喜歡跟人爭風吃醋……” 宋予奪失聲笑道:“那你大可放心,我無意于什么三妻四妾?!?/br> “你現在雖是這么說,可將來會是怎么個模樣,誰也說不準?!鄙蜩げ]輕易去信他的保證,輕聲道,“我并不強求。你若是能做到呢,我就好好地留著,若是做不到,那我就離開?!?/br> 先前左右為難時,沈瑜就有過這樣的想法,可一直沒下定決心。但虞麗娘的事情讓她覺著,或許試一試也無妨。 旁的世家閨秀是做不來這種事情的,她們肩上扛了太多東西,無論做什么都要三思而后行??伤齾s沒這個必要,無需受困于身份家世,也不必向父母交代什么,還不在乎旁人的品評,這就夠了。 反正合則聚,不合則散,原也沒必要瞻前顧后地顧忌那么多,隨心就好。 宋予奪先前還以為,沈瑜說了“好”,便是應了下來,要安安穩穩地留在宋家。如今聽了她這番話,雖有些哭笑不得,可卻并沒有太意外。 畢竟沈瑜原就是這么個性情,她會選擇冒險去走上一條路,但卻并不會全然信任。 想了想,宋予奪又答應了下來:“好?!?/br> 雖說沈瑜并不信,可宋予奪自己卻是有分寸的,他不會貪圖女色提什么納妾,也不會去做什么觸及沈瑜底線的事情,自然也就不必顧忌沈瑜這“威脅”。 說完,他又補充了句:“你還有什么要求,大可一并說了?!?/br> 宋予奪態度好得出奇,沈瑜托著腮又想了會兒,搖了搖頭:“旁的就沒什么了?!?/br> “那好,”宋予奪看著她,低低地笑了聲,“時候不早了,回內室去歇息,明早我過來你這邊吃飯?!?/br> 沈瑜看著他深沉的目光,原以為他會提什么要求,聽見只是一道吃個飯,略微松了口氣:“知道了?!?/br> 宋予奪起身離開。 方才他看著沈瑜睡眼朦朧的模樣時,心中的確有過別的念頭,可卻并不適合在這種關頭講出來,只能先掩下不提。反正沈瑜已經答應留下,那就來日方長。 目送著宋予奪走后,沈瑜并沒再叫青溪過來,自己稍作收拾,就上床安歇了。 第二日一早,宋予璇昏昏沉沉地醒了過來,宿醉之后頭還有些疼,一邊由侍女服侍著梳洗,一邊倒抽著冷氣,揉著額頭上的xue道。 “昨夜太晚,也忘了讓人煮醒酒湯,”沈瑜已經早早地梳洗過,端坐在一旁看著,有些不忍,“若是疼得厲害,不如找大夫來開個方子?” 宋予璇扶了扶鬢上的步搖,擺了擺手:“不必這么興師動眾,沒什么大礙,熬過這一會兒就好了?!?/br> 宋予奪在外間等著,等她二人出來,一見自家妹子這模樣,就知道是怎么個情形,無奈道:“昨夜我也勸了讓你少喝點,你偏不聽?!?/br> 說著,他又吩咐青溪:“去我那里拿清涼油來,抹在人中,會好許多?!?/br> “多謝大哥,”宋予璇在飯桌前坐下,仍舊按著xue道,后知后覺地問了句,“你怎么來了?” 要知道宋予奪雖跟沈瑜住在一處,但兩人絕大多數時候都是各吃各的,并不在一處。也正因此,府中有不少傳言,說是將軍并不寵愛這位如夫人。 宋予璇也曾無意中聽過這種說法,對此嗤之以鼻。 這些人倒是慣愛搬弄是非的,殊不知宋予奪倒是想去,可卻怕沈瑜會不樂意罷了。 宋予奪一挑眉,反問道:“我不能來嗎?” 他這反應與往日大相徑庭,理直氣壯得很,宋予奪先是有些驚訝,及至看到沈瑜臉上又是無奈又是好笑的神情時,仿佛被打通了任督二脈一樣,忽而就想明白了。 宋予璇有些難以置信,可緊接著卻是高興,頭也不揉了,輕輕地扯了扯沈瑜的衣袖,笑道:“看來昨夜我去睡之后,又發生了些旁的事情啊?!?/br> 沈瑜白了她一眼,眼中卻還帶著絲笑意。 宋予璇證實了自己的猜想,愈發地高興了,這時青溪從正房取了清涼油過來,她一擺手,興高采烈道:“沒事,我頭不疼了,現在精神得很?!?/br> 方才宋予璇還是一副病懨懨的模樣,她才走了一小會兒的功夫,突然就變了,青溪有些摸不著頭腦,看向沈瑜遲疑道:“這?” 沈瑜從青溪手中拿過了清涼油,按著宋予奪所說的給她抹在了人中,順勢在她肩上按了一把:“好了??禳c吃飯,過會兒你們還要去西府那邊給老侯爺、侯夫人拜年,別耽擱了?!?/br> 可宋予璇卻并沒有消停的意思,一邊吃飯,一邊還要用余光打量著他二人。 沈瑜被看得都有些不自在了,輕輕地咳了聲,側過頭看了宋予奪一眼,雖什么都沒說,可意思卻也很明顯了:管管你妹。 宋予奪頗為縱容地笑了聲,而后在宋予璇手背上不輕不重地拍了下,以示警告。 這頓早飯吃完,時辰已經不早了,宋予奪與宋予璇隨即要到西府去,臨走前,宋予奪看了沈瑜一眼。沈瑜則光明正大地看了回去,搖了搖頭,示意自己并不想過去。 她不想去,宋予奪也沒勉強,徑直離開了。 年前將該盤的帳都算清了,還沒清閑上兩日,如今還是大年初一,門房那邊就遞來了禮單。 “讓管家去辦,有什么拿捏不定的事情,再來問我?!鄙蜩ご虬l了丫鬟。 年節時,迎來送往總是在所難免的。如今其實還好些,畢竟老侯爺他們還在,上一輩的往來交際都落在了西府那邊。東府這邊的交際,大都是宋予奪的,料理起來也會容易一些。 總得來說,沈瑜這個年過得很順遂。 就像宋予奪那時所說的一樣,將麻煩的事情解決了,就不會再留到新的一年。自從有了新的約定,沈瑜再不必費神猶豫,的確是了了一樁煩心事。 而她與宋予奪的關系有了確準后,宋予璇待她就更親近自在了些。 就現狀而言,她做出的這個決定,還是很不錯的。 又一年元夕夜,沈瑜仍舊是與他們兄妹出去看了花燈,而宋予奪再次從懸燈塔上為她射下一盞飛燕燈。沈瑜這次并沒讓人再立即收起來,反而親自去庫房中將去年那盞玉兔燈尋了出來,與飛燕燈一同懸于檐下,掛了好些日字。 及至出了正月,才又讓人收了起來。 而此時,宮中也傳來了消息,皇上下圣旨為錦成公主賜婚,夫婿正是寧謹。大抵是有前車之鑒,唯恐再有什么變故,這次的婚期定得很近,是在三月底。 這消息很快就傳遍了,沈瑜先前一直未曾向宋予璇提過此事,可此番卻是瞞不住了。 可出乎意料,宋予璇并沒有很難過的樣子,反而還同沈瑜感慨了句,說錦成公主這親事定得太過突然,婚期也有些趕。 沈瑜不動聲色地盯著她看了會兒,確準她的確沒什么異樣后,方才放下心來。 “以往公主定親,婚期少說也有個大半年,一年半載也是常事,這次怎么就這么趕?”宋予璇感慨了句。 沈瑜道:“以往拖得久,是要給公主好好地籌備婚服嫁妝?!?/br> 可錦成公主就沒這個顧慮了,畢竟她的嫁妝早就籌備得差不多了,沈瑜現下還記得當初尚宮局是怎么忙得團團轉的。 若是去問問點青,只怕她還能再抱怨一番,當初為了婚服嫁妝之事往清寧宮跑了多少次。 “不過話又說起來,以錦成公主的性情,怕是不會再用一年多前的舊物?!鄙蜩じ锌司?,“尚宮局又有得忙了,只盼著不要出什么事才好?!?/br> 宋予璇笑了笑,她對這位錦成公主是沒什么好感的,甚至連帶著對寧謹,都再沒感情了。 年前她定親時,是絕了對寧謹的一切想法,而到如今,算是徹底地了了。 時過境遷,她甚至無法對當初的自己感同身受,但卻仍不后悔當初的選擇。 若當時就那么放棄了,或許這會成為她心上惦念不忘的遺憾,而如今是無疾而終的平淡,多年后或許壓根不會想起。 所謂的深情癡念,原來過了之后,也就是那么回事罷了。 第81章 寧謹與錦成公主定親的消息,并沒對宋予璇造成多大的影響,她只在沈瑜面前提了幾句,過后仍舊是該做什么做什么去。 倒是朝野之中,對此議論紛紛。 皇上早就免了宋予奪的早朝,到如今也有一年光景。他腿傷尚未好,皇上雖偶爾會遣人來探望,但卻未曾再提過什么政務。 他勤勤勉勉這么些年,如今終于算是撈著了清閑。 可饒是如此,出門會友之時,也難免會聽人議論此事。 宋予奪那些個朋友倒是都知道他并沒把這事放在心上,但到底也顧忌著早前他曾與錦成公主有過婚約,因而并不會去過多地議論公主,而是將所有的關注點都放在了寧謹身上。 當初寧謹蟾宮折桂,連中三元,一時之間風頭無兩??蛇@些個世家公子其實并沒將他放在心上,畢竟他出身貧寒,沒什么依仗,風頭過了照樣是得到翰林院中熬資歷去。才人輩出,就算再怎么樣驚才絕艷,數年之后只怕也沒多少人記得他。 可一轉眼的功夫,寧謹竟然成了錦成公主的夫婿,這可真是讓人大吃一驚。 錦成公主打小就受帝后的寵愛,雖說早兩年因著太過跋扈惹得圣心不悅,可她到底是皇上寵了多年的女兒,又豈會因著一兩件事就真遭了厭棄?被皇后約束在清寧宮學了一年的規矩之后,她的行事作風已經頗有公主的模樣,皇上也照樣該怎么寵怎么寵。 寧謹若真娶了錦成公主,那前程可就真是一片大好了,并不遜于出身名門的世家公子。所以大多人提起寧謹之時,話音里總是難免會帶上三分不屑,和一絲隱隱的酸。 點青閑聊時向沈瑜提起此事,說是坊間頗多議論,說是寧謹此番可是攀炎附勢一步登天了。 “這也沒什么說的,”沈瑜倒是不以為然,“人之常情罷了。若這事放在那些人身上,你猜他們會怎么做?” 點青拈了塊花餅,慢悠悠地說:“別說他們了,若我是男子,怕也是想娶錦成公主的?!辈贿^想了想在宮中時見著錦成公主一貫的行事作風,又改了口,“還是算了,錦成公主的相貌雖沒得挑,可那個性情卻實在讓人消受不起?!?/br> 沈瑜不以為然:“她在我們面前自然是高高在上的,若是見著了心上人,必定又是另一番模樣?!?/br> 而以沈瑜對寧謹的了解,他若是有心去做,總是能有手段讓錦成乖乖聽話的。 兩人正說著,丫鬟來通傳,說是宋予奪回來了。 點青捻了捻手指,起身笑道:“可巧我還有事,那就不打擾了?!?/br> 自從大年夜定下新約之后,宋予奪便時常會過來,沈瑜有時候覺著他在自己這邊呆的時間,都要比在正房那邊還要多了。 現在從外邊回府后,宋予奪都不是先回正房去換衣裳了,而是直接到她這里來,以至于她這里甚至還放了幾件宋予奪的外衫。 宋予奪手中還拿了枝紅梅,笑道:“我今日到慎王府赴宴,見著那邊的梅花長得甚好,便折了兩枝?!?/br> “你與慎王倒是關系好得很,”沈瑜接了那兩枝紅梅,親自去尋了瓷瓶供了起來,隨口道,“這幾次出門,仿佛都是去見他的?!?/br> 宋予奪并沒用丫鬟服侍,自己倒了杯茶,解釋道:“你有所不知。早年慎王是到邊關去過的,我與他早就相識,但并沒什么往來,在西域一同經歷過許多事后,才算是生死之交了?!?/br> 沈瑜想了想:“我的確并沒聽過這事?!?/br> “當初他打的是離京游學的名頭,”沈瑜倚在小幾旁,宋予奪則挑了另一側坐下,繼續道,“可實際上卻是去邊關長見識了,連太后起初都被蒙在鼓里,還是后來才知道的?!?/br> 在沙場上磨出來的交情,向來是比尋常情誼更深厚些的。 沈瑜奇道:“我倒真沒看出來,慎王竟是這樣的性情?!?/br> 慎王是先帝最小的兒子,太后所出,是當今圣上的親弟弟。他這些年來做事十分穩妥,從沒鬧出過任何不好的傳聞,皇上也很是倚重他,朝野上下對他的評價都很好。 沈瑜跟他并沒有什么接觸,對他的認知就是,一位規規矩矩的“賢王”。 “不單是你一個人這么想,”宋予奪笑了聲,并沒再談下去,轉而問了句,“今日做了些什么?” 沈瑜擺弄著那兩枝紅梅,想了想,答道:“早些時候到茶樓去走了一趟,方才跟點青閑聊了會兒?!?/br> 她的肌膚很白,欺霜賽雪般,被那紅梅映得很是好看。 宋予奪不動聲色地移開了目光,隨口接了句:“聊什么?” 沈瑜漫不經心地說:“錦成公主與寧謹的親事?!?/br> 宋予奪持著茶盞的手一僵,偏過頭,復又看向沈瑜。 這定親的消息已經傳出好幾日,他也反復聽人提起過,可卻并沒在沈瑜面前提過只字片語,畢竟他與沈瑜的初識與錦成公主脫不了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