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節
非但笑不出來,不知為何,心里還隱隱有些恐懼及后怕,只覺得從尾骨處傳來陣陣涼意,直到心房,渾身涼颼颼的,心底有些發寒。 這種莫名的不安,令紀鳶無端有些心慌。 她也不知為何,只覺得心里忽而間隱隱有些懼怕。 紀鳶緊緊捏著帕子,這時,尹氏過來了,一邊替霍元昭整理,一邊滿臉驚詫道:“竟然有這事兒?是二公子跟你說的?” 這里的二公子自然指的是蕭家二公子。 原來,在上個月月底時,大哥霍元擎隨著太子一道前往河北剿匪,帶上了蕭二一道前去歷練,蕭二在河北呆了半個月,在成親前幾日才快馬加鞭的趕回來。 霍元昭聞言復又來了勁兒,連疼痛都顧不上了,只咬著發麻的舌頭,激動連連道:“可不正是?他說他親眼瞧見的…” “怎么會生了這樣的事兒,那將人救回來了不曾?他們將那幫子惡匪都給剿干凈了么?” “哪里就那么快,那土匪幫子將土匪寨子建在了深山老林里,易守難攻,他們還是在山下埋伏了半月才摸清了底,蕭二跟大哥一道偷偷摸到寨子里打探情況這才無意間瞅見了那魏蘅——” 之后,蕭二就趕回京城成親,大哥隨著太子一道留在了河北繼續剿匪,對于之后的事情,霍元昭便不甚清楚了,不過,想來那土匪寨子必定是大哥的囊中之物。 霍元昭才沒功夫管那魏蘅的死活,她本身對那魏蘅討厭的要命,又加上回那小妮子竟然欺負紀鳶,只覺得壞人有壞報,當真是快哉,當初蕭二告訴她時,她只恨不得立馬飛回來將這個好消息與紀鳶分享,生生憋了兩日,今個兒回門,便是連在宴會上都有些坐不住了。 眼下,一股腦的說完了,卻見紀鳶聽了臉上無甚表情,霍元昭頓時皺了皺眉道:“怎么,紀鳶,這么大個好消息你聽了如何沒得半點反應,是不是高興得過頭了,嘿,現如今,魏家還在四處尋人,怕是這會兒還壓根不知曉她們的女兒正在給人家當壓寨夫人了,這事兒他日要是傳了出去,看他們魏家往后還如何自處?還百年世家,就這德行,我看這百年世家的名頭也快要到頭了罷…” 霍元昭嘰嘰呱呱的說了一大通,一直到實在口干舌燥了這才消停下來,而紀鳶也慢慢平復了一陣心情,極力的收起自己的思緒,忍不住問了霍元昭一句:“那群惡匪是不是十分兇悍?你可知你大哥何時歸來?” 霍元昭道:“自然兇悍,聽說那土匪頭子當年可是行軍出身的,是個不好對付的,要不然也用不著朝廷直接派兵了,不過紀鳶你放心,咱大哥是什么人物,管他是哪路妖魔鬼怪,遇到了大哥這尊大佛,就沒有收服不了的,你就甭擔心了,至于何時回來,蕭二說快則七八日,慢則半月,準逃不過這幾日的?!?/br> 這個話題歇下后,霍元昭這才得以抽出空閑來,好好回答尹氏的一百零八問,從轎子被抬進蕭家的那一刻起,一直問到了今兒個出發回霍家這三日的所有事情,事無巨細,恨不得將蕭家每個下人都叫什么名全部給問出來,這才能夠放下心來。 紀鳶也曾經經歷過的,眼下,只笑瞇瞇的看著霍元昭走她當時走過的路。 好在,霍元昭氣色極好,心情也似乎極好,有些小羞澀,但更多的卻是一如既往的瀟灑肆意,想來,在那蕭家的日子過得十分快活,紀鳶跟尹氏總算放下心來。 一直到了午膳后,那蕭二公子才被二老爺放行,跟著霍元昭肩并著肩一道前來探望尹氏,對方彬彬有禮,即便是對著尹氏這么個妾氏,也依舊是恭恭敬敬的,瞧得出來是發自肺腑,約莫是因著愛屋及烏的緣故吧。 小兩口立在一起,一個英姿煞爽,一個活波嬌俏,著實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自蕭二來了后,紀鳶打了個招呼便未曾久留了,直接回到木蘭居。 回到木蘭居,紀鳶直接歇下了。 抱夏伺候紀鳶歇下后,跟凌兒兩人坐在外頭隔間的軟榻上,一人拿著針線在做鞋子,是一雙小小的虎頭鞋,一看便知是在為未出世的小主子給準備的,另外一人在幫忙分線。 抱夏繡著繡著,視線忽而往床榻方向瞅了一眼,琢磨著主子該是睡著了,忍不住拿胳膊蹭了菱兒一下的,壓低了聲音問道:“怎么了,怎么瞅著主子打從姨娘那邊回來便一直心事重重的,今兒莫不是發生什么不痛快的事兒了?” 想了想,忍不住問道:“莫不是是三姑娘在蕭家…遭了什么事兒不成?” 這日是三姑娘霍元昭回門,如今滿府上下哪個敢給她們主子臉色瞧,抱夏思來想去,也只想到了這一遭。 “哪里的話,三姑娘那里好著了,跟姑爺恩恩愛愛,濃情蜜意,兩人恨不得黏在一塊,能遭什么事兒?” 菱兒笑著道。 “那是怎么了?!?/br> “是關于那姓魏的?!?/br> “魏姑娘?她怎么了,她不是早就離京回老家了么,怎么著,又回來了?”可是,一瞧菱兒這幸災樂禍的模樣,又覺得有些不大像。 “不是…”果然,不多時,只見菱兒神神秘秘的湊到抱夏跟前,比只見霍元昭還要來得激動,只噼里啪啦的說的好是一番激烈亢奮,末了,想到自那之后,只見主子的情緒忽而變得有些不大對勁了起來,菱兒又轉喜為憂道:“惡人有惡報,明明是一樁好事兒,不知主子怎么地,一回來便心情低落了起來了…” 菱兒百思不解。 抱夏聽了卻是大驚,只愣愣的睜大了眼,好半晌這才緩過神來,只怔了怔,道:“阿彌陀佛,竟…竟然生了這樣的事兒?” 菱兒卻鼓了鼓臉道:“這有什么,那叫罪有應得,我半點都不會同情,一想到咱們主子肚里的小主子差點叫她害了,我還覺得這樣太過便宜她了呢,你想想,現在世人皆知河北的地界不太平,連皇上都驚動了,下了旨意去剿匪,明明知道世道不安穩,怎么就偏偏要送上門呢,她魏蘅要回魏家,又不是非得只有那一條路可走,明明知道惡匪猖獗,就不知道繞道而行嗎,說到底,還不是對方眼睛長在了腦袋頂上,不將任何人瞧在眼底么,這叫自食惡果,由不得人同情?!?/br> 菱兒夸夸其談。 抱夏卻微微愁眉,喃喃琢磨著:“那主子這是如何…莫不是在擔心大公子不成?” 抱夏只覺得有些費解。 擰著眉,苦想了許久,依舊是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難不成是擔心在那河北,那姓魏的又要纏著公子不放不成,莫不說公子不是那樣的人,就連她們主子,也從來不是個傷春悲秋之人??! 里頭寢榻上,紀鳶躺在被子里,閉著眼,將二人低聲絮叨都停在了耳里,不多時,將手伸到了枕頭底下,將那枚玉扳指給摸了出來,紀鳶盯著定定的瞧了許久,不多時,只將扳指緊緊握在了手心里,可是,如論暖了多久,這枚通體透涼的玉扳指依舊是冷冰冰的,正如她其實一直都知道的,那霍元擎從來都不是個善罷甘休之人。 終究,提了一個多月的心,擔心了一個多月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第232章 天氣越來越冷, 到了十一月初時,總算是接到了大公子的來信。 是在那日午后,紀鳶孕吐反應終于止住些了,許是肚子里的孩子在漸漸長大,那日午膳用得有些多,完了后,還灌了一大碗藥, 胃里撐得慌,便由菱兒扶著在花圃里來回走著,消食。 才剛扶著肚子走了沒兩圈,只見芍藥那丫頭沒規沒矩的邁著大步往里沖,邊跑邊興沖沖喊道:“主子,主子, 大公子來信了, 大公子來信了——” 一時激動, 忘了規矩, 直接橫沖直撞的沖到了屋子里, 然后, 被黑臉金嬤嬤給逮住了, 哭喪著臉,拉攏著肩, 跟只小小喪家犬似的退了出來, 立在門口, 四下瞧了一眼, 見紀鳶立在花圃里,又立馬撒腿跑了過來。 紀鳶反應過來,亦是立馬提著步子迎了過去。 一見到紀鳶,芍藥頓時轉憂為喜,只咧著嘴笑嘻嘻道:“主子,是公子的信,公子給您的信!” 這是霍元擎離京這般久,第一回 往府上,往她手中送信,也是紀鳶打頭一回收到了外出出門公干的男人的信件,這樣的感覺,有些新奇,有些激動雀躍,同時,也忍不住有些緊張。 不是說了少則七八日,多則半月便能回么? 眼瞧著過了十多天了,人沒盼回來,倒是將信盼回來了,信回了,那人是不是一時半會兒回不來了? 紀鳶興奮又沮喪的將信拆開,捏著厚厚一沓,可是,信件的內容卻十分簡單,只有寥寥無幾幾個字:半月后歸來,勿念。 末了,第二句寫著:里頭是此次剿匪的收獲,收好。 紀鳶將這張薄薄的信紙翻來覆去,將正面瞧完,又將反面仔細尋了尋,當真就這么幾個字,沒多再多了? 紀鳶不由輕輕皺著眉頭,頓時只有些哭笑不得,簡直一如他本人,惜字如金的可以。 所謂家書,難道不是應該絮絮叨叨的,有說不盡道不完的話么,去了一個多月,虧得她還屏息期待了好一陣,未曾想到,就這么幾個字,紀鳶只有些無奈,不過,待仔仔細細研究了許久后,似乎瞧見第一個字,半月的半字第一點的比劃有些奇怪,瞧著不像是一點,倒像是滴落的一個小圓點被潤成了一個筆劃。 莫不是對著這封家書琢磨了許久,最終僅僅只琢磨出這么幾個字來? 這般想來,紀鳶又覺得有些好笑。 嘴角忍不住輕輕勾起,菱兒見了,捂嘴打趣道:“主子,公子在信上可是說道了什么趣事?瞧您樂得都合不攏嘴了,給奴婢幾個說說,也讓好奴婢幾個樂樂…” 紀鳶卻早已經將信件整整齊齊的疊好了,隨即,小心翼翼的,如若珍寶似的塞進了自己的袖口里,好似壓根沒聽到菱兒的打趣似的,菱兒吐了吐舌頭,嘀咕了一聲“主子好生小氣”,這時,芍藥忽而笑瞇瞇道:“主子,那封信厚厚一沓,您別光顧著寶貝這一張啊,里頭還有呢?” 經芍藥這么提醒,紀鳶這才想起來,立馬將信件打開,里頭厚厚一沓什么,用塊白布裹著,紀鳶揭開白布,頓時雙目瞪圓里,厚厚的一沓,一張張的,竟然全部都是銀票? 菱兒與芍藥二人紛紛對視了一眼,然后,紛紛張大了嘴? 這,這霍元擎外出辦差,怎么搗騰回來這么多銀票,他…他該該不會是貪污受賄了罷?即便是剿匪剿得錢財,也理應悉數充公不是? 怎么就中飽私囊呢? 這,紀鳶雖愛錢財,可是,這樣的錢財卻是不敢斂的? 非但不敢斂,紀鳶只做賊心虛似的,立馬將這厚厚一沓銀票給塞了回去,還連忙四下瞧了一眼,然后咳了一身,沖菱兒及芍藥道:“你們什么都沒有瞧見,這可是掉腦袋的大事兒?知道了么?” 紀鳶一臉嚴肅的嚇唬道。 大抵是難得如此嚴肅正經,菱兒跟芍藥兩個紛紛被紀鳶給唬住了,就跟牽線木偶似的,只一個勁兒的狂點頭。 紀鳶頓時松了一口氣,步也不散了,食也不消了,連忙捏著這燙手的山芋往屋子里趕,然而,剛走到屋子門口,聽到從院子外傳來一陣動靜,不多時,院子里忽而陷入了一陣詭異的寂靜當中來,紀鳶一愣,步子猛地一停,心砰砰砰的直亂跳了起來,只覺得陡然意識到了什么似的,果然,下一瞬,只忽而聽到從身后不斷傳來驚詫及恭恭敬敬的問候聲道:“公子回來了?” “奴婢見過公子?!?/br> “奴婢見過公子?!?/br> 就連走在身側攙扶著紀鳶的菱兒與芍藥也跟著紛紛行了禮起來,一臉欣喜道:“奴婢見過公子?!?/br> 說完,菱兒一臉歡喜的拉扯著紀鳶的袖子,激動道:“主子,公子回來了,公子回來了?!?/br> 紀鳶緩緩轉身,遠遠地,只見一道高大威猛的身影矗立在院子中央,身著一身硬甲戎裝,頭上戴著一頂銀色硬頂頭盔,包裹著大半張臉,僅僅只露出一雙犀利的眼睛及一副堅硬的下巴,一手握著別在腰間的大刀,一手手中執著一根鑲嵌金絲滕的馬鞭,立在院子中央,霸氣凜然,熠熠生輝,竟有股傲睨萬物、唯我獨尊的雄霸之氣,整個院子的人反應過來時,都大氣不敢出一下。 紀鳶遠遠地瞧著,心里震驚得不行,信件才送來,不是還得半月后才能回么,怎么,冷不丁人就出現在了院子里呢? 從天上掉下來的不成? 若是擱在平常,定不會感到如此難以置信的。 主要是這日,壓根沒往這想。 有些激動,一個多月未見了,白日還好,尤其是到了夜里,總是止不住的想起,有好幾次夢里還夢到了,如今,人就矗立在跟前,人一激動起來,明明是想要過去的,然而雙腳就跟定住了似的,只定定的立在原地,怎么都挪不開腳。 還是霍元擎將馬鞭往身后一扔,身后的一個殷離輕輕跳起借住了,霍元擎大步朝著紀鳶走了過來,走到紀鳶跟前,二話沒說,竟然伸手捏著紀鳶的兩邊肩膀,直接將她整個人提了起來,提到跟他視線齊平的地方,兩人默默對視著,盯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緩緩道:“我回來了?!?/br> 紀鳶聞言,雙眼一紅,好半晌,臉上又跟著一紅,兩只手垂在身側無力的滑動了幾下,跟只束手無策的小鴨子似的,微微咬唇道:“快放我下來,都看著了?!?/br> 霍元擎直勾勾的盯著紀鳶,見她羞澀忸怩,不多時,眼里染上了一抹笑意,只微微勾著唇,聽了紀鳶的話,作勢緩緩將她放了下來,人才到肩膀處,不提拉起來,壓根瞧不見她的臉,放下來后,又第一時間去看她的肚子。 大掌緩緩地貼了上去。 冬日里,衣裳有些厚實,rou眼瞧不出什么名堂來,可是,手心貼了上去,卻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小腹微微隆起,撐著了他的手心,只覺得手心下肚子里的那一塊rou竟然在隱隱跳動似的,霍元擎心里一陣悸動。 見滿院子的人都在往這邊瞧著,知道她不自在,低頭看著紀鳶的臉道:“外頭風大,走,進屋說?!?/br> 說完,直接彎腰一把將人給打橫著抱了起來,直接往屋子里走去。 才剛進了廳子,恰逢與三位嬤嬤撞了個正著,正欲發作,霍元擎沖走在前頭的金嬤嬤點了點頭,隨即,繞過她毫不猶豫的往里走了去,金嬤嬤一愣,不多時,臉微微一沉,眼瞅著之乎者也,一番大道理就要跟著脫口而出了,身后兩位立馬將人拉住了,湊過去低聲說道了一通什么,金嬤嬤長長的吁了一口氣,走到了屋子外,厲聲將圍在院子里的一干人等全都給轟走,打發干活去了。 卻說霍元擎將紀鳶直接放到了軟榻上,屋子里燒著熱乎乎的地龍,他長時間在外奔波,渾身發熱,猛地一下子進入了這暖室,只隱隱有些不大習慣,又怕身上這硬邦邦的一聲咯到她了,當即自己摘了大刀,又要去摘頭盔,紀鳶見了,緩緩起身,摁下了他的手,道:“我來?!?/br> 霍元擎不錯眼的盯著紀鳶的臉,喉嚨有些發癢,只癢癢的吐出一個字:“好?!?/br> 紀鳶踮起腳尖,替霍元擎摘了頭盔,解了鎧甲,又吩咐抱夏送水進來,親自伺候他更了衣,洗了臉,上了茶,所有這一切,全部自己親力親為,兩人一個默默地伺候,一個默默地享受,縱使,整過過程,沒有說個一個字,可是雙眼卻時不時的碰到了一塊兒,只覺得,此時,無聲勝有聲。 第233章 一直待伺候那霍元擎收拾完后,霍元擎這才大手一揮, 直接將整個屋子里所有人都給打發下去了, 人都走了, 霍元擎過來拉紀鳶的手,不錯眼的盯著她道:“來, 別忙活了,先過來說說話?!?/br> 說完, 直接將紀鳶拉到了軟榻前,一手拉著她的手心, 一手環著她的肩,兩人依偎坐在一塊兒。 說是要說話,卻又一直都不開口, 只知直直的盯著她瞧著。 紀鳶被他瞧得有些不大自在,無法, 過了好一陣, 只得主動問起道:“公子什么時候回的?外頭的差事可都辦好了?以后就不用在外出了罷?一會兒還得入宮么?身上可有傷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