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
甄芙兒笑模笑樣的打趣著,嘴里的話語不言而喻。 原來,每個人都瞧出來了。 霍元懿捏著扇子笑了笑,只是,面上的笑容卻未入眼底。 *** 話說在門口與王氏寒暄一陣后,不多時,甄家人也到了,遠遠只見守在街口的小廝前來通報,不多時,只見四五輛馬車從街角浩浩蕩蕩的駛了進來,那場面,陣仗不小。 王家立馬吩咐馬夫給甄家讓道。 兩路人馬一前一后入了霍家,身份排場不同,但目的卻一般無二,兩路人馬,分別為了兩樁婚事。 洗垣院里,因王太太與尹氏之前有過一二面之緣,兩人相談甚歡,而那蔡氏久居山東,與尹氏胞妹小尹氏交往甚好,尹氏待其一見如故,竟分外投緣。 蔡氏向來說一不二,不是那般扭扭捏捏之人,幾人聊了一陣,聊得最歡快時,她經受不住自個兒子頻頻使來的眼色催促,當即便拉著紀鳶的手,沖那尹氏開門見山,直接求娶道:“從山東搬到京城,如此大費周章,全是為了臨兒來年的春闈會試,這是咱們全家最為要緊的事兒,至于他的親事嘛,呵呵,原本還想著待他考取了功名之后再來商議的,可就怕他能等,我瞧上的好兒媳等不了,別回頭功名功名沒考上,連原本相中的好姑娘也被人提前相走了,這可就得不償失了?!?/br> 說到這里,蔡氏只笑瞇瞇瞅了紀鳶一眼,沖尹氏道:“實不相瞞,我也從未替咱們臨兒相看過旁的姑娘,因為在我的心里,早早便已替他將兒媳相中好了,這人啊,便是咱們鳶兒了,鳶兒打小在我眼皮子底下長大的,我一直喜歡的緊,他們倆個小時候一塊讀書,一塊胡鬧,道聲青梅竹馬也不為過,當年紀夫子在世時,也曾親口應下過,說日后待兩個小的長大了,他便親自來住持,他們兩個其實也算是定下了口頭婚約的,現如今紀夫子雖不在了,但我卻一直記著他的話,是以,今兒個前來,是特意親自前來赴了當年的約,向夫人前來提親的,替我那拙兒上門求娶紀鳶,不知夫人應許與否?” 第99章 尹氏未料到對方性子如此直爽會來事兒, 她原本還在尋思著慢慢將話題往親事上引, 未成想, 對方竟然直接開門見山的提親了。 尹氏愣了一陣,繼而心中大喜,見對方這般直接, 倒也不忸怩,只笑呵呵道:“臨哥兒那孩子心性醇厚,我第一眼瞧了便喜歡得不得了, 他既自幼投奔在妹夫門下, 對于他的品行德行, 我自是不用懷疑,說實話, 近來鳶兒年紀漸長, 我正在為她的親事爭相奔走, 原本也相中了好幾個適齡好男兒,可是這會子放到臨哥兒跟前一比,忽而才驚覺,到底什么才叫天造地設的一對, 難怪之前左瞧右瞧,總有不盡如人意之處, 原來, 只因那人不是對的人, 既這門親事是原先妹夫在世時中意的, 此番, 兜兜轉轉,幾經變故,兩個小的又能在京城相遇,倒似是命中注定似的,既是天注定的緣分,我又豈能拒絕,如此一樁美事兒,今兒個我便做主替我那故去的meimei妹夫應下了?!?/br> 尹氏說這一番話時,只見坐在底下的王淮臨緊張得面色泛紅,鼻尖甚至都泛起了一層細細密密的汗珠。 直至最后話語一落,只見那王淮臨神色甚是激動,擱在交椅上的雙手漸漸握著扶手,指骨都已經泛白了,臉都微微脹紅了。 聽到最后一句,應下了,確實是應下了,王淮臨甚至顧不得在場這么多的長輩,顧不得往日里禮數規矩,一雙炙熱的雙眼只急切的朝著紀鳶方向直直瞧了去,直勾勾的盯著她瞧著,喉嚨上下滾動,似有千言萬語,傾瀉而出。 紀鳶見了,只連忙羞澀的低下了頭,臉微微紅了。 蔡氏聞得尹氏此番話,亦是十分激動的道了聲:“爽快?!?/br> 頓了頓,只忙笑著道:“jiejie這性子跟當年尹meimei果然一般無二,當真甚合我脾胃,想來,往后咱們也能成為好姐妹的,既是如此,jiejie放心,鳶兒打小是由我看著長大的,在我眼中,就如同我閨女般,今兒個跟jiejie投緣,便也將話在這里撂在這了,往后鳶兒進了我王家門,甭的不敢保證,但這話我卻是敢保證的,往后但凡哪個敢讓她受了委屈,我定是不容的,包括我這個不成器的拙兒!” 說到這兒,見自家兒子這幅開心到丟了魂兒的模樣,蔡氏頓時黑了臉。 片刻后,只指著笑罵道:“瞧瞧這模樣,這人還未進門,就如此模樣了,想來我這番話是多余的呢?” 眾人順著朝著王淮臨瞧去,見他面色脹紅,只激動的有些語無倫次了起來,頓時哈哈笑了起來。 一室喜氣。 *** 這樁親事,議得十分順暢。 尹氏沒想到竟會這般順利,只覺得就跟歪打正著似的。 原先無論跟那杜家的,秦家的,還是那衛家的,都細細籌劃相看,長的都相看了一年多了,細細籌劃的不成,這突然而來的,竟三言兩語,一下子便成了,只覺得當真是天注定似的。 雖親事議得過于快了,卻并不代表尹氏過于沖動含糊。 王家人來之前,尹氏基本便將她們家的情況摸得一清二楚了,王家書香世家,家世清廉簡單,二房門第雖不顯,但聽聞那臨哥兒才高八斗,是個可造之材,來年是要參加春闈的,便是考不上,保不齊也是個進士,未來無可限量。 再加上,王紀兩家乃為世交。 今兒雖為頭一回會面,但她細細瞧著,見那蔡氏打從一見面起便一起拉著鳶兒的手不撒手,一臉親近,不似作假,鳶兒又與那家姑娘乃是手帕之交,這樣的情分,可不是尋常媳婦能夠碰上的,當真是可遇不可求,便是那王孫貴族,怕也是比不上的。 最要緊的便是,打從第一眼見到那臨哥兒起,她遲疑了數日的心,瞬間便放回實處了,沒有多余的詞藻描繪,只有一個詞,就是他了。 當然,此番會面,只是口頭定下了親事,回頭還得要認真的挑選個吉祥的日子,挑個好的媒婆,正正經經的上門提親,才是正理。 長輩們在商議間,便將幾個小的打發出去了。 *** 紀鳶將王淮臨王婉君二人領到了外頭次廳,婉婉歡歡喜喜的鬧著要去她的院子瞧瞧,紀鳶便依言領著婉婉前去,哪知,那呆頭師兄竟然默默跟了來,紀鳶見了,只停了下來,沖著那王淮臨咬牙道:“你…你跟來作甚?” 王淮臨立即跟著停了下來,立在紀鳶跟前,只一個勁的看著她,臉上帶著笑,便是到了現如今,還依然有些語無倫次,道:“我…我隨便走走…” 紀鳶瞪了他一眼,婉婉見了,只捂嘴笑著道:“哥哥定是有話要對你說,我讓菱兒jiejie領著我去歇歇便是了,不用你送?!鳖D了頓,只沖紀鳶吐了吐舌頭道:“嫂嫂?!?/br> 還未待紀鳶緩過神來,立馬領著丫頭跑了,菱兒見狀,只得跟了上去。 分明就是故意引得二人單獨會面的。 紀鳶往前追了兩步,只聽得那王淮臨在身后急急喊著:“小師妹,小師妹…” 紀鳶嗖地一下轉過身來,只見師兄正一臉期待又局促得看著她,生怕她惱了似的,只急急道著:“今日還未說過一句話,就是…就是想與你說會兒話…” 見他這幅模樣,紀鳶終究有些心軟了,只緩緩道著:“你說吧…”頓了頓,又放緩了語氣,解釋道:“咱們,咱們的親事雖定下了,但是尚未成親之前,還是得要遵守禮數的,況且這兒是霍家,霍家歷來規矩森嚴?!?/br> 對著這王淮臨,說著,說著,紀鳶面上漸漸多了幾分不自在。 大抵是二人定親了的緣故,從前壓根不會這樣,打小,她對他,從未曾忸怩客氣過。 王淮臨見小師妹嘴里一口一個定親,心口微熱,見她沒惱,這會兒心境總算漸漸平靜下來了,當即穩了穩心神,盡量保持著往日的鎮定,只從袖口里緩緩掏出來一個荷包,將荷包解了,從里頭拿出一只鳳血玉鐲子,遞給了紀鳶。 他一臉熱切的看著她道:“這個鐲子,是祖母生前留下的,她說,這個是咱們王家的傳家寶,讓我往后承給過門的妻子…” 紀鳶見那鐲子看著普普通通的,見王淮臨說是傳家寶,便細細瞧了瞧,不多時,便瞧見那白色的玉質里頭滲了一抹鮮紅色的血。 忽而憶起,之前在那小竹屋里的一冊雜卷上似乎瞧見過,說市面上有一種少有的通靈古語玉,是在玉石中沁入了鳳凰之血,玉質里會呈現鮮紅血色,此玉喚作鳳血石,因材質少有,故十分名貴。 紀鳶瞧了心下一跳,當即立馬將這鐲子往王淮臨手上推了推,道:“這般名貴之物,我…我豈能收下,待日后成親后,再…再收也不遲,現下,你還是先拿回去吧?!?/br> 王淮臨卻一股腦的捉了紀鳶的手,將鐲子連帶著荷包一把擱到了紀鳶手心,道:“橫豎早也得收,晚也得收,還不如現在收了,擱我這兒,我粗苯,怕撞碎了去?!?/br> 說完,生怕紀鳶歸還似的,轉身就走,走了兩步,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只立即停了步子,忽而又扭頭,微微脹紅了臉直瞅著紀鳶,眼神炙熱,喉嚨滾動了幾下,只鼓起勇氣沖紀鳶道:“小師妹,你放心,日后,我…我定會好生待你的?!?/br> 說罷,只深深看著她,眼底,滿滿的皆是愛慕與寵愛。 紀鳶微微紅了臉,過了良久,定了定神,沖那王淮臨微微笑著道:“好?!?/br> 王淮臨定定的看著她,臉上的笑容愈發如沐春風了,帶著一絲溫柔。 *** 王淮臨走后,紀鳶低頭打量著手里的這支玉鐲子,只用力的握緊在了手心,良久,這才輕手輕腳的收了起來。 親事,就這樣定下了。 她悄然松了一口氣。 是她滿意的,她相信,師兄那話,定會作數,未來,對未來,似乎充滿著期待。 當然,如果王氏那邊沒有算計的話。 想到那王氏,紀鳶原本松懈的心便又緊了緊。 她親事都要定下了,對方并不是非她不可,應當不會再使旁的絆子了吧。 畢竟,對方乃是一方當家主母,應當是不會…逼人至此罷。 希望一切順利,不要再生枝節了。 這般想著,紀鳶緩緩朝著她的竹奚小院走去。 卻未料,在院子外遇到了早起才剛在霍家門口見到過的霍元懿。 第100章 見到這霍元懿, 紀鳶微怔了怔。 他來這做什么? 甄家不是來人了么? 那可是他未來的岳母??? 不也正在商議著親事么? 怎么往這來了。 紀鳶心里頭有些詫異, 面上卻不顯, 見那霍元懿金冠華服,貴氣逼人,此刻正懶洋洋的倚靠在她院子外的那顆大樟樹下, 單手抱著臂膀,周身無一人侍奉,遠遠地沖她笑著, 笑容漫不經心的, 有些風流不羈, 有些慵懶隨意,又隱隱帶著些許打量的意味。 是特來尋她的? 紀鳶只遠遠的停了下來, 猶豫了好一陣, 這才緩緩走了過去, 路徑大樹旁時,遠遠沖那霍元懿福了福身子,道:“二公子?!?/br> 霍元懿依舊抱著臂膀,倚靠在樹身上, 未動,只嘴角含著笑, 朝她淡淡笑著, 問道:“聽說你前些日子生病了, 可好些了?” 紀鳶立即四下瞧了一眼, 每每見了這霍家二公子, 她的第一反應總是要四下張望一番,沒辦法,眼前這人,是她惹不起的,她這院子偏,尋常時候倒是不會來人,可無論來不來人,她現如今親事都已然敲定了,都不適合見任何外男了,更何況,還是這霍二公子,有王氏與甄姑娘雙雙把關,整個霍家,她最為忌憚之人。 是以,當這霍元懿問她話時,紀鳶只將雙手交握在身前,微微垂著眼,沒有回話,正要措辭離去。 霍元懿慢慢放下了臂膀。 *** 過了良久,紀鳶想起了一茬,只往前走了兩步,走到那霍元懿跟前,一臉認真道:“上回在戴家,是二公子幫了我,二公子的恩情,紀鳶記下了,日后若是有用得上紀鳶的地方,二公子只管提便是,只要紀鳶辦得到,定會全力以赴?!?/br> 說罷,又沖那霍元懿認真一拜,拜完,轉身便走。 霍元懿卻忽而喚住了她,喚了聲鳶兒表妹,隨即定定看著她,忽而似笑非笑道:“真的…只管我提么?” 紀鳶雙目閃了閃。 霍元懿盯著她瞧了一陣,真的似乎想要提些什么,只是提到嘴邊又忽而笑著改口道:“能留下陪我說會兒話么?” 紀鳶聞言,只有些詫異。 霍元懿曉得她的顧慮,只挑眉道:“你這兒僻靜,不會有人來的,便是有,也皆是你院子里的人,只管放心?!鳖D了頓,又補充了一句,“我又不做別的,就想找個人說說話而已?!?/br> 說這話時,語氣竟難得有些落寞,雖然面上在笑著,但眼中卻是無神的。 這霍家二公子向來風流倜儻、談笑風生,宛如高高在上的神祗,這還是第一次從他眼里瞧到這般神色,紀鳶有些踟躕,明知不該如此,可腳下仿佛黏住了似的,過了好半晌,心里頭嘆了嘆,道,她到底欠了他的,鴻哥兒那算一回,戴家那亦算一回,往后她離開霍家了,此生恐不得相見,終歸不想欠人。 這般想著,紀鳶語氣緩了緩,道:“二公子想說些什么?” 霍元懿見她語氣溫和細軟,微微有些失神,兩人見面次數雖不多,但每次她總是急著走,與他刻意保持著遠遠地距離。 這還是頭一回二人如此心平氣和的站在一塊兒說話,這種感覺,只覺得有些奇妙。 上回戴家一別,已有些時日未見了,只覺得對方瘦了一圈,便是如此,依然美得奪目,靜靜地立在那里,靜如處女、窈窕無雙,霍元懿細細將紀鳶看了又看,想了想,只低聲問著:“meimei跟王家公主…議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