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
霍元懿嬉皮笑臉道:“天地良心, 忘了誰也不能忘了祖母您啊,便是孫兒在外頭瞎混的時候滿心滿眼想的也都是祖母您了?!?/br> 這霍元懿恬不知恥, 連老夫人都被他這遭沒皮沒臉的話給氣樂了,想要佯裝惱怒, 只一下子指著那霍元懿罵也不是, 樂也不是,良久,終究沒忍住樂得開懷大笑了起來。 老夫人一笑, 屋子里所有人也跟著紛紛笑了起來。 霍元懿又笑模笑樣的跟坐在下首的霍元擎打了個招呼,隨即,只懶洋洋的來到了霍元擎身旁,隨即往那椅子上一靠, 差點就要將二郎腿給翹了起來。 那霍元擎側眼瞧了他一眼。 霍元懿咳了一聲, 只立馬將腿放了下去。 老夫人眼尖瞧見了, 瞪了那霍元懿一眼, 這才朝著滿屋子的小姑娘們瞧了去,笑瞇瞇一臉和睦道:“怎么著,你們幾個往那祠堂瞧出些個什么章程來沒?” 老夫人歷來最喜歡兒孫滿堂、小輩們簇擁膝下的熱鬧場面了。 方才老夫人在聽戲,幾個小的都怕打攪到她了,都沒有圍過來,這會兒戲散了,老夫人便也忍不住,恨不得將一個個都拉到身前來說話才好。 *** 自大姑娘霍元嫆嫁人后,余下這四個姑娘們中,要數二姑娘霍元芷最討老夫人喜愛,這霍元芷心細如塵、又能說會道,甭說老太太,便是連二老爺也時常被她哄得開懷大笑,這一點,這霍元芷深得其生母柳氏的真傳。 是以這老夫人話音將落,只見那霍元芷捏著帕子,笑吟吟道:“回祖母,祠堂那邊都侍弄好了,真真好大個場面,都快趕上咱們每年一回的年祭了,芷兒方才瞧見嬤嬤將祭祀的月餅都給擺上了,那月餅瞧著軟軟糯糯可真香,我原本還想著偷偷嘗一個的,卻未料到竟被嬤嬤捉到還打了手,這真要是嘗上兩口挨了打也值咯,可憐孫女兒白白遭了這么一遭,到頭來卻只聞得個月餅香——” 這霍元芷說話溫溫柔柔,其母柳氏出生江南,霍元芷便也學了幾分溫言細語的調調,怪好聽的,又加上她一副笑容可掬的臉面,真真討人喜歡,老夫人笑著打趣道:“都多大人了,還貪嘴,該打?!?/br> 霍元芷只微微嘟著嘴。 頓了頓,老夫人只一臉寵愛道:“那月餅是祭品,祭過了月神吃了才能交好運道,既然芷兒愛吃,晚上祭拜完后多往你屋子里分點便是,甭以為老婆子我不曉得,說了這么多,無非是惦記著那幾個月餅罷了——” 這霍元芷被老夫人拆穿了,只用帕子半掩著臉面,一臉不好意思。 霍元昭見了,亦是興沖沖道:“我也愛吃,祖母,您也往昭兒院子里多分幾個,這月餅可是祖母親自備下的,定要比尋常的好吃些,昭兒最愛吃月餅了,祖母可不能單單偏頗二姐一人?!?/br> “行行行,瞧瞧你們這一個個的,回頭可不許往外說,倘若外頭人知道咱們家姑娘一個個都是些個小饞貓,還不得笑話死了?!崩戏蛉藰泛呛菦_大家伙擺擺手,一臉豪邁道:“人人都有份,芷兒昭兒、芙兒嫣兒各個都有,放心,少了誰也少不了你們幾個的?!?/br> 邊說著,邊招呼幾個小輩們坐下。 霍元芷霍元昭甄芙兒沈如嫣幾個堪堪坐下后,只見那霍元昭又跟甄芙兒換了個位置,沖紀鳶悄悄招手道:“紀鳶,來,坐我這兒來?!?/br> 老夫人這才注意到最后頭還有個紀鳶。 *** 紀鳶見老夫人在瞧她,便立馬施施然上前兩步給老夫人行禮,規規矩矩道:“鳶兒見過老夫人,老夫人萬安?!?/br> 老夫人坐在上首,只遠遠的指著紀鳶,有些詫異道:“這…這是哪家的孩子啊?!?/br> 老夫人跟前的大丫鬟紫蘇五年前見過紀鳶一回,對她還有些印象,方才一眼便將人給認出來了,見老夫人發問,當即湊到了老夫人耳邊低聲耳語了幾聲。 與此同時,那霍元昭只笑嘻嘻道:“祖母,這是紀鳶,您忘了,當年您還瞧見過的呀?!?/br> 經霍元昭及紫蘇她們一提,老夫人便立即想了起來,再次看向紀鳶,只仔仔細細的將人打量著,見她姿容甚美,生了一張精致秀美的鵝蛋臉,又見她星眸微嗔,杏眼明仁,明明不施粉黛而顏色如朝霞映雪,竟覺得仙姿玉貌,清艷難言。 老夫人只一臉驚艷道:“這孩子都長這么大了,竟出落得如此標致了…”頓了頓,又立馬招呼紀鳶道:“來來來,到老婆子跟前來,我好生瞧瞧——” 紀鳶不由想起了頭一回拜見老夫人時的場景,只覺得與此刻如出一撤,見老夫人如此和藹慈祥,當即穩了穩心弦,理了理衣裳,微微低著頭朝著老夫人緩緩走了過去。 坐在屋子里的眾人一下子全都靜了下來,全都齊刷刷的朝著紀鳶瞧了去。 只見她低眉赦目,貌美如霜,穿了一身翠綠色的褙子、淡綠色的羅裙,全身上下并無多少裝飾,偏偏有種素凈淡雅之美,她微微低著頭,雙手置于腰腹前,側臉嫻靜端莊,又見行動間步履輕盈,款步珊珊、裊裊娜娜,竟端得一派絕佳芳華。 便是連底下兩位公子都忍不住瞧了去。 *** 老夫人畢竟年紀大了,稍稍有些老花眼,遠遠地只微微瞇起了眼,待紀鳶走近后,只有將紀鳶從上到下,從頭到腳打量著,眼中頓時泛起了驚詫之色,拉著紀鳶的手又不住的打量了幾道,這才一臉和善道:“是叫鳶兒罷,今年幾歲了,怎么這么些年都沒見露過面啊,萬沒料到咱們府上竟然還藏著這么標致的一個小姑娘,今兒個還真真給了老婆子一個好大的驚喜?!?/br> 老夫人歷來喜歡小輩,尤其是似紀鳶這般伶俐討喜的晚輩,一時,只拉著紀鳶的手好似一番稱贊。 屋子里還有兩位公子在場了,紀鳶只被老夫人夸得小臉微紅,一臉不大自在。 老夫人見紀鳶面帶嬌羞,又見她腮暈潮紅,羞娥凝綠,頓時只瞧得老夫人眼皮子一跳,拉著紀鳶的手,雙眼卻止不住下意識的就往坐在底下的霍元擎跟霍元懿二人瞧去。 這擎兒是個不占美色的,老夫人倒不憂心,不過隨意往霍元擎面上略微瞟了瞟,見他面不改色、一臉面無表情,老夫人心里頭點了點頭,重點朝著一旁的霍元懿瞧去。 卻見這懿兒微微垂著眼,竟然沒往這處看,只低頭一個勁兒的盯著手中的折扇瞧著,因垂下了眼簾,倒一時叫人瞧不出任何情緒,這小子是個貪好美色的,若是擱在往日里,那小子怕是雙眼都發直了,眼下竟然難得有幾分反常,倒越發叫老夫人上心了。 老夫人當即拉著紀鳶說了好一陣話,末了,又逮著那甄芙兒、沈如嫣二人說了一陣。 *** 正說笑間,那甄芙兒院子里的丫鬟凝蘭見天色不早,便將晚間要放置的河燈給送來了,這河燈有各式各樣的,其中最為惹眼的是一盞七彩的蓮花燈,只見做工精致,栩栩如生,皆乃是由甄芙兒親手制作而成。 原來這甄芙兒細心的給府中每一位姑娘們都做了一盞,當即給每位姑娘們都分發了。 唯獨到了紀鳶這里,少了一盞,甄芙兒只一臉歉意道:“鳶meimei,我原是不知你會來,便少備了你這一盞,你便收下我這盞吧?!?/br> 說罷,便要將那盞最精致惹眼的七彩蓮花燈贈送給紀鳶。 紀鳶頓時有些受寵若驚,只連連擺手道:“這是jiejie的,我如何能要?!币娝砗竽m手中提著的籃子里還留有制作河燈的材料,當即,紀鳶只指著沖甄芙兒道:“jiejie你留著吧,我一會兒在做一個便成了?!?/br> 紀鳶話音一落,只見那霍元懿笑著接話道:“鳶兒表妹竟然也會做這個?!?/br> 頓了頓,只笑吟吟道:“你瞧,在場的你們可都有河燈,就我跟大哥沒有,鳶兒表妹莫不順道也跟我與大哥一人做一個玩玩?” 說到這里語氣一停,又笑著補充道:“對了,還可以給祖母也做一個?!?/br> 他臉上一直帶著笑,話語間似認真似打趣,倒一時叫人分不清真假。 霍元懿說罷,只見那霍元擎微微皺眉朝著紀鳶那邊瞧了一眼。 老夫人見狀,連連擺手直樂道:“你們年輕人愛玩,你們玩,可別將老婆子我給摻和進來了?!?/br> 第63章 紀鳶一時不知那霍元懿說的是玩笑話還是當真了, 想了想, 便有些不大好意思的說道:“我還是小時候做著玩的, 都是些個拿不出手的, 如何敢在二位公子跟前獻丑?!?/br> 不過,想到老夫人方才分明撂下話了,又不好推辭,說到這里,踟躕了一陣,忽而猶豫的看了身旁甄芙兒一眼,連連求助道:“好在jiejie手巧, 可否勞煩jiejie指導一二?” 嘴上雖說是指導,分明是想要將這棘手的活計推到那甄芙兒手上。 替那霍家二公子親自制作一盞河燈, 想來對方應當是甘愿的。 果然,話音一落, 便將那甄芙兒有些詫異的看了她一眼, 霍元懿微微挑眉, 就連老夫人也抬眼瞧了紀鳶一眼。 少頃,只見那甄芙兒竟親自拉起了紀鳶的手,嫣然笑道:“說什么指導不指導的,橫豎都是一塊兒做著玩的,既然meimei都已經開口了, 來, 那咱們便一起做吧?!?/br> 說完, 只吩咐凝蘭將籃子里的一應材料放到了不遠處的涼亭里, 竟然十分親熱的拉著紀鳶一道過去了,怕材料少了,末了,又吩咐底下丫頭回到院子再送些來。 霍元昭見狀,只眼前一亮,頓時雙目炯炯道:“我也要親手做這個,紀鳶,芙兒jiejie,你們倆個教我?!?/br> 說著,便也一臉興致勃勃的跟了上去。 余下霍元芷跟沈如嫣二人對視了一眼,只見那霍元芷柔柔笑道:“嫣jiejie,莫不,咱們也跟著去湊個趣吧?!?/br> 沈如嫣飛快的往對面霍元擎身上瞧了一眼,雙目閃了閃,隨即沖著霍元芷點頭笑道:“好啊?!?/br> 說罷,二人攜手而去。 一時,整個亭子里便忙活開來了。 *** 霍元懿坐在椅子上,隨手往一旁的矮幾上端起茗碗吃了兩口茶,臉上笑模笑樣的,嘴里只低低“嘿”了一聲,咬牙道了句:“好個小丫頭片子?!?/br> 又一連著將杯子里所有的茶給一口飲盡了,便大搖大擺的起了身,沖老夫人道:“祖母,我去瞧瞧那河燈到底是怎樣做的?!?/br> 老夫人哪里不曉得他,向來是個閑不住的,又歷來愛往姐妹堆里湊合,只沒好氣道:“去吧去吧,挑上一盞河燈今年許個好愿,交個好運道來?!?/br> 只旁敲側擊的在催著他的終身大事了。 霍元懿挑了挑眉,笑道:“成啊,孫兒能不能替祖母討到個好孫媳婦兒,就全靠它了?!?/br> 說罷,扇子一腰,風流倜儻的去了。 老夫人頓時氣樂了,笑過后,見所有小輩們都前去熱鬧了,唯有這霍元擎一人孑然一身,未免顯得有些形單影只,老夫人面上的笑意漸漸淡了淡。 抬眼間,只見幾個小姑娘都湊到了一塊兒忙活著,許是沈家那個到底剛來,未曾與大家伙兒打成一片,只安安靜靜的立在一旁瞧著。 見那沈如嫣生得雖不如孫媳沈氏那般貌美,但也隨了她jiejie五六成,關鍵是,姐妹二人感覺尤為相似,或許,這也算作是另外一種…安慰? 想到這里,又想到這些日子的滿面煩愁,老夫人心下忽而一動,端起茶碗吃了一口,方不動聲色的沖著霍元擎道:“擎兒,瞧你幾位meimei們玩得多起勁兒,你鎮日繁忙,從來沒功夫跟府中幾個弟弟meimei們親近過,眼下冷眼瞧著幾個小的都有些畏懼你,今兒個難得大家都聚在了一塊,你也莫要拘著,也跟著去瞧瞧吧,我今個兒聽了一整日的戲,有些累了,且先瞇會子,不用你作陪,你跟她們一道去松松乏罷?!?/br> 說罷,只一臉嫌棄的沖那霍元擎直擺手,恨不得他立馬消失才好。 好的歹的都被老夫人給說了,似乎有些無從反駁,霍元擎聞言默了片刻,方沖老夫人淡淡道:“如此,那孫兒便去了?!?/br> 說著,便也起身,緩緩朝那邊走了去,只是,走到那亭子外,步伐漸漸慢了下來。 *** 此刻,只見甄芙兒、紀鳶、霍元昭、霍元芷四人圍在亭子中央的方桌上坐著,四人都認認真真的低著頭擺弄著手中的彩色的花紙,而那霍元懿正負手立在甄芙兒與紀鳶二人身后,漫不經心的瞧著,時不時摸了摸下巴,瞧得似乎正起興。 “哈哈,紀鳶,你做的這個好丑,簡直比我做的還要丑,太難看了,瞧瞧,你那花瓣都是歪的,當心一會兒下水后直接翻船了?!?/br> 霍元昭指著紀鳶手中那個三色的蓮花燈差點沒笑彎了腰,邊笑邊直樂呵道:“方才瞧你那副信誓旦旦的模樣,我還以為你手藝多好,原來也是個半吊子啊,哈哈,你瞧瞧你那蓮花燈那衰樣,足夠我樂三天三夜了?!?/br> 原來那甄芙兒與霍元芷做的是十六個花瓣的,霍元昭初學,學的是最簡單的八個花瓣的,這個還是紀鳶教她的,沒成想,這徒弟學會了,那師傅不知怎么的,糊著糊著竟然少了一瓣,做了個單數的七瓣的,且那花瓣東倒西歪的,仿佛剛歷經了一場狂風暴雨的劫難似的。 霍元昭頓時難以置信,只覺得這玩意兒委實不像是從紀鳶那雙巧手里做出來的似的。 被霍元昭當著眾人的面如此笑話,紀鳶多少有些尷尬,只訕笑道:“早就說過了,我小時候才玩過這玩意兒,好多年沒做過了,能夠做成這模樣已算是不錯的了?!?/br> 說完,又覺得好似仍然沒有說服力,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我做的便是這么一朵歷經風吹雨打過后仍然堅強百折不摧的荷花,你瞧瞧,不寫實么?” 紀鳶話音一落,便聞得頭背后一陣“噗呲”聲。 四人紛紛抬頭、扭頭瞧去,只見那霍元懿不知何時立在了她們身后,被紀鳶這一張巧舌如簧的小嘴給逗樂了。 霍元昭見霍元懿在發笑,頓時也氣樂了,立馬從椅子上蹦跶起來,一溜煙的跑到霍元懿身邊,扯著他的衣袖,指著桌面上紀鳶那個七倒八歪的荷花燈沖霍元懿道:“二哥,你瞧,這分明是個丑的,紀鳶竟然還強詞奪理,我橫豎是說不過她的,二哥你來替我辯辯?!?/br> 竟一副要拉著霍元懿做同盟的意味。 霍元懿瞅著紀鳶那個蓮花燈,摸了摸下巴難得一臉正色道:“丑雖丑,但丑得還挺可愛的?!?/br> 說罷,只對紀鳶報以微微一笑。 紀鳶雙目閃了閃,立馬轉過了頭去。 霍元懿頓時挑了挑眉,又道:“鳶兒表妹這盞燈若是遭人嫌的話,我倒是可以勉為其難的——” 一時,話語為道完,忽而見那霍元昭驚呼一聲,連連贊道:“哇,芙兒jiejie,你這個蓮花燈有三層,好美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