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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顯國公府在線閱讀 - 第9節

第9節

    十三四歲的抱夏已經到了要為自己將來做考慮的年紀,瞧著隱隱有些不大情愿。

    只抱夏到底比其他兩個小的年長幾歲,甭管心里有哪些計較,面上卻是不顯的,相比其他兩個小的,到底要圓滑世故些許,伺候紀鳶姐弟也還算精心,面上也一直笑嘻嘻的,只尋常喜歡跑回洗垣院去竄門子罷了。

    而菱兒不過才十歲,就被抬成了二等丫鬟,菱兒開心的都快要找不著北了。

    她七歲入府,原先是在尹氏屋子里做著跑腿灑掃的活計。

    尹氏未雨綢繆,許是早早在為紀鳶的到來做準備,見她老實本分,兩月前抬了她做三等。

    現如今又一下子成了二等,這在整個霍家還是獨一份。

    九歲的春桃剛入府,除了明面的規矩,余下還什么都不懂,抱夏心還未定,壓根不怎么管事,苓兒便充當起了小老師,整日挺直了腰肢,耐心細致的教導春桃行事兒,倒也教得有模有樣。

    菱兒叫香菱,大家習慣叫她菱兒。

    菱兒鎮日就跟打了雞血似的,對紀鳶、鴻哥兒十分貼心周到,打從心眼里將紀鳶當成了未來的主子。

    ***

    紀鳶跟鴻哥兒就這般在竹奚小院住了下來。

    她每日早起都要去給尹氏問安,尹氏時常留下兩姐弟在洗垣院用飯。

    來了霍家快一個月了,尹氏還從未在洗垣院撞見過二老爺。

    由此,紀鳶心知肚明,尹氏怕是不得二老爺喜愛。

    而尹氏之所以在霍家能夠走到現如今這一步,怕是都是因為投身在了太太門下的緣故。

    自從分了院子后,紀鳶倒是極少在洗垣院撞到過霍元昭了,霍家大房喜事一過,霍家幾位姑娘家便要開忙了。

    原來霍家姑娘跟幾位少爺一樣,是要每日去上學的,區別在于,霍家除了大少爺以外的其余幾位少爺每日都要前往圣上開設的皇家書院上學,而姑娘們則留在了霍府,霍家專門為幾位姑娘請了教學先生。

    前些日子霍家辦喜事兒,停了十日課,眼下,早已經恢復正常的課業了。

    幾位姑娘們每日所學絲毫不比少爺們輕松,除了請了當今大儒給幾位姑娘授課學業,另有專門的琴棋書畫師傅及針線活的繡娘授業。

    霍府家教嚴苛,對府中姑娘的教導格外用心,甚至還專門聘請了從宮中放出府的老嬤嬤給幾位姑娘們教導規矩,無論是學識、見地、才藝甚至一言一行,都要做到滿京典范。

    不過,這同一個老師交出來的學生,各有差異,有的人成績精湛,有的人卻是個付不起的阿斗,有的人天資聰穎,有的人刻苦耐勞。

    譬如,府中便有傳言,甄家表小姐天資聰穎,乃是遺落在人間的一枚滄海遺珠,其才情便是連二老爺都稱贊不已。

    而霍家二姑娘雖是名女子,卻刻苦耐勞,院子下人時常瞧見二姑娘練習作畫撫琴到深夜,霍家二姑娘資質雖不算最佳,但憑借著自身的刻苦鉆研,憑借著自身的努力,其才情足矣跟表姑娘能夠相提并論。

    大姑娘處處優異,在言行規矩上更是獨樹一幟,非但在霍家,便是在整個京城,其德行舉止都可以說得上是受眾人稱贊的,不愧是霍府的嫡長女。

    至于那個扶不起的阿斗,菱兒每每說到此處便開始閃爍其詞,想都不用想,紀鳶便知說的約莫便是洗垣院里的那個刁蠻任性的三姑娘了吧。

    ***

    話說這幾日紀鳶前來給尹氏請安時,瞧著尹氏稍稍有些心事兒,一問,尹氏卻左顧而又言他,隨即不露痕跡的將話題給引開了。

    紀鳶見狀,心下忽而有感,怕是此事又跟她們姐弟倆有關吧。

    當即,紀鳶蠕動了下嘴唇,想要問出口,可見尹氏特意有所隱瞞,又一時不好發問,只將心事兒隱了回去,終究沒有問出口。

    出來的時候,瞧見瀲秋正好親自端了個托盤從院外進來,紀鳶只熟絡的上前招呼道:“瀲秋jiejie,這是打哪兒來?”

    瀲秋遠遠的朝紀鳶福了福身子,笑道:“昨兒個夜里小丫頭粗苯,將姨娘的衣裳送去漿洗的時候不甚將姨娘往日里時常佩戴的一枚五彩宮絳給一并送了去,那宮絳是以往老爺贈的,姨娘十分愛惜,我怕漿洗房哪個不長眼給弄壞了,這不一早便親自取了,順道將姨娘的衣飾給取了來…”

    紀鳶順著托盤看去,果然便瞧見一眾折疊得整整齊齊的衣裳上擺放著一個五彩絲系成的珊瑚長穗宮絳,大抵是舊了的緣故,看上去顏色褪了很多,并不如何起眼。

    紀鳶見了心下詫異,嘴上只道著:“還是jiejie心細,姨母身旁有jiejie這般能干的,想來姨娘往日里省心不少?!?/br>
    頓了頓,紀鳶四下瞧了一眼,向瀲秋走近了兩步,猶豫了一番,問道:“jiejie,這幾日我見姨母鎮日眉頭緊鎖,心思煩憂,jiejie可知姨娘此番是為了何事?”

    來到霍家的這些日子,紀鳶日日都來了洗垣院給尹氏請安,尹氏還差點將瀲秋給了紀鳶,兩人倒是日漸熟絡。

    思及自此,紀鳶只掏空了心窩子道著:“不瞞jiejie,其實自從這些日子我跟弟弟來到府上,眼見著姨母日日為我倆cao心,心中甚是內疚跟不忍,先是娘親,又是咱們姐弟,眼看著姨母愁得都白了幾根發,倘若姨母再為了我們的事兒平添煩憂,倒還真是不知該如何自處了,倘若此事與咱們姐弟有關,倘若jiejie知曉內情,還望jiejie提點一二…”

    紀鳶一臉感激的看著瀲秋。

    ***

    瀲秋望著紀鳶,見她小小年紀,難得心思玲瓏,好半晌,只嘆了一口氣道:“姨娘這些日子約莫在為著表姑娘入學的事兒煩憂吧…”

    “入學?”紀鳶一愣。

    瀲秋想到這幾日尹氏的愁眉不展,只緩緩點了點頭道:“姨娘見表姑娘跟表少爺兩個鎮日被拘在竹奚小筑,唯恐苦悶無趣,又想著表姑娘跟府中幾位姑娘年歲相差無幾,府里的姑娘日日潛行學習,而表姑娘…姨娘便想著想要去向太太求情,只是…”

    說到這里,瀲秋話語頓了頓,抬眼看了看紀鳶,踟躕片刻,方繼續道:“當初表姑娘跟表少爺入府時,姨娘懇求太太時著便實費了不少心力,眼下姨娘正愁苦著如何跟太太張口…”

    原來果真是為了紀鳶的事兒。

    尹氏想要請求太太,將紀鳶一同送去給幾位姑娘們當做伴讀,可是,眼看著鴻哥兒又快要到了年紀,屆時…一茬接著一茬。

    做人要懂得適可而止才好。

    這是尹氏身居太太身邊多年,仍然能夠受其信任的緣故,尹氏還是十分了解王氏的,所以,才這般愁苦了好些日子。

    第13章

    話說第二日紀鳶便去稟了尹氏,說院子已然安頓好了,從明日開始,她便要在院子里充當起小老師授課,將父親紀如霖留下來的畢生書文全部都傳授給弟弟鴻哥兒。

    為此,紀鳶還特意排了一份課表,上頭密密麻麻的,將未來替鴻哥兒授課的課業全都排好了。

    尹氏盯著手中的那份課表瞧得雙眼直發怔,少頃,只下意識的抬眼望了身側瀲秋一眼。

    瀲秋亦是一臉詫異。

    過了好半晌,尹氏只將紀鳶拉著坐到她身邊的軟榻上,細細看了她好一會兒,忽而道:“鳶兒是說…自己授課教導鴻哥兒?”

    紀鳶只狡黠的沖尹氏吐了吐舌頭道:“是啊,我的好姨母,您可別小瞧了鳶兒去,爹爹嗜書如命,以往在家中一日不賣弄便渾身不自在,故鳶兒三歲便啟蒙了,由爹爹親自教導,鳶兒現如今識字上千,爹爹屋子里的大部分書都已經被鳶兒翻弄過了,爹爹訓斥門下學生的時候,還時常說連他們家七歲的小女娃都比不過呢,時常羞得滿院學生都抬不起頭來,不是鳶兒自夸,鳶兒雖跟府中幾個姑娘沒法比,但應付鴻哥兒這么個小娃娃還是綽綽有余的…”

    紀鳶一番話語落下后,只見屋子里靜了一陣,尹氏跟瀲秋早已經震驚得說不出話來了。

    好半晌,尹氏只拉著紀鳶的手喃喃道:“鳶兒此話可是當真?”

    紀鳶只用力的點了點頭,隨即,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暗了暗道:“娘親說爹爹這一生驕傲自滿,唯一的挫敗便是在考取功名時屢屢受挫,爹爹臨終前,最放不下的便是娘親跟咱們姐弟二人,而最大的遺憾便是不能親自將鴻哥兒培養成棟梁之才呢,如今爹爹不在了,鳶兒盼著能夠代替爹爹親自教導鴻哥兒,圓了爹爹的遺愿,或許,鳶兒才疏學淺,不能將鴻哥兒培育成才,但至少,鳶兒定當盡力,努力的將弟弟教導成一個明事理、辯是非的好男兒,如此,爹爹泉下有知,想來總該會寬慰幾分了吧!”

    ***

    尹氏聽了紀鳶這一番話,內心久久不能平靜,不知是被紀鳶無意間透露的才學給驚艷到了,還是被這個小小女娃嘴里那份赤誠與孝道給感動到了。

    不過才八歲,尋常八歲的閨女是怎么樣的?

    不過是跟在爹娘后頭撒嬌耍賴鬧性子罷。

    就像她的昭兒,整日只知道跟府中幾個姐妹比美、爭寵、斗嘴使絆子罷了。

    如此聰穎懂事兒,何嘗不惹人憐?若是她的那一雙meimei妹夫還健在,何嘗不是摟在懷中拼命憐愛呢?

    尹氏心中傷感震撼,面上卻不顯,良久,只抬起了手替紀鳶撩了撩發道:“鳶兒想法雖好,可是鳶兒到底還小,姨母還想著求太太讓鳶兒陪昭兒一道到學堂去上學來著,若不鳶兒將給鴻哥兒授課的安排往后挪上一挪,畢竟鴻哥兒年紀還小,鳶兒且先再去學些知識見地,待過上兩年,等鴻哥兒長大些了,鳶兒再來親自教導,你看如何?”

    ***

    “噗…”

    紀鳶聽了只用帕子捂嘴笑了笑,隨即雙手挽著尹氏的手臂將腦袋靠在尹氏肩上,一臉親昵的撒著嬌道:“我的好姨母,您就放過鳶兒罷,尋常女子學的那些個女德女訓鳶兒早已經倒背如流了,便是連男子所學的那些個四書五經,爹爹原先在時日日給鳶兒講解,鳶兒也時?;煸诘鶎W生堆里聽他授課,也能夠品出七八分道理來,之前鳶兒已經跟昭兒表妹打聽過了,府中幾位姑娘們現如今所學的鳶兒都已經學過了,姨娘便放過鳶兒罷,鳶兒可不想讓耳朵里起了繭子…”

    尹氏聽罷,頓時氣樂了,只伸手往紀鳶額頭上狠戳了幾下,道:“你可知前頭給幾位姑娘授課的是哪位大儒?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竟然埋汰起老師來了…”

    “我錯了錯了,好姨母,鳶兒真的不想再聽重復的課了,以前授課的是爹爹,鳶兒沒辦法,只得忍了,可現如今…姨母您放心,在學識上有爹爹留下來的書,爹爹給鳶兒留了滿屋子的書,爹爹讀書時,習慣在一旁批注講解,便是再難的書,爹爹解釋過了,鳶兒讀起來也通熟易懂起來了,而在德行舉止上,鳶兒還有個好嬤嬤呢,嬤嬤向來嚴厲,定不會讓鳶兒荒廢了規矩德行的!”

    尹氏眉毛一挑:“鳶兒說的可是…徐嬤嬤?姨母瞧著那徐嬤嬤是個好的,那徐嬤嬤從前是…”

    “徐嬤嬤曾是大戶人家里的教養嬤嬤,后來年紀大了回到了老家,老家的侄兒待她不好,將她身上的銀錢悉數哄走后,便待她百般欺凌,嬤嬤是個硬氣的,不愿受其謾罵欺凌,蹉跎終老,便自個摸著出來討生計了,后來遇到了娘親,便被娘親領到了府上,一直照看著鳶兒跟弟弟…”

    “原來如此,罷了罷了,既然你都籌劃好了,便暫且就這么著吧,倘若此行行不通,只管跟姨母說道…”

    “多謝姨母,姨母真真是個大好人,咯咯…”

    ***

    紀鳶好說歹說總算是將尹氏給說服了。

    說的倒也不全是說辭。

    一來確實是不想讓尹氏再繼續為了他們姐弟倆的事兒為難了。

    這二來嘛,鴻哥兒還小,又調皮搗蛋,古靈精怪,沒人看著,怕是要到處闖禍了,而此番又初來霍家,對陌生的環境還稍稍有些不大適應,此時此刻對紀鳶依賴得緊。

    而府中幾位姑娘們的課業繁忙,便是連霍元昭都忙得兩腳不沾地。

    父母剛走沒多久,紀鳶不愿鴻哥兒年紀小小,便獨自在這陌生的府邸悵然若失,無人陪伴。

    這三來嘛,確實如紀鳶所說的,尋常女子所學的那些綱紀典范,女子四書記鳶早已經背得滾瓜爛熟了,便是連考取功名的男子所讀的,紀鳶都涉及不少。

    為此,紀尹氏在世時,還時常憂心忡忡,紀尹氏沒多過多少書,她信奉女子無才便是德,紀鳶是名女子,又不要考取功名,生怕紀如霖將女兒給教傻了。

    夠了,真的,還有爹爹這滿屋子書籍陪伴,便是再無人教導,此生也足矣。

    于是,就這般,紀鳶從jiejie的角色轉變成了個小老師,鎮日開始有模有樣的給鴻哥兒上起了課來。

    ***

    鴻哥兒身子不好,原先霽如霖在世時,生怕鴻哥兒的身子隨了他,自鴻哥兒兩歲起,便訓練起了鴻哥兒,讓他每日養成了早起扎馬步的習慣。

    紀鳶每日令鴻哥兒扎半個時辰馬步方能用早膳,累得夠嗆,吃得便也多了起來,用完早膳后,上午讓鴻哥兒背書,下午便讓鴻哥兒練字。

    若是不認真就得勤學苦練一整個上午,若是認真,有時一個時辰就能完成,剩余的時間紀鳶便領著菱兒、春桃陪鴻哥兒玩摸瞎子游戲,或者陪鴻哥兒下棋,讓他撅著小屁股優哉游哉的躺在軟榻上,紀鳶拿著爹爹留下的三國趣聞給鴻哥兒說故事。

    因為有懲罰有獎勵,鴻哥兒便興致沖沖的,每日總能提前完成任務,只為圖著阿姐能夠陪他玩耍。

    尹氏特意來觀摩過兩回,見兩個小娃娃有模有樣的,一個像模像樣的教,一個像模像樣的學,倒也甚是欣慰。

    這樣的平靜的日子一直維系了大半個月,直到九月十八,霍家老夫人壽宴設宴,方被打斷了。

    因為霍元昭又放假了,開始來她的竹奚小院找麻煩了。

    第14章

    也不知道是哪個得罪霍元昭了,霍元昭板著一張圓臉,領著她的兩個貼身丫鬟琴霜、畫眉只雄赳赳氣昂昂的往竹奚小筑來了。

    彼時,紀鳶正舉著一冊《千字文》,鴻哥兒正在她這里過關,已經背誦到了“果珍李柰,菜重芥姜。海咸河淡,鱗潛羽翔…”

    抱夏正在屋子里伺候著,坐在臨窗的小繡凳上低頭打著絡子,時不時抬眼往兩位小主子這邊瞧上一兩眼,偶爾起身添一添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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