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
裴璟用手帕拭干凈了手指,將帕子扔下,大步回房。 房中無人但燈亮著,婢女在熏床單,等其主人歸來,裴璟掃了一眼兩張床之間的間隔,以及那擱在兩張床之前的棋盤小桌,眸子沉了沉,啟口命令道:“來人,棋盤撤了,把兩張床合到一起,枕頭留兩個,被子只要一床?!?/br> 婢女連忙照做,兩張床并到一起,抱起孟初霽的被子開始疊,這樣好放到柜子里。 裴璟道:“這床放著,疊我那床?!?/br> 婢女感受到了裴璟今晚的不同尋常,趕緊換一床疊,一切準備好,裴璟沐浴更衣睡到孟初霽的床上,將孟初霽的被子蓋在身上,嗅著枕頭上屬于孟初霽的那若有似無的冷香,閉上了眼。 他后悔了。 他不該步步相讓。 他應該在他嫁來的第一日就和他圓房與他同床讓他早點懷上子嗣眼里心里都只有他一個人。 如此,他怎么還會有心思偷偷掛念著那什么大學士的嫡次子。 花前月下? 賞月品茶? 泛舟游湖? 彼此傾心? 永遠都別再想! 同一時刻,孟初霽喝酒醉臥美人榻,瓊液順著他的下頜流下來,俊美不羈的儀態惹得跳舞的舞姬都亂了心神,不自覺行錯了幾個舞步,小黛替他擦去酒汁,一派溫柔小意,接著瞧了眼天色,問:“公子,今晚回嗎?” 第55章 55.撞見(補更) “不回?!?/br> 他才不要回去對著裴璟那張冷臉呢。 啊呸, 是想對著裴璟那張冷臉都沒福氣, 人家可不想見他, 他還哪兒涼快哪兒待著吧。 孟初霽喝空了酒壺,從懷里抓著一把錢就撒了出去,這些錢都是白天去賭坊贏的,大綏的賭坊比大楚的輸得起得多了,愣是讓他贏了個滿載而歸,也沒把他從賭坊里扔出去。 他呢也不為贏錢,圖個樂呵打發了時間自覺走了。 那些舞姬見孟初霽撒了錢連舞都不想跳了,哄搶成一團。 小黛跟著搶,往自己懷了揣了一把, 撿的大半都還是遞到了他跟前來,道:“公子, 仔細點花?!?/br> 孟初霽笑瞇瞇勾起小黛的下巴, 靠近著嗅了嗅,問:“jiejie涂的什么口脂那么香, 能不能讓我嘗嘗?!?/br> 小黛欲拒還迎的別過臉,可攀緊孟初霽雙肩的手出賣了她的內心, 孟初霽掰正了她的臉, 唇越湊越低, 小黛緊張眨著眼睫心跳如擂鼓最后不自覺閉上,等待著孟初霽的吻, 卻聞得孟初霽輕笑了一聲: “小黛jiejie, 你這么想被我親的么?” 小黛剎那睜眼羞憤欲死, 嬌嗔氣惱道:“不理你了?!?/br> 孟初霽眼疾手快的捉住她的手腕,將她拽回來,拽到自己懷里,說:“再喝一杯,咱們回去睡覺?!?/br> 小黛眉眼如水,指尖在他胸膛畫著圈圈,帶著某種暗示:“公子,我們一起睡么?” “勞煩小黛jiejie睡榻,我這沾了一身脂粉香氣回去不好交代,家有母老虎,見諒則個,見諒則個?!?/br> 小黛不再勉強。 上次跟jiejie們取了經,jiejie說身份尊貴的人嘴上甜如蜜,其實心底是看不起她們這些賤籍女子,不愿同她們歡好的,不可以緊巴巴的湊著,湊得他們心煩。 孟初霽自然不知小黛在想什么,從美人榻上起身離開了樂坊,登馬車回了花樓。 猜想阿福多半還找了上次那個騙得他淚眼汪汪的姑娘,孟初霽跟小黛打聽了一下,特意去她的房中看了一眼,果不其然,阿福就在那里。 不止阿福在,劉大夫也在。 窗外往里一瞅,三人在打牌九。 孟初霽啞然失笑,接著擺了擺手說:“走,去睡覺?!?/br> 小黛攙著他上了樓。 孟初霽睡床,小黛睡榻,如此舒舒服服的度過了一夜,昨日不愉快睡夢中消散。 次日醒來天色還早,小黛仍在睡,孟初霽不吵她,自個兒下了樓,花樓里的人一半都沒起,但也有一大早興致昂揚的,靡靡之音響個不停。 孟初霽去敲阿福所宿的房間的門,他記得阿福上回提過這姑娘叫香草,敲了三聲,門開了一條縫。 清純的姑娘水眸盈盈望了他一眼,喚了一聲:“公子?!?/br> 孟初霽就停在房門口也不進去,朝她微笑道:“勞煩幫我把我兄弟叫出來,我們該走了?!?/br> “好的,公子稍等?!?/br> 香草去叫人,不多時阿福和劉大夫一起出來了。 孟初霽掃了下他們的衣冠,睡了一夜有些凌亂,大致整齊得很,一眼便可看出什么都沒有做,道:“走吧,洗簌洗簌,去街上吃點東西回府了?!?/br> 兩人困意猶在,跟被勾魂使者勾得魂魄似的,老老實實跟在孟初霽的后頭。 花樓里有供客人洗簌的地方,孟初霽洗了臉,從花樓中出去,來到大街上,街上熙熙攘攘四處都是人,孟初霽望見一家賣豆腐腦的攤位,要了三碗豆腐腦。 一人一碗坐下喝,豆腐腦鄰攤是賣包子的,要了六個包子一人兩個。 阿福咬了一口餡,餡油燙了嘴巴,終于清醒了,回魂似的看向孟初霽道:“少爺,我們一夜未歸,回去殿下問起來該怎么辦???” 孟初霽眼皮子抬都不抬:“想多了,他不會問我們的?!?/br> 裴璟和他冷戰著,冷戰中兩人誰先說話誰是小狗。 劉大夫喝完了一勺豆腐腦,聽出孟初霽語氣里的不爽利,不由問:“少爺,你跟殿下怎么了?” 孟初霽一口咬了半個包子,漫不經心道:“沒什么,不舉的人慣來性情陰晴不定,東廠的人都陰陽怪氣,我習慣了?!?/br> “……”劉大夫目瞪口呆,“殿下他……他不舉?” 孟初霽喝完了豆腐腦,放下勺子懶洋洋地答:“可不是,像他為國為民嘔心瀝血的人營養全供給了腦子,供不上下身,不是很正常么?” 劉大夫沉默著捋了捋胡須,半晌道:“只要不是斷了子孫根,隱疾倒也不是什么無可救藥的問題,能治?!?/br> 孟初霽一怔,然后咧嘴猙獰道:“不給他治,急死他!讓他沖我發脾氣,這病不得讓他求我,他永遠都別想好起來?!?/br> 劉大夫頓時默默低頭喝豆腐腦,他算是發現了,一大早孟初霽火藥味很重??! 阿福只惦記著吃喝,壓根沒仔細聽兩人在說什么,當他意識到不同尋常的氣息彌漫時,孟初霽和劉大夫已經不說話了,各自吃著包子,納悶的撓了撓后腦勺,阿福決定不去想,繼續吃自己的。 三人簡單的解決了早飯,該打道回府了,昨天出門沒有叫馬車,所以回去的馬車還得臨時雇。 王都有雇馬車的地方,孟初霽打聽了一下發現離他們這兒不遠,路線也很簡單直走就可以,于是領著阿福和劉大夫一路向前。 走了無多時,果然看見成排的馬車路邊??康戎腿松祥T,孟初霽正要上去,驀然“噠噠——”的馬蹄聲慢慢近前停下。 華麗的馬車掛著精致銀鈴,車簾是不同于尋常人家用的粗布粗麻,錦緞織的映著繁復的花紋,駕車的車夫亦是身穿綢子瞧起來富貴無比,這赫然是一輛來自宮里的馬車! 孟初霽還沒來得及回避,一只玉手掀開了車簾,車里一道纖細的人影跳了下來,孟初霽眼皮一跳,腦子里冒出兩個字:要完。 因為那人是阿嬌! 以及緊隨其后下來的李修宜! 阿福和劉大夫顯然也看見了,劉大夫倒是沒發出什么聲音,阿福指著阿嬌驚呼道:“是公主!” 孟初霽回身就往阿福頭上拍了一巴掌,喝道:“閉嘴!” 本來阿嬌或許不曾注意他們的,經他們一喊,想不注意他們都難了。 孟初霽偏身就要躲,阿嬌已是十分眼尖的看到了他,許是看他行事不端,嬌喝一聲:“站??!” 孟初霽想:站住才怪! 拔腿就跑。 阿嬌沒想到一介草民竟有那么大膽子忤逆他,生氣得直跺腳,身側李修宜見之,低聲道:“公主別急,且看我將他擒來?!?/br> 說完,輕功一展,沒幾下就飛到了孟初霽前頭去,將他攔住了。 孟初霽腳步一剎,回頭一望,阿嬌堵在后頭,抄起路邊的早點攤子上的砧板就要擋臉,卻聽得阿嬌錯愕的喚了一聲:“嫂嫂?” 孟初霽直想罵娘,這踏馬都能認出來? “姑娘認錯人了,在下不是你嫂嫂?!?/br> 孟初霽佯裝鎮定放下砧板道。 阿嬌上前盯著他的臉左看右看,完全不把他說的話放到心上,驚嘆道:“嫂嫂,你的臉長得好好看噢!” 孟初霽簡直想昏死過去,咬重音節再度開口:“姑娘認錯人了,在下不是你嫂嫂?!?/br> 阿嬌這才重視起他的話,瞪著眼睛氣鼓鼓道:“不,你就是我嫂嫂,你化成灰我都認得你?!?/br> “……”孟初霽極力試圖否認,“我真不是?!?/br> “你就是,你耳朵后面有顆痣你當我瞎呀?”阿嬌扯了扯他的衣袖,“女扮男裝穿成這樣上街,太子皇兄知道么?” 孟初霽敏銳捕捉到“女扮男裝”四個字,趕忙拉著她往旁邊走了兩步,避開李修宜的目光,壓低聲音道:“我能讓他知道么?他跟我置氣,我都不敢回家,無奈之下只好出此下策,你別跟你太子皇兄說?!?/br> 阿嬌興奮又得意地說:“看,我就說我沒認錯人,你就是我嫂嫂!你放心,我保證不跟太子皇兄講?!?/br> “你記住了,絕對絕對不能和你太子皇兄講,其他人也不能講,否則我這個太子妃定然落人口舌遭人詬病,你也不想看我陷入如此境地對不對?” 孟初霽曉之以理動之以情,說實在的他不覺得阿嬌的嘴巴守得住,可是被認出來了沒有辦法,只盼她能稍微靠點譜。 阿嬌連連點頭,雙眼放光晶晶亮,好似天上星辰閃爍:“嫂嫂,你剛才說話是男音吧,誰教你偽的嗓啊,怎么偽得我比我還像,你再偽個我聽聽?” 孟初霽故作驚訝:“你也會偽嗓?” “可不是?!卑擅嗣韲档?,“我偽個你聽聽?!?/br> “你偽?!?/br> 阿嬌張了張口,聲音一發出來就是沙啞的男音:“嫂嫂,大哥什么時候回來???” 孟初霽驚奇嘡舌。 天。 她還真會。 阿嬌見了他的表情,內心滿是驕傲,迫切展示自己不為人知的技能:“我還會偽小孩子的聲音,你再聽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