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
孟初霽踩在毛毯上,發現那毛毯竟是熱的,可見地下是通了地龍的,余光一斜,只見上官婷脫了繡鞋,穿著冬襪踩在毛毯上進去,孟初霽連忙把腳收回來,拍了拍阿福的肩膀,讓他給他脫鞋。 阿福被拍得一愣,好幾秒才恍然大悟,蹲身去脫孟初霽的繡靴。 老實說,孟初霽的繡靴是不合腳的,因為他的腳太大了,根本找不著合腳的女子鞋子,穿繡靴都是硬塞進去的,好在他平時也不怎么走路,獨自在臥房的時候,基本待在床上,或者光著腳亂跑。 于是,阿福使勁替孟初霽脫靴的時候,愣是摔了個倒拔蔥,連同繡靴的主人孟初霽都差點一起栽倒,還好孟初霽及時扶住了門框,才避免了釀成這遭慘劇。 一來就出了個洋相,幾位千金小姐貴夫人們相互對視,皆從彼此眼中看到了一絲輕鄙,然后不客氣地笑了起來。 阿福好不容易替孟初霽把兩只繡靴都脫下來之后,一片滿頭大汗,遭了嘲笑,面紅耳赤,滿是窘迫。 尤其覺得丟了孟初霽的臉,他忐忑投目向孟初霽。 孟初霽嗤了一聲將他從地上拉起來,拂了拂他身上的灰:“你看看你,一點小事都做不好,趕緊把鞋子脫了跟我進來?!?/br> 阿福唯唯諾諾的順從。 孟初霽哼地步入了室內,轉頭看向那幾位千金小姐貴夫人,朗聲道:“我家丫頭蠢笨,讓諸位見笑了?!?/br> 大大方方不見一絲忸怩赧然之態。 室內默了一剎,一位貴夫人開口道:“太子妃娘娘說笑了,我們哪里敢笑話您的丫鬟,只不過她實在有趣,故才忍不住,望娘娘見諒?!?/br> “我自是不計較?!泵铣蹯V只手負在身后,偷偷撓了撓腰際,道:“不是要打馬吊么?這就開始吧!” 按以往的性子,孟初霽必是要說一番討巧話,哄得這幾位千金小姐貴夫人的喜歡,讓她們開開心心的,保管打了這次還讓她們想著下次,可是眼下孟初霽竟是不想多加理會她們,一心沖著馬吊去了。 這可真是稀奇了! 阿福低眉順眼的跟在孟初霽的后頭,有意無意的替孟初霽撓著癢癢,紓解著他的痛苦,孟初霽坐在四四方方的矮桌前,和她們一道搓牌,氣氛詭異的凝肅。 坐在貴夫人身邊的千金小姐耐不住性子問:“太子妃娘娘,您在大楚打過馬吊嗎?” 孟初霽淡淡應答:“沒有?!?/br> 那千金小姐輕笑:“那待會兒我們就先讓娘娘三局吧,讓娘娘上上手,免得……” 她故意不把話說完,可那后半句話是什么,在座的人卻都是心知肚明。 孟初霽眼皮子也不抬,一邊摸牌一邊說:“不用?!?/br> “這可是娘娘您自個兒說的,待會可別怪我們欺負您?!?/br> “那當然?!泵铣蹯V抬眸看向她,“你是哪家的姑娘?” 那千金小姐被問得一愣,然后微微直起身子,直視著他語氣帶著些許驕傲地說:“我是寧府長女,我爹是寧太傅,這位是我娘?!?/br> 她挽住身旁貴夫人的胳膊,貴夫人拍了拍她的手,朝孟初霽不屑一笑。 孟初霽想了一下,嘴角微微勾起,道:“甚好?!?/br> 第19章 19.甚好 兩人也不知孟初霽說“甚好”是什么意思,但莫名覺得比孟初霽矮了一截,心里很是不滿,存著牌局上一定要給孟初霽一點教訓的想法,第一把開始了。 各人盯著各人手中的牌,上官婷依舊跳出來做好人,對自己的近婢道:“小鶯,去幫表嫂看著點?!?/br> “是!” 那一直跟在上官婷身旁的圓臉丫頭應了一聲,來到孟初霽身側。 孟初霽瞧了小鶯一眼沒有拒絕,這廂小鶯與他講解著馬吊的規則,那廂千金小姐貴夫人們已經將牌打到他跟前來了,紛紛望著他,一臉不善笑意,皆是盼著他出丑,孟初霽目光平靜地推了一張牌出去,然后聽得小鶯一聲尖叫:“娘娘,這張不能打?!?/br> 顯然她說遲了,孟初霽打都打了。 理所當然的,孟初霽輸掉了這局。 故作無意般的,那太傅夫人問:“對了,咱們是多大一局來著?” 接茬的是另一個妙齡少女,看起來和上官婷差不多大,巧笑倩兮,徐徐說道:“夫人這話說得俗氣,和太子妃娘娘怎么能談銀錢呢,我看不如把銀錢換作打賞,就隨便給點什么當作彩頭好了?!?/br> 這妙齡少女緊挨著還有個少女,十、三四歲的樣子,臉都沒長開,不如她一半好看,只能稱得上清秀而已,跟著捧哏:“太子妃娘娘一身珠光寶氣,遠不是我們可比的,真是看著都羨慕呢?!?/br> 孟初霽聽了挑了下眉,不急著跟她們摻合,問小鶯:“這倆誰?” 小鶯低低回道:“這是夔國公府的兩位小姐,長的那個芳名瓊香,其妹喚作瓊露?!?/br> 嚯,還是對姊妹花呢。 孟初霽點頭含笑:“甚好?!?/br> 姊妹花一愣,面色各異,心里不由自主想:不會打馬吊,還作出一副高人姿態來,待會叫他輸得頭花都沒了,看他還能淡然自若到幾時。 孟初霽將頭上的珠釵取了兩支下來,分別給了這寧夫人,和那夔國公府的長小姐,再又摘下手上的金釧,給了上官婷。 上官婷自是推拒不已:“表嫂,如此珍貴的東西您還是早早收好,婷兒就不要了?!?/br> 孟初霽卻是一定要給,道:“拿著,獨給了她們,不給你,傳出去豈不是我拿嫂嫂身份壓人?” 上官婷好似為難,遲疑了一陣,才肯接下戴在手上。 第二局開始,孟初霽仍舊是輸。 好像老天不眷顧,孟初霽連輸了好幾局,一身珠釵首飾都快拔盡了。 阿福給孟初霽撓癢癢,看著都著急,扯了扯孟初霽的袖子,想讓他別再繼續了。 這么輸下去等踏出鎮南王府的時候,怕是褲子都輸掉了,傳出去豈不是顏面盡失? 孟初霽自個兒撓了撓癢,看起來很是焦躁的樣子,喝了他一聲,命令道:“閉嘴?!?/br> 看起來是輸起了脾氣。 那太傅夫人贏了幾局嘴巴從頭到尾都沒合攏上:“太子妃娘娘,今日差不多了,要不然咱們改天再來吧?!?/br> 孟初霽斜覷她:“我才來幾局,你就不耐和我打,可是嫌我牌技太爛了?” “不敢?!?/br> “那還說什么,再來?!?/br> 瓊香和瓊露對視一眼,瓊露道:“來是來,不過娘娘您還能拿什么當彩頭呢?!?/br> 孟初霽冷笑:“我堂堂一介太子妃,怎會沒東西當彩頭,輸了整個太子府都隨我高興,不過幾件小玩意兒,待會盡管隨我去取就是,再不濟……” 一沓銀票拍在桌上,“你們看這些夠不夠?!?/br> “表嫂?!鄙瞎冁贸雎晞裰?。 孟初霽抬手不許她說話,只慢悠悠掃過瓊香和太傅夫人,不耐煩地問:“到底來不來?” “娘娘好興致,我們怎能不奉陪?”瓊香將眼光從銀票上收回來,“那就再開幾局?!?/br> 孟初霽哼了一聲,伸手搓牌。 開始往回摸牌了,他又想起什么似的,叫了一聲:“等等?!?/br> 牌桌三人齊齊看他,孟初霽歪頭睨了眼小鶯,道:“你的牌技太爛了,回去吧,別在我身邊礙手礙腳的?!?/br> “撲哧——” 聞言,那三個嬌嬌女孩就禁不住笑出了聲。 太傅夫人也樂了。 她們真不知道孟初霽一個連馬吊才剛碰著的人到底是哪里生出來的勇氣嫌別人的水平爛。 可真是一朵奇葩。 小鶯沒動,卻是看向上官婷,上官婷微笑:“表嫂讓你回來,你還杵在那兒做什么?” 小鶯這才回到上官婷的身旁。 孟初霽繼續摸牌,一張一張的摸回來,阿福瞅著他摸的牌,目瞪口呆,連給孟初霽撓癢癢都忘了。 太傅夫人執了一張牌剛要打出來,孟初霽叫了一聲:“等等?!?/br> “又怎么了?” 這一出又一出的。 她們都不知道孟初霽是想干嘛。 孟初霽將牌一推,淡淡道:“胡了?!?/br> 三方集體愕然。 孟初霽嘆息:“風水輪流轉,真是擋也擋不住,釵子還我?!?/br> 太傅夫人那合不攏的嘴終于合上了,將贏來的珠釵還回去一支,酸酸地道:“才一局,算不上是輪流轉,娘娘開竅了,咱們倒是更好玩了?!?/br> “是么?”孟初霽語氣懶洋洋的,“再來?!?/br> 半個時辰后—— 孟初霽跟前的首飾堆得小山高,不僅有他自己的,還有太傅夫人的、太傅她閨女的、瓊香的、瓊露的、以及上官婷的,中途太傅夫人還命人回府取了兩盒首飾過來,結果統統落入入了孟初霽的荷包,夔國公府的兩位小姐比較小氣,不舍得再輸自己的,竟是把隨行侍婢的首飾也拿過來輸掉了。 孟初霽一邊從首飾堆里挑出自己的首飾,慢條斯理的隨手插在發髻上,一邊嘴角噙笑說了句:“甚好?!?/br> 太傅夫人噌地站起來,怒然指責道:“太子妃娘娘,你分明會打馬吊為什么要騙我們?” 從他贏了一局自摸開始,他就跟得了神助一般,一把接一把的贏。 到現在,她的耳朵里還充斥著孟初霽的話: “胡?!?/br> “又胡了?!?/br> “不好意思又雙叒叕胡了?!?/br> “等下,我先胡,你后胡?!?/br> …… 全程沒別人胡的份兒。 倒是怕她們懷疑他出老千似的,中途還叫上官婷胡了兩次,而她跟夔國公府的柳瓊香輸得血本無歸。 她總算明白他那句甚好是什么意思了。 絕對是:太傅府家的?很好,肥羊可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