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人魚的心13

    瞥了眼還在害羞的人魚，妲己扯了扯身上潮濕的裙子，現在她才感受到裙子嚴絲合縫黏在身上的煎熬，恨不得立刻脫下，換身干凈衣服，可狹小空間內還有一條人魚在。

    它剛回來，妲己也說不出讓它出去淋雨的話，下意識忽略了人魚親近水的特質……

    她歪著頭想了一會兒，身體上的粘膩感打敗了她僅有的一點矜持，二話不說開始褪下裙子。

    脫到一半，她突然停住，這個場景仿佛似曾相識，輕蹙著眉搖搖頭，把上一個世界的人趕出腦海。

    她心里十分明白，這些世界都是系統虛幻的，她攻略的這些人只在系統里存在，說不準他們的本質只是一片云彩，又或是如同外面一般的飄飄雨滴，只是被賦予了人的情感，才變得鮮活，不值得她在意。

    他們只是她獲得美貌的工具，僅此而已……

    她會動容，喜悅，煩擾，也只是因為她有七情，何況要得到他們的心，總要先交予一些真情，真真假假才能引他們入戲不是嗎？

    想了許多，妲己躁動的心總算平靜下來，精致的眉眼微挑，恢復漫不經心，不滯于物的清媚感。

    玉白的手伸到人魚眼前，繞過它去取旁邊的箱子。

    人魚冰藍色的眼睛驟然睜大，盯著眼前令人血脈僨張的一幕，它顫巍巍的伸出手想要觸碰眼前那白嫩柔膩的肌膚，卻被妲己輕飄飄的一個眼神嚇的縮回了爪子。

    眼睛晶瑩一片，委屈的仿佛要滴出水來，連頭發絲也垂下了腦袋，好像在唉聲嘆氣：雌性脫衣服，卻不給我摸……

    快速換好衣服，妲己看著它用那一張俊美無儔的臉做這種可愛的表情，不禁捂住臉，一陣心累。

    夜晚，和人魚擠在石洞里，用頭敲了敲它那堅硬的胸膛，她有些懷念那原先那帶著軟度的“枕頭”。整個石洞里只有兩人清淺的呼吸聲，被熟悉的氣息包裹，沒有燥熱，有的只是安心。

    不知道這是個什么道理，難道只有香氣還和它的情緒有關嗎？幾天沒睡過一個好覺的妲己想著這個問題，沉沉的進入夢鄉。

    在夢里，只見天地白茫茫一片，硬幣大的漫天雪花徐徐落下，原本金色的海岸覆蓋著厚厚的冰雪，她閉眸縮在石洞里，霜染眉睫，臉色白的近乎透明。

    粉色的珊瑚上掛滿了冰棱，深入骨髓的寒冷分外真實，除了冷寂的空氣，邊上誰也沒有。

    驚醒之前，她耳邊回蕩著009無奈的聲音：

    海面都結冰封住了，它應該是不會再回來了……

    烏黑的瞳孔盯著眼前熟睡的人魚許久，頭慢慢移開它起伏的胸膛，妲己動了動酸疼的脖頸，神色怔忡，仿佛心神還流連在那個夢里。

    走出石洞，發現周遭的景色絲毫沒變，蒼翠的山巒，群鳥飛走又回來，盤旋棲息，里面的野獸時不時發出一聲悠遠的嗥叫，沙灘上仍舊有被海浪沖刷上來的甲殼生物，正蹣跚著往回爬，那片粉色珊瑚也好好的迎風立在那兒，光華氤氳。

    一切都散發著蓬勃的生機，可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天氣比前幾天涼了許多。

    幾日后，妲己知道自己的感覺沒錯。

    像是被按了加快鍵，短短三四天時間，樹葉便由青變黃，海風輕輕一吹，就落了滿地。

    踩著萎黃的殘葉和褐色的枯枝腐草到熟悉的湖泊，那群經常在岸邊吃草的短毛鹿群，不知道上哪兒去了，冰涼的湖水讓妲己伸出的腳往后縮了縮。

    過不了多久，也許這里真的會結冰了。

    這么想著，妲己咬著牙下了水，珍惜這最后的機會。

    到這種關頭，她還這么在意自己的潔凈，009也是佩服的不行。

    【宿主，你難道沒發現任務目標這幾日不太對嗎？】009小聲提醒，在它看來，任務目標這幾天沒有像以前那么歡快了，心思簡單的它，什么都表露在臉上，那苦惱的表情任誰看，都覺得它在為什么煩惱著。

    009雖然知道些任務背景，對于任務之中發生的事卻無法預測，它得到的小道消息，也只是前人失敗的教訓，它其實只不過是打開這些世界的鑰匙而已，所以對于任務目標的改變，它有時候比妲己還要緊張，能不能陪著妲己順利完成任務，這不僅僅是面子問題，更是地位問題，如果它的宿主能走到最后，它必然也跟著水漲船高。

    好不容易抱到粗壯的大腿，它可不希望再撒手找下一任。

    妲己聽見它的話，輕輕頷首，009都發現了，和人魚朝夕相對的她怎么可能沒有發覺，看著周圍漸漸趨向夢里的景色，她心里也升起隱憂。

    調出系統面板點開，看著那上面86%的傾心度，她神色冷淡的輕吐一口氣，若這都不能讓它選擇自己，那她也認了。

    之后的日子，妲己發現人魚時常面朝著大海，嘴巴無聲的一張一合，尾巴焦躁的拍打著沙灘，像是和誰在爭論什么，不及如此，出去捕食的時間也越來越長，每天回來神情都比去之前沮喪一分。

    若她沒猜錯的話，它的族群，已經來了。

    “傻魚，你這幾天在不高興什么？”妲己被它直勾勾的凝視盯的受不了，轉頭柔聲問。

    她現在無論做什么，人魚都一錯不錯的看著她，像追逐太陽的太陽花似的，怎么也看不夠，以前它還時不時回到海里和小魚小蝦玩耍，現在恨不得一天40小時都呆在她的身邊，除了出去捕食的時間，其它時候都寸步不離和她一起呆在岸上。

    幾天下來，鱗片的光澤都暗淡了許多。

    妲己其實并不想問，她覺得她可以靜靜接受，無論它如何選擇，她都不會怪它。

    可看它抓心撓肺的樣子，她也不好受。

    人魚面色為難的看了她一眼，金色的頭發絲代表了它如今糾結的心，全纏在了一塊兒。

    幫它把頭發理順，無數觸角一般的發絲在她掌心下顫動，妲己也有些心顫，她溫柔的目光投向它，眼含鼓勵，盡管它時不時惹人生氣，可到了這個時候，她能想起的只有它惹她開心的那一部分，如果可以，她是真不想讓它為難。

    感受到她的柔情，奈斯垂著眸心下感嘆：雌性是真的很好，也很喜歡自己，當然，它也喜歡她！

    可是它從離開族群那天就無時無刻不在思念著它們，期待著成年后能找回族群，如今它們找到了它，它應該和它們回到深海里生活嗎？

    人魚張了張嘴，看樣子想要說些什么，下一秒卻被外面響起的浪花聲吸引。

    看它迅速離開石洞，妲己也跟上去看看是什么讓它這么緊張。

    出去后就看見茫茫海面上露出五個腦袋，都是一副棱角分明的精致面孔，聽見她走路發出的動靜，它們動作整齊劃一的看向她，見到她的瞬間，眼睛睜的比銅鈴還大，紛紛驚異的打量著她。

    “奈斯，這就是你說的雌性嗎？”年長的雌性人魚凝著臉色問。

    “是的，阿母?！蹦嗡鼓抗鈶┣蟮目粗菩匀唆~，慢慢開口。

    “她與我們根本不一樣！她有適宜在陸地生存的兩條尾巴，她恐怕不能在海底生存吧?！贝菩匀唆~眼里閃過理性的光芒，看著慢慢垂下頭的奈斯輕緩卻又堅定的說：“你小時候貪玩，才離開我們這么久，現在我不會再由你任性了，你也應該擔起責任來，你該知道，我們人魚一族，日漸衰微，這個岸上的雌性和你根本孕育不出孩子，而你又是這幾十年來唯一出生的雄性人魚，你若非要和這個雌性在一起，是要讓我們人魚滅族??！就當阿母求你……”

    說著說著，雌性人魚面露哀色，她當然看的出她的孩子對那雌性的感情，可族群面臨的危機時時刻刻如一把利劍懸在頭頂，她不得不讓奈斯離開所愛。

    其他的人魚眼里也皆是希翼與懇求，它們都不再年輕了，盡管歲月對它們的面孔有所寬待，讓它們留著幾分好樣貌，可事實上它們都即將喪失孕育的能力。

    奈斯看著雌性人魚眼里掉落的珍珠，面色漸漸灰敗，它遙遙的看了妲己一眼，眼神極度悲傷。

    妲己竟覺得此刻它的眼睛異常美麗，淡藍色的眼睛終于帶上了它獨有的憂郁，如同盛著滿海的眼淚，她的心被這份美麗灼傷，盡管聽不見那幾只人魚說了什么，可它的這個眼神，讓她一瞬間就明白了它的選擇。

    原來她還是在意的啊……

    人魚對著族群說了幾句，其后朝佇立在洞口的妲己慢慢爬過來。

    “對，不起，我必須……得走了。我，我……”奈斯想咧著嘴，對雌性說一聲我會想你。

    還有她最喜歡聽的，你真漂亮，可是怎么努力，嘴角也咧不上去。

    一滴淚水脫離它的眼眶，凝結成珍珠，極致濃郁的藍，以至于看著像黑色。

    009看著這一幕，怔怔而言：

    【人魚的世界里，沒有歡愉的眼淚，流淚只因為悲傷，并且感情越濃，顏色越深……】

    作者有話要說：　　小魚走了…

    we don't talk anymore(為了脫給你摸）

    第74章 人魚的心14

    許久之后，在原地一直沉默的妲己，撿起滾落在地上的黑珍珠，攥在手心里。

    人魚走了，任務應該算失敗了，對于這個結果009比妲己還要難以接受，畢竟它的宿主從沒讓它失望過。

    【傾心度86%都不行，難道要100%才夠嗎？】小聲的抱怨，009打開系統世界的光門。

    等了一會兒，光門卻沒把妲己收進去。

    【宿主，看樣子任務還沒有結束！】009頓住想了想，然后驚喜的對妲己說，難道這是那幾位想給妲己一個機會，讓她再努力一下？畢竟好不容易有這么個過關斬將到這一步的任務者，就這么結束了也太可惜了。

    妲己目光涼涼的看它一眼，沒有多么高興的樣子。

    她可以耍手段，假裝受傷或者態度強硬一些，說不準人魚會留下來一時，可是她看的出來，人魚十分為難，它好像有什么不得不走的理由，但是以它的詞匯量，并不能向她解釋，所以她選擇不做不問，在感情上她從不強人所難，從來都是男人舍不得離開她，如今她成了被舍下的那一個，心里倒是五味雜陳。

    現在她陷入了兩難的境地，人魚無論做哪一個選擇，它都會痛苦，一旦留有遺憾，感情上有了缺失，就算它留下來與她在一起，傾心度也無法達到100%，這可以算是一個無解的難題。

    除非在它成年之前就完成任務，可是這就算是她也無法做到。

    如今人魚走了，恐怕再也不會回來，她還有完成任務的機會嗎？妲己心里空洞，對009的歡欣雀躍十分不感冒，就算給她更多的時間又能如何呢？她很明白族群的意義，換做是她，不論是拿誰作比較，她都會選擇青丘的長老們和那群可愛的狐貍崽子。

    人魚的赤子之心，讓任務簡單卻又艱難，它沒有防備，你可以很快獲得它的喜歡，但也卻不會像感性的詩人一般，為了愛而拋棄所有。

    總有辦法的。

    妲己咬咬嘴唇，讓自己不去想那些灰心的橫隔在面前的阻礙，護住的心里的一絲希望，既然沒有立刻結束，她不該直接否定了自己，只要等下去，說不準人魚就說動族群，放它回來與她雙宿雙棲了呢？況且在夢里，她都可以堅持等到冬天，她倒想真實的看看那漫天雪花的景色。

    ……

    沒有了人魚的喂養，妲己不得不自己每日到山林里覓食。

    起初還好，偌大的森林總能遇見一些小動物，在遇見這些皮內rou肥的小動物的時候，她便會用精神力束在四周立起屏障束縛住它們，同時查探周圍有沒有危險，盡管這具身體頻繁使用精神力，讓她的一直處于緊繃疲憊的狀態，但是為了果腹她不得不這么做，總不能一直吃一些果子，把自己弄得面黃肌瘦的。

    不得不說，改良了伙食之后，她的皮膚都變好了，啃著香飄四溢的某生物后腿，妲己有些不明白前段時間她是怎么忍受一直吃那些腥而無味的海鮮的。

    天氣變得越來越冷之后，妲己踩著厚厚的枯葉，一陣風吹過，眼前頑強懸掛在枝頭的零星殘葉也再經受不住，打著旋兒輕飄飄慢悠悠的落了下來，只剩光禿禿的樹干在風中孤獨的輕晃著身軀，鳥鳴聲稀稀落落，原本綠意盎然的景色變得蕭條，而她也越來越難以遇見動物了，一夕之間，就連猛獸都躲藏了起來。

    這副景象讓妲己開始擔心，到最后她可別因為食物稀缺而不得已放棄任務。開始惶恐的她也不挑了，遇見沒爛的果子也會一個個收集起來，想著到時候制成果干也不錯，也不管面前的動物塊頭怎樣，是不是骨瘦如柴，只要是個四條腿的，她都想方設法逮住，就算如此，一天下來的收獲也不多，這不得不讓妲己花更多的時間在這上面。

    因為食物的緊缺，妲己每天都十分忙碌，也不會像之前那樣，每日都將精神力蔓延出去，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人魚存在的痕跡，想知道它是否已經在回來的路上。

    她受到的磨難比想象中的多，每日穿梭在山林里，使得她身體許多處都有細微的劃傷刺傷，那刀處理食物久了，柔嫩細膩的手也變得粗糙，最危險的一次是，在一次摘崖壁上的果子時，被一顆會動的藤曼捆住，她使用還未恢復的精神力奮力抵抗，才從魔掌下逃。

    那一瞬間瀕死的窒息感，令妲己冷汗涔涔，她養尊處優太久了，幾乎快忘了這種真實搏殺的感覺。

    感受到心境有些松動，她詫異的挑了挑眉，頗覺好笑，沒想到被禁錮住法力，卻在與一顆普通生物的生死較量中，突破了心境。

    困擾自己多年的瓶頸就如此被打破，靈界的那群人，怕是會驚掉下巴吧。

    這次心境的突破，讓妲己更堅定了堅持下去的心，福禍相依，人生總是在逆境中生出驚喜，不是嗎？

    009最近很想哭，它的宿主越來越迷人了，比起以往風華更甚，可是這么一個大美人，卻套著幾件襤褸的裙子，咀嚼著被沸水煮爛的腐rou，一副云淡風輕的模樣，絲毫不抱怨，與最開始看見衣服上的一個褶子都會皺眉的宿主截然不同，雖然這貌似是件好事，可它怎么就這么痛心呢？

    在它眼里，妲己就應該是錦衣玉食，珠翠環繞的，就算條件不允許，也不會如此不講究，讓她穿破衣服吃臭rou絕對比殺了她還難受，這種情況還不拍拍屁股走人，它頓時覺得自己一開始對宿主的印象太片面，開始試著用一種新的眼光看待她。

    心疼妲己的009在內心偷偷的謾罵任務目標，它再不回來，那宿主真的要彈盡糧絕了，介時，這些苦還不都白吃了！

    在人魚走后的第二十三天，下雪了。

    如夢中一般的景象，每一片雪花都有硬幣那么大，落在樹上好一晌才化為水，卻在下一秒滴水成冰，海面漸漸結住，再也不會有迷路的蝦蟹爬上岸，充盈妲己貧乏的糧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