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珠珠從水里冒出頭,她長大的地方是個漁村,她從小就喜歡泡在水里,故而沐浴的時候經常躲到水面下。 “不用,謝謝兩位jiejie?!敝橹橛癜椎哪樕蠞皲蹁醯?,還有水珠順著她的額頭一直滑落到鎖骨處。 宮女收回眼神,“不過打死一個嬤嬤,皇上肯定是問都不會問的?!?/br> “是啊,皇上恐怕連知道都不會知道。我們這些奴才,賤命一條。上次,十六皇子把李公公都給打了,還是當著皇上的面,李公公也只能受著?!?/br> 珠珠突然聽到李寶璋的名字,咕嚕一下又從水里冒了出來。她雙手搭在浴桶邊,一頭烏發猶如水蛇一般貼在她雪白的后背上。 “你們在說李寶璋?” 珠珠聲音一出,兩個宮女就笑了。 “珠珠,你果然對你相公的名字敏感,我們只說個李公公,你就緊張兮兮的?!?/br> “對啊?!币粋€宮女從屏風后伸出頭,“珠珠,你跟李公公晚上一般做什么?” 晚上? 珠珠想了下,“沒做什么,就睡覺?!?/br> 睡覺! 兩個宮女對視一眼,臉上有了幾分古怪的笑,“你們睡一起嗎?” “嗯?!?/br> “天啊?!币粋€宮女尖叫了一聲,她臉一下子紅透了。她還直接跑到珠珠旁邊,眼里冒著光,“怎么一起睡的?” 珠珠被她嚇得往后一躲,“就……就抱著一起睡啊?!?/br> 那只老鼠現在還沒有找到,珠珠便死賴著李寶璋的床不肯走,晚上還要強行讓李寶璋抱著她睡。況且李寶璋身上冰冰涼涼的,挨著睡反而覺得涼快,他身上也沒有異味,只有皂角的清香味。 “哇?!蹦莻€宮女感嘆了一聲,她抬起頭,目光不知道看到哪去了,“其實李公公是我見過長得最好看的男人了,但可惜,是個太監。若他不是太監該多好啊?!?/br> 另外一個宮女笑出了聲,“若不是太監,你也見不著,不是嗎?況且他是珠珠的人,你可別在珠珠面前亂說。當心公主生氣,罰你正午去廊下跪著?!?/br> 那個宮女一聽,立刻看向珠珠,珠珠搖了搖頭,“我什么都沒聽到?!?/br> “好珠珠?!蹦菍m女伸出手在珠珠臉上掐了一把,掐完之后,發現手下觸感意外的嫩,又想再掐一把,但珠珠連忙躲開了。 珠珠一般陪著玉盛公主用完晚膳就可以回李寶璋的院子里,而李寶璋通常要等到月上柳梢頭才會回來,故而珠珠總是估摸著時間給李寶璋燒沐浴用的水。 今夜,珠珠剛沐浴完躺在床上,李寶璋起碼還有半個時辰才會回來。她盯著床帳發呆的時候,突然門口傳來一聲異動。珠珠愣了下,這時門口動靜更大了些,她便從床帳里伸出個腦袋,一伸出來,她差點沒叫出聲來。 梁紹言正站在門口瞪著她。 他今日著了一件朱紅色白鶴輕衫,額間戴著雪色嵌玉額帶,長發被額帶同色的發帶高高束起。梁紹言看到珠珠看見他了,眼睛微微一瞇,勾了勾左邊的唇角,臉上的表情邪氣又充滿惡意。 “小狐貍,我們又見面了,好巧啊?!?/br> 梁紹言闖進別人的屋子,還說好巧,實在是不要臉至極。珠珠被他嚇到,呆了一下,才說:“十六皇子,你怎么來了?” “你說呢?”梁紹言一步一步往珠珠那邊走。珠珠見狀,想下床逃跑,對于她來說,梁紹言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小魔王,他恣意妄為,又臉皮很厚,做事只憑自己喜好。 不過珠珠剛下了床,就被梁紹言死死扣住了手。他緊緊抓著珠珠的手臂,見她還掙扎,干脆把人拖去床上,用身體壓著了。珠珠被他這一番動作嚇得不行,連話都說不出來。 “你跑什么跑!我又不準備對你怎么樣!”梁紹言臉上表情有幾分惱怒之意,他雖然沒有貼身伺候的宮女,但想攀他這條高枝的宮女還是數不勝數的。 珠珠咬著唇,是又驚又恐,“你你……你想怎么樣?” 梁紹言目光灼灼地盯著珠珠,“我就是過來問你……”說到這,他頓了下,仿佛接下來的話有點無法說出口。梁紹言擰了下眉,咬咬牙,還是問出來,“你跟我皇姐現在到了哪一步了?” 白日,梁紹言自認為自己的猜測沒錯之后,整個心都安不下來,胸膛里仿佛住了一只貓,那貓把他的心當成玩具,左撓一下右抓一下。而且,他認為玉盛公主喜歡珠珠之后,腦補了很多亂七八糟,到了夜里,他更是停不下來,弄得他只能趁夜直接溜來了珠珠這里。 他覺得如果他問不清楚,他根本睡不著的。 珠珠被梁紹言問懵了,她表情有些呆呆的,“什么?” “就是……”梁紹言深呼吸一口氣,“她有沒有脫你衣服?有沒有摸你???” 珠珠眨了下眼,搖了搖頭。 梁紹言愣了,他不敢置信地看著珠珠,聲音驟大,“怎么可能!”他狐疑地盯著珠珠,“你不要瞞著我,我這是救你,你知道吧?” 在梁紹言眼里,他親姐玉盛公主脾氣壞,性格差,還一把大年紀,一無是處,若她是他的親妹,他早就教訓她了。 珠珠只覺得梁紹言的話實在沒道理,她伸出手想推開梁紹言,“十六皇子,你別壓著我?!?/br> 梁紹言聞言低頭看了下,他仿佛現在才發現自己把珠珠壓在了身下一般,迅速從床上彈了起來,還瞪著珠珠,“喂!你干嘛故意躺我身下???” “???”珠珠感覺自己根本不懂梁紹言在說什么。 梁紹言臉一下子全紅了,他邊從床上爬下去,邊嘟嘟囔囔,“太過分了,居然故意勾引我,真是個壞女人?!?/br> 他下了床之后,卻沒有離開,而是繼續瞪著珠珠,“你方才說的話沒有騙我吧?我皇姐真的沒有對你做什么?” “jiejie對我很好?!敝橹檎f。 梁紹言抿著唇,顯然不太相信珠珠說的話。他轉念一想,若是珠珠已經被玉盛公主脅迫了,那她肯定不會說玉盛公主的壞話。 “我給你最后一次機會,你跟我說實話,要不然我也不幫你了?!?/br> 珠珠只是無辜地看著他,仿佛根本聽不懂他在說什么。梁紹言不悅地冷哼了一聲,他忍不住伸出手叉著腰,“你以后別哭著求我?!?/br> 他丟下這一句話,就轉過頭往外走,而他剛打開門,就看到門外的李寶璋。 李寶璋面色冰冷,眼藏冰川,眉心處朱砂紅痣仿佛成了蝕骨的食人花。 梁紹言驟然看到李寶璋,嚇得往后退了一步。李寶璋看了眼梁紹言,再看了下只穿了單衣坐在床上的珠珠,他掀開袍子冷著臉跪了下去,“奴才李寶璋拜見十六皇子?!?/br> 院子里還站著好幾個小太監,里面有梁紹言的人,也有給李寶璋抬轎子的小太監。他們面面相覷,連忙也跪了下去。 梁紹言咳了兩聲,他看著跪在地上的李寶璋,干笑了下,“李公公今日回得早啊?!?/br> 他說完之后,發現他說的話似乎有點不太對。 果然李寶璋回話道:“奴才下次一定記得晚點回?!?/br> 不過梁紹言也只是尷尬了一下而已,畢竟他是主子,李寶璋是個奴才。他轉過頭看了下坐在床上的珠珠,又轉回頭看著李寶璋,笑著說:“李公公,本皇子就先走了,對了,你的床褥要換一換了,太硬了,硌著本皇子了?!?/br> 李寶璋低垂的眼眸那瞬間閃過殺意。 梁紹言故意氣了李寶璋之后,得意地揚長而去了。珠珠再不懂人情世故,也能嗅到李寶璋和梁紹言兩人之間的火藥味,等梁紹言離去之后,她連忙下了床,想去扶李寶璋,但李寶璋避開了。 “你們兩個方才在這里做了什么?”李寶璋冷冷地看著她,仿佛眼神成了殺人的利刃。 第19章 珠珠愣了下,她想起方才梁紹言說的那些胡言亂語。她覺得那些話不是什么好話,便不想告訴李寶璋,“我們沒做什么?!?/br> 但李寶璋太了解珠珠了,她每次只要撒謊,視線就會不自覺地移開。 “你少騙人了?!崩顚氳胺词株P了門,上前一步,直接抓住了珠珠的手臂,拖著她往床邊走。他見到明顯凌亂很多的床鋪時,眼里是壓制不住的怒火。 上一世,她是不是也是勾引那個殺了他的皇子? 李寶璋越想越氣,那瞬間理智的那根弦斷了。 “你還跟我說沒什么?你們沒做什么,床會那么亂嗎?”李寶璋咬牙切齒地說,看他的表情,似乎要撕下珠珠一層皮。 珠珠被他的表情嚇到了,還沒來得及說什么,她已經被對方壓倒在床。李寶璋看著她,唇瓣微動,最后竟然是對著珠珠的臉親了下去。珠珠愣住了,她睜著眼看著近在咫尺的臉。從剛見到對方開始,珠珠便知道李寶璋生得好。他劍眉星眸,唇紅齒白,此時他長如蝶翼的睫毛微微顫著,明明做出輕薄動作的人是他,他卻全身微顫,看起來比珠珠還緊張。 李寶璋發現珠珠睜著眼睛,似怒似惱,一張臉一陣紅一陣青的,最后伸出修長白皙的手,干脆捂住了珠珠的眼。 上一世李寶璋因為身有缺陷,加對珠珠的喜歡,別說輕薄之舉,他連隨便牽珠珠的手都不敢。這一世的李寶璋死了一回,長了膽子。他被梁紹言氣得頭腦發昏,只覺得自己的一顆心被撕得七零八碎。他想不通自己為何要親一個上一世加害自己的人,也不愿意去深想,但這一刻他只是覺得如果他不親珠珠,可能下一瞬自己就要被氣死了。 他微微離開珠珠的唇,聲音很?。骸澳闳舾嬖V我,你方才跟十六皇子做了什么,我就停下來?!?/br> 珠珠被蒙著眼,她聽到了李寶璋的話,但不太懂他的意思。 他要做什么? 但很快珠珠就知道了。 她檀口微張,玉白的小臉慢慢地紅了。珠珠的手推拒在李寶璋的胸膛處,只是她覺得渾身軟綿綿的,又癢酥酥的,她想推開對方,卻仿佛又被對方的動作奪了力氣。 不知過了多久,李寶璋躺平在珠珠旁邊,但他一只手把珠珠摟進了懷里。他此時也沒好到哪里去,一張臉紅得像涂了最艷麗的胭脂,而胸膛里的心仿佛要跳了出去,原來親與不親,他都要死了。 兩人皆是靜靜躺著,仿佛誰先說話都不對。靜謐的房間里,兩個人臉都紅得異常,身體的溫度亦是,明明是炎熱的夏日,兩個人卻抱在一起的,但誰也沒提熱這個字。 不知過了多久,李寶璋終于開口了,他先咳了幾聲。此時他的臉總算恢復了正常,“咳……你剛剛為什么不叫我停下來?” 珠珠縮在李寶璋懷里,聞言眨了下眼,似乎有些羞澀,“我覺得挺舒服的?!?/br> 李寶璋:“……” 他突然坐了起來,嚇得珠珠差點叫出來。 李寶璋似乎想下床,但不知為何,下床的時候左腳踩到右腳,竟然直直地摔下去了。那聲音大得讓珠珠立刻坐了起來,只是她還沒去扶對方,李寶璋卻迅速地起來,他頭也沒回,竟然直直地沖出了屋子。 堂堂內侍監總管落荒而逃了,留下珠珠在床上發呆。 珠珠后面起身想去尋李寶璋,卻發現他并不在院子里,她便拿了之前燒的水給自己重新洗了一個澡,畢竟她還是要洗掉對方的口水的。 那一夜,李寶璋都沒有回來,珠珠起身穿衣的時候,發現昨夜李寶璋親過的地方都留下了印子。她想數一數,但發現太多了,便只好放棄了。珠珠剛到液華殿,就見到摘星從公主的寢殿內出來。 “摘星jiejie?!敝橹榇蛄寺曊泻?。 摘星今日手里沒拿劍,穿的是普通大宮女服飾,平日她大部分時間穿的都是勁裝,而不會穿裙裝。 “珠珠,早膳還沒有用吧?公主讓你一起用?!闭菍λα讼?,只是笑到一半,臉色微變,“昨日有蚊蟲叮咬你了嗎?” 珠珠連忙伸手捂住自己的脖子,“啊,對,好多蚊子啊?!?/br> 她明明拿粉遮蓋了,難道沒遮??? 摘星唔了一聲,隨后笑開道:“我那有一些公主賜的驅蚊蟲的香囊,我待會拿一個給你,你夜里睡覺的時候將香囊掛在床欄處,就可以避免蚊蟲叮咬了?!?/br> “多謝摘星jiejie?!敝橹槊虼叫α诵?,驅蚊蟲應該驅不了人吧。 跟漢女不同,珠珠這種媚奴從小可沒接受女德培養,在她想法里,舒服就是舒服,不舒服就是不舒服,比如梁紹言拿繩子綁著她,就是不舒服,昨夜李寶璋對她做的事,那就是舒服。 漢女因為從小讀詩書,加上大環境的熏陶下,她們是絕對不能對男.歡女.愛之事表達任何喜愛的意思,否則就是不知羞恥。她們理應矜持,她們理應端莊,條條框框壓在她們身上,似乎想把本應各色各樣、不同美法的漢女變成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窈窕淑女。 但珠珠這種坦然,倒把李寶璋嚇得幾乎魂不附體,只能逃之夭夭,否則李寶璋馬上就要迎來他的第三世。 玉盛公主是走在梁朝最前衛的女子了,她素來愛新鮮玩意,不知她從哪里得來幾幅畫,還拿給珠珠看。珠珠一看,呆了。 那畫的顏色十分奇怪,而畫上的人竟然跟她這種胡人差不多,有金發碧眼的,也有黑發藍眼的,五官立體,只是畫上的人都沒穿衣服。 “珠珠,這個是西洋畫?!庇袷⒐魑⑽⒁恍?,“我瞧這西洋畫比我們梁朝的畫可有意思多了,色彩濃烈,畫法大膽,我十分欽佩?!?/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