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節
蔣太后宣布由太子朱成鈞監國(代理皇帝職權),并且召集群臣,商量如何對付寧王與蒙古人。群臣們七嘴八舌,說啥的都有。 大臣許貞說:“太后娘娘……如今敵強我弱,怎么抵擋也是無用的。臣夜觀天象,京城將遭到大難、不如逃到南方去,暫時避一下,再作打算?!?nbsp; 許是此次敵人過于強大,主張逃跑的人竟占了絕大多數。 首輔李鳴神情嚴肅地向皇太后和太子進言:“誰主張逃跑,便應該砍頭!京城乃國之根本,如若朝廷撤出,則大勢去。大家莫忘前朝教訓??!” 李鳴的主張亦得到焱國公陳召的大力支持,焱國公乃陳皇后的親生父親,太子朱成鈞的親外祖。陳家作為當朝另一支大族,占據了六部與內閣不少重要崗位,其在朝中的地位讓人難以忽視。 有了陳家支持的李鳴,很快控制了朝堂上的輿論走向,一場唇槍舌戰之后,首輔李鳴的主張終于得到不少臣工的支持,蔣太后決定叫李鳴負責提領京城政務,并指揮軍民守城。 陳召為首的太子一派的追隨者這一次選擇了做首輔李鳴的堅實后盾,李鳴臨危受命,在太子一派的支持下迅速重振旗鼓。朱成鈞再次專征大軍二十萬,陳召為表達陳家對朱氏王朝的忠誠,派出了自己的大兒子陳廉,作為主帥領兵北向支援侯榮抗擊寧王。至于西線,如今至少還有陳朝暉守著暫時沒有什么問題,兵馬緊張,能不管的只能先不管了。而李鳴則一面加緊調兵遣將,加強京城和附近關口的防御兵力,一面整頓內部,逮捕了一批寧王一派的jian細。 ☆、云涌 梁禛與朱銓先后失蹤, 這原本是兩場毫無關系的事件,卻因著發生在相同的地方, 變得愈發耐人尋味起來。 盡管陳朝暉并未明說,但朱銓的確是為了尋找梁禛才落人寧王圈套的。朝中已經開始有了傳言:梁禛叛變,投奔了寧王, 是梁禛引了朱銓深入沙漠,再順手挾持了朱銓,為的就是要助力寧王登基! 擅長推理,熱愛腦補的滿朝文武們皆認定, 朱銓的失蹤與梁禛脫是不開干系的。他們甚至已經在忐忑不安地等候著, 等候寧王某一日突然拋出朱銓的親筆詔書——禪讓皇位與寧王。 這樣的預期是可怕的,它最直接的影響便是消磨了朝中百官的蓬勃斗志, 試想,自己的皇帝都被捉了,自己一區區螻蟻, 還傻傻蹦噠個什么勁?而影響最深的, 自然還是安遠侯梁家。梁勝與梁嵩已經多日不敢出門了, 他們怕出了門便沒命回家…… 就在京城權貴們皆惶惶不可終日時,齊府的人卻好似迎來了春天。 齊祖衍雀躍非常,朱銓十有八九再也回不來了, 回不來了好??!回不來,那么自己的小女兒不就可以出宮了么!齊韻是上書房尚宮,本就是朱銓為自己專設的,有違祖制的崗位, 如今正主都沒了,這尚宮一職也沒必要再繼續存在了。 齊祖衍決定,在局勢愈發緊張的時候,自己便可晉見太后,懇求太后將上書房尚宮這個無用的職位撤銷,讓齊韻自行歸家。帶著這樣的想法,這一日散朝后,齊祖衍摸到了上書房外。 黛瓦朱墻,甬道森森,齊祖衍與齊韻立在一處偏僻的宮墻下低聲說著話。齊祖衍將自己的想法吐露后,原以為女兒會欣喜若狂,沒想到,齊韻卻破天荒地沉默良久。 “爹爹,您預備如此將女兒接出宮后,又尋了三表哥來將韻兒送去金陵么?”齊韻面沉如水,直勾勾地盯著自己的父親。 她就知道齊祖衍又想跑了,如今京城局勢日益緊張,自己這爹爹最擅長的就是跑路。爹爹甚會做生意,金陵有他以三表哥謝準的名頭開設的商號數十家,不能做官了回金陵做個土霸王還是綽綽有余的。每一次局勢緊張,爹爹都會不可抑制地想要沖回金陵,守著自己的銀子過日子。 “嗨!女兒啊,爹爹如此打算難道不是最合理的麼?難不成你還想要拿著雞毛撣子上城樓,與這京城共存亡?”齊祖衍不以為意地笑笑,拿眼乜斜著看向自己的女兒。 “爹爹!您乃京官,怎能一個不如意便要棄城出逃呢?”齊韻滿臉嫌惡地看向齊祖衍。 “你這妮子吃錯藥了?不就替那朱家老四收了幾日奏疏,怎的還想著要留宮里等著他麼?入宮前,爹爹是怎么同你講的!”只見齊祖衍瞪圓了雙目,難以置信地望著齊韻。 齊韻扶額,看著自己父親震怒又不可思議的目光,她自是知曉父親在想什么,父親定然會以為自己與朱銓有勾連,如今舍不下朱銓,要留下來等著他。果不其然,齊祖衍再度開口,說出來的話讓齊韻啼笑皆非。 “乖女兒啊,隨爹爹出宮,到了金陵,爹爹有銀子,爹爹替你招婿。金陵最不缺的便是才俊,你想要什么樣的,爹爹便替你尋個什么樣的。這京城啊,咱是不能呆了,那侯榮就是一棒槌,寧王爺已經快進古北口了,不多久便要打入京城來了……” 齊韻望著爹爹翻轉不停的兩片厚嘴皮,終于開了口,“爹爹,女兒不能走!” 齊祖衍愕然,怎的?還軸性起來了! “你不走也得走,明兒個我便要晉見太后,讓她撤了你的職!”齊祖衍拉長了臉,吹胡子瞪眼睛。 “爹爹!你敢去見太后,我就敢求太后賜我妃位,永遠不出宮了!” 齊祖衍震怒不已,這妮子是瘋了嗎?如今人人都巴不得與那皇家撇清關系,好求個活命,她倒好,上趕著把自己給關起來!齊祖衍氣的手腳發抖,只拿手指著齊韻的鼻子,“你……你……” “韻兒啊……咱出宮不一樣也能等著朱家老四麼……咱回家等他,爹爹不攔你,??!”兀自抖了半天,齊祖衍也舍不得把齊韻就這樣給扔宮里不要了,只能皺起老臉扯個笑,低聲下氣地求。 “不!”齊韻兀自低頭,不肯再多說。 她不是不想如實告訴父親自己留下來等朱銓,是想為梁禛周旋,只是她怕嚇著自己這慣當縮頭烏龜的爹,被他掣肘。梁家被冠上通敵的帽子,翻身太難,除非梁禛與朱銓一道回來,不然梁家怕是要下九重地獄了。讓齊韻丟下梁禛獨自去金陵做地頭蛇,齊韻是絕對做不到的,她毫不猶疑地選擇相信梁禛一定會與朱銓一道回京,只是需要給梁禛時間,可齊祖衍是一定不會這樣想的…… 齊祖衍終是沒能說服自己的女兒,只想著自己稟明太后后,派個護院將齊韻綁回家就成??升R祖衍的計劃貌似總是慢了那么一步,京城變故叢生,太后忙得飛起,每日要見的人排到了禁宮外,齊祖衍的帖子不夠緊要,竟是連門都塞不進去。就在齊祖衍抓耳撓腮為求見太后發愁時,新的風波又來了—— 百官們的腦補果然是準確的!等來的雖不是朱銓的禪讓詔,但效果也是差不離了—— 一紙公告悄無聲息地一夜之間貼遍了整個皇城:寧王爺宣稱,朱銓在他手上,他有皇帝口諭,禪讓皇位與寧王! 如果說陳朝暉的“密信”給人的只是猜測,那這次京城里詭異出現的告示則徹底落實了人們的猜想,毫無任何第二種可能了——這無疑是投往京城的一粒重磅□□,京城的權貴們徹底混亂了。 饒是蔣氏家族飽經風浪,也有些撐不住了,如若這告示只是寧王的心理戰術,倒也能靠強力壓制朝堂,勉力撐下去??扇缃裰煦尩拇_是找不到了,還是因梁禛失蹤的,失蹤地點又正是在寧王與蒙古大軍活動的地帶,雖然沒見到任何朱銓的信物,但單就這一紙公告,已然能攻破大部分人的心理防線了。 如此一來,最著急反而不是已然墜入九重地獄的梁家,反正已經這樣了,還能壞到哪里去,而是蔣家與陳家。蔣陳兩家全憑朱銓的身份上位,如若寧王登頂,首選的祭旗對象一定是蔣陳兩家。焱國公陳召慌了,在當天的朝會上便提出了讓太子朱成鈞登基的提議。 “國不可一日無君,如今北方叛賊勾結蒙古人謀逆篡位,值此危急時刻,太子殿下應盡快承擔起皇族責任,擇日登基,號令天下,絞殺國賊!還天下太平!” “國公爺……如今還都只是那寧王爺一面之詞,陛下是否被俘,咱并不能確定。反倒是國公爺你急吼吼地就要太子殿下登基,是不是太著急了點?”兵部尚書?;窗櫨o濃眉開口問道。 “什么叫我太著急了?”陳召橫眉怒目,瞪著?;?,猶如自己的飯碗被搶,“你沒見那寧王他自己要稱帝了嗎?” “國公爺,稱帝可不是搶地盤,誰先占著便是誰的。陛下還在抗擊敵人呢,你便擅作主張把皇帝都給換了?試問,是誰給了你如此大的權力?!”?;词请S朱銓打進京城的骨干力量,與朱銓的交情那是過命的。 “你個武蠻子瞎扣什么帽子呢!什么叫我把皇帝換了!如今可是太子殿下監國,一切自是由殿下決定!你只是個臣子,聽命便是!” “焱國公,休要偷換說辭!監國便是監國,你可曾見過哪個監國自己判定皇位空懸,然后自己坐上去的?皇帝駕崩有太醫院文書,皇帝陣亡有隨軍戰報,如今就寧王自己寫的一張紙便將你的尿都嚇出來了,非要勸說太子登基,你就不怕陛下回京后治你的罪嗎?!”在這危急時刻,?;礊榫S護自己的精神偶像,一改往日的沖動無腦,竟也變得頭腦清晰,邏輯嚴密起來。 朝堂上議論聲起,越來越多的人圍繞陳召與?;吹闹鲝堥_始發言,堂上臣工可分為三類人。 蔣陳兩家的人自是都支持陳召的,畢竟太子朱成鈞是自己的人,朱成鈞登基自是他們利益最大化的可能。而與朱銓浴血搏下皇位的老臣工則力挺?;?,不僅因為朱銓是他們的偶像,更是因為寧王的確未能提供任何俘獲朱銓的證物,朱銓乃一代戰神,他們打心里認為朱銓不會失敗。第三類則是以齊祖衍為首的騎墻派,這是朱家人自己的事,咱都是打工的,他們無一不是將自己緊緊地縮成了一團,耷拉著腦袋,極力減輕自己的存在感。 如此明面爭吵,暗地合縱連橫了數日后,還是陳召一派占了上風,畢竟蔣陳兩家人多勢眾,樹大根深,?;匆慌山K于偃旗息鼓,還有不少人被迫加入了陳召一派。連蔣太后自己都撐不住了,在一次與蔣老太爺的密談結束后,這位身心疲憊不堪的老夫人終于將一卷黃澄澄的懿旨塞進了蔣老太爺手中。 依然待在上書房的齊韻當然也第一時間獲得了這個消息,她正在替朱銓縫補一本傳記,當王傳喜弓著腰,低聲細語地向她傳完陳召與蔣太后的一言一行后,齊韻放下了手中的書。她沉靜了眉眼,沖王傳喜微笑,“謝過王公公,勞煩公公繼續替韻盯著,陛下的安危就全仗公公您了?!?/br> “尚宮大人哪里話,為陛下披肝瀝膽本就是咱家的責任,不勞大人提醒,咱家也得替陛下看著。只是有勞大人趕緊想個法子,這宮里局勢對陛下不妙啊……”王傳喜那向來和藹的胖臉也變得沉郁起來,眼中滿是擔憂。 “王公公勿憂,韻心中有數,若有需要,韻自會向公公開口?!饼R韻溫言寬慰。 “那就有勞大人了……” …… 寒夜清冷,齊韻獨坐窗前,只望著那迷蒙的圓月發呆。手中摩挲著一塊寒鐵令牌,這是朱銓離京前塞給自己的。 “禁宮二十六衛,乃朕親選的親兵,朕此次出征,許耗時良久。如若京城有事,二meimei可調十三金吾衛護你出宮,這是令牌,meimei收好……府軍衛自會處理禁宮余下事宜……” 齊韻知道,朱銓贈自己金吾衛,是將自己當作自己人看了。不論朱銓是出于什么心態將自己納入他的羽翼之下,朱銓信任自己,并給了自己數千的兵權,這在動蕩的時代尤為可貴! 朱銓出征帶走了羽林衛,金吾衛等于是自己的,剩下個府軍衛和錦衣衛…… 齊韻摩挲著手中的令牌暗自盤算,“錦衣衛……馮鈺……豈不正好……”她禁不住仰頭輕笑,“四哥,你千萬別死,把我的禛郎帶回來,我替你守著皇城?!?/br> ☆、虎符 馮鈺被王傳喜引入了上書房, 齊韻正在清理朱銓書架上的書??匆婑T鈺入內,齊韻忙迎上來, 笑盈盈地引他坐下。 “馮大人,你們錦衣衛可是知曉朝中大臣們的許多辛密?”齊韻亦不轉彎,直剌剌便如是相問。 “……呃, 略知一二……” “韻若想托馮大人替奴家尋一件物事,不知大人是否肯行個方便?” 馮鈺含笑,“齊尚宮作甚如此客氣?有何吩咐,尚宮大人請明示?!?/br> “馮大人, 韻想要李鳴首輔手中替陛下保管的兵符——調動山東九衛的兵符?!?/br> 馮鈺微怔, 因梁禛的關系,他對齊韻一直頗為敬重, 加之最近朝中對梁禛倒戈之聲漸響,馮鈺對著齊韻竟也生出惺惺相惜之情。他知曉梁禛與齊韻之間眉眼官司不斷,此時此刻齊韻來尋自己, 定然是與梁禛相關的。只是沒想到, 齊韻一開口, 便是干票猛的! 馮鈺自是知曉朱銓臨行前為避免京城意外震蕩,為保京城穩定,特留了調動山東九衛的虎符與首輔李鳴。九衛可調動精兵及輜重部隊五萬余人, 由建威將軍上官馳統領,就算在外敵入侵時,拱衛京師亦可堅持月余。 九衛的使命是維護京城穩定,而齊韻的目的貌似與首輔一派對立, 莫非她想——禁錮皇室? 馮鈺的額角有汗水滲出,雖說禁錮皇室也能變向穩固京城局勢:讓局勢固化在有利于朱銓的范圍內,可這番手腳,貌似有些逆天…… “齊尚宮,你說你想要兵符?這可不是鬧著玩的……”燈下,馮鈺思忖良久,躑躅再三開,終于了口。 “馮大人,小女子不是心血來潮,我決意已定,不阻了那陳家的勢,韻絕不罷休!”齊韻雙頰緋紅,因著激動,原本柔軟的眉眼亦變得狠戾起來。 她走近馮鈺身側,愈發壓低了聲音,“韻求馮大人相助不光是為了陛下,更是為了梁少澤。大人,你跟隨少澤多年,少澤是何品性你還能不知麼?他可是會為了自己一人茍延殘喘,不顧他梁家老小,屈服于強敵之人?如若他果真如此之人,當初便不會應下這門燙手的差使了?!?/br> 齊韻深吸一口氣,“如今少澤被人冤枉如斯,叛變、挾主,滿朝文武皆信那幾張來歷不明小箋上的一面之辭,迫不及待想要扶立太子即位!太子一旦即位,便會改年號,昭天下,鎮遠將軍梁禛挾主上叛逃投敵,朱氏王朝迎來第四代君王。梁氏國賊,天下人人得而誅之!自此全國上下同仇敵愾,復仇之劍直指漠北與少澤!從此往后,少澤便永遠背著那叛賊的名頭,無法再回中原,無法再見父老,而他梁家也將永墮地獄!馮大人……你讓奴家如何咽得下這口氣!”齊韻雙目赤紅,炙燙的眸光直可掩過那灼灼的燭火。 “我要那兵符!韻不怕犯那矯天之罪,也要召來山東九衛!”她死死地盯著馮鈺的眼睛,“我就是要逼宮——我要他們都給我老實等著,老實等著陛下回宮?!?/br> “齊姑娘……”馮鈺直了直身子,勉力咽下一口唾沫,“我不是不信少澤,可是……可是如若陛下一直不回……又該如何是好?”他費力地昂起頭,望著情緒激動的齊韻。 “他回不來,我亦能讓他回來再死……”齊韻的雙眼有火光竄動,內里有癲狂。 “齊姑娘!你不可如此!咱們勢單力薄,你欲瞞天過海盜來兵符已然夠瘋狂了,你怎能妄想只手遮天!你只是一個尚宮!”馮鈺狠狠地打斷了她的話。 “齊姑娘,你只是一名女子,少澤蒙冤,咱們將他記在心里便是。無論誰做皇帝,這天下終究還是他朱家的天下,不光首輔大人李鳴糾結大批臣子配合陳召呼號立新帝,就連太后娘娘亦默認了此事……姑娘,你拿什么與天下人斗!” 話音未落,只聽撲通一聲,齊韻朝馮鈺直直跪下,“馮大人,韻說過,小女子并非心血來潮,提此瘋狂之要求。韻有陛下詔書一份,與禁宮五千金吾衛令牌一個!” 她眉目森然,“韻有九成把握可以困住他們。只要有山東九衛于京城配合于我?!?/br> 馮鈺愕然,腦子里一團漿糊。 耳畔傳來齊韻冷沁刺骨的聲音,“四哥離京前,為保奴家安康,賜韻金吾衛令牌,以免京城異動時,韻安危受損?!?/br> 齊韻復又起身,自朱銓書桌的小抽屜內取出一金黃卷軸,她仔細地打開,示于馮鈺。馮鈺俯身相看……驚得一個趔趄。 那熟悉的龍飛鳳舞,寶璽鮮亮。 “這當真是陛下手書麼?”馮鈺雙目圓瞪,難以置信。詔書是朱銓的字體,內容卻大大出乎人意料,詔書上寫,如若朱銓自己有何難以預知后果的意外,則托政于李鳴、齊祖衍、張圣西與秦羽四位內閣大學士,輔助太子理政。一年后若依然未能回京亦無回京的可能,則由太子登基。 這朱銓出征居然還能考慮后事,當真是個妥帖極致的帝王了。自古以來哪個帝王不巴望自己長命百歲,出征寫遺書,也不怕晦氣! “我要天下人等他們一年,這不過分吧?”齊韻眉目凄冷,紅著眼望著馮鈺。 “這是你寫的?!”馮鈺愈發驚愕——這女人魔怔了。 “……如若大人您不說,則是陛下親手寫的……” 齊韻陪侍上書房這許多時日,常替朱銓朱批,旁的不必說,朱銓的字跡竟也學了個十成十。 “你……你……”馮鈺口不能言,只怔怔地拿手指著齊韻。 齊韻卻一改適才的癲狂之色,鄭重地將這“珍貴”的詔書重新收好,她抬起頭,眉眼嫵媚又詭異。她靜靜地看著馮鈺,“韻可以讓他們等著陛下回宮,只要子珵肯助我——拿下錦衣衛與金吾衛,整個禁宮便是我的。拿下山東九衛,至少這一年,整個京城皆是我的!” 上書房燭影綽綽,靜謐又滯悶—— 馮鈺有些喘不過氣來,他重重地呼出一口氣,好容易找到了自己的聲音,“齊……齊姑娘,鈺一路至今,全賴少澤提攜,只要少澤開口,就算要鈺項上人頭,鈺絕不眨眼。為了少澤,鈺不懼刀山火海,只今日你我商議之事實在干系重大,鈺有些摸不著頭腦……” 他揉了揉過度緊張的眉心,“姑娘,你這詔書上說,輔政大臣尚有李鳴,可如今李鳴大人不就正與咱們對立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