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節
…… 奚嫻體會到了那種絕望的感觸,即便她覺得那一定不是真的,可是卻依舊心悸著、恐懼著,忍不住憎恨著,想要殘害自己來懲罰那個人。 她實在太明白,他在乎自己。 可是夢醒的時候,奚嫻又覺得空洞而恐懼,抱著嫡姐不停的抽噎啜泣著,而嫡姐只是摟著她,慢慢安撫著她因恐懼而顫抖的身子,在她耳邊溫柔道:“沒事了,嫻嫻,那些都不是真的。怎么會有人舍得拋下你呢?” 奚嫻哽咽起來,把嫡姐纏繞得更緊密些,怯怯道:“那你要承諾,你永遠不會那樣對我?!?/br> 嫡姐沒有回答她,只是在昏暗的月色下,垂眸親吻了奚嫻的唇瓣,不緊不慢的舔舐,卻極具技巧,把她弄得氣喘吁吁,不得不像是菟絲花一樣纏繞在嫡姐勁瘦的腰上。 然后嫡姐把她推倒在床榻之上。 奚嫻的身子很纖敏,也同樣沒有多少力道,幾乎是與生俱來的嬌貴,她從來不具備力量,就連身子都軟到一推就倒,有時小小掙扎幾下,甚至會把自己給絆倒。 奚嫻鎮靜下來,她看見嫡姐的手指正在輕輕為她攏起碎發,于是她轉過頭,慢慢舔吻起嫡姐冰涼而修長的指節,就像是某種處于哺乳期的絨毛動物,她甚至從咽喉處發出了幾聲弱弱的嗚咽,借此吸引冷血而強大的獵食者,能夠光顧自己的身體。 他們在云霧中糾纏著,奚嫻渾身就像是從水中打撈出來似的,疲乏得連胳膊都抬不起來,卻被細長的手指揪住脖頸,強迫她仰頭接吻。 奚嫻控制不住地嗚嗚哭起來,又不想和嫡姐親密了,可是嫡姐的吻卻深入起來,顯得那樣細碎溫柔。 她忍不住跟著慢慢起伏,然后隨波逐流的飄遠了…… 黑暗中,衣衫慢慢剝落下來,奚嫻環住奚衡的脖頸時,卻觸到了一抹粗糙的痕跡,像是陳年的疤痕,昭示著奚衡的過往。 絕對不是任何閨閣女子會遇到的事情,甚至更血腥可怖一些,而那些疤痕她甚至沒想過要消去,只任由它們留在身上。 她的腦中一團亂,卻還是被身上的人所主宰。 …… 奚嫻第二日醒來時,時間已至黃昏。 白玉樣的纖細手臂露在帳外,奚嫻渾身都酸疼得厲害。 春草撩了簾子進來,小心翼翼使喚小丫頭們給自家主子端了熱水,自個兒絞了細葛布給奚嫻擦身上。 奚嫻躺在床帳之間,困得連眼睛都睜不開,濃密的眼睫覆在面容上,落下小片陰影。她的肌膚本就很白,如今眼下的青色也難以遮蓋,而從脖頸往下就沒有一塊完整的肌膚。 春草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看其余地方,露出來的那幾塊皮膚上都被標上了記號。 可今日晨時從內室出來的只有一個高挑冷漠的女人,也根本就沒有任何一個野男人摸進了自家主子的屋子。 春草雖是奚嫻的貼身婢女,但奚嫻嫁人之后,鮮少經常要求婢女隨身侍候,故而春草對于奚嫻的感情知之甚少。 她正糾結著,床上的奚嫻發出了一聲嗚咽,慢慢把自己團了起來,就像是某種受了傷的小動物,春草小心翼翼碰了她一下,卻換來奚嫻軟軟的啜泣聲。 嗓音又沙又軟,叫春草想起昨夜的聲響。 似乎只有六姑娘一人在求饒,而另一個人充耳不聞,還有床榻搖晃的聲音,與一些細微曖昧的聲響。 可春草知道,奚嫻絕對不會喜歡自己的仆從在中途闖入,故而只是心中恍惚擔憂著,絲毫不敢僭越。 卻沒想到,這一夜過去,奚嫻看上去一點兒也不高興,甚至晦暗而頹喪。 奚嫻沒有讓春草為自己擦身,她只是勉強撐起身子,然后扯了扯唇角,沙啞道:“你們出去罷……我、我自己來?!?/br> 奚嫻披著滿頭青絲,裹著被子的身子瞧著纖細而嬌小,一張臉慘白而恍惚,就像是隨時都能落淚,春草實在不敢刺激她更多,于是便使了個顏色,讓其余仆從俱退了下去。 奚嫻低垂著眼眸,木然得絞著帕子,開始在自己身上緩緩擦拭著,一寸寸都不能放過,每一塊肌膚都要擦得干干凈凈。 她的在輕微發抖,一邊默然無聲的啜泣,卻在某塊被輕吻過許多遍的肌膚上用力擦拭著、擦拭著,用力把皮膚都擦得紅腫。 木門吱嘎一聲被推開,奚嫻看見站在門外的人影。 她開始冷笑起來,低聲道:“你來做什么……” 她喃喃自語道:“……你還來做什么?” 昨夜里的記憶奔流而過,奚嫻已經無法想象,她究竟把一條怎樣迅猛而冷漠的兇獸,引來自己床榻之上。 起初……起初還十分尋常。 就與她能夠想象的那樣,那個女人用微冷修長的手指,慢條斯理的征服她,她們親吻著彼此,奚嫻的面容上因顫栗的感受而露出瑰麗的色澤。 她從來沒想到,與女人在一起也能這樣快樂。 可是噩夢也隨之而臨。 因為她發現,自己的滿足,對于身上白衣清冷的“女人”來說,不過是一場前戲。 第63章 奚嫻蜷縮在床榻之間,一雙杏眼恍惚而明媚,她鬢發散亂,小聲道:“你騙了我……你為什么要騙我?” 沒等那個人說話,奚嫻才垂眸道:“因為我很好騙的,是么?” 其實她心里反倒沒那么憎恨,只是有些迷惘和難言的困惑。 人影被日光拉長,投落在地面上時修長而湛然。 奚嫻的視線里,出現了一個女人,不過她換了一身樸素的月白色緇衣,袖口寬闊而舒朗,露出一截冰白纖細的手腕,骨節分明,十分有力道。 就像是昨夜她體會的那樣。 她一下就流下淚來,捂著自己的腦袋啜泣道:“出去。你給我出去——” 女人慢慢笑了笑,淡聲道:“嫻嫻,這是怎么了?” 奚嫻不敢看她,只覺得自己身上都隱隱泛疼。 女人垂眸,冷漠道:“不喜歡你看到的么?” 奚嫻沒有回答她,只是瑟縮地裹緊了身上的被褥,面色發白地轉過身去,咬緊了齒關道:“你根本不是——你不是女人?!?/br> 女人若無其事地坐在了她的身邊,垂著纖長優雅的脖頸,慢慢撫摸著奚嫻凌亂汗濕的長發,聲音柔緩道:“我是啊,寶寶?!?/br> “只要你喜歡,那我就是個女人?!?/br> 奚嫻覺得她是個怪物,是個變態陰郁的怪物。 她的嫡姐……有纖細高挑的身段,如冰雪般細膩白皙的肌膚,還有遠山一樣入鬢的長眉,就仿佛是降臨人間的某位神女,不食人間煙火,清高而傲然。 可是昨夜的事,已經全然的超出了奚嫻對于嫡姐此人的預料。 她根本就不算是個女人。 她極端霸道冷漠,重欲,在她身上毫不克制的表達自己的深情,然后一遍又一遍,用行動告訴奚嫻她不是女人,這個可怕殘忍的事實。 很明顯,這個她孺慕依賴著的“jiejie”,從來都不是個女人。 盡管夜幕降臨時,屋內也昏暗到不見五指,可是奚嫻還是能清晰的感觸道,自己的嫡姐堅韌脊背上的累累傷痕,還有腹部堅硬而有律的肌rou。 ——她或許比一般的成年男人更厲害。 奚嫻完全相信,如果是這樣的一個“女人”,掀翻俘虜十個壯年男性都不成問題。 女人和男人的身子,本就是有天壤之別,那是上天賦予不同性別的寶藏,任何人都難以逾越,可是嫡姐卻做到了。 這樣血淋淋的真相,所帶給奚嫻的只有無限的恐懼和折磨。 她不曉得嫡姐是怎么做到的,但看上去卻是花費了很多功夫,維持這樣的狀態或許對于身體來說,是個非人的折磨。 難道是為了她么? 奚嫻有些抗拒,她不愿意承擔那樣的責任。 她發現自己喜歡上這個沒有血緣的“嫡姐”時,也曾彷徨驚恐過,因為奚嫻實在太害怕了。 她上一輩子中規中矩的過,從來都是被人宰割的羔羊,即便鮮血淋漓,也就沉默無聲。 可是她從沒想過,自己會喜歡上一個強悍又冷漠的女人,似乎上天總是喜歡與她作對那樣…… 當她好不容易接受了自己的喜好,想好了以后要怎么坦然生存下去,可是她仍舊輸了。因為那個“女人”,根本不能被稱為是一個女人。 輾轉了很多年,她喜歡上的還是個男人。 這讓奚嫻無論如何也無法接受。 聽到女人的嗓音,沙啞得像是月色下的柳葉兒,隨著寧靜的晚風摩挲著樹干,又像是一層薄紗蒙住的潤玉,天生的冷淡,卻靡靡動人。 ——這是奚嫻愛上她的起因。 或者說,這樣的起因是在前世便種下的因果。 她前世就這樣喜歡聽著嫡姐說話了,即便她的記憶力,嫡姐從來就不是個好相與的女人,她甚至會刁難自己,不讓她好過,不準她出嫁,可是嫡姐的聲音是那樣的好聽,讓她忽略身體的疲憊與痛楚,也會不由自主的愣怔沉迷。 然后責備自己,是個記吃不記打的蠢貨。 奚嫻空洞的抓著被褥,用同樣沙啞的聲音道:“這是你的本音么?” 身后的女人垂眸,慢慢親吻了奚嫻的脖頸,把昨夜的痕跡加深,又像是在反復確認自己的領地。 她微笑的聲音傳入奚嫻的耳朵:“不是。但你不會想聽我的聲音?!?/br> 奚嫻的身子劇烈顫抖起來,她道:“我一點也不想知道你到底是誰,可是你不應該騙我的,為什么不早點和我說起……” 頓了頓,嫡姐才緩和道:“我從未想過要與你到這一步。六姑娘?!?/br> 她叫自己“六姑娘”的時候,奚嫻甚至覺得嫡姐是在叫一個疏遠的陌生人。 這似乎才是她們初時的關系,她從來都不應該有逾矩的想法。 那時…… 那時候嫡姐也警告過她很多次。嫡姐告訴過奚嫻,那樣的想法永遠都不能有。 她會保護自己,手把手教會她怎樣為人處世,甚至縱容她的一切愿望,奚嫻想要早點出嫁,想要出家,想要讓奚嬈出丑,嫡姐都會輕松為她辦到。 就像是賜予貪婪孩童的守護神,可那個孩子到最后,甚至渴望著能霸占神靈,讓她真正成為自己的所有物。 仁慈又卑劣的守護神應允了,但那個孩子從來都不會懂得,一切的贈禮,都不是無價的。 奚嫻還是忍不住控訴道:“是我的錯么?你明明知道我的心思,你為什么不斷得再干脆點?這樣我們彼此都不會有痛苦,戲弄我就這么好玩么?” 她一而再再而三無意識的勾引嫡姐,像是卑賤的羔羊一般祈求她的憐憫,受到了驚嚇,卻還是傻乎乎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她才不管嫡姐到底是為什么來奚家,但卻無法接受嫡姐戲弄了自己,卻還要強迫她接受另一個事實。 這對于她而言實在是太不公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