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
嫡姐回身把少女壓在身下,冷淡漠然注視著她的眼眉,似笑非笑道:“奚六姑娘,你以為這很可信?嗯?” 奚嫻卻不管不顧一下探身,努力吻住了嫡姐冷淡的薄唇,細軟的長發滑落肩頭,用粉色的舌尖緩緩舔舐。 手腕上被掣肘的力道卻愈發重了,她纖細的皓腕幾乎被折到了極限,發出不堪重負的碎裂聲。 看得出,夢里的嫡姐對她沒有什么感情可言。 奚嫻眼眸帶淚,含糊求饒道:“你為甚不信我啊……我是真心喜歡您的……” 她一邊說著,潔白圓潤的肩頭也隨著掙扎露出來,在昏暗的光暈下染著曖昧。 手腕的疼痛一點也不算甚么。 嫡姐也并非不懂怎樣把一個女人占為己有,但只有奚嫻不成。 她實在太惡毒了。 以至于他從未見過比她更可怕的小姑娘。她眼眸中的愛意這樣露骨,卻并不是真的。 隨著奚嫻的吻深入,嫡姐的身子一僵,一把果斷將她拂倒在床榻上。 奚嫻嚇得蜷縮起來,眼淚還是滾滾從臉頰上滑落,嗚咽著顫抖卻不敢再說一個字。 那日之后,奚嫻的手腕真的被折了,那個人絲毫不憐香惜玉。 夢里的她無聊地想,看來他真的對自己沒興趣。 也是,他什么女人沒有呢? 她仔細養了很久很久,才恢復如初,但從來不敢露出一點怨懟,頂多便是有些無助和小心翼翼。 可是嫡姐的目光從未在她身上停留。 畫面一轉,奚嫻夢見了少女時的自己。 少女纖細潔白的手捏著五姐奚嬈的脖頸,緩緩收緊了虎口的力道,看著奚嬈痛苦喘息,她唇角染著像是墨水一樣漆黑的惡毒之意。 奚嫻在五jiejie的耳邊緩緩歡快愉悅道:“若你再不配合啊……我就殺了王姨娘,把她的尸骨拖去喂狗?!?/br> 然后五姐奚嬈露出了一個見鬼的神情,竭力遏制住尖叫的恐懼,因為奚嫻尖利的指甲,正慢慢刮挲著她如月一般光潔的側顏。 似乎只要她不配合,這個六meimei就能很輕松的毀掉那張如花似玉的臉蛋。 而奚嬈知道,六meimei一定做得到。 因為她上次不肯配合,奚嫻便神不知鬼不覺的殺掉了她養了很久的白兔子,并且把rou做得鮮美至極燉上桌,待她吃完了才歪頭笑著問她好不好吃。 你自己養的寵物,好不好吃? 奚嬈都快被惡心吐了,到最后連膽汁都吐出來了,奚嫻還嫌不夠。 而奚嫻柔弱純潔的眉眼,在黃昏的時候像是最可怕的鬼魂,陰森森的直視著她。 這個六meimei,一直都有兩幅面孔,從來都是惡毒與天真并存的人,是年幼的奚嬈眼中最恐怖的修羅。 她承認自己一開始對六meimei的確有敵意,卻沒想到自己招惹了這樣的一個人…… 除了配合奚嫻做那些過分針對的事,奚嬈根本不知道怎么樣才能讓自己擺脫那樣的困境。 …… 奚嫻被自己的夢驚醒了過來,她捂著冰冷的額頭,實在不敢相信夢中的人是她自己。 奚嬈不是那個討人厭的五jiejie嗎? 前世就是奚嬈……就是她一直針對自己,一次兩次三次還不夠,是奚嬈一直刺激她,仗著嫡姐的寵愛讓奚嫻不好過,和王姨娘一起刁難她們母女。 真是可笑啊…… 她怎么會做這樣不切實際的夢呢? 她明明是最大的受害者,被所有人欺負個遍。 奚嫻有些記不清夢了,畢竟一轉眼的時間,夢中的記憶很容易就能消散了。 可是她仍舊記得,夢里的她是……是怎樣爬上嫡姐的床榻,怎么主動去親吻嫡姐,甚至被子下細長雪白的腿,還慢慢勾住了嫡姐的腰,渾身上下都恬不知恥的寫著“我是你的女人,你可以隨意凌虐我”這樣的意味。 奚嫻的臉已經紅得不像樣。 她實在沒法想象自己怎么會這樣,給她十個膽子,她也不敢這樣勾搭嫡姐呀。 她甚至記得嫡姐看著她時的那種……復雜厭惡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眸中五彩斑斕的毒蟲。 奚嫻困倦地想著這個問題,把腦袋埋在男人寬闊的懷里,慢慢握住了手指,下意識的蜷縮著。 她才不會是這樣的人呢。 她不是甚么好人,但絕對不會這么壞。 似乎在肯定她的想法,王琮長臂微伸,輕柔的撫摸了奚嫻的腦袋。 奚嫻第二日起身的時候,王琮已不在身邊,桌面上是他離去之前所做的清粥小菜,熱氣蒸騰而上,把她的眼睛熏得有些熱乎。 她靜靜的想了一會兒,心中沒有一絲的波動,只是眼波流轉托著雪白的腮。 窗外下起大雪,奚嫻捧著溫熱的粥碗,眼里又映著外頭的風雪。 這日之后,王琮再也沒有回來。 其實奚嫻并不覺得有什么,她只是有些無聊。 她收到了一份來自嫡姐的禮物,那是一套嬰兒用的肚兜鞋襪,上頭俱繡著奚嫻喜歡的小兔子樣式,肥嘟嘟的白兔子,嘴里叼著翠綠的蘿卜纓,紅色的小眼睛有些呆呆的。 還有一只長命鎖,看上去輕便又精致。 奚嫻很快決定,等到孩子滿月的時,便為他戴上。 奚嫻生產那一日,天光和朗,長安的暮春時節總伴隨著溫暖的春光,綿延不斷的的春雨滋潤大地,她的心情也在連月來的清靜之中安寧了許多。 這么多月過去,嫡姐沒有再來瞧她,王琮也沒有來。 聽聞南方發了很嚴重的洪澇,奚嫻思索了一下,便把自己積攢下來的一些首飾俱捐出去了。 即便自己不認得那些受苦受難的百姓,她也希望那些人能過得好。 奚嫻挺著肚子,輕柔的撫摸著自己已然變得圓滾滾的肚皮,忍不住露出一個憂愁的神情。 不知為何,她對這個孩子的期待并沒有想象之中那么深沉,想象一下生出他以后的事,奚嫻幾乎是茫然的。 她不曉得自己該怎么照顧他,也不知對他的期許應當是如何的。 她無奈地撐著額頭,又認為只要開心就好了。 自由,快樂,這就是他為甚來到世間。 她發動的時候,家里沒多少人手。 奚嫻疼得幾乎閉過氣去,可她卻覺得比起自己孩子的出世,比起自己背負的使命感,這樣劇烈的疼痛都顯得微不足道。 王琮請來的產婆很快準備就緒,初時的陣痛過去之后,奚嫻便滿目茫然地隨著產婆的語聲發動,可她身體不好,近乎頭昏眼花的,也無法好生用力。 外頭隱約傳來說話聲,是一個女人的聲音,尾調靡靡:“……保住孩子,無論用甚么方法?!?/br> 奚嫻的眼睛睜大了,近乎難以置信,她覺得自己聽錯了。 她以為那是嫡姐。 嫡姐這么愛護她,怎么可能想要去母留子? 奚嫻開始哭泣起來,她近乎失去了想要繼續生下孩子的動力。 她緩緩閉上眼,淚水從眼角慢慢滑落下來,產婆驚恐至極的聲音想起:“夫人……夫人血崩了……快!快把大夫叫進來!”頓時所有人忙亂成一團。 隨著簾子被掀開的聲音,奚嫻感到冰冷的風吹拂在自己的脖頸上,而嫡姐一步步走近她。 奚嫻睜開眼睫,只覺陽光實在亮得很。 奚嫻扯了扯唇角,弱聲道:“……長姐?!?/br> 嫡姐的身影逆著光暈,讓她看不清細節,只曉得她梳著婦人的發髻,眼角是一粒很淡的痣,顯得溫柔又賢淑,而身上穿著奚嫻從未見她著過的粉色襦裙,抹胸邊繡著一朵金海棠。 嫡姐最厭惡粉色,她討厭所有女氣的顏色。 可是今日奚嫻難產,她竟然穿了這樣漂亮的裙子來見她。 長姐溫柔如水的食指慢慢觸在她的眉尾,微微一笑中帶著惡意:“六meimei,你該知曉,自己和孩子相比是幾斤幾兩?!?/br> 不值一提。 奚嫻睜大眼睛,蒼白的唇瓣委頓落下,她劇烈的喘息起來。 嫡姐以前從來不叫她六meimei,這是個鮮有的稱呼。 奚嫻覺得下面又開始鈍痛,她揚起脖頸,痛苦地喘息起來,可是肚里的孩子卻怎樣也生不下來,春草和秋楓也不曉得去了哪里…… 奚嫻的陣痛加劇,她拼盡全力的揪住了布條,閉著眼全心全意用力,而嫡姐只是站在一邊,帶著惡意看著她,似乎只要奚嫻倒下了,她就會在一旁慶賀。 不知為何,奚嫻對于這個嫡姐,沒有了以往的孺慕,她的細長雪白的脖頸上滑落下汗水,忍不住狠厲道:“你給我出去!” 下頭又一次濡濕了,奚嫻懷疑自己出了很多的血,面色迅速變得慘白,睜開的眼中卻含著戾氣。 仿佛骨子里深刻的惡毒被激發出來,她躺在床上,眼中布滿了血絲,就像個從地獄里爬出來的阿修羅。 嫡姐被唬得忍不住倒退兩步,捏著裙角柔柔一笑,坐在旁邊開始吃茶。 奚嫻幾乎頭昏眼花,卻能感受到深入骨髓的恨意。 她下意識的覺得,這個嫡姐與從前那個不同,但身上的氣質卻那么熟悉,說話溫柔細聲,還愛叫她六meimei,卻那樣恨她,似乎恨不得令她難產而死,卻除了動嘴皮子,不敢真的做什么…… 那幾個產婆圍著她團團轉,大夫開了藥方子煎出了冒著苦氣的湯汁,奚嫻眼前一片白茫茫,腦袋都不轉了,卻還會遲鈍的思考著她怎么也想不透的傷心事。 奚嫻不肯吃藥,那頭坐著的女人便慢慢起身,對大夫柔柔一笑道:“我這個六meimei啊……自小便嬌弱得很,甚么事體都要被人哄著來,就仿佛旁人的存在,都是她的陪襯呢……可是生產之事卻不能這樣啊,六meimei,讓姊姊來幫你一把……” 嫡姐的手掐住奚嫻的下頜,捏著湯碗給她灌了下去,黑色的藥汁灑得到處都是,奚嫻掙扎不過,伸手一巴掌扇在了嫡姐臉上。 “啪”的一聲,湯碗摔得四分五裂,奚嫻昏沉之中道:“把她……給我趕出去……” 她蜷了蜷手心,只覺方才那一巴掌打在女人臉上,自己觸碰到了一手細膩的脂粉。 大夫和穩婆即便再瞧不出,也知道這兩姐妹關系不好,那個當jiejie的近乎是恨毒了做meimei的,在外頭說話時,連去母留子的話都能說出來,于是趕緊把人請了出去。 穿著粉色襦裙的婦人走之前,慢慢理順的鬢發,從容的走了出去。 卻發現外頭有個與她長得一模一樣的女人。 女人眼尾帶了些微的倦意,面容蕭疏冷淡,好整以暇漠然審視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