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
奚嫻乖乖坐在一邊,眼巴巴等著嫡姐畫好,這樣她便能去量尺寸。 她想好了,要給jiejie做一雙粉色的鞋子,上頭要鑲水晶花卉,和金珠子。 嫡姐平日穿得太深沉,顯得有些太冷漠,若拿柔和亮色點綴一番,裙擺浮動間露出粉色的繡鞋,才更有女人味。 順道她還能撒嬌暗示一下嫡姐,要嫡姐也給嫻嫻繡肚兜。 ……起碼也該是荷包手帕,必得是小兔子的繡紋。 她必然日日穿戴著,這般交換彼此做的物件,才算是好姐妹呢。 第25章 奚嫻在嫡姐跟前是乖囡,仰著軟嫩的小臉,黑白分明的眼睛瞧著jiejie,滿臉俱是仰慕敬佩。 她已不那么懼怕厭惡奚衡,卻又對她心生依賴和好感,故而嫡姐在她眼里便是神女一樣的人物。 云鬢峨眉,膚白如冰雪,雙眸冷淡略上揚,眼尾有一粒極淡的紅痣,端視時有些邪性,垂眸下筆時,卻又沉穩持重。 嫡姐的纖腰勁瘦若柳,長眉入鬢鋒銳,鎖骨纖纖性感,長相比尋常女子不那么柔和,眼窩也略深,故而使她看著人時,便像是在直勾勾的溫存凝視,是獨一份使人心癢之感。 奚嫻想不出,到底有什么樣的男人,才能征服嫡姐這般的女人。 可是她只知道,自己很敬仰嫡姐,喜歡嫡姐護著她時沉穩可靠的模樣。 而嫡姐身為同性,卻擁有奚嫻所沒有的一切,這令她時而感到羨慕,時而又頗為渴望,時常對著銅鏡描摹自己的樣子,想象著她若也能像嫡姐那樣冷冽硬氣,便是極好的,甚至還會吃吃笑起來。 奚嫻看著嫡姐在光影下的樣子,還有她漆黑發髻上赤金華貴的牡丹,一時竟發起怔來,就連面頰都微微泛紅,腦子里一團亂糟糟的。 嫡姐落下最后一筆,收回筆觸,才側眸看著奚嫻,與少女溫軟水潤的目光相觸一瞬,奚嫻的眼睛便別開了。 整張小臉騰一下便紅得不成,似乎是怕嫡姐發現自己在偷窺一般,羞澀得恨不得鉆進地縫里去。 嫡姐的眉頭微蹙,擱下筆桿便淡淡道:“嫻嫻,你在想甚么?” 奚嫻紅著臉,囁嚅胡亂道:“我不知道……我或許是在想,或許是在想……想jiejie甚么時候能尋到稱心的人呢?”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看著嫡姐,細軟的發絲垂落下來,很好欺負的小模樣。 嫡姐便笑起來,伴隨著環佩叮當聲,悠緩走到奚嫻臨近的長窗邊,近到奚嫻能聞見她身上淡薄的檀香,那是一種帶著佛性的平和沉穩,叫人覺得靜好。 奚衡低啞著輕描淡寫道:“我已有心上人了,六姑娘不必為我cao心?!?/br> 奚嫻的眼睛慢慢睜大,轉眼看著嫡姐的側顏,高挺的鼻梁被金色的陽光照到,落下小片淡色陰影,而唇角卻似笑非笑,偏頭看著她時有些幽暗難言。 奚嫻心頭一涼,低下頭喃喃道:“是么,也不知姊姊喜歡的人是甚么樣的?!?/br> 奚衡這樣的女人,再強大的男人都駕馭不了。 她猜測,或許奚衡會喜歡溫潤性子慢些的書生類型,能聽她指使,卻絕不敢忤逆于她,這樣性子才算是互補。 果然奚衡緩緩開口,慢條斯理微笑道:“是個弱性的人,有時又倔又蠢,好在于我而言可憐可愛?!?/br> 奚嫻覺得自己的猜測果然對了,說不準就是哪個書生,或許便是前些日子的李愈。 她心里酸溜溜的,想了想還是勉強扯了扯嘴角,小聲道:“他的出身比您如何?若是貧苦之家的人,您可要慎重些,那樣的男人拖家帶口,心里揣著一大家子,您嫁給他委實不好過的?!?/br> 嫡姐支著下頜,靜靜道:“重要么?” 奚嫻堅持道:“自然重要,不能互相理解,不能相互扶持,無法幫助到您,那樣的人有什么用處?” 嫡姐低低的笑了,低頭垂眸靜默瞧著奚嫻,修長微涼的手指揩過奚嫻的眉眼,惹得奚嫻閉上眼,眼睫細細的顫抖著,心里無措之感更為濃郁。 嫡姐的嗓音低柔帶笑,在她耳邊卻十分清晰:“出身并不那么重要,我的’夫婿’,是否理解我,扶不扶持我,也并不重要,你懂么?” “她只需要呆在我身邊,就足夠了?!?/br> 奚嫻心想,嫡姐果然是個霸道的人。 她是太子的表親,出身林氏一族,只要她愿意,幫助夫婿手握一些權柄,并非是做不到的事,而若她的丈夫很無能,卻非常聽話,那么嫡姐不啻于是位無冕之王,將來的手腕地位可想而知。 她可真羨慕嫡姐的夫婿。 嫡姐雖是個病態的人,感情卻熱烈到能把人燙得哆嗦,像是熾熱的巖漿一般生受不住,可只要他足夠聽話,那么嫡姐一定會很溫柔、很溫柔。 奚嫻只恨自己不是個男人。 她一下似觸了火種般瑟縮起來……深覺得這樣思量很不好。 且不說她并不是個男人,她十分愛惜自己女子的身份,即便它帶給她無盡的煩惱和糾結,卻還是無法舍棄。 可自己的思想,何時變得這么離奇了? 她沒有磨鏡之癖,而即便嫡姐與她沒有血緣,那也是不可能會產生的情感,因為她天生便是個女子,而強大的男人帶給她難以抑制的欲望和顫栗,是奚嫻永遠不會忘記的。 她的身子還記著男人強壯的身軀,有一道連通心臟的地兒記著他,又如何可能愛慕一個女子? 奚嫻覺得自己的心態很詭異。 她清醒的知曉自己不會喜歡女人,可卻又惶惑地不知所措。 因為嫡姐身上的某種氣質,一顰一笑,說話的嗓音,握劍瀟灑利落的模樣,都能讓她忍不住心跳昂起,難以遏制地手心泛潮。 奚嫻坐在那兒發怔,纖長濃密的眼睫低落著,似乎受了點委屈。 嫡姐卻微微冷笑起來,捏著她的下頜讓她抬頭,輕柔的撫摸著奚嫻的面容,緩慢道:“嫻嫻,不要有不該有的想法,懂么?” 奚嫻睜大眼睛看著嫡姐,與她對視著,才發覺嫡姐眼中隱藏的陰沉和淡淡訝然,奚嫻咬著唇,眼角便泛了紅暈,低著眼道:“怎可能呢?姊姊莫亂說了?!?/br> 這般說著,可是通紅的耳根和不知何處安放的小手,卻出賣了奚嫻。 她心里頭亂得厲害,像是嬌嫩的珍珠蚌里硬放了粗鹽,怎么攪都不勻,反倒是硌得厲害,里頭的rou俱是疼得要命,又帶起了奇異的酸癢來,有心想撓,卻抓不到實處。 奚嫻忽抱住嫡姐的腰肢,含著淚道:“你又不是我的親jiejie,還要管我這么多?” 嫡jiejie笑了笑,單手把奚嫻抱在懷里,細長的手指為她梳理著額發,溫柔道:“那也不可以,嫻嫻。不該有的心思,通通都要忘記?!?/br> 奚嫻知道嫡姐在說甚么,只覺得滿心俱是羞恥之感,一點點迸裂出來,充盈在胸腔里頭,便要把她的自尊吞噬得一絲也沒了。 她只是、她只是一時間分辨不清,也許睡一覺就好了,嫡姐何必與她說得這樣清楚? 奚嫻滿眼是淚,嗚嗚地捂臉哭道:“我再也不要理你了,誰說我想當男人了?你太過分了?!?/br> 她說完便更是羞惱,只覺自己蠢得離奇了,于是花樣子和量腳的紅繩俱是不要了,掙脫開嫡姐的手便要逃跑,卻被嫡姐單手拎著軟綿綿的后頸,提溜了回來。 奚衡也知道自己戾氣上來,對她的獨占心思太重,病態時自個兒也壓抑不了,故而便又把人嚇著了。 嫻嫻是個女人,是個比大多數女子都柔弱不足的姑娘。 她像是菟絲花一樣,遇見了可以全心依賴的人,或是可以放心孺慕之人,便容易分辨不清自己的感情。 但她喜歡當女人的感覺。 不僅她知道,她的男人在床笫間也明白得很。 于是嫡姐換了一副嘴臉,把自己柔弱的菟絲花抱在懷里,拍著她單薄的脊背安撫著,又寵溺古怪道:“是jiejie的錯,我們嫻嫻是個乖孩子,是jiejie錯怪了嫻嫻,不要怪長姐好不好?嗯?” 奚嫻才從指縫里看著嫡姐,抿去眼角的淚珠,小聲道:“jiejie,我……” 嫡姐打斷她,拿起一旁的繡樣和量繩,慢條斯理道:“看來我們嫻嫻,今日來是想給jiejie做些甚么,或許是一雙鞋,對么?” 奚嫻紅著臉點頭,想了想,很不記仇地軟和道:“是想給姊姊做鞋的,想要做一雙粉色的鞋,上頭繡些牡丹花的紋樣,或是玫瑰花,再鑲上珠玉翡翠,做成葉片的樣式,這般您總愛穿沉悶的顏色,露出一角繡鞋來才有女人味兒,也很婉約嬌媚?!?/br> 嫡姐的面色一瞬間,有些古怪的陰沉,笑了笑才道:“粉色的繡鞋啊……” 奚嫻的眼里頓時又返了些淚花上來,一低頭眼淚又啪嗒地滴落下來,沾濕了裙擺上的小兔子。 她太孱弱了,一哭便耗費心神,叫人舍不得。 奚嫻軟綿綿道:“jiejie不喜歡粉色,我、我換一個顏色便是了……您不要生氣的?!?/br> 嫡姐的額角一跳,眸色暗沉下來。 頓了頓,嫡姐才牽起一抹笑容,不緊不慢柔緩道:“喜歡,jiejie最喜歡穿粉色的衣裳了……唔,只是我們嫻嫻往日未曾注意?!?/br> 第26章 嫡姐翻臉比翻書還快,先前還淡漠地警告她,莫要有不該有的想法,現下卻開始與她探討花樣子,淡色的眼眸充斥著前所未有的柔和。 嫡姐偶爾的溫柔,便像是春日里的陽光一樣,使她渾身暖融融的。 但奚嫻并不是很理解嫡姐的品味。 她命丫鬟拿了幾塊布樣來,俱是她認為最合適的顏色了,只是色調頗有些相似,俱是皮粉,柔粉,藕粉,干玫瑰粉一類淡雅的粉色。 到了嫡姐手里,嫡姐捏著布樣看了好半會兒,才指著一塊道:“這是粉色?” 奚嫻點點頭,煞有介事地拿出布樣子,在柔軟白皙的手心里作比,認真道:“這是枯玫瑰的粉,有些灰黃調的,可是很好看,亦很穩重,不太適合我,但我覺得很適合您?!?/br> 嫡姐見她這般專心,眼眉微挑,才繼續專注捏起另一片道:“這是藕粉?” 奚嫻呀一聲,趕忙搖頭道:“才不是。那塊才是藕粉,這塊兒是皮粉的,像是小童皮膚的色澤,是鮮亮的淡粉呢?!?/br> 奚嫻又變戲法似的挑出一塊兒,道:“這才是藕粉,姊姊?!?/br> 嫡姐似乎很坦然,卻捏著額角指著其中一塊,道:“這塊兒罷,干枯玫瑰色挺好?!?/br> 奚嫻點點頭,偏頭笑著稱贊道:“我的姊姊真有品位?!?/br> 但同時,她又帶了一些疑惑,因為嫡姐這么厲害,竟然會分辨不清各式各樣的粉色,這樣的能耐難道不是每個女人都具備的么? 奚嫻湊近了嫡姐,纖長濃密的睫毛輕輕眨著,唇齒間是淡淡的果香:“您看,我嘴上是甚么顏色呀?” 她白皙柔軟的小手點著唇瓣,略顯飽滿的櫻桃小口便凹下去一點,水潤得像是一塊兒蜜桃。 小姑娘的眼睛慢慢眨著,眼仁烏黑,好奇地瞧著jiejie。 嫡姐與她湊得很近,一雙冷銳的眼天生挑起,唇邊天生似笑,如今也微微勾起一點,手指捏著奚嫻的下頜端詳,溫柔道:“你沒有涂口脂罷?!?/br> 奚嫻驚訝地睜大眼,捏著嫡姐的袖口便抹一下,抹出淡淡的裸粉色,她道:“涂了,只是沒有涂紅色而已呀,您怎么能沒看出來呢?” 她只聽說男人,特別是剛強厲害的男人,都有個特點,那便是對女人的東西都十分頭疼。 所有的紅色在他們眼里,俱是一樣的,所有的粉色也沒有區別,他們眼里的世界單調得要命,還喜歡輕笑漫嘲,口脂那么多,涂在唇上卻沒有分別。 奚嫻敢于這樣想,自然是有過親身經歷的。 可是嫡姐卻頷首,捏著帕子為她不緊不慢擦拭掉殘余的口脂,微笑平緩道:“是么,我瞧你不涂也十分好看,往后少涂些,吃進口里對身子不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