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
第10章 已經無力吐槽這破爹的小兩口穩住身體后默默站到了一邊,沒一會兒,林嬤嬤一臉關切地走了進來。 鎮北王忙躺下做虛弱狀,卻不想跟在林嬤嬤身后進來的只是個送粥的小丫鬟,并不是鎮北王妃蕭氏。 鎮北王一雙炯炯發亮的虎目瞬間變得黯淡,他往林嬤嬤身后看了又看,確定不會再有人進來,這才撐起身子不死心地問道:“嬤嬤怎么來了?咳咳,是不是阿瑤讓你來看我的?” 他是真的生了病,也是真的在發燒,再加上心中失望,整個人都蔫了下來,瞧著就更憔悴了。林嬤嬤見了很是吃驚,忙上前兩步道:“是王妃讓老奴來的,王爺怎么病得這樣重?可請太醫看過了?” “看過了……”鎮北王原本眼睛又亮了起來,可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又整個人一喪,“嬤嬤,真是阿瑤讓你來看我的嗎?” 林嬤嬤一愣,忙點頭:“這回真是王妃讓老奴來的,王爺,王妃心里是有您的,只是……” “算了,你走吧,”想起每次他受傷生病,林嬤嬤都會假裝是得了蕭氏的吩咐來看他的事兒,鎮北王便郁悶得只想撓墻。他有氣無力地轉過身,蜷起自己高壯的身軀將自己蒙在了被子里,“我剛吃完藥,想睡一會兒?!?/br> “王爺,王妃真的……”林嬤嬤哭笑不得,想說什么,又突然頓住了。她看著床上滿身病氣的中年男人,和藹的眼底閃過了幾許幽光,“那老奴就先告退了,王爺好好養病,保重身子?!?/br> 說完,她又沖蘇妗和越瑢行了個禮,這便恭敬退下了。 蘇妗沒想到她就這么走了,見越瑢正若有所思地看著老太太的背影,忍不住低叫了他一聲:“夫……人?” 咱們現在要干嘛? 越瑢回神,給了她一個“先回去吧”的眼神。蘇妗意會,剛要出言告辭,床上的鎮北王突然翻身看了過來:“兒子?!?/br> 蘇妗一時沒反應過來,半晌才忙應了一聲:“父、父王?” “你留下,我有話跟你說?!辨偙蓖跽f完,沖一旁的“兒媳婦”擠出一個威嚴又慈祥的笑容,“妗娘就先回去吧,父王沒事,過兩天就好了,你不要擔心?!?/br> 被他這笑笑得渾身寒毛直豎的越瑢:“……是?!?/br> 這是要干嘛?不會是看苦rou計不好使,又找她想招兒來了吧?蘇妗下意識回頭看了越瑢一眼,心里有些發虛。 越瑢以為她是擔心自己會在破爹面前露餡,微微一頓后,給了她一個安撫的眼神:別怕,不管父王說什么,你只聽著就是了。 蘇妗見此暗松了口氣——比起在鎮北王面前露餡,她更怕被他知道自己給鎮北王出苦rou計這主意的事兒。 畢竟,那實在不是“端莊優雅,恪守禮教”的世子夫人能做出來的事兒。 “那兒媳便先告退了,父王好好休息,早日康復?!?/br> 見越瑢柔聲說完后,邁著小碎步裊裊出了屋,蘇妗整個人放松了下來。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越瑢出屋之后并沒有直接離開,而是身形一閃拐到東邊的窗戶下,借著茂盛樹叢的掩藏,豎著耳朵聽起了屋里的動靜,并做好了時刻沖進去打斷兩人說話的準備。 他這么做,不是怕蘇妗會露餡,而是怕自家破爹會不經意間抖出他的真面目——畢竟他們父子倆私下相處的時候,向來都是百無禁忌的。 卻不想剛剛站定,屋里就傳來了破爹又是沮喪又是頑強的聲音:“你說說你給老子出的都是啥破主意!我早就說過你母妃生氣不是因為在意我,而是因為芝蘭背叛了她,你還不信,還非讓老子去試……你看看這試出來的結果,除了叫老子白期待了一頓還有啥?趕緊的,再給我想想轍兒,這回不要試探,就要能把人給哄好的!這都多少天了,老子天天睡破這書房,屁股都要睡成六瓣了!” 越瑢:“……” 有那么一瞬間,他有點懷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出了問題。 他家破爹剛才說什么,這勞什子苦rou計不是他自己想的,而是他媳婦兒給他出的? 這怎么可能?! *** 一進門就看見越瑢正獨坐在窗前下棋,蘇妗一頓,下意識放輕了腳步。 一身亮麗的翠碧色百花衣裙,一套嬌俏的蝶戀花金玉發飾,她今日的打扮富貴明艷,與超凡脫俗四個字扯不上任何關系,然而大概是因為眼下住在她身體里的,是個自帶仙氣的轉世仙君的緣故,蘇妗瞧著自己,竟莫名生出了一種“有仙子兮欲飛天”的感覺。 尤其半開著的窗戶外,正好能瞧見一片盛放的紅梅,再加上屋里暖爐飄出的白煙,更為這本就清雅的畫面增添了一絲仙氣。 蘇妗突然不想再往里走了——這個樣子的她太美了,簡直就是小仙女本人??!必須得多欣賞一會兒! “夫人回來了?!?/br> 然而越瑢已經抬頭看過來,蘇妗回神,只能忍下心中遺憾,緩步走上前笑道:“是,世子在下棋?” 越瑢頷首,見住在自己身體里的姑娘笑容溫雅,步履瀟灑,行動坐臥間沒有半點從前那種令人難受的拘謹感,不由長睫一閃。 “可要來上一局?” 琴棋書畫是這年頭的大家閨秀們必修的技能,蘇妗對此算不上精通,水平卻也是達到了及格線的。見他有興致,她點頭在他對面坐了下來。 雙方各執一子,開始博弈。 “父王方才,都跟你說什么了?”一子落,越瑢狀似隨意地問道。 蘇妗心中微跳,面上卻是優雅從容地跟著落了一子:“母妃沒有來看他,父王很傷心,與妾身訴說了一番,又讓妾身幫他想想哄人的主意,只是妾身不知道父王母妃之間到底是怎么回事,實在是無從下手,便尋了個借口先回來了?!?/br> 她的語氣不緩不慢,隨意自然,看不出半點心虛之意。若不是他剛才就在窗外,還親耳聽見了她和他家破爹之間的對話,越瑢怎么都不會想到,自家這一向給人端莊古板之感的小媳婦說起謊來,竟能這樣從容不迫。 他心里一時翻起了滾滾浪花,蘇妗見他遲遲不落下一子,不由有些奇怪:“世子?” 這一子并不難落,他為什么猶豫了這么久? 越瑢回神,落下手中的棋子,沖她微微一笑:“除此之外,父王可還說了別的?” 沒說什么,就是一個勁兒地抓著她,要她幫忙想主意哄好她婆婆。蘇妗想著鎮北王那明明很失望很難過,卻從沒想過要放棄的樣子,心里好笑又有些動容。 世上男子多薄情,她見過許多為愛癡狂,因妒瘋狂的女子,卻從未見過她公公這樣的,恨不能將一顆心都掏給自己的妻子,哪怕對方冷淡無情,從不回應,也甘之如飴的男人。 尤其他身居高位,富貴名利半點不缺,這樣的真心,便更顯難能可貴。 所以她忍不住,真心實意地安慰了他一番。 但也只是這樣了,她不知道他們之間的故事,就算有心,也不知道該怎么幫助他。 蘇妗想著,落子堵住越瑢的路:“父王沒再說什么,只是妾身實在不忍見父王這樣難過,便胡亂勸慰了他幾句?!?/br> 越瑢手中動作一頓,沒有抬頭,只有些好奇似的笑了一下:“哦?他老人家竟肯聽你的勸?” “勸沒勸住妾身也不知道,不過妾身是女子,雖然不知道父王和母妃之間到底是怎么回事,但總能站在女子的角度說上幾句?!逼綍r兩人下棋的時候,他是不怎么說話的,今天這話卻好像有點多…… 莫非是察覺出了什么異樣? 蘇妗心中暗驚,又想著日后兩人換回身體,這些事情他要是想知道,早晚都能知道,心里頓時一陣發虛。不過很快,她就穩了穩心神,半真半假地說道,“妾身告訴父王,若真想哄好母妃,應該先弄清楚母妃的心思。只有知道她到底是為了什么而生氣,才能找到解決辦法。其實,這話妾身上回就跟父王說過,只是那會兒他竟是誤會了妾身的意思……” 越瑢不著痕跡地瞇了一下眼:“上回?” “就是父王拉我去找母妃求情那回,”蘇妗說著,神色有些不安地放下手中的棋子,“那日妾身也是這么勸慰父王的,父王也聽進去了,后來妾身見天有些冷,便叮囑父王要多穿衣裳,免得著涼了叫關心他的人擔憂。卻不想父王竟誤會了妾身的意思,回頭就將自己折騰病了,想要用苦rou計引起母妃的心疼……我說父王身體一向康健,怎么突然就病了呢。這事兒都是我不好,是我說話太不注意,這才害得父王想岔了……” 越瑢一愣,沒想到她竟把這事兒捅開來了。 又見她滿臉愧疚不似作偽,說的話里也沒有什么漏洞,他微微瞇眼,一時竟有些拿不準她說的是真是假了。 難不成真是他父王誤會了她的意思,自己折騰出的苦rou計,跟她沒有關系? 可破爹明明又說,是她要他去試探母妃的心意的…… “世子?”見他半天沒說話,蘇妗心頭微跳地叫了他一聲。 越瑢回神,垂下眸子露出了一個溫柔如常的笑容:“這事兒不怪你,是父王自己太心急了?!?/br> 蘇妗見他神色無異,也沒再問別的,不由暗松了口氣。 有了今天這番話,就算以后換回了身體,他再和鎮北王說起這事兒,也沒什么要緊的了,因為她確確實實只給了鎮北王暗示,從沒有明著說過什么。 蘇妗覺得自己簡直就是個小機智,忍不住在心里給自己豎了個大拇指。 越瑢不知她在想什么,只看著棋盤上交錯相落,勢均力敵的黑白棋子,眼神玩味地暗嘖了一聲。 她說的這些話,若都是真的便罷了,若不是…… 那他這媳婦兒,可就太有意思了。 第11章 第二天是蘇妗堂妹的及笄日,一早蘇妗就起了床,偷偷叫來棲露這樣那樣叮囑了一番。 棲露聽完,拍著胸脯保證:“奴婢一定會保護好夫人的淑女形象,絕不叫世子察覺半分!” 蘇妗很滿意,又仔細想了想,確定該吩咐的都已經吩咐了,這才放下心,回里屋伺候越瑢起床去了。 越瑢已經醒來,正準備起身穿衣,蘇妗走過去幫他穿戴整齊,又伺候著他洗漱了一番,這便開始替他梳妝打扮。 仗著天生麗質,蘇妗平常在家的時候是不怎么上妝的,最多就是抹個唇脂,描個眉毛。和越瑢互換身體后的這幾天,越瑢更是什么都沒弄,每天就這么素面朝天地走來走去??山裉煲鲩T做客,不好再如此馬虎,蘇妗便與越瑢解釋了一番,然后親自動手,在自己的臉上涂抹了起來。 越瑢心里很是別扭,這涂脂抹粉是女人的事兒,他一個大老爺們的,這算什么事兒!可誰叫他現在是個女人呢,又不想在外人面前壞了自家媳婦兒的形象,便只好硬著頭皮忍下了。 只是…… “嘶!” 什么鬼?怎么這么疼! “弄疼世子了?實在是抱歉,這個,要畫眉,必須要先拔掉眉毛四周的雜毛,所以您看……”蘇妗滿臉歉意,心里卻是在偷笑。 她皮膚敏感,每回修眉拔雜毛的時候都會疼,因此總是不愿意去弄,眼下機會難得,她自然不能錯過,便一邊默默祈求老天爺的原諒,一邊下手利索地拔得越瑢心下嗷嗷直叫。 這他娘的也忒疼了! 這年頭的姑娘家對自己都這么狠的么? 而且…… 怎么這么久了還沒好? 越瑢半睜開眼睛,見蘇妗修完眉毛后又看向了案桌上擺放著的那堆不知道干什么用的瓶瓶罐罐,頓覺頭大。 不就是涂個脂粉么,隨便抹點不就完了?怎么還一套一套的! 蘇妗看出了他的不自在,一邊不好意思地安撫說“快好了”,一邊忙活了起來。 這身體是她的,他出門后在外頭的臉面也是她的,她自然得認真對待。 越瑢能怎么辦?只能微笑點頭,繼續忍著唄。不過這做女人實在太辛苦了,幸好他娘生他的時候把他生成了個帶把兒的,不然每天光上妝這么一件事兒,就能把他給逼瘋。 蘇妗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上完妝后,又幫著棲露開始給他梳頭。 與前幾天的簡單隨意不同,今天兩人給他弄了個格外復雜的驚鴻髻,還往他頭上插了好幾支羊脂玉鑲寶石的金絲發簪與同套的金絲步搖,叫他腦袋發沉,脖子都險些直不起來了。 越瑢:“……” 可憐,無助,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