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
“外祖家……”錦娘有點兒糾結,“真的沒法子了嗎?” “很難,做生意要賺錢難,虧本卻是一夕之間的事兒。就看等國孝之后,事情會不會有所好轉?!绷_氏還是很鎮定的,“放心,不會有大問題的?!?/br> 這回,嬌嬌倒是沒加入進去,只因她滿腦子都是狐疑。 依著羅氏所言,羅家購入的那一批蜀錦俱是完好無損的,而蜀錦這種東西,但凡保存得當,別說三年了,十幾年都沒問題的。再就是,蜀錦的花樣又不是年年都換的,熬過國喪,再轉手賣掉,即便不能大賺,起碼也能保本。 所以,為何她上輩子聽說的,卻是羅家直接從大商戶,跌到了殷實人家呢?難道那一批蜀錦全毀了?假如真是如此,那確實是傷了元氣。 嬌嬌想不通,不過直覺卻告訴她,最好還是讓羅家盡管脫手比較好,哪怕折本賣掉也比全砸在手里要好。 遲疑了一會兒,嬌嬌試探的問:“國喪期間難道是禁止買賣蜀錦嗎?” 羅氏訝道:“怎么會?咱們家還是照原本的數量買些放著,回頭等出了國孝就成了,其實都不用三年的,差不多有個兩年就無妨了。到時候,還可以擇些喜慶的,給錦娘壓箱底呢?!?/br> 也就是說,并不是不能交易,只是尋常人不會這么干,畢竟至少兩年光景無法使用,完全可以等將來要用了再去買。 嬌嬌大致上弄明白了,為了確保萬一,她又問:“那要是不用守國孝的人呢?豈不是完全不受影響?布帛錦緞只是咱們不能穿?” “國孝,自然是全國都要守的孝。不過你也說的對,咱們家是不能穿,老太太沒了,咱們得守實打實的孝?!?/br> 見羅氏還沒弄明白自己的意思,嬌嬌忙解釋道:“家孝是咱們家的人才守的孝,國家也是咱們國家的人才需要守的。如果是別國人呢?蘇家不是老是同別國人做買賣嗎?我的嫁妝里,還有海外的玻璃鏡呢,就是從別國來的?!?/br> 羅氏呆住了。 倒是錦娘接了一句:“蘇家是做海上買賣的,我原還聽jiejie說過,說海上有些怪人,長得跟黑山老妖一樣,特別嚇人,不知道是真是假?!?/br> “做生意,一手貨一手錢。又不是相看親事,誰還會在乎對方的長相?別賴賬就成了?!?/br> “那蘇家也不能幫我外祖家呢,我姐夫在家里根本就說不上話的?!?/br> 嬌嬌訝道:“有錢賺也不做?這可不對?我父親曾說,蘇家是最會做生意的,他們家除了后宅亂之外,旁的能耐可別提了。實在要是不愿意,多添幾分利唄?!?/br> 馮四老爺的說法才沒有這么委婉,蘇家根本就是信奉利益至上的,好在他們也極為重承諾,又懂得給旁人留點兒活路,這才在生意場上無往不利。 興許有那種道德標準特別高的人,會對蘇家極為不喜。但事實上,蘇家對合作伙伴從來都是很慷慨的,有錢一起賺,絕不會將rou和湯一起吞。但就合伙做生意而言,蘇家簡直就是完美人選。 作者有話要說: 梁家:qaq 羅家:啊朋友再見,啊朋友再見,啊朋友再見啊再見啊再見啊~~~ 第65章 魏鈺娘嫁的是蘇家五房的嫡少爺,在蘇家的地位并不算高,又因著本身年歲也不大,直到如今仍不曾真正的主過事。好在,盡管他不能做主,但幫著牽線搭橋還是沒問題的。 只這般,有魏家從中幫襯著,沒過多久蘇家就跟羅家搭上了頭。 蜀錦確實是好東西,這點是毋庸置疑的,尤其負責此事的羅二老爺是個眼光毒辣的,選的俱是蜀錦里頭的上品乃至極品。因此,在驗過貨后,蘇家那頭很是滿意,雙方很快就達成協議,由蘇家出海船做中人幫著將蜀錦賣給外國人,至于利潤自然是少不了的。 之后,就沒魏家什么事兒了。當然,謝禮是少不了的,羅家那頭派人送來了一批蜀錦,權當是謝禮了。 羅氏也干脆,喚了嬌嬌過來:“這些都是羅家的謝禮,你拿去。橫豎那法子是你想出來的?!?/br> 就算這樣,嬌嬌也不可能盡數收下??! 嬌嬌哭笑不得推辭了一番,見羅氏堅持,索性喚了錦娘一道兒挑,還故意道:“把蜀錦分成三份,咱倆先把喜歡的給挑走了,剩下的留給太太?!?/br> 這些蜀錦俱是上好的,畢竟羅家是誠心誠意來道謝的。嬌嬌故意跟錦娘一道兒鬧羅氏,羅氏沒了法子,便收下了一份。 全程就沒其他人什么事兒。 嬌嬌是不覺得有什么問題,主要是自打她嫁過來之后,二房那頭的存在感太微弱了,加上長房這些人態度又是明擺著的,直接導致她遇到事兒都想不起來二房。 可二房…… 二太太倒不至于為了蜀錦的事情生氣,確切的說,她如今什么都顧不得了,只剩下滿心滿眼的慌亂無措。 老太太沒了。 他們二房原就是因為老太太,才得以留在府中??扇缃?,老太太都已經出殯了,他們還有什么理由留下來呢?便是嫡出的,父母都已故去,也該是到了分家的時候了,更別提他們二房僅僅是庶出。 再一個,便是她長子的親事。 早先,她的長子同羅家二房的三姑娘定了親事。聽聞羅家出事后,二太太便有心想要退婚。誰知道,偏那時老太太沒了,嚇得她頓時六神無主,哪里還想的起來退親一事。不過也幸好,這門親事不曾退掉,眼下看來,羅家想要度過難關應當是不難的,他們二房才是真正的沒著沒落。 偏這檔口,又聽說羅家的人來了,送來了好多的上等蜀錦。 二太太等啊等,沒等到請自己過去的人,頓時心里一陣陣失落,不過更多的還是惶恐不安。 羅家應該不至于退親? 人嘛,本就極為容易以己度人。二太太本人是個勢利的,看別人自然也是這般。她原先想著,羅家都完了,那兒子娶個羅氏女還有什么意義呢?可如今再一想,自家老太太沒了,他們二房只怕在府上待不了太久了,那羅家還愿意將閨女嫁到他們家嗎? 翻來覆去的想了又想,二太太想的腦殼都疼了,沒想可靠的法子不說,還把自己嚇得一愣一愣的,偏又不敢去羅氏那頭探口風,生怕羅氏原先沒想起來,自己這么一去反而惹出禍端來。 及至傍晚時分,二老爺父子倆回了府。 二太太最近心慌到什么程度呢?她連小妾都懶得收拾了,只一心盤算自己的嫁妝和多年以來辛苦攢下來的體己錢,以及將來的日子到底要怎么過。 一個沒捱住,她就同夫君和兒子說了自己的擔憂。 “咱們是不是應當打算起來了?總不能真等長房那頭逼咱們走?我嫁妝里有個小莊子,不然咱們湊一筆錢,在府城里買一處小院也使得??傇撓忍崆鞍差D好……” 二老爺父子倆面面相覷。 男子的想法永遠都是同女子不一樣的,他們更有歸屬感,也不會這般沒底氣,總覺得魏家就是自家,即便老太爺和老太太都沒了,長房也不至于直接趕他們離開。 就聽二老爺道:“大哥大嫂根本就不曾開口,你這般急吼吼的又是在做什么?安心待著,不會有事兒的?!?/br> 二少爺也跟著點頭附和道:“怎么說也該等守孝結束?哪兒有在孝期里頭分家的?要是咱們沒值班房舍,大伯也不能叫咱們露宿街頭?” 這話聽著倒是很有道理,可并不能說服二太太。 “早做打算不好嗎?難不成真要等到長房開口轟咱們,這才慌慌張張的收拾東西離開?”二太太還是滿心的不安。 “兒子說的對,哪里有孝期分家的道理?你省省?!倍蠣敍]再多說,撂下這話后,就去后頭尋柳姨娘了。 二太太初時還有些回不過神來,等她意識到二老爺又去姓柳的那賤.人處后,頓時氣得將手中的帕子絞成一團,連帶送柳姨娘給二老爺的大姑太太都跟著恨上了:“你說你姑姑是怎么想的?你爹也不算年輕了,膝下是有兒有女,怎的非要送他個人呢?如今倒是好了,又添了個小子!” “不過是個庶子,有什么大不了的?!倍贍敳⒉灰詾槿?,他丁點兒不覺得如今才兩三歲的幼弟對自己會有什么威脅。 偏此時,二太太滿腦子都是即將被趕出去的可怕情形,聽到自己兒子那句“不過是個庶子”,真的是又悲涼又絕望。 是啊,柳姨娘生的兒子不過是個庶子罷了,確實沒必要再過于在意,哪怕魏家不似那等子官宦人家這般講究規矩,也絕沒有庶子繼承家業的道理。 可反過來說,二老爺也是庶子??!孝期分家會落人笑柄,可長房若真的想讓他們二房離開,直接開口便是了,根本就同分家一點兒關系都沒有。 二太太越想越怕,忍不住落下淚來:“你瞧不上柳姨娘生的庶子,又怎敢篤定長房不會將咱們一家子掃地出門呢?” “這……”二少爺顯然沒想到這一層,或者說,他根本就沒在意過他父親庶出的身份,只當自己是魏家的正經主子,哪怕打小的地位都不如堂哥,卻也沒把自己當外人,更不曾想過,有朝一日離開了魏家又會怎樣。 父母在時,身為兒女是沒有私產的。如果是女兒,要等到出嫁前才能得到一筆父母贈與的嫁妝,至于兒字,就只能等父母都過世后,由族中長老主持著分家產。 若是嫡子,那沒問題的,即便祖宅、祭天等是要留給嫡長子的,可像別的產業,無論是莊子田產還是鋪面等等,多半都是均分的,也有些地方是長子略多一成。但總得來說,嫡子之間的分家都還算是比較公平的。 若是庶子…… 二少爺樂觀了許多年,甚至連老太太沒了時,他都不曾恐慌過。直到今個兒,他娘忽的提起了這一茬,他才恍然大悟,猛的就驚慌起來了。 “咱們家祖上可有先例?像這種情況,庶子離家可以分多少錢?”二少爺慌慌張張的問道。 二太太直接落下淚來:“比著庶女出嫁來的,才、才五千兩……” 這話一出,二少爺面色慘白,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五千兩銀子能做什么?假如是充作庶女的嫁妝,起碼可以置辦一個小莊子,買上幾百畝地,即便每年的收益平平,但嫁妝嘛,本來就講究一個穩扎穩打,不折本就成了。 嫁妝是女子的私產,但這個私產平日里是不會動用的。女子嫁為人婦后,吃喝用度都是由夫家出的,且每個月公中都會發一份月錢,換季也會制新衣,年里有額外的分紅收入等等。 等于說,嫁妝就是最后的保底,除非家里遇到大劫難,不然是絕不會動用的。只有等兒女長大成人后,女兒出嫁時,當母親的會從自己的嫁妝里取一部分添到女兒嫁奩里,再不就是等百年之后留給兒子了。 為何庶子不受人待見,有一個原因就是,沒法繼承母親的嫁妝,畢竟出的起嫁妝的人家,又怎么會將好端端的姑娘賣掉給人做小呢? 二老爺本人沒有私產,二太太倒是有嫁妝,但她娘家本就只是府城里的尋常商戶,陪嫁不過兩千兩。至于已經同二少爺訂婚的羅家二房三姑娘,因為同樣是庶出,估摸著嫁妝也不會很多的,最多最多也就是同魏家的規矩一樣,庶出的給五千兩。 這么一算,二房的財產就已經很明了了。 “不、不是……咱們二房這么窮嗎?以后若是想留在府城里,哪怕只是一個小小的三進院子,不也得花個兩千兩?” 二少爺驚呆了,他錦衣玉食了十多年,從未關心過家里的資產情況,冷不丁的得知了此噩耗,他感覺自己比那羅家、梁家慘多了,起碼人家的家資都是數以萬計,甚至十幾萬、幾十萬的,可他家呢? “你們怎么以前都不告訴我?為什么不說呢?應該早點兒同我說的啊,我是家里的嫡長子??!” “母親您倒是說話??!我父親呢?還去找柳姨娘做什么?倒是趕緊商量出個章程來啊,接下來該怎么做呢?” “要不然,咱們去求求大伯,不叫咱們二房分出去單過?就還是跟以往一樣,繼續待在府里?” 優哉游哉了十幾年,二少爺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了生活的壓力,他原以為自己是巨富家的二房少爺,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會離開魏家,自立門戶。 前段時間,二少爺忙著同情羅家,后來因著知曉了小姑太太那夫家梁家的悲慘事件,他又心疼了梁家一波。 萬萬沒想到啊,最最凄慘的竟然是他自己家。 第66章 都說人生是起起落落的,可魏二少卻只覺得他的人生即將開啟起起落落落落落落……的生涯。 眼見兒子整個人都不好了,二太太才后知后覺的開口安慰他:“也不必這般擔心,你到底是你父親唯一的嫡子,不管怎樣他都會為你考慮一二的?!?/br> 話是沒錯,可前提也得他爹靠譜?。?! 魏二少張了張嘴,愣是沒能說出一句囫圇話來。不得不說,今個兒他這刺激受得可真是有些大了,感覺整個世界都要崩塌了。 以前的他覺得前途是光明的,哪怕是二少爺好了,他又不是那種格外上進的人,魏家的吃喝用度皆是上乘的,每月都有豐厚的月例銀子,每季都會制新衣新鞋,逢年過節更是少不了各色壓歲紅包…… 哪怕他原就知曉他們二房是庶出,但平心而論,執掌中饋的大太太羅氏是個大氣的,從不曾苛待二房半分。以至于魏二少自我感覺格外得好,從未意識到自己終有一日要離開魏家。 “父、父親呢?我去尋他?!便铝税肷?,魏二少才吭吭哧哧的擠出話來,且轉身就打算往后頭去。 二太太忙攔住他:“你父親在柳姨娘那兒呢,你去做什么?”說起來,二太太也不是不怕,可眼見兒子被嚇得面色發白,她便舍了那害怕,只余下滿滿的心疼。忙連聲安慰著,說是長房未必會這般狠心。 可說真的,魏二少一點兒也樂觀不起來了。 有些事情你不去想它,那自是沒有問題的,可一旦提及了,也確實用心的去思考了,那種撲面而來的絕望感,簡直能把人逼瘋。 魏二少全然不信母親的這些安慰之語,最好的例子莫過于他和柳姨娘所出的庶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