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
孕婦胃口不開,聽著好像確實不算什么大事。嬌嬌代入自己想了想……呃,還是放棄算了,代入不了。 就聽秦氏又道:“人人都道酸兒辣女,她卻是什么都不想吃。也是懷上的時候不好,最近這天,是一日熱過一日,這檔口做什么都不適合?!鳖D了頓,又嘆氣,“我同你說這個做什么?罷了,你且回去吧,家里的事兒無需你cao心?!?/br> 嬌嬌應了一聲,便回了自己的小跨院。 要說她如今完全無事可做,也不盡然,哪怕她已經被允許免學規矩,可管家理事方面,她卻是自己想學的。 丁嬤嬤在秦氏身邊待了多年,自然也是懂的,得知嬌嬌想學后,就自告奮勇的表示愿意傾囊相授。 嬌嬌很尷尬,這些事兒她會啊,甭管怎么說,她上輩子也是當家太太,就算日常生活中沒那么多講究,可自打她嫁人后就一直執掌著中饋,管家理事嘛,可比學規矩簡單太多了。 不過轉念一想,嬌嬌也覺得跟丁嬤嬤學一學不錯,至少回頭有個能擺在明面上的借口,不然她也沒法解釋她會管家這個事兒。 然后…… 就沒有然后了。 自認為該會的都會、該學的也都學了的嬌嬌,再度陷入了自我懷疑之中,明明她上輩子當了那么多年的家,哪怕從不管生意上的事情,可起碼后宅一直都是她管著的,后宅一貫都是她說了算,吩咐一句話,任誰都要聽,即便還稱不上令行禁止,起碼也算是管家有方了。 結果,在丁嬤嬤的教導下,嬌嬌感覺吧…… 她可能當了個假的家,這跟說好的完全不一樣??! 倒是丁嬤嬤,經歷了前頭那慘烈的教規矩后,對嬌嬌的要求是一再放低,看不懂賬本沒關系,不會算賬也沒啥,甚至完全不理解那些莊子田地的出產亦無關緊要,只要嬌嬌知曉自己到底有多少嫁妝,不叫人哄了去就成。 甚至再退一步說,哪怕真的叫人將嫁妝哄了去,但凡不像那些忍氣吞聲的軟骨頭似的,只要回趟娘家說道說道,保準吃不了虧。 丁嬤嬤:……真是好福氣啊,甭管怎么盤算,大姑娘將來的日子都差不了。 霜降:……聽了這么多遍,我好像都能看懂賬本了,要不要也跟著學算賬呢? 學規矩時,整個馮府都是不淡定的,尤其是直面嬌嬌的丁嬤嬤,更是一度恨不得跑回去抱著秦氏的大腿放聲大哭??傻搅藢W管家理事時,不淡定的人卻變成了嬌嬌,畢竟丁嬤嬤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再就是管家學的不好,也不會跟學規矩那樣出現極端辣眼睛的場景。 “丁嬤嬤,你再教一遍吧,我再琢磨琢磨?!?/br> “好,大姑娘您可聽仔細了,這賬目得先學會看,才能學著算,你看這邊……” 等好不容易得了閑的秦氏聽聞嬌嬌正在認真學習管家理事時,還懵了片刻,甚至從心底里冒出了一絲絲心虛,喚過身邊的嬤嬤道:“要不要干脆讓丁嬤嬤陪嫁得了,萬一大姑娘闖出禍來,還能有個人幫著收拾收拾,免得她真將夫家給禍霍了?!?/br> 嬤嬤卻道:“生意人家呢,既是能將生意做得那般大,又怎會連這點兒心眼子都沒有?就算大姑娘嫁過去以后,真的將中饋弄得一團糟,那他們也照樣能幫著將賬目圓過來的?!?/br> “我這不是擔心那頭嫌棄大姑娘嗎?” “他們敢!不過就是一個商戶的后宅,大姑娘想玩管家理事,那就由著她玩唄,要是連這點兒善后的本事都沒有,萬一生意場上出了什么突發的問題,他們還不得抓瞎了?這大姑娘是幫著他們歷練心境呢?!?/br> 秦氏被逗樂了:“你這張嘴喲……不過也是,人口那般簡單,出也出不了大事,只是為難她將來的婆婆了,少不得還得昧著良心夸她真棒?!?/br> 想了想,她又搖頭道:“唉,還是讓丁嬤嬤陪嫁吧,少禍害點兒也是好的。我這個當嫡母的,也是盼著她嫁過去后過上和和美美的好日子?!?/br> …… 秦氏怎么也不會想到,她隨口的一番話,幾乎說中了嬌嬌上輩子夫家的慘境。她更不會知道的是,那家人商量了數月,終于下定決心搏一搏這潑天富貴,可正準備請官媒去平安鎮下河村提親,卻意外的得知了一個消息。 “什么?馮月嬌……死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上輩子的夫家和這輩子的夫家不是同一個啊,上輩子是縣里有名的富戶,這輩子是府城的富商巨賈,財富值相當于1:100這樣的。 第35章 嬌嬌上輩子的夫家,原本僅僅是縣城里的富戶,在本縣還算是有些名氣,家資不菲,人脈頗廣,可甭管怎么說,他們家也沒可能將生意做到府城去,不是能力不夠,而是沒那份機遇。 說來也是湊巧,去年深秋,嬌嬌同馮源一道兒往焦鄴縣劉家而去,因為自家沒有馬車,他們是從村中出發先去了鎮上,再雇傭車馬行里的馬車往隔壁的焦鄴縣而去。 停留的時間倒是不長,不過前后也有兩刻鐘光景。偏就是這么點兒時間里,在車馬行旁小茶攤子上候車的嬌嬌,叫人看了個正著。 這本不算什么,平安鎮統共也沒多少人,雖冠予鎮子之名,實則也不過是鄉下地頭,一般婦道人家上街只需要有家人陪同即可,旁的類似于圍帽一類的,全沒有。嬌嬌本人也不曾在意,就這么大大方方的坐在茶攤子上,直到馮源喚她上車。 在當時,見著嬌嬌的人著實不算少。哪怕那天時間還早,可鄉人素來早起,加上嬌嬌體態異于常人,路過的人就算不認識她,也會下意識的多瞧上兩眼?;蚴潜梢乃^于豐腴,或是羨慕她家中伙食好,畢竟她那個體態,不是一般二般的人家能養出來的。 嬌嬌上輩子的夫君,就在這些人中。 他家并非在鎮上,來這里純粹是個意外,偏就讓他瞧了個正著,不過也沒太放在心上,甚至連念頭都不曾動過。 再后來,倆人便沒了交集。 誰知,從那日過后,他就一直在回憶這個事兒,總感覺嬌嬌那模樣似曾相識,又覺得是不是自己多心了,畢竟他這輩子也沒見過體態如此豐腴的年輕姑娘。 等到了年前,給各路大爺備年禮時,他才猛的想起了這個事兒,還不是因為要給馮家備禮,事實上他們家想給同在省城的另一戶人家里頭專管春秋佃租的管事送禮。而給那家送禮,是他們家唯一會上省城的理由。 從意識到嬌嬌長得很像曾經在那家無意間瞧見過的來赴宴的貴太太,到開始苦思冥想那位貴太太究竟是何人,再到查明了貴太太此人乃是總督府的人,還得繼續核實她的具體身份…… 這么一查,就到了開春。 又是好一通商議后,等這家人終于決定搏一把時,卻是連端午節都過了。 本想著以嬌嬌那體型,先不說有沒有人會上門提親,就算有好了,那條件能同自家相比?盤算許久后,那家人請了縣里的官媒,信心十足的登門準備提親。 有時候,想的越美,結局就越慘烈。 他們千算萬算都沒有算到,平安鎮下河村的馮月嬌,居然早在正月下旬就已經死了。 “嬌嬌啊,嬌嬌被她那黑心爛腸的外婆家給害死了??!” “可憐了她爹,打小就命苦,親娘早早的沒了,千辛萬苦討來的媳婦也撒手走了,完了他爹年輕時熬了一身的病,前些年也走了。本來還有個閨女陪著他,想著就算將來閨女嫁了,那不還是他閨女嗎?結果,唉……” “要我說,這人呢,還得往前看,日子總歸還是要過的。源哥兒才多大?三十出頭!這個年歲再娶一個又怎么了?他媳婦都沒了十年了,他對得起劉氏了?!?/br> “就是這個理!往年他還能說是為了嬌嬌,怕繼母苛待了前頭的孩子??扇缃駤蓩啥肌窃撊€,合該這么做!” 這父母沒了,身為兒女要守孝,起碼三年內不得辦喜事。然而,事情掉了個頭兒,那就是兩說了,哪怕“嬌嬌”下葬不過數月時間,馮源再娶也是無礙的。 道理說得通,也真有人給他去做媒,無奈他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樣,對說親的人不理不睬,甚至最后索性離了村子長住縣里了。 …… 特地派人打聽了一番,得到的卻全都是關于馮源要不要續娶的消息,那家人很是頭疼,又不愿意相信煮熟的鴨子就這樣飛走了,有心查探一下嬌嬌的死是否屬實,可一時間卻也無從下手。 開棺驗尸不是鬧著玩的,且不說他們完全沒把握,就算有好了,哪怕最后證明他們說的都是對的,鬧這么一場也沒有任何好處,甚至極有可能被依律重罰。饒是他們家在縣城里算是知名的富戶,卻也沒能耐大到足以跟律法抗衡。 不得已,他們只能乘興而去敗興而歸。 誰知,他們這一跑也不是全無作用,起碼提醒了幾個有心人。 有心人也分好心和不安好心。 這馮源因為自家幾代人丁單薄的緣故,幾乎沒有近親,可就算是隔房的親戚,那也是有親疏遠近的。而最親近的,莫過于跟他們毗鄰而居的六嬸兒一家了。 嬌嬌出事后,除卻馮源外,最難受的就該是六嬸兒了。她是沒三嬸兒那般嚎啕大哭,卻在嬌嬌下葬后,每到夜里就夢到那孩子,白日里也時常下意識的往馮源家的方向看,期盼著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就連下廚時,也會在腦海里閃過“這是嬌嬌愛吃的”之類的想法…… 悲傷不一定是外放的,也有憋在心里出不來的。 六嬸兒連著兩三個月都是精神恍惚的,也就是邁入了五月里,稍稍有些緩和了一點兒,就在村道上聽人提到了嬌嬌。往家里走時,鬼神差事的去了嬌嬌家,卻在推開了院門后,沉默了。 不過幾個月時間,房子變化倒是不大,嬌嬌家本來就沒有養家禽牲畜,院壩里一貫就是空蕩蕩的,可就算這樣,有人住和沒人住,差別還是很大的。 譬如,以往嬌嬌還在時,白日里堂屋的門從來都是敞開的,旁邊的廂房窗戶也都是半開的,窗棱上還會擺幾盆小花小草,肯定不是什么名貴的,而是村里其他孩子從各處挖來送給嬌嬌的。 嬌嬌在村里的人緣一貫不錯,主要是她大方,貴重的東西肯定不能隨便亂送,可她每回看到小孩子,都會給抓一把花生瓜子,偶爾也會給糖塊點心什么的。下河村各家各戶雖然都吃穿不愁,卻也沒有富裕到給小孩子買零嘴。因此,她這邊時常會有孩子跑過來玩,包括六嬸兒自家的小孫孫,也常過來,前幾個月那孩子還念叨著嬌姑姑哪兒去了,被他爹教訓了一通后才不再提了。 “唉,嬌嬌喲,你年前要是沒去劉家該有多好??!”六嬸兒長長的吐出一口氣,搖著頭,一臉難過的轉身往家里去了。 再難過,這日子還是得繼續往下過。 這日之后,六嬸兒仿佛突然對馮源的親事有了興趣,她覺得村里人有句話是不錯的,馮源才三十出頭,又不是七老八十了,怎么著也該再娶一個。不同的是,旁人是覺得馮源續娶是傳宗接代,可六嬸兒卻是琢磨著,嬌嬌長得同她親娘劉氏又沒半點兒相似之處,這要是馮源再娶一個,誰知道將來是生男生女?萬一得了個長得酷似嬌嬌的閨女呢? 抱著這個想法,六嬸兒當下將十里八鄉的好姑娘都羅列了一遍,恨不得明個兒就幫著下聘去。 又幾日后,隔房黍哥兒他娘跑來找她:“我聽人說你想給他源叔尋個填房……” “咋了?你有人選?你娘家那頭的?” “王家大閨女??!你不記得了?就是我原先提過的那個?!?/br> “哦哦,我有印象……要不你再跟我說說?太久了,我有些記不大清楚了?!?/br> ** 嬌嬌既不知道有人在打聽她的消息,也不知道又有人想給她爹張羅親事了,她只知道,家里的氣氛仿佛徒然凝重了許多。 端午佳節過后,馮家一開始倒是平靜得很,只是較之先前冷清了不少。仔細想想也不奇怪,早先是老太太過壽,好多親眷都爭相往馮府趕,之后又是端午節,就算這節日不如過年來得重要,可來送節禮的還是不少。府上,連著一個月都是熱熱鬧鬧的。 是以,就算一度冷清了不少,嬌嬌也沒往心里去,只是這狀態一直存在著,連她這個隔幾天才去給太太秦氏請安的人都發現了,情況似乎有些不大妙。 老太太身子骨倒是很健康,老太爺和幾位老爺因為實在是不容易見面,嬌嬌不太清楚,她只知道她親爹又離開了府上,去向不明。太太秦氏也沒太大變化,只是眉宇之間還是有些犯愁的,倒是嫂子們一切安好,不知道是被蒙在鼓里,還是單純的因為事情與她們無關。 觀察了一番后,嬌嬌還是乖乖的窩在小跨院里,聽丁嬤嬤教授管家理事,以及看賬做賬的本事。 用丁嬤嬤的話來說,假如嬌嬌學規矩是一竅不通,那么她學管家則好賴通了一竅,哪怕進步非常微弱,但起碼還是有所進步的。 “大姑娘您好好學,過個十年八年的,興許您就能看懂賬本,順便打理好您自己這個小院兒?!倍邒呷缡钦f。 嬌嬌:………… 我覺得你這是在罵我。 “行,我這就去同太太說,讓太太將丁嬤嬤你送給我?!眿蓩裳壑樽拥瘟锪锏霓D著,因著她已經瘦了許多,哪怕較之其他閨秀仍是豐腴的,但體態已經無限接近于常人了,“這主意不錯,我先前怎的就沒想到呢?還有啊,得求太太再賞我一個針線上人,霜降她們的手藝雖然也不錯,可也不能成天幫著做針線活兒吧?丁嬤嬤你覺得呢?” 丁嬤嬤覺得她搬起石頭砸了自個兒的腳,當下陪笑道:“大姑娘您可不能這會兒去,三房婠姑娘那事兒還沒解決呢,太太心里頭煩著,您可千萬別自個兒撞上去?!?/br> “婠、婠娘?”嬌嬌驚訝的道,“她不是年底就要嫁人了嗎?出什么事兒了?嫁妝的事兒?” 那跟秦氏有什么關系?馮府的姑娘出嫁時,除了父母會出一份嫁妝外,還有公中規定的嫁奩,嫡出和庶出姑娘的份例是不同的,單論價值,前者要比后者的嫁奩貴重個三五倍。 可掌著馮府中饋的是大房,婠娘本身是三房的,無論怎么說也同秦氏沒關系,身為嬸娘,秦氏只需要在婠娘出嫁前給份添妝就成。 見嬌嬌盯著自己瞧,丁嬤嬤略一遲疑,到底還是說了出來:“橫豎這事兒也瞞不了多久了……三房婠姑娘那未婚夫婿家的老太爺快不行了?!?/br> 聽到一半時,嬌嬌差點兒沒被丁嬤嬤給嚇死,畢竟婠娘已經沒過一個未婚夫了,要是這個也涼了,估計下一個就該輪到婠娘本人涼了。 可要是未婚夫祖父的話,那就是兩碼事兒了,老人家嘛,過了知天命的年紀,本就是過一日少一日的。 “大姑娘?!倍邒咭娝桓彼闪丝跉獾哪?,無奈的提醒道,“假如那家的老太爺真的沒了,身為孫兒雖不用守三年,但一年孝期是免不了的。還有就是,他父母伯父母叔父母都要跟著守孝三年,就算是一年后,也沒有長輩幫著cao持婚事。這一拖,怕是就要整三年了?!?/br> 嬌嬌覺得沒問題啊,長輩沒了,身為晚輩守孝幾年難道有什么不對嗎? 至于晚嫁也是不怕的,她到底不是真正未出閣的姑娘家,想的是假如馮家這邊要守孝,保不準那頭就先往房里收人了,可如今要守孝的人是對方,那怕什么呢?甚至于因為還未嫁就先跟著守了孝,對方還得高看婠娘一眼。 丁嬤嬤就算沒看透嬌嬌心里的想法,也看出了她面上的不以為然,當下愈發的無奈起來:“大姑娘,三房的婠姑娘是您的堂姐,她若不嫁,您還怎么……唉!” 對噢!